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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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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暗自震驚於陳家的耳目通靈;再看其他海商的神情,顯然也早已聽說過此事。

在那些看起來毫不相幹的海船之間,似乎存在著一條看不見的通道,可以讓遠在千裏之外的船工水手乃至於海商,很快地知道海上發生的一切事情。

雲燕然註視著陳永興說道:“如陳老伯所說,陳祖義確有海船上千。但是這上千海船,竟然都未能攔住我們的千裏船。不知陳老伯對此又作何想法?”

陳永興淡然一笑:“如果我們的船隊每次遇上陳祖義,都只能有三分之一的船脫險,那我們遠涉重洋、萬裏求利,這利又從何來?”

眾人嘩然,都將目光轉向了雲燕然。

雲燕然聲色不動地道:“所以不但要由水師護航,要將這支水師擴充規模、嚴加訓練,更要將海船重新建造,使得陳祖義的船隊無論在速度、靈敏還是堅固、龐大上,都無法與我們相提並論。到那時,他若再敢前來挑釁,將無異於自取滅亡。”

陳祖義的船隊號稱上千,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將只能載一二十人的小型海船也計算在內了。而聽雲燕然的口氣,竟是要建造上千艘論速度與靈敏堪比海上仙山的千裏船、論堅固堪比水師戰艦、論龐大堪比福式大五牙的海船。

不能不讓他們倒抽一口冷氣……

雲燕然進一步說道:“不要說陳祖義,就算是尋常一國乃至於幾國之力,只怕也不能與我們爭鋒。”

他話中之意,座中海商自是人人心知肚明。這一二十年來,泉州海商之所以不能大展身手,固然是因為朝廷禁令森嚴,因為陳祖義橫行海上;同時也因為,南洋各國,態度暧昧,只怕都不太希望見到中土船只來往頻繁,更不希望見到中土海商越過他們的中轉直接與西洋貿易,而其中一些港口,敵意尤甚,無論是淡水食物供給、船只停泊修理還是各色貨物貿易,諸多留難,甚至於強行驅逐,又或是暗裏縱容海盜掠奪。南洋險途,不僅險在風濤,也險在人心。要越過南洋去到遙遠的西洋,那更是萬分驚險了。

但是,萬裏洋面上,若有了如此強大的一支船隊,何處不可去?何事不可為?

薄堅沈吟良久,說道:“朝廷目前正對塞北蒙古用兵,開支只怕還是不寬裕的。要建造這樣一支船隊,這個資金嘛——”

很顯然是希望先由他們這些大海商墊支。

雲燕然坦然說道:“不但資金,就是船工水手,都要仰賴各位大力支持。”

早在宋世,各色海船便以福船最為出色,人稱越險洋如履平地;閩中的船工水手,同樣也號稱天下無雙。泉州各家海商,稱雄一時,多有得益於此。

只是這計劃投資浩大,造船與訓練水師又需時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效。萬一朝廷的決策到時有變……

但若是現在不出錢出人,將來船隊出航,沒有自家的份,只怕腸子都要悔青。

而十三家海商中,造船最在行的,無過於陳家。

這樣看來,陳家似乎又有覆興之日了……

各家海商心中的念頭轉來轉去,不約而同都將目光轉向了陳永興。

陳永興看起來仍是淡然處之,但是微微顫抖的胡須卻令得他心中的激動欲蓋彌彰。只是終究還是沈得住氣沒有第一個表態。

薄堅暗自罵了一句“老狐貍”,轉向龍顏,含笑說道:“不知龍家侄女你意下如何?”

龍顏沒有回答,轉向雲燕嬌,輕聲說道:“雲姑娘,這件事情想必是海上仙山一手促成的吧?我很好奇呢,很想知道你們為什麽要這樣熱心。”

海上仙山若不帶回蘇麻離青,只怕說不動洪武帝下這個決心。而現在更是由海上仙山出面說服泉州海商投入龐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來完成這個計劃——換了別人來說這番同樣的話,絕不能對泉州海商產生同樣的影響力。

若是不弄清海上仙山的用意以及他們在這個計劃中所扮演的角色,還是不能讓人放心的。

雲燕嬌抿嘴微笑:“龍家妹子——我托大叫你一聲妹子如何?”

