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嶼看了看梁巖, 笑著說：“梁巖的答案是對的, 就是十只。”

這下，梁巖自己都脫口而出：“怎麽可能？”

低沈醇厚的嗓音因驚詫而顯得勾人。

劉瑞傑跟著詫異地輕呼：“按照巖哥的說法，不是需要十天嗎？”

姜嶼彎眸看著梁巖, 問道：“你們高一的時候有學過二進制吧？”

四個男生頷首。

姜嶼解釋起來：“這其實就是個二進制的問題, 剛剛劉瑞傑說的2的10次方, 就是這個道理。二進制的十位, 每一位對應一只小白鼠。然後我們1000杯水標號, 化成二進制，給相應位置上是1的小白鼠喝這杯水。最後按死掉的小白鼠是哪幾只，排成二進制, 對應的十進制就是那杯水的編號。”

且不論董寧宇，梁巖都聽得有些雲裏霧裏的, 微微蹙眉, 眼神清澈溫潤。

姜嶼便以桌上的六杯水為例，用筷子占了茶水, 慢慢講解。“六杯水, 化為二進制, 我們就只需要三只老鼠，標為一號二號三號……”

她講得很仔細，羅列各種老鼠死亡與生存的條件。

末了, 姜嶼笑道：“所以不是二分法, 而是位運算。”

董寧宇聽懂後, 一拍大腿, 驚呼道：“這太神奇了啊！”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笑道：“但是，這有什麽用啊？就跟我們的數學題似的，買菜能用到嗎？退一步講，數學題好歹還要高考呢！”

劉瑞傑白了他一眼，說：“有你這樣說話的嗎？你怎麽跟莫曉彤似的？”

布彥山立馬拉下臉。

劉瑞傑見狀，趕緊認慫：“沒沒，我說錯了。”

姜嶼笑道：“ACM題目本來就是為了解決現實問題的，很多麻煩的事情都能化整為零。比如遇到類似的問題，我們本來可能需要很多臺的服務器來解決，但是考慮二進制後，就能大量節省成本了。”

董寧宇似懂非懂地點頭，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掩飾自己並聽不懂的內心真實想法。他靈光一閃，問梁巖：“巖哥，你這麽聰明，怎麽沒有去搞競賽啊？”

梁巖微微笑道：“我小學初中都有參加奧數，但成績不太理想。信息學其實我挺感興趣的，但是在我們市，並沒有人參加過信息學競賽。所以，我以前沒有機會接觸，有點可惜。”

布彥山詫異道：“不是吧，巖哥，你爸不是大學教授嗎？O大雖然是地方大學，但好歹是個一本啊，這樣你都沒機會接觸？難道O大沒有人打姜嶼說的那個ACM競賽？”

梁巖不由揚起唇角，笑意加深幾分，說：“我爸教歷史的，怎麽會接觸到ACM？”

布彥山喪氣道：“我怕是這輩子都趕不上姜嶼了。”

梁巖靜靜地看著姜嶼，深邃的眼眸中笑意綿綿。

他道：“是啊，我們姜嶼太厲害了。”

姜嶼的小心臟頓時一顫，耳廓微微發熱。

董寧宇等人大呼受不了。

董寧宇用手掌根抵住額頭，吐槽：“巖哥，你能不能別這麽悶騷，狗糧說撒就撒？”

**

周日，信息學競賽的教練陳樹約姜嶼出來吃飯。姜嶼到了海底撈後，才發現教導主任顧明也在。

果然，顧明是特意把陳樹喊來，勸她趕快離校。

飯桌上，顧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姜嶼不為所動。

後來，陳樹開口說道：“我說句公道話，有沒有影響到其他同學的學習，至少成績上沒有體現出來。這樣吧，讓二班的學生投票決定，如果大家覺得姜嶼確實影響他們了，再讓她走。顧主任，你看怎麽樣？”

顧明於是笑了笑，對姜嶼說：“姜嶼啊，你們陳教練都這麽說了，那我們明天早上讓二班的同學們投票決定你的去掉，沒問題吧？”

翌日早讀，朱雪嬌站在講臺上，顧明站在教室門口。

朱雪嬌嚴肅道：“我剛剛說的，同學們都聽清楚了嗎？大家舉手表決，梁巖不準舉。好了，現在請同意姜嶼同學繼續留在我們班級的同學舉手。”

教室內，舉起了十數只手。

朱雪嬌：“一，二，三……十四，十五，十六。嗯，一共有十六位同學同意，放下吧。”她朝站在講臺邊的姜嶼微微一笑，說：“姜嶼，你也看到了，結果就是這樣。”

二班參加高考的學生一共有五十個，不算梁巖，那就是四十九個。

舉手的人遠遠不到半數。

顧明清咳了兩聲，慈愛地走過來，笑瞇瞇地說：“姜嶼啊，那就跟同學們告個別吧。”

“等一下。”姜嶼翹起唇角，提出異議，“朱老師，我覺得這樣的問法不公平。為什麽不請同意我離校的同學舉手呢？”

董寧宇揚聲道：“是啊！顧主任，不公平啊！”

