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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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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覺得嚇著了唐鷺, 沈溪聲又緩聲道:“江湖規矩,不管什麽武功秘籍, 誰撿到歸誰, 淩掌門若是得了也是歸他,我沒別的意思。但是若心法落在申屠潯手中,那可就是江湖最大的災難。”

“沈伯伯,我對天發誓, 叔叔沒有《無隅心法》, 熒煌功真的是申屠潯教給他的。”唐鷺定了定神, 懇切地回答, “如果那真的是《無隅心法》,只能說明心法就在申屠潯手裏, 可如果這樣的話, 他還用等到今天才找事嗎?”

沈溪聲神色嚴峻:“此話當真?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此事可大可小,我怕你們不知道這嚴重性,白白斷送了性命。”他頓了頓,又深深擔憂道,“不止你和淩掌門會受影響,或許還會連累到你爹和蘭杜山莊——今日公審大會的局面你也是看到了, 武林群雄眼中揉不得沙子,一旦有什麽德不配位的事, 他們一定會咬住不放。”

說到這裏, 小糖包就要問一問了。

“沈伯伯,你不覺得不對勁嗎?叔叔明明才剛剛被武林之人所知, 怎麽會那麽多人一邊倒地懷疑他, 連個持相反意見的人都沒有。”這下換了唐鷺目光灼灼地盯著沈溪聲, 帶著滿面不解和惱火,“四年前我也曾隨爹爹看過武林大會,不記得那個時候會是這般模樣。”

沈溪聲沈吟片刻,反問道:“你是不是有別的想法?”

“我覺得就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推波助瀾,其實目的不是為了害叔叔,而是以他為刀,攪亂四府盟的秩序,傷害四府盟的大人物,比如……沈伯伯你。”

唐鷺覺得,到現在這個地步上,也沒必要遮著掩著,有棗沒棗打一桿,看看對方的態度。

沈溪聲聽了這話,淡淡笑了笑:“鷺兒,你真的長大了,不光功夫練得好,現在想法也很縝密。”

“你也想到了對吧!”唐鷺急切地抓著他的袖子,“若是這樣,叔叔就是被利用的,他真的很無辜,沈伯伯請你一定要對他手下留情,我會盡快找到證據證明他的清白,再不然就殺掉申屠潯!”

自從看出沈溪聲虛偽的一面後,他就對這人失去了信任,再加上方才對方一直問《無隅心法》的事,很難令人不懷疑他別有用心。

只是這人城府實在太深,說話做事基本滴水不漏,令人很難看透。

於是話題剛深入一點,唐鷺就趕緊往回兜,裝出一副心裏只有情愛的模樣,免得被對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多麽成熟,對他多了戒心。

果然,沈溪聲無奈地笑了笑:“傻孩子,你對淩青壁還真是用情至深,但願他別負了你就好。”

“他一定不會的!”唐鷺堅定道。

沈溪聲忙得很,聊了這麽幾句就匆匆離去,待他離開,唐鷺便開始琢磨到底怎麽逃出去,還得找到周靖,跟他們會合。

剛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外邊下人敲了敲門,說謝青楓求見。

謝大俠現在是自己人,唐鷺自然雙手歡迎,立刻打開了門:“快進來!”

等把門關好,聽到外邊沒有腳步聲,他才問:“你怎麽跟我爹說的?我還擔心他不讓我見你。”

畢竟佟虎那事謝青楓也有份兒,唐鷺怕老爹不讓他們見面。

“聽說你暈了好久,我便稱過來探望你,順便替你診脈,唐莊主沒有意見。”謝青楓淡淡道,“我覺得他並沒有阻止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謹慎行事。”

唐鷺聽到這話,突然福至心靈。

或許爹爹做出這番姿態,只是為了給別人看?

那便好了!

今日一事,他突然對父親、兄長和姐姐都有了新的認識。

或許以前,大家都誤會了彼此,只有在現在這般關鍵時刻,才能看到不加遮掩的真心。

他其實在這世上並不孤單,也並不缺少疼愛,現在又有了叔叔,真是何其幸甚!

