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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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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是有人刻意放出, 傳播自然就快, 加上說的似乎像那麽回事,信的人也有。

“這平白無故起了這樣的風,怎麽算尋常?往年咱們這兒都是風調雨順, 偏今年這樣,我聽說有地方還死了人的, 這是多大的事情?”

“怕不是老天給的警示,要不然怎麽偏偏這今年有這麽一遭?咱們這兒可剛來了新主啊……”

話說的隱晦, 可是聽到的人都懂這個意思。就是說這冬月遭了大風的災,是因著陳寧與謝琰主政,老天爺看不過眼給了警示。

這個角度來說, 並不是全無可能, 歷史上年景好年景壞都能被說到皇帝頭上,這事兒也差不離。

皇帝那邊在晉地的掌控雖然不如從前,可是要傳些風言風語擾亂晉地民心卻很容易。只不過這說法還沒等在百姓之間真的流傳開來, 另一個說法就強勢壓了一頭下來。

食鋪裏面人來人往, 照舊還是忙。

包小廚炒菜炒得熱乎,也沒空說話,不過耳朵卻是豎著的,將周圍人說話的內容基本都聽了一些,有內容敏感的再加緊註意。

晉地對百姓言論管控並不嚴格, 百姓說話忌諱也就不那麽多。加上南門這邊人來人往成分也覆雜, 能探聽到的消息就更多了。

小包正聽到一人說:“這風可並不尋常,看著像是老天爺給的警示, 咱們可不能覺得這事兒簡單啊。”

他正皺眉打算插嘴說一句,就聽一道熟悉的人聲道:“可不是老天爺給的警示,讓我們莫要現在過多了好日子就忘了以前的災禍了。”

小包看過去,見著小九從外面空手進了屋裏,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夠傳進這周圍所有食客的耳朵裏面。

前面說話那人瞪大眼睛不滿地反問小九,“什麽好日子,又什麽災禍?”

小九道:“怎麽我看你年紀也不小,竟這個都不曉得,你不是本地人?”

他這一問,倒是將那人給問住了。

小九沒等他回答,徑直又說:“我聽我爹說,他年紀還不大那會兒,冬月裏也出過這樣的大風天,那會兒可不像現在似的,家裏的屋子都給刮倒了不說,死的人可不是一只手能數過來的,還多了不少災民呢,和今年這場比起來,那真是天差地別,要我說都是咱們這兒換了新主,鎮住了才沒出大事。”

這一個嶄新的理解角度,似乎更有道理些,不僅是這會兒在食鋪裏面,連著外面的茶館酒肆,不少地方都有人說差不多的話,倒是一下將前面的風頭蓋過去了。

有人年紀輕,回去問問家裏的長輩,才知道還真有這麽一回事。

小九和人說完了話才往小包那邊去,到了面前用僅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就知道你嘴笨,除了耳朵還好使以外也就沒別的能耐了。”

小包手上的鍋鏟一抖,一片肉直接飛向小九,小九偏頭躲過,那肉直直往一食客的碗裏去了。

那食客本來吃完了最後一口菜,正扭頭和人說了話以後本打算將剩下的白米飯都給劃拉進嘴裏,可目光往下一看就楞住了,這怎麽還多塊肉呢?

小包看看小九身後,沒見著林渺,心裏有點失望。以前林渺少說隔一天也要來看一回的,可最近卻都沒出來,有什麽事情都打發小九來,倒讓他覺得自己和林渺生疏了起來,全讓小九爭寵了去。

“怎麽還是你?”小包看小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

小九斜睨他一眼:“你當我願意過來瞧你,還不是主子有命。”

小包懶得和他鬥嘴,反正大多鬥不過,便只問:“掌櫃什麽時候還過來不過來了?”