朱雪嬌怒斥道：“董寧宇！你喊什麽喊！目無尊長！”

董寧宇一縮脖子。

梁巖站起來，淡淡道：“朱老師，不如按姜嶼說的問一下吧，公平一些。”

朱雪嬌正要叱責，就聽顧明說：“好了好了，那我來重新組織一下表決。”他清了清嗓子，說：“大家呢，同意姜嶼離校的，請舉手。”

莫曉彤率先舉起手，緊跟著，又有幾只手零星地舉起來。

寥寥幾只，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到十只手。

然後，其中兩只手頓時又放下了。

姜嶼笑了，轉頭看著顧明，說：“顧老師，應該把棄權的票數去掉吧？那就是，同意我留下的有十六位同學，同意我離校的有五位同學，是嗎？”

朱雪嬌抿起唇角，面色冰冷。

顧明尷尬地笑了兩聲，回過頭對朱雪嬌說：“那朱老師你看，要不讓姜嶼再留個半個月？”

“我反對。”

一道沈穩的男聲響起。

姜嶼擡眼望去，看著站起來的許霆。

許霆雙目明亮，言辭鏗鏘：“既然是問我們，姜嶼同學有沒有影響到我們的學習。那麽，現在我們班裏有至少五位同學認為自己受到了影響，舉手表示希望姜嶼同學離校，難道這個理由不夠嗎？難道因為我們受影響的同學人數沒有不受影響的同學人數多，就要允許姜嶼同學留在班級裏，繼續帶給我們不好的影響嗎？”

他的話擲地有聲，教室裏頓時寂靜一片。

朱雪嬌露出滿意的笑容，高聲道：“班長，你怎麽說？”

“許霆說得對。”姜嶼搶在梁巖開口前，肯定了許霆的說法。她垂下目光，看著面前那位第一排的同學課桌上的語文書，飛快地說：“感謝同學們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祝願大家金榜題名、考上心儀的學校。”

**

姜嶼出教室後，梁巖當即離開座位。

顧明慍怒，喊道：“梁巖！你做什麽！”

梁巖置若罔聞，追了出去。

朱雪嬌笑道：“算了，讓他去吧。”

**

姜嶼還未走到樓梯口，梁巖就追了上來。

姜嶼訝異道：“你怎麽來了？”

他的聲音溫醇舒緩：“我送你回寢室。”

她沒有讓他回去，轉身走到樓梯，一級一級地下臺階。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梁巖向來話少；姜嶼心中五味陳雜，沒什麽開口的欲望。

各班的郎朗早讀聲響亮地回蕩在樓梯間，金黃色的陽光自東邊的窗戶打進來，半空中細碎的塵土紛紛揚揚。

他的腳步聲帶著波瀾不驚的沈穩。

二人並肩下到底樓，走出教學樓，踏上通往寢室的林蔭大道。

姜嶼偏過腦袋，仰面看著他，笑道：“你說你，一個好好的乖學生，跑出來幹嘛？”

梁巖垂眸掃了她一眼，說道：“你真麻煩，遇到你以後，我一次又一次地做這種不理智的事情。”

姜嶼歪頭問：“那你後悔遇到我嗎？”

梁巖答：“是有那麽點。”

他稍頓，繼續說：“後悔遇到你太早，又怕遇到你太遲。”

他站在陽光下笑，格外惹眼。

姜嶼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平視前方的路面，笑說：“你是不是知道我難過得要哭了，所以才來說這些話哄我開心？”

他說：“是啊，不然，這些話，我埋在肚子裏，可能都要爛掉了。”

水泥路面平整寬闊，香樟樹落葉靜躺。

姜嶼依舊沒有看他，只盯著前路，淡淡道：“梁巖，你知道剛才朱老師問你，我為什麽搶在你前面回答嗎？”

梁巖溫柔地說：“你說了，我才會知道。”

姜嶼笑了笑，說：“我不希望從你口中聽你說讓我走，因為這樣我會非常非常傷心。但是，我也不希望聽你為我據理力爭，反駁他們，或者保證不會讓我影響到其他同學。因為啊，你是班長，是我心目中沈穩、責任感強、什麽都好的梁巖，如果你為我破例，那麽我會非常非常難過。”

梁巖將小姑娘拉入懷中，用下巴抵住她柔軟的發頂，如巍峨峻拔的高山一般包裹住她。

他灼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頭頂，“我本打算高考後再和你談戀愛的，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主動提出來和你在一起嗎？”

他沒有停頓，繼續接著說：“我記得你跟我講過貪心算法，上個月我想了很久，終於想明白了。或許就像我，我選擇你，就是我的貪心，是我當前的最優解。”

何必瞻前顧後，貪心就好。

姜嶼心中一動，軟綿綿地說：“你這人好討厭，輕易不說情話，一說就接二連三地暴擊。”

梁巖要幫姜嶼搬行李，她拒絕道：“我打個電話我爸爸媽媽就過來了，你趕緊回教室上課吧。”

分別前，他蜻蜓點水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姜嶼還未反應過來，梁巖就已經邁著大長腿飛奔而去，只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她摸了摸額頭上梁巖親吻過的那一塊地方，甜甜地彎起唇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