唐鷺心中突然振奮,覺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許戰勝這次的困難,他們的人生便會不一樣了。

謝青楓擔心師父會找自己,便沒有多耽擱時間,先把周靖的打算跟他說了:“今晚戌時末,周少俠和劉雲兄弟會在鎮南門外等你,一起去水荇莊。”

周靖的安排很妥帖,唐鷺沒有異議,接著又聽了謝青楓轉述了晏秋帆那桃花煙之事,不由有些擔憂。

“謝大俠,我爹大概清楚此事,他已經答應了要幫我們查那黑衣人,若是方便的話,你能不能代我將此事告訴他?”小糖包懇切道,“他定然不會打草驚蛇,我只希望他能夠提前提防壞人。況且他平日裏接觸的四府盟前輩們最多,或許能提前發現端倪。”

謝青楓點頭:“這你放心,我留在這裏照應,不光會照顧疾風門的師妹們,自然也要看顧蘭杜山莊。希望這次我們能夠一舉將幕後之人揪出,鏟除魔宮,還淩掌門清白,也還四府盟一片幹凈的土壤!”

不知此行去救淩青壁需要多少時日,唐鷺便與謝青楓商議了一些應對之策,稍後謝青楓便離開。

待到戌時正過後沒多久,唐鷺便叫來了唐鷂,非說自己吃得有點撐,讓他陪自己散步。

唐鷂一聽這事,翻了個白眼:“我這才是吃飽了撐的。”

“你要不陪,我可自己去了,萬一出點什麽事,你可要負責的。”唐鷺沖他挑眉。

唐鷂無奈撇了撇嘴:“走吧,就你事兒多!”

雖說知道兄長仍是關心自己,但倆人到底性格不合,一路上也沒什麽可說的,就這麽默默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

到了僻靜之處,唐鷂突然開口:“行了,別裝了,想跑快跑吧。”

唐鷺:“……”

看他愕然的表情,唐鷂十分得意:“你當我猜不出來?淩青壁就是你的命,你裝得那麽老實,一看就有問題。”

“哥,我得誇誇你。”唐鷺笑嘻嘻地說,“你比我想象得要聰明。”

唐鷂“哼”了一聲:“少來,你指名道姓讓我來,還不是要坑我,讓我背鍋?”

“倒也不全是,畢竟你是大哥,最能擔事。”

其實唐鷺還寫了張小字條,寫了些抱歉、讓爹爹不要怪罪大哥的話,準備弄暈他之後塞在他懷裏再走,現在看來,倒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唐鷂不以為然:“爹也沒打算真想攔你,但也說了,你現在是個大人了,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這次一定會謹慎行事,不讓爹爹擔心。”唐鷺猶豫片刻,補充道,“你和二鳶照顧好爹。”

唐鷂語調還是有點欠打:“廢話,還用你說。”他把手裏的劍往前一遞,“你兵器去哪兒了,要用我的劍嗎?”

“不用,我的劍在徒弟那裏。”唐鷺心裏還是挺感動的,“那我……走了?”

唐鷂郁悶地嘆了口氣:“來吧,點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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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荇莊在西陵府,離迎客鎮本就不遠,申屠潯的確將他帶來了這裏。

此事引起了花雲影的不滿,夫妻兩人在房中大吵了一架。

“這裏是我最清凈的地方,深兒也在這兒,你把淩青壁帶過來,不是存心要把這裏變得雞犬不寧?!”她大怒道,“那個周靖可是來過這兒的,他肯定會找過來!”

申屠潯倒是氣定神閑:“找過來又如何,難道你還對付不了他們?”

“你就根本不懂我的意思!”花雲影痛心道,“深兒自從回來一直在哭,若她見了周靖,肯定會更難過!你想把四府盟搞成一團漿糊我樂見其成,可你能不能為你的女兒考慮考慮?!”

申屠潯淡淡一笑:“其實倒也沒必要非得把他倆分開,這小周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也喜歡深兒,做我女婿還算夠格。疾風門名聲已毀,他不可能再回正道,加入杳溟宮有何不可?還能讓深兒開心,將來繼承宮主之位,也算便宜了他。”

花雲影:“……”

“你在說什麽屁話?!”她勃然大怒,“你都說他重情重義了,若是淩青壁死了,他寧願回待宵孔雀,也不可能加入杳溟宮,搞不好還會跟你玩命。你這麽橫插一杠子,只會讓女兒和他反目成仇!”

申屠潯微微蹙眉,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反應這麽大做什麽。”

“隨口一說?!我看你根本沒把女兒放在心上!申屠潯,這些年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也懶得管,但事關杳溟宮和深兒,我希望你別亂來!”花雲影大聲道。