龍顏莞爾:“雲姐姐有話只管說。”

在座諸位,會心含笑地看著她們套近乎。

雲燕嬌慢慢說道:“南洋唐人,已經百年不見中華衣冠,身在異國他鄉,被視為亡國之民,其中辛酸,不是身在其中,只怕是無從體會的。”

她言語溫婉,卻令聞者動容,不知不覺中已生出酸楚同情之意。

雲燕嬌略停一停,又道:“各位想必清楚得很,近百年來,南洋唐人敬奉海上仙山,為的不過是希望海上仙山能夠護佑他們在異國他鄉的平安。”

而海上仙山究竟以何種方式來護佑他們的平安,在座各位,都心照不宣。

雖不能比當年班超斬匈奴使奪龜茲軍,只怕也相去不遠。

雲燕嬌接下來的話卻鋒芒一轉:“但是海上仙山終究不過是一座海島而已,怎比得國家有移山倒海之力!”

她這後一句話,令得在座諸人,心中不由得都是一熱,仿佛能見到那移山倒海的壯觀景象。

雲燕嬌緊接著說道:“我朝開國以來,南洋唐人,包括海上仙山,無日不盼望重見王師。原因也正在於此。”

她說完這番話,觀荷臺上一片寂靜,但各人的臉上表情卻絕不平靜。

閩中幾乎無家不出海、無人不與南洋唐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不但是親族血緣無從割斷,即便是利害關系也事關重大。譬如泉州海商在南洋各地所置產業,便為數龐大;只是歷年收益,因為艱難險阻太多,一直無法帶回家鄉,積存在異國,由各自親族保管,無論是產業還是守業之人,難免都有朝不保夕的擔憂。但若是有了這樣一支船隊來往於南洋之上……

僅僅為了這樣一個理由,就值得他們投入巨資守候數年來完成這個計劃。

冷眼旁觀的孟劍卿打量著這些海商臉上變來變去的神情,暗自籲了一口氣。

雲燕然曉之以理,雲燕嬌動之以情。海上仙山精心培育的這兄妹二人,果然是有大將之風、王佐之材,調度人心,舉重若輕,指揮如意。

龍顏只沈吟片刻,便擡起頭來,輕輕一笑:“這件事情,於公於私,龍家都不應推辭。”

她外表嬌柔,但對如此大事,卻表現得這般明決果斷——也許在外人看來會覺得太過草率匆忙。但是孟劍卿絕不會做如此想法。

難怪得龍吟去世這幾年來,龍家的地位,竟是絲毫未曾動搖。這絕不是因為其它十二家海商顧惜這個孤女、心慈手軟吧。

龍顏這一表態,其他十二家海商,順水推舟,紛紛表示自己責無旁貸應該為國分憂,為民興利。

但是個中滋味,只怕又各自有別。陳永興的臉上,似乎都已放出光來。

孟劍卿暗自揣度,這訓練水師的重任,多半是由雲燕然主持,所以他此番來閩,才會特別註意陳鯊這樣的水戰人材。國初群雄的水師舊部眾多,雖然歸降已久,但是與朝廷的隔閡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由海上仙山出面來甄選訓練,倒也不失為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折衷之策。

他驀地驚覺,今天晚上,自己竟是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更接近大明那顆勃勃跳動的心臟,接近這個國家的決策中心。

一念及此,孟劍卿不由得暗自怔了一怔,突然間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激烈。

【五、】

大事既定,座中各位,總算可以放松心情來欣賞這荷池月色了。

隔了荷池花林,遠遠地傳來清越悠揚的笛聲,文儒海聽得一會便訝異地道:“這是應天府樂坊教頭郝東山才剛譜出來的新曲《東山月》。吹笛的人不會是郝東山吧?”

郝東山當時號稱笛中第一國手,供職樂坊,不應有機會來泉州吧?

孟劍卿低聲說道:“是郝東山。離開應天前,我聽說他向樂坊請假來泉州,為的就是在龍吟女兒的壽筵之上吹奏一曲。當然龍家想必也向樂坊繳足了聘金。”

文儒海恍然:“這麽說今天晚上就是——”

孟劍卿道:“今天晚上就是龍顏的十八歲生日。”

文儒海不由得嘆息:“這麽大的陣仗。”

居然能將郝東山請來吹笛。

但是更大的陣仗還在後面。

一曲終了,荷池上的燭光不知何時均已熄滅,朦朧星空之下,驀地裏騰起一片燦爛煙花,在夜空中顯現出無數雀鳥模樣,正中卻是一只丹鳳,正寓百鳥朝鳳之意。這一片煙花消失,另一片煙花又已騰起,卻是群芳捧牡丹。文儒海一一計數,接下來是天妃降福、龍宮鬥寶、流雲蝙蝠、萬字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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