小九將鋪子裏的錢盒抱起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最近忙得很。”

說著就走。

至於林渺,他最近忙嗎?的確算挺忙的。

他將玉佩的紋飾圖交給了那邊的掌櫃以後,窩在府裏面沒幹其他的,就忙著思索了。本來還說要忙著賺錢的,可是現在本錢也不夠,擴大鋪面的事情也只能先擱置著。退一步說,千大萬大,謝琰的身體最大。知道了謝琰的病癥也不是沒有可能好轉以後,林渺還是挺想在這上面琢磨出一些門道來的。

謝琰這陣子來回忙,早上的時候出去早,晚上回來晚,有時候還會出王府,就是中午的時候會回來和林渺一塊兒吃飯。

清秋院裏面原本雅致卻少些生氣,隨著林渺搬進來以後也大不一樣。

偏院裏頭那些花花草草比不得清秋院名貴,卻也是經過林渺的手的,他搬過來以後花草也跟著雞犬升天到了清秋院由專人照顧著,只是品相終究差一點,因而再照顧也比不得清秋院裏面嬌貴的那些花草。可偏偏就是這樣,那些花草和名貴的植株擺在一起的時候反而多些活潑的氣息。

起初下人們還不查,然而林渺進來沒兩天就被下人們摸出規律來。不管王妃一個人的時候脾氣多壞,可和林渺在一塊兒的時候脾氣總是好的,林渺這人也不難伺候,讓原本以為多一個主子又多一些事情的奴仆們松了口氣,對林渺更就殷勤些。

林渺不察下人的小心思,這會兒下午天氣冷,門口已經換上了厚布簾,屋裏面暖意盛,林渺穿了件單襖子也不見冷,正歪在軟榻上腳丫子晃晃瞇眼想事情。

這幾天謝琰真的太淡定了,淡定得出乎林渺意料。

搬過來住這事兒他雖然說並不抗拒吧,但是總有那麽點羊入虎口的感覺,就怕謝琰強來自己就節操不保。

那驢玩意兒可不得把他捅成對穿啊。

林渺都不敢細想,想多了連奶糕都吃不下第二碟的。

可是人就是這樣,原以為會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並不會直接讓人放心,反而會讓人疑惑,它為什麽不發生啊?

林渺就在想這個,只是總歸是摸不著頭腦。

謝琰莫不是個傻子?

謝琰動手要他要怕,不動手又要暗地裏挨罵,反正裏外就林渺自己是個聰明包。

正又想到這裏,罵人的話在心裏面還沒下去,外面人聲就響起來了。住在清秋院裏這好處也有,外面只要來了人,要麽是有人通報,要麽是有人行禮,總歸屋裏面的人不會像是林渺在偏院那會兒似的毫無防備了。

聽見外面一片向謝琰行禮的聲音,林渺腳丫子也不晃了,睜開眼睛坐起來,左右看看不忘將奶糕稍微攏了攏,讓它看上去規整一些,又將茶幾給往旁邊推了推,盡量看上去正直地離自己遠些。

門簾子掀起來的時候,林渺的手已經規矩地放在自己的膝頭,轉臉就是滿面乖樣看著謝琰。

“你怎麽這會兒回來了?”林渺拍拍坐墊,示意謝琰可以坐下。

謝琰走到軟榻邊上,擡手用指尖抹了下林渺的唇角,帶下去一點糕餅渣子,“忙得差不多,想起你來了。”

林渺心中正感動,之前謝琰要想見他,那差人叫他就是,自己就哼哧哼哧去了,現在謝琰自個兒就奔著他來了,頗讓林渺有種農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覺。

卻沒成想,後一刻謝琰另一只手忽然往上一擡,露出裏頭的東西來,翠綠翠綠的,不是被林渺當掉的那塊祖傳玉佩是什麽?