兩人年輕時也曾深愛過彼此,至少花雲影是如此,只是女兒降生後,她漸漸覺得丈夫並非自己所了解的那個人,像是藏了滿腹不想對外人道的心思,就連她這個最親密的人都不肯說。

她年輕時性子比現在還要爽朗,心裏擱不下事,曾追問過申屠潯,但始終沒能打開這個鋸嘴葫蘆。再追問下去就會影響夫妻感情,她也只好就此打住。

好在花雲影至少能確定,夫君的這個秘密與風月無關,也就隨了他去。

隔閡已經產生,夫妻間感情不可避免有些生疏,後來她父親逆行雲之死,則加大了兩人之間的裂縫。

當時逆行雲練功走火入魔之事眾說紛紜,有人說與申屠潯有關,是這位倒插門女婿為了把控杳溟宮,才故意設計害死了岳父。

此時傳到花雲影耳朵裏,她直接去找申屠潯想要問個清楚。對方自然矢口否認,但始終有些含糊其辭,也有些自相矛盾的蛛絲馬跡。

花雲影心灰意冷,卻不敢查下去了。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夫君害死了父親,她該如何自處?殺了夫君為父報仇,卻讓自己的女兒同樣失去父親?

花雲影舉棋不定,最終選擇離群索居,搬來這水荇莊,眼不見心不煩。

不知道申屠潯清不清楚她的想法,至少他從來沒有表露過什麽,數十年如一日地對她呵護有加,在教眾們看來,兩人仍然還是一對恩愛夫妻,就連女兒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之間的裂痕已經再也無法修補。

申屠潯深深嘆了口氣:“我既帶走了淩青壁,四府盟那幫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杳溟宮找,我懶得應付他們。放在水荇莊,頂多應付一下疾風門的人,沒那麽麻煩。放心吧雲影,此事很快就能解決,我不會讓它拖得太久。”

“你說的‘事’,到底是什麽?”花雲影深深地看著他,“是四府盟,還是你心裏揣了那麽久的秘密?”

“有什麽不同嗎?反正該死的人最後都得死。”申屠潯笑得耐人尋味,他轉過身,看著窗外溫潤的月亮,溫聲道,“此事不必瞞著深兒,她也做不了什麽。周靖就算來,也舍不得傷她。”

花雲影沈默片刻:“但願你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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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青壁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處廂房,看著不小,外面有廳,裏邊是臥房,他正是躺在房中床上。

看來申屠潯的待“客”之道還可以。

他起身感覺了一下,發覺自己一切如常,沒有被封住穴道,也沒有被餵食軟筋散,所有的功力都還在。

也對,自己跟申屠潯這麽一走,四府盟的人肯定要把他罵成狗,就算沈溪聲對他下江湖追殺令都不稀奇。

他淩青壁現在就是人人喊打喊殺的江湖敗類,申屠潯自然不擔心他要跑。

淩青壁起身下床,推開門想出去看看,便見門口站了些下人,看著不像武功高強的,就是尋常家人的下人。

“淩掌門是否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在下便好。”下人恭恭敬敬地說,“宮主吩咐我們在此伺候,您不必客氣。”

淩青壁借著廊下的燈籠火光向外望去,這裏是一處庭院,清雅幽靜,也像是尋常人家,不太像杳溟宮。

“這是哪兒?能說嗎?”他問道。

下人微微躬身:“此處是水荇莊。”

“哦。”淩青壁知道水荇莊,周靖跟他說過,這是宮主夫人的住處。

申屠潯竟將他帶來此處,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

他又問:“小花……你們少宮主在嗎?”

下人知無不言:“少宮主也在。”

小花果然是被家人帶走了,那就不用擔心了。

淩青壁向來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性子,既來之則安之,暫時也不考慮別的,他揉了揉肚子:“能給弄點吃的來嗎?”

“當然!在下這就去。”下人轉身便走。

淩青壁試探著出門,旁邊的人也沒有阻止他的意思,他便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又跳上房頂四下張望。

夜裏也看不太清什麽,但影影綽綽能看到自己身處一套巨大的莊子裏,周遭被粼粼水光包圍,但既然周靖都能游過來,他想逃出去也並不難。

小花也在這兒,這丫頭估計會胳膊肘往外拐,來幫自己這個師父。

就算不為什麽師徒情誼,也會為了小周。

這樣看的話,申屠潯其實就是想讓他跑吧,不然怎麽不帶他去不知道藏在哪兒的杳溟宮,而是偏偏帶他來了周靖來過的水荇莊呢?

道理很簡單,申屠潯謀劃這一切,肯定不是為了護著他,也自然不是把他這麽個“敗類”留在身邊惹麻煩,這人在公審大會上鬧這麽一出,意圖十分明顯,就是要四府盟與他勢不兩立,要將他除去。

但自己與申屠潯無冤無仇,這麽做就肯定是針對四府盟。

淩青壁腦子迅速轉了起來,突然想明白一些關竅,不禁怔了怔,隨即又冷笑起來。

如果猜想是真的,那我老淩還真是……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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