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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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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難不成錦衣衛辦了幾件大案之後,意猶不足,又想掀起更大的案子?國初群雄爭霸,張士誠、陳友諒、方國珍、明玉珍的舊部,不知凡幾;再加上明教教徒……若錦衣衛真是這般用意,只怕血流成河都不足以形容……

只怕頭一個倒黴的就是杭州府乃至整個浙江的官吏……

艙中的氣氛立時沈重起來。

媚紅定下心神,瞥了兩名捕快一眼,滿面笑容地說道:“孟大人是何等霹靂手段、菩薩心腸,說這番話自然有他的用意,豈是你們想的那樣。孟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我們可都是些土包子呢,沒有見過大世面,一句頑話也能當真的。”

她這話似捧似諷,孟劍卿一笑道:“不敢當‘大人’二字。既然姑娘願有話直說,那也好。”

他揮手令捕快帶著兩名衛士先行上岸,將名單給了其中一名衛士,命他們去查其他人,自己則坐了下來。

擺明了要好好談一談。

媚紅眼波一轉,款款說道:“孟校尉,此處嘈雜,咱們要詳談,是不是移舟江心比較清靜一些?”

孟劍卿道:“客隨主便,請。”

他倒要看看媚紅究竟想怎樣對付自己。

【五、】

他們相對而坐,媚紅並未勉強敬酒,倒是自顧自又喝了幾杯,孟劍卿微笑道:“媚紅姑娘,你不是想灌醉自己好躲過這一關吧?”

媚紅橫他一眼:“我這是借酒壯膽呢,誰見了你們不害怕?白日裏我還在想,這位孟校尉,倒與其他人大不相同,有膽色有擔當,真真叫人敬愛佩服。現在呢……我只怕自己便是那些黿呢,遲早要被孟校尉你收拾掉的。”

孟劍卿心中清楚知道她這似嗔似怨、一絲絲勾人心魂的口氣,全是平日裏練熟了的,熟極而流,本來當不得真;但是媚紅想來是平日裏做戲做多了,真真假假,自己也有幾分糊塗,自然而然地說來,令得他恍然竟有不知是幻是真之感。

燈光搖曳,媚紅在燈下絮絮說些閑話,盤問京師風物,又問杭州風光,忽而幽幽嘆道:“我想我這一輩子是上不了岸、看不到岸上風光了。下一世我可一定要托生到遠遠兒離開水的地方——哎唷餵,可不能這樣說,萬一閻王爺聽了我的話,將我發配到那千裏不見滴水的荒漠,可不是更為難人嘛!”

她似怨似艾,不過說得輕快婉轉,又像是自嘲般的排解。

孟劍卿的心中,輕輕觸動了一下。

媚紅看似不經意的談笑,卻有一種能夠讓人如沐春風的輕松愜意,似乎在她面前,無論什麽樣的人,都能夠無拘無束地放開胸懷。

他想到栗木。栗木已近中年,其貌不揚,郁郁少言,再加上一身暗器與毒物,似乎從來沒有人敢與他親近。

但是在這樣的媚紅面前,即便在天臺寺中習過禪定功夫的自己也會有如此感受,更何況栗木?

他不讓自己再想下去,定一定神,說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吧?”

媚紅有些詫異地道:“不等船到江心再談了嗎?也罷,就隨你吧。你想要什麽?凡我有的,我一定不會吝嗇。”

說到末一句時,媚紅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孟劍卿,那神情似是在說:你看,我可是認真聽你的話的。

孟劍卿註視著她:“我想要你去向小西天的歐陽不修證明,栗木想殺掉他的弟子,是因為你的緣故。”

媚紅錯愕地轉過頭看著他。

孟劍卿緊接著道:“栗木想殺掉歐陽不修的弟子,再嫁禍於錦衣衛,從而挑起小西天對朝廷的仇恨,為陳友諒的舊部出一口氣,甚至於激起小西天的反叛,讓陳友諒的舊部有可乘之機。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希望你不要再聽不懂。”

媚紅怔了許久才道:“真虧得你會這樣想,可是別的不說,就算你說的全是真的,你想我會有這麽笨,笨到去向小西天作這樣的證人?我還要命不要?歐陽不修那老魔頭,不擰斷我的脖子才怪呢!再說了,我這樣的船娘,說什麽話還不是依客人的意思,歐陽不修會相信才叫出鬼呢!”

