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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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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笙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魏王的話讓她毫無反駁之力, 她眼神顫抖了一下, 沒有說話。

魏王瞥了她一眼, 拂袖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鳳笙陷入良久的沈默之中。沒人跟她說話,她從不主動開口, 魏王時不時會出現,但每次見到她這副樣子, 總會被她氣走。

可鳳笙已經沒有想去應對的心思了。

她看得出魏王的態度堅決, 也沒臉再去顛倒黑白, 佯裝就沒這事發生,她只能保持沈默。

又是一月過去,現在幾個丫鬟與她熟了,見她悶悶不樂, 也會哄她開心。

今兒拉她去賞魚,明兒做些新奇的吃食, 而外面絡繹不絕總有新鮮的玩意兒送來, 皆是市面上難得一見的新奇之物, 鳳笙知道是誰送的,卻不知該說什麽。

這日,丫鬟杜鵑抱了只小狗來。

小狗很小, 渾身雪白, 剛好是鳳笙一捧那麽長, 小身子肉乎乎的, 摸起來十分軟綿。它有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 似乎有些膽小,眼神濕漉漉地看著鳳笙,可愛得讓人恨不得把心掏給它。

鳳笙給它取了名,叫吉祥。

有了吉祥,鳳笙每天終於有事做了。給吉祥餵食,給它梳毛,帶它到園子裏玩。小吉祥肥嘟嘟的,在草坪上跑起來像只肉球,總能把鳳笙逗笑。

偶爾靜下來的時候,鳳笙也會想,她現在算是魏王養的外室了?

鳳笙知道外室是什麽,就是沒有正經名分、養在外面的女人,不過一般能被人當外室養著的女人,都是極為得寵。不然也犯不著當外室養起來,是不是?

這麽想想,覺得自己也是挺厲害的,當男人的時候能攪得天下大亂,被人擄走了能禍害一個幫派,如今當個外室,也當得格外與人不一樣。

她還在腦子裏會想,外室該怎麽當,她唯一能當做例子的,也就只有九姨娘了。

對比九姨娘過的日子,好像似乎也不錯,不用到大宅裏和其他別的女人鬥得昏天地暗,本身也比較自由。她又想到是不是也要生個孩子,可給魏王生孩子?腦中的那張黑臉嚇得她不寒而栗,當即不往下想了。

鳳笙似乎認命了,開始過起那種吃吃喝喝睡睡玩玩的日子。偶爾魏王再來了,她也不沈默了,還會跟他玩笑幾句。

可魏王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更不高興了,不禁讓鳳笙感嘆這人太難侍候。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鳳笙突然被人搖醒了,醒來才發現是魏王。

魏王似乎喝了酒,噴著酒氣,雙目灼灼發亮。

“聖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你兩樣都占全了!”

這又是哪一說?鳳笙心裏有點委屈,覺得自己被汙蔑了。

“自己不信守承諾,反而一副本王虐待你的樣子,明明不高興,偏偏裝得一副高興,你裝給誰看!”

好吧,她確實不高興。可她已經很努力讓自己高興了,還想怎麽樣?

“本來本王已經打算上書請旨,給你請個王妃的封號,現在本王不願了。以本王身份,天下女子盡可采擷,你方鳳笙算什麽!明天本王就放你走,但你記住,本王不要的女人,也容不得別人指染,所以你離範晉川遠點,不然……”

鳳笙被噴了一臉的酒氣,又被迫被塞了這麽多話,然後罪魁禍首就走了。

留下她一夜無眠。

次日,就有人來安排她離開了。

環視這一屋子的堆金積玉,那些衣裳首飾古玩擺件兒,鳳笙除了一身衣裳,只帶走了吉祥。

“他那人陰陽怪氣,見識的好東西太多,不把你帶走,指不定你被他扔到哪兒去,不過以後可沒有時間天天陪你了。”上馬車後,鳳笙揉著吉祥的小腦袋說。

馬車將鳳笙送去了鹽運使司。

下車的時候,她才發現他們真在揚州,就在揚州城。她把吉祥往袖子裏揣了揣,又扯了扯身上的男裝,往大門裏行去。

她還在想進去後,怎麽解釋自己消失的這段日子,範晉川已經從裏面沖出來了。

“方……賢弟!”

