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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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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

仙氣並光輝而遍布天界,雲彩千萬中,總有幾朵是胖鼠和魘獸的模樣,它們棲雲而眠,久了便將雲裹成了自己的身樣。

日光耀耀,天宮輝煌。

潤玉立於檐下,輪廓明暗清晰,尤其是垂下細看掌中物的眸,眼波光澤如夢如影,瞳孔清冷之中,有從長睫罅隙間投下的琥珀色輝芒。

他的情緒,旁人如光中尋物,厥眼溺心。

潤玉手中的玄冰九淩紫金冠散發出耀眼寒芒,金片為火鑄,接觸到龍的水系靈力後,變為半透明的玄冰,九淩角邊緣保留著流光溢彩的淺金,只有出現陽光時才能看見。

他手中冠有些沈,也不知她戴著是否會累。

他負手站立在寢殿已有好一會兒了,整夜未眠不感疲乏,微微偏頭,會看見放在側殿的彼岸花,他不自覺含笑。

他已經許久沒有找到可以寄托的精神希望,這種感覺很充實,也很忐忑。

潤玉想起眾神再對他逼婚那日,鄺露提了北檸,她拒絕了。

他有心看向手中玄冰九淩冠。

也不知,是否還是同樣的結果。

他總覺得,北檸把對他的好,做成了與他無關的事。

潤玉總是繁忙的,抽出空暇時間做完一套紅衣冰冠,到了時辰便趕往九霄雲殿。

每每政事結束,眾神皆嘆:“天帝於外大雅君子,德重恩弘,對內謙謙君子,溫潤親和,乃天地間獨一卻始終不肯成家,傳承自身品德與修養,此為我天界大憾。”

潤玉自是不接語,靜坐高殿。

眾神始終得不到回應,便紛紛搖頭嘆息,轉身離開。

已經很久,不同於只求做個逍遙快活的散仙那般美好,如今的潤玉,溫潤中是透著濃濃的寒意,防備加重,隔閡加固,旁人無法靠近。

從前想著旁人交好審視過後覺是無害者,自然是不拒的,而現在,他卻對所有的主動靠近示好和付出退避東隅。

起初北檸的出現,她活潑,說話也大膽了些,可他終究是提不上心的。

在潤玉心中早就有個“再好再暖的光皆如浮雲”的疙瘩,為避免一身傷,他選了自囚之路。

錦覓對潤玉而言,像無形的牢籠,於千年之中無法脫困。

他還記得在魘獸的夢珠裏,那會北檸才來天界不久,她對著一朵發著聖光曇花喃喃自語:“只要你願意放下,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打開囚你牢籠的鑰匙。”

他在深夜窺視著她的每一句話,有時會笑她大道理一堆,有時會聽她的話回頭審自身之愚昧。

這件事,他竟不知從何時開始。

“陛下,謝禮已送往花界。”

“嗯。”

潤玉是看重旭鳳的,在這世上,旭鳳與棠樾身上都有跟他一樣的血脈,這不是傳承,而是與身俱來的親情不舍。

倘若再來一次選擇,他還是那句話……只願有我,便沒有你。

為了一女子,兄弟反目,他靜心細想,何其荒繆。

潤玉回到璇璣宮,翻看北檸整理的折子時,看到書案旁最角落的櫃格中,整齊放著上百張紅柬,他竟一時記不起來是關於什麽的。

隨手放下折子,拿出一張紅柬翻開閱了幾個字,才知是錦覓與旭鳳成婚紀念。

每次他二人皆會邀請潤玉前去花界做客,來往多了,感覺關系親近了一些,此後凡是他們有事,他都不會推辭。

潤玉看了一眼,便將全部的紅柬都拿到書案上,他想起中殿有個木匣子,起了身,這時小魚來稟:“天帝哥哥,水神聽聞錦覓上神受傷一事,特在議事廳等候天帝哥哥。”

“將玄冰冠放回中殿。”潤玉說罷,揚手往小魚身上一拂,罩了一層應龍之息。

小魚小心翼翼地捧起比自己臉蛋還大的圓冠,指尖觸到較重的涼意,近看才發現,此冠極其華麗,通體彌散著朦朧的涼氣。

小家夥捧著玄冰冠走出大殿,側頭悄悄看了一眼身後的天帝哥哥,繼而將冠微微擡上來,銅錢大的眼睛貼近了些看,這一看,不經令他屏息,手上更小心了些。

半透明玄冰裏,盤旋著一條很小很小的淺色水藍龍,繞著泛紅的彼岸花遨游。

小魚聽族裏的長老提過一件事,神奉鮮血煉為精血,獻精氣為天地恩澤,可將二者化為自己的真身。以至於此冠需得自己做才行。

這樣做,具體有何意義,時過境遷,小魚早已忘記。

潤玉外出璇璣宮才看見北檸的身影,她依然活潑,拉著雀衣和晴蝶在雲彩上跳舞,笑容滿面,眼神最為清澈毫無雜緒。

他最喜歡看她的眼睛。

遠遠的。

北檸側目,便看見了潤玉,她停下動作,拍拍裙擺上的雲縷,“我要過去啦。”