林渺眼睛一亮,想要伸手去拿,謝琰卻又收了回去,他這才看出謝琰回來這趟並不單純。

分明就是小氣勁兒回來計較玉佩的事兒的,偏要說想我,王八羔子滿嘴沒個實話。

“幹嘛?”林渺摸了個空,臉色一虎,還挺有兇樣。

從前他小心謹慎那是有性命之憂,現在日漸安穩了,更曉得謝琰是不會和自己動手的,膽子自然也就大起來。雖不至於老虎頭上拍蒼蠅,可是總也敢偶爾摸摸老虎腦袋。

“送給旁人的時候大方,現在小氣了?”謝琰心裏知道這都是從前的事情不該多計較,心裏也想好這個,可是一開口卻無法自控地滿嘴酸味,目光冰涼涼看著林渺,直想將這傻乎東西給上下捏一遍。

被謝琰這麽一說一看,林渺也是脊背一麻。

總還有自己苦戀陳寧的黑歷史在,即便那是原主做的,可是提到這個林渺總還是少些底氣。

“那都從前我傻的時候幹的,你還記著幹嘛……”退一步說,林渺想到自己幾乎豁出全部身家給謝琰定制的玉佩,底氣又回來不少,“過些天我有更好的東西給你,咱們不稀罕這個啊。”

林渺說著直起腰將謝琰握住玉佩的手給拿過來,哄小孩兒似的掰開謝琰的手掌,拿出來以後還不忘摸摸謝琰的手。謝琰垂著頭,倒還真像個難哄的孩子,不太心甘地將玉佩給了林渺。

林渺收好玉佩,擡頭再看謝琰那神色中隱隱的委屈勁兒,心裏又有點虧,和謝琰又解釋:“我本來不懂事,從家裏面跑出來就很對不起家裏面了,這個玉佩本來不該我拿著,應該給我兄長,從前我有許多不對的地方還牽連了他們,我想著若是有機會,還是還給我兄長來得好。”

林渺覺得自己占了原主的身體已經挺對不住人家家裏了,這玉佩更不能被他處置了,沒有還回去的機會就先好好保存,有機會一定是要還回去來得好。

謝琰的臉色這才和緩些,他俯身過去吮了一口林渺的嘴巴,結果吮到一嘴奶糕的甜味。

再看林渺,林渺更是正襟危坐,一副正經做派。

謝琰雖然不喜歡吃甜的,可到底已經算是習慣,這會兒也沒說什麽。

正經一會兒,林渺的視線瞥見謝琰那只傷手,又要捏著謝琰的指尖拉過去看看,就是包裹嚴實,外面看不出什麽。即便是這樣,林渺還是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小心摸摸謝琰的指尖,像是安慰這傷手。

“你可得好好養咱的手啊。”林渺覺得謝琰這手可好看,要是留下疤痕什麽的真是可惜了。

咱的手,這說法讓謝琰聽了舒心,前面那點不悅也就消散了很多,藏書閣那邊他其實也沒忙完,這會兒還得回去,便伸手揉了揉林渺的腦袋,“我晚上再回來。”

林渺自是乖巧應了。

等謝琰一走,林渺拿過那家傳玉佩仔細又看看。確定和他當時拿出去的是一個,這才叫了璧如進來。

璧如在偏院的時候就是個小姑娘,來了清秋院裏反而穩重起來,起碼在外面的婆子丫頭面前,是很穩重的,滿心都是為了林渺撐面子。

璧如直腰慢步進屋,等到入了裏屋沒見著其他人在,小丫頭片子的肩頭才松懈下來,小步跑到林渺面前問他;“公子叫我做什麽?”

林渺對她一笑,伸手將玉佩遞給璧如:“喏。”

璧如一楞,繼而滿臉高興地接了過去,“怎麽回來了?”

林渺裝模作樣地作無事,好似被當鋪威脅之類的事情都沒發生過,只說:“我就讓你這小丫頭別擔心,這玉佩沒事兒吧。”

璧如卻鬼精,想到前面謝琰剛來過林渺就給了自己這個,一下轉過彎來:“還是王妃好。”

這話誇的,林渺擡手作勢要打璧如腦袋,“我就不好?”