範晉川黑了,也瘦了。瘦下來的他,少了幾分溫潤,多了幾分棱角分明。他很激動,看著鳳笙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紅,本來想去抓她的臂膀,不知想到什麽,又收回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魏王殿下說你受了傷,不易挪動,我急著想去見你,卻苦於無法分身。”進去坐下來後,範晉川說。

“魏王殿下是這麽跟你說的?”也就是說,他從來沒有打算把她藏於金屋當外室,不過是恐嚇她的。

“殿下是這麽說的,難道不是?”

鳳笙低頭笑了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想說這次多虧了魏王殿下相救,不然我可能就回不來了。”

聽了這話,範晉川面露愧疚之色,如果不是想救他,她也不會身陷險境。這些日子這念頭就像火燒一樣的焚著他的心,可他卻無人能傾訴,只能默默地獨自品嘗那錐心刺骨的滋味。

現在她終於回來了。

範晉川心中激蕩,正想說什麽,這時外面知春知秋收到鳳笙回來的消息,急著想見她,自然說不下去了。

鳳笙辭別範晉川,和知春知秋回到住處。

這個院子和以往沒什麽分別,卻讓鳳笙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知春知秋兩個哭得眼睛紅彤彤的,禹叔看到她也十分感嘆,慶幸她這次沒出事。

沒有人問鳳笙這次身陷虎穴遭遇了什麽,大家似乎都有默契的忘了這件事,而吉祥的出現也轉移了兩個丫頭的註意力,讓她們總算不哭了。

自打她娘死後,這還是鳳笙第一次感覺到女人的眼淚是這麽可怕。

然後就是休息,似乎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好好休息一番,包括範晉川也沒來打攪她。不過鳳笙卻從知春知秋嘴裏,以及禹叔那裏,得知了她離開後發生的許多事情。

事發後,建平帝龍顏大怒自是不必說,下命追查緝兇。兩淮一地的鹽梟們這下可慘了,好多人遭受池魚之殃。

而另一邊,範晉川化悲痛為力量,並未忘記二人的大事。他照著之前和鳳笙商量的計劃繼續進行著,而有感之前這件事,霍公公再也不敢指手畫腳了。

急於替鳳笙報仇的範晉川,難得展現剛強的手腕,借著淮南動蕩,掃落了無數貪官汙吏,一時間鹽運司大牢人滿為患。有著這些作為壓制,淮南的新政進行的比想象中的順利,如今一切已進入正軌之中,只待看效果如何。

而鹽店之事,黃金福也布置的差不多了。

由他出面,打著官方的名頭,在各地尤其是長江兩岸設置官鹽店和轉運倉。官鹽店批零兼營,一旦構設完畢,以後各地鹽販就不用來兩淮運鹽,只用購買鹽引後,就近取鹽即可,此事大概年底就能完成。

至於掃蕩鹽幫之事,據範晉川所言,是魏王親自出面坐鎮。

他派了臥底之人潛入鹽幫,之後裏應外合摸清了鹽幫總舵的位置,對其進行了清剿,如今鹽幫已蕩然無存。

在這一系列的手腕之下,如今那些鹽商大廈將傾,卻又不敢妄動,據說最近範晉川身邊的人出門便被人收買,可惜範晉川根本不吃這壺。雖然計劃中間出了差錯,但冥冥之中反而又回歸正軌,甚至比鳳笙當初預料的情形更好。

“唯獨就是那江家的家主,本是已查出是他收買了鹽幫的人,想殺人以絕後患。可就在要去人抓他時,他已經不知通過哪位花了半數家財買了自己一命,所以這次的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大抵是心中也恨,所以禹叔說得格外氣憤,不過這事鳳笙倒是不意外。

“看來上面真是很缺銀子,我說怎麽派了個禍害來。”當初霍公公被派下來時,鳳笙就猜測有蹊蹺,如今也算和她的猜測不謀而合了。

“好了,閑了這段時間,閑得身上都快長黴了。走吧,出去逛逛。”、

“少爺,出去逛什麽?”