雀衣二人心中是懂的,相視一笑,不約而同道:“明白。恭送星微仙上。”

北檸笑著瞪瞅她二人,“別鬧,走了。”

對於潤玉而言,北檸高於天界其他仙子的身高,在他面前也顯得嬌小了些,當她走向自己時,像極了一只窈窕的貓,飛揚的紗裙顯得她十分慵懶,姣好容顏綻開了燦爛笑意。

她的聲音,繾倦入耳:“大龍……哦不對,陛下是要去往何處啊?”

看潤玉走的方向,是要下凡吧,她想蹭蹭祥雲,去皇城看看趙裁縫家的衣裳。

潤玉垂眸看她,“水神那邊。”

“哦~”北檸猜測可能是為了錦覓被傷一事,也就沒有細問。

她已經做好了作揖恭送天帝的準備,卻不想他忽然開口說話:“前去,只關於逆鱗一事,別無其他。”

“……哦。”北檸有點糊塗了,她也沒問什麽,更不知道如何說,憋了半天就哦了一聲。

氣氛僵持了一會兒。

說要去見水神的潤玉動也不動,就站在她身邊,也不吭聲。

“陛下,夜神說午時要募幾位璇璣宮的膳仙,叫我前去幫著看看。”北檸自然地將僵局打破,說話時,還從袖口裏拿了幾顆像櫻桃一樣的香果遞到他面前,“雀衣下凡摘的果子,酸酸甜甜的,陛下嘗嘗。”

她這般聊天讓潤玉舒適不少,男女關系中,他本是個無趣話少的人,總要有一方主動些,且不嫌棄他枯燥。

“也好。”潤玉說話簡短,不妨礙其中意思清晰,一人負責數職不妥,再有,他並不希望她在膳房繼續待著,有些東西,他有就好。

批他獨占也罷。

對於北檸遞過來的果子,他自然是接的。

潤玉:“彼岸花可是看見了?”

北檸頓了頓,驚喜道:“不會是陛下送的吧?”

“是。”潤玉不自覺多說了些,“那幾株是最好的。”

“開心。”北檸比劃了花盆的大小,“種起來放屋裏了……”

北檸說話到一半便哽在了嗓子處,她唇邊,是潤玉折掉果枝擦幹凈的香果。

香果帶給唇部的觸感略硬微軟,甜香縈繞在鼻邊。

那香果的色澤微紅,與她此時的臉頰紅暈相吻。

“甚歉。”潤玉倉促收手。

他見她張嘴不斷說話,莫名其妙就想餵她吃……

被自己的舉止驚了一下,狼狽收手將垂,她卻忽然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她故作計較道:“給人的東西怎麽能收回呢!”

柔軟的唇瓣若有若無的擦過指尖,潤玉的整條手臂瞬時發麻,目光掠過艷紅的唇,千萬只螞蟻爬上骨子似的酥,令他不知所措,“時辰不早。”他倉惶轉身走了兩步,想起一件事,便又折回來,與她說:“倘若你喜歡下凡,龍澤可以護你來去自如。”

“事態真有那麽嚴重嗎?”北檸看著往日自若的潤玉竟神色慌了些,不免喃喃自語。

她記得鄺露治好了錦覓才對,沈思片刻,用手捂了捂貼進元神裏的逆鱗……希望不會大動幹戈。

潤玉並不想北檸被牽扯他們三個人之間,關於錦覓的一切,他都不與她說,她做她便好,別人如何,無她無關。

但願前去告知水神此事的月下仙人並未將她牽扯進來,逆鱗一事本就與她無關。

潤玉來到水神府邸,透過水鏡,看到自己的耳朵竟然紅透。

千萬年,哪有什麽令他紅了臉的人。

好在水神德高理智,道清實情便沒了後續。

月下仙人雖提及了北檸,水神卻從頭到尾未向潤玉說過從凡間飛升的女子只言片語,反而在他離開時語重心長地說:“珍惜眼前人。”

“潤玉明白。”潤玉輕言。

水神救過簌離,潤玉感恩難忘,雖為天帝,但一直以後輩自居。

明日便是潤玉生母忌期,想著這次與以往不同,此次諸多事宜都有她,他便特意前往太湖湖底,提前把府中灑掃了一番。

水中千年蚌曾是生母好友,潤玉經過時,還特別放了一杯清酒,許久未來,蚌身周圍縈繞著千絲萬縷的紅光,他細察之下,並無異常,便騰雲而去。

月下仙人和彥佑告上水神府一事,讓潤玉知曉,回到天界便宣了破軍帶他們前往璇璣宮。

知他二人將錦覓送往花界與旭鳳敘舊,他便推延了見面時辰,另召北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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