孟劍卿道:“他相不相信,是我的事;你去不去,才是你的事。”

媚紅嘆一口氣:“我怕死。”

孟劍卿神色不動:“你不去也會死。”

一邊說著,嘴角不由得隱隱浮起一絲笑意。

媚紅說得這樣坦白,似乎再怎麽可怕的話,到了她口中也悠揚婉轉、值得一聽。

媚紅又嘆了一口氣:“這個我自然相信。錦衣衛要羅織一條殺人罪名,可真是容易得很,剛才上船時,你可不是已經拿那個蘇州富商做樣子給我開眼界了嗎?”

她忽而擡起眼:“這件案子,你若辦不下來,會怎麽樣?你們那位沈大人,會不會砍了你的頭去向小西天交待?”

孟劍卿避而不答:“那是沈大人的事。”

媚紅想了一想,忽然眉開眼笑地靠過來說道:“左右不過是一死,要是可以拖了孟校尉你一道走,黃泉路上也不寂寞呢!我若真個拖了你走,這可叫不叫同命鴛鴦?有沒有哪個女子,會為你傷心一輩子?哦,我想肯定有,而且必定還不止一個,對不對?”

孟劍卿真個是哭笑不得。然而心中不是不感觸的。媚紅看準了他別無他路可走吧?所以才這樣放肆地拿這件大事和他調笑。

圓月當空,海潮已至,江中船只,在潮水中跌宕起伏,倏隱倏現。忽地一個大浪打來,斜斜靠著幾案的媚紅一個踉蹌,撲到了孟劍卿身上。

孟劍卿本可輕易避開,但是媚紅撲過來之際,一股細密纏綿的甜香突然間無遮無攔地直鉆入他心腑之中,孟劍卿只一恍惚之間,媚紅溫軟芳香的身體已經跌入他胸前。

他本待立即推開媚紅的,然而媚紅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你們那位沈大人,看起來是想借別人的手來殺你呢,你又何必這樣自苦?既然到了這兒,為什麽不放開懷抱好好過了這一夜?明天的事情,咱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孟劍卿僵在那兒。

船身輕輕一震,想必是張帆了。

風帆滿張,船只迎了潮頭駛過去,眼看便要被巨浪吞沒,忽地一個轉折,借了風力,反而駛到了巨浪之上,又迎上下一個潮頭。

媚紅口中的酒香與脂香一陣陣地襲來,酡紅的面孔近在咫尺,那絲絲甜香不知從何而來,纏繞在孟劍卿身體內,媚紅的聲音細才可聞:“你知不知道,你上船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你真是我的劫數!”

她嘆息般低吟:“劫數,你可知道?”

也許白天裏遠遠地望見那年輕矯健的校尉在江上連發五箭、射走五只豬婆龍時,媚紅便已經見到了她的劫數。

而近在眼前、近在身邊時,那隱藏在沈著老練背後的一身抑揚吞吐、噴薄賁張的活力,令得媚紅心中忽地燃起一簇小小的、然而又不可泯滅的火焰。

經歷過那麽多之後,她渴望的,原來這樣簡單。

不過是每一個懷春少女共有的夢想而已。

一個年輕、俊朗、矯健、懂得欣賞她的好處、會得將她擁入懷中好好珍惜愛撫的男子。

也許孟劍卿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

但是媚紅不願去想這麽多。

她要的不過是現在這一刻。

孟劍卿覺得自己身體內似乎有兩股力量在艱難地搏鬥。一個自己是如此貪婪地沈迷於媚紅那慢慢兒變得火熱的柔軟身體,而另一個自己又是如此焦急地想要擺脫這夢魘般的處境。

他的額上已滲出汗珠。

在媚紅面前,他實在太高估自己那一點粗淺的禪定功夫了。

那一線細細甜香,不知何時已令他的身體內灼熱如火。

孟劍卿突然一驚,這是什麽香?

他幾乎已經提起一口氣要伸手推開懷中的這個身體。

但是媚紅忽然微微張口咬住了他嘴唇,咬斷了他勉強提起的那一口氣。

【六、】

圓月已西斜。

回望杭州灣內,仍是白浪濤天,他們所在之處,已近外灣,反倒平穩。

媚紅輕輕撫摸著孟劍卿微微皺起的眉頭,低聲說道:“你後悔嗎?”

孟劍卿反墊了手為枕,出神地望著艙頂,過了一會才道:“我並不是後悔。”停一停,他又道:“那是什麽香?”

媚紅咬著唇輕聲道:“還不是我們船上常用的線香。”

孟劍卿一笑:“別多心,我只不過在想,我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倒還真沒見識過這麽精致的。”

細密纏綿得仿佛要透入骨髓中去。

然而,也許這只不過是他的幻覺。讓他燃燒的,不是這纏綿的線香,而是他自己身體內那沈睡已久、抑或是捆縛已久的欲望。

媚紅莞爾,伏在他胸前,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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