“到處走走看看,不過少爺可沒打算帶你去,你老實在家看吉祥。”鳳笙搖著扇子說,把知秋氣得小嘴嘟嘟。

鳳笙還真是就出去逛逛。

去了西湖、文昌閣,本還打算去東市逛逛,實在是累了,就找了個戲園子坐下看戲。

剛坐下,跑堂的看了茶,又端來數個瓜子果子盤,她身邊的空位突然有人坐下。

正端著茶喝的鳳笙,看了過去:“唷,這不是陳家老爺嗎?您向來人忙事多,怎麽來這地方看戲了。您坐的那地,我約了人,霸了人座可不好。”

陳家的家主老臉抽搐。

自打這新政推行以來,他們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揚州十大鹽商,早些時候跺跺腳揚州就要抖三抖,現在變成了鹽運司跺跺腳,他們就要抖三抖。

擅鉆研之人,早就開始另謀出路了,當初罵黃金福敗家玩意兒,敗光了家產死了進不了祖墳的話,儼然都成了巴掌一下下打在他們臉上。竟是誰都不如那黃金福精,原來人家早就抱上了大腿,提前拿銀子撤了。如今據說那黃金福操持著官鹽店置辦之事,得意風光自是不必說,而其背後之人,就是眼前這個不過二十之年的小子。

這個起家不過是範晉川身邊的師爺,不過兩年時間便以非正途出身,被欽封正七品文林郎。據說新政全是出自他之手,此人心機頗深,不動聲色便算計了兩淮一地所有人。

一步步,一環扣一環,其實這中間的歷程,時至至今已經不是隱秘事,可恰恰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這些事就這麽成了。

成得讓所有人瞠目結舌、嘆為觀止,回想起來懊悔不已,只嘆當初該如何如何,實際上背心直冒冷汗。

此人高就高在,人家這算不得什麽陰謀詭計,乃是陽謀。

瞧瞧人家現在,不是不動一兵一卒,他自己就主動找上門了。他得慶幸自己還沒真老,還能跑得快,至少能跑在其他幾家前頭,這樣才能給陳家掙得一線生機。

“老朽這算是不請自來吧,還望小友莫見怪。”

小友?這是忘年交的稱呼了,要知曉陳家家主向來以刻薄不近人情著稱,能這麽潑下面子,也算是難得了。

“相逢即是有緣,既然有緣,那就坐下喝盞茶。”

這是願意跟他談了?

無人在意陳家家主是如何感嘆,戲臺子上的戲已經開始了。

鼓板的聲音已然敲響,咿咿呀呀的唱腔繞梁不絕,時不時有叫好聲。陳家家主心緒紛亂,恨不得將場子給包了,將這些人都趕走。

可這方大人偏生跟人不一樣,這般地位竟就隨便找個戲園子落座。憑著陳家家主的眼光,這樣的戲園子也就給些班夫走卒消磨時間。

茶太差,果子瓜子盤粗糙,甚至他們所座的椅子都極為簡陋逼仄,讓他失了往日的從容感。

可他只有這麽一次機會,對方的意思很明顯,而且他已經看到臨著門那處,劉家的下人已經在等著了,斜側面一座上,坐著程家的人。也許門外還等著鮑家人、汪家人、張家人。

“還請方大人高擡貴手,給陳家一條活路。”

也不知對方聽沒聽見,因為這地方實在嘈雜,不是談事的地方。

就在陳家家主心中忐忑,想再說一次時,鳳笙突然說話了。

“兩淮引岸蘇、皖、贛、湘、鄂、豫,一共六省,僅憑黃金福一人也吃不了這麽大的餅。”

新政推行也許對鹽商有所打擊,但並不足以動搖根本,大不了就是背棄盟友,轉投新政。其實若不是身後掣肘太多,讓一眾鹽商選擇,他們是願意投向新政的。

可這麽多年下來,官商官商,十大鹽商為了做大生意,保證勢力,與官牽扯太深,盤根錯節,沒有刮骨療毒的狠氣,誰也不敢輕易改投。可如今已經不是改投不改投的問題了,一旦官鹽店構設完畢,就是十大鹽商大廈將傾之時,到時候只能是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誰也不想家破人亡。

“看樣子陳家主也是個明白人,我也就不饒圈子了,這塊餅可以分你一份,但作為代價,你需交出你們陳家的賬本。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賬本,指的是什麽賬本。我不光可以分了一份餅,還可免除你的後顧之憂,你說這買賣做不做得?”

陳家家主本來聽了賬本之言,臉色十分難看,可後面的話又讓他面色怔忪起來,如果真照對方所言,陳家這是可以徹底從泥潭裏脫身了。

“方大人可明白無後顧之憂的意思?”他咬著牙,抽搐著老臉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要跟人翻臉,實際上不過是年紀大了,管不住臉上的肉,一激動就抽抽。

鳳笙笑了笑,搖了搖扇子:“我當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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