璧如笑瞇瞇一擡下巴,嘴巴甜得很:“公子最好。”

而要說林渺給謝琰訂做的玉佩圖案,雖然是兩個半圓組合成一個圓,不過他前後想想那上面的圖樣太簡單也不成,加工費又不會因此少了,反正都是包括在裏面的,他幹脆又畫了一個羊崽子和一個龍崽子。

也就是好在這本架空原著裏面設定比較含糊,沒有什麽龍的忌諱,刻個這樣的玉佩並不犯事兒。林渺便也躲懶,直接將玉佩畫成了一個胖龍崽子和一個胖羊羔窩在一塊兒的圖案,分開則又單成一個。

估摸著時間也是差不離了。

家傳玉佩拿回來以後,林渺就放在了小錢箱裏,這個謝琰是知道的。晚上睡覺前,林渺泡了腳擦幹往床裏面一滾,謝琰跟著上了床掀開被子,眼睛又往床裏面看了一眼。

美色當前,林渺本來想撒歡親親摸摸謝琰,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裏又七上八下,悄摸自己扭頭在床裏面安分守己地睡下了。

又說謝琰這些天,忙的確是忙,年尾要處理的事情本就多。他來晉地以後王府又新增了不少產業,都由他管著,加之前頭的大風,城裏還好,鄉下不少受災的地方,撥款幫持都要有,少不得都得衡量插手。

不過就這空隙裏面,謝琰也還是看了不少好東西。藏書閣中書籍種類雖然多,可是避火圖之類的卻不算精良。謝琰那天找到的一卷兩個男人之間的,也就是那麽一卷了。

謝琰便另外又讓人去外頭找,還真是找來不少書。這幾天裏面林渺偶爾去藏書閣看見謝琰坐那兒研讀的書可不是什麽大儒巨作,全是這些書。

不得不說這是給謝琰這麽些年的人生開了眼,只是他看看自己的手傷,來得總歸不是時候,頭一回怎麽都是生疏的,少一只能用的手越發欠缺些,與其這樣,謝琰覺得倒不如忍一忍。

故而林渺要親就讓他親,林渺手上不老實謝琰也讓他不老實,他自己則像是老僧入定似的並不太主動。反正林渺膽兒再大也不敢往謝琰腰部以下的地方走,兩人之間維持著一個和諧尺度,還真每天躺床上純睡覺了。

而至於自己的病癥,謝琰更不覺得這事兒要緊。已經不是一年兩載的事情,他早就習慣,如今有林渺能克制他發病時候的瘋狂,謝琰都將之看作意外之喜,其他並不奢求。

說起來倒還真是只有林渺一個人為這個抓心撓腮的。

不過現在,謝琰坐著往床裏面看了眼林渺的後腦勺,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白紗布。他慢慢將自己手上的紗布給解開,裏面的傷口已經沒有前面的猙獰樣。冬天的時候傷口恢覆總是慢些,不過用的藥好,經過這麽些天已經呈現愈合狀況,傷口兩邊的肉重新長到了一起。

這要是讓林渺見著了,少不得要撲上來給謝琰仔仔細細重新包回去,並且覺得這個傷口距離完全恢覆還差得遠了。

可在謝琰眼睛裏面,這傷口就是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躺下來在帷帳裏面輕聲問林渺:“阿渺,睡了?”

林渺自然沒睡著,可是這會兒縮著脖子也沒說話,總覺得謝琰這會兒的聲音陰惻惻,讓他心頭發慌。

謝琰無聲笑了笑,也罷,並不急著這晚上。

林渺也就沒睡著的時候離謝琰遠,一等睡著了,自個兒就轉頭開始找謝琰,找到了腿就騎到謝琰的腰上,整個人攀上去。

謝琰也在淺眠裏面,伸手將林渺給抱住,下巴抵在林渺的頭頂心,兩人這一抱,才算是都全然安穩下來,一起進入了睡夢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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