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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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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的確是變得喜怒無常, 那類無法紓解的情緒就像是滾雪球,會變得越來越大。以前他選擇了傷害自己,現在季越東替他選擇, 發洩出來, 把所有的不快樂都丟出來。他對季舒說:“你就把我想成是你的情緒垃圾桶,你有什麽都要告訴我。”

“真的可以嗎?你不會煩我嗎?”

“不會。”季越東抱住了他。

季舒有時會在深夜突然醒來, 敲開季越東的房門,大聲地說要吃燒臘。已經是深夜,季越東穿好衣服出門,附近的店差不多都關門了, 季越東把車開到更遠,一家一家去找。他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好不容易買回來後看到季舒已經睡著了。

季越東把蜷在沙發上的小孩撈起來, 季舒迷迷糊糊睜開眼。季越東低聲問他, “還要吃燒臘嗎?”

季舒搖頭,困意湧了上來,一點胃口都沒了。

季越東輕嘆,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燒臘,他的手碰了碰季舒的臉,“那就不吃了,我抱你回房間去睡。”

季舒第二天醒來,想到自己昨夜的無理取鬧便會自責。季越東讓他起床吃飯, 他扯著被子趴在裏面不動,直到身體被季越東抱起來, 遮在腦袋上的被子一點點扯開,他看到季越東含笑的眼睛。

他的脾氣總是來的無緣無故,莫名其妙地對季越東發火,把他安排好的事情推翻,指著他讓他不要管自己。明明心裏那麽害怕季越東離開,可卻還是會用這種無端端地發洩去尋求存在感,去試圖挑戰季越東的底線,看他是否會害怕這樣的自己。

他精神亢奮的時候,會開朗一些,纏著季越東說很多很多的話。他不想在家裏看電影,季越東就帶他出去,吃了早午茶,然後去電影院看最新上映的電影,買了大桶的爆米花和半糖的奶茶。

他們坐在最後一排,戴著3d眼鏡。後半段快結束的時候,季越東似乎早有預料,側過身把椅子間的扶手拉來,把昏昏欲睡的季舒撈到自己懷裏,摘掉了他的眼鏡。

周三下午,季越東陪季舒去看心理醫生,這是季舒在北京的心理醫生介紹的,對方已經把季舒的大致情況都了解。季舒走進房間,季越東在外面等,他在走廊裏來回走了幾步,最後拿了一本地理雜志,坐定下來隨手翻看,是夏天的鐮倉。

湛藍的海水和天空與綠意交錯,江之電的那段電車街口像是從畫裏出來。他看了許久,直到門推開,季舒從裏面出來。季越東擡起頭,捏著那本雜志,朝季舒晃了晃,他笑著說:“小舒,我們去這個地方吧。”

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們去了鐮倉,乘坐江之電,在鐮倉裏兜兜轉轉。

天空湛藍,沿途風景優美,搖搖晃晃的電車裏,季舒把頭靠在季越東肩膀上,他的漁夫帽掉在了季越東的腿上。季舒動了動,季越東替他拿在手裏,低聲問:“還帶嗎?”

季舒側過頭,他點了點頭,季越東就把帽子拿起,要替他戴上時,手腕卻被季舒拉住。季舒拿過那頂淺咖色的漁夫帽,擋在外側。而後只是兩秒,蜻蜓點水的吻落在季越東的嘴角,季舒戴上帽子,重新閉上眼,腦袋在季越東肩膀上蹭了幾下。

耳機裏反反覆覆播放著《bridges》,"Would go back if you could/l don't think l would/Catch you by my side."

一人一只耳朵,音樂緩緩鉆入心裏,從纖細的神經開始,慢慢爬上去,把他整個人包裹。

就著夏天即將結束的光裏,季越東怔怔地看著車窗外飛起的白鴿,幹爽微熱的風,搖搖擺擺的樹叢和一些些散布在玻璃上暈開的光斑。

電車停靠有人下車,浪很大聲,淹沒著細碎的沙礫。他像是變成了一具化石,風幹了的石塊下是密集的鼓點,從裏面破開,喉嚨裏像有什麽在騷動。他側頭想去看看季舒,淺咖色的漁夫帽上繡著四個字“熱愛生活”。

晚上住的是當地名宿,房子裏大多都是中國游客,他們住在二樓,兩個人一間。

季越東拿著大部分的行李,季舒就在脖子裏掛了個微單,口袋裏是裝零錢的小包。他把行李拿到樓上,季舒推開門進去,脫了鞋就往床上趴。

季越東關上門,替他把脖子裏的微單拿下來,季舒微微仰頭,圈著的細繩掠過發梢,他重新躺下去,黑色的頭發軟趴趴貼著額面。

季舒聽到衛生間響起水聲,而後又是漸近的腳步,他側頭平躺著看向季越東,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他說:“好累哦。”

季越東沒註意他,而是低下頭理著行李,季舒翻了個身,從床中央滾到了床邊,他問:“今晚我們睡一起嗎?”

季越東把季舒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來疊在一旁,又把睡衣放在床邊,他聽到季舒的話,擡起頭來。

季舒趴在床上,支著兩只手,下巴磕在掌心裏,他看到季越東點頭,把腦袋埋在被子裏偷偷笑了笑。

季越東把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透明藥盒裏放著幾天的份量,他朝季舒伸出手,把人撈了過來。倒了水,把杯子遞給他,又從藥盒裏拿了兩片藥。季舒乖乖張開嘴,他喉嚨細,吃藥的時候很慢,過了好幾次水,才咽了下去。

季越東把水杯拿開,捋了一下他蓬松的頭發,他把杯子放好。季舒湊過去,頭抵在他胸口,季越東低下頭,輕輕嗅了嗅季舒的發頂,他笑了笑說:“出汗了,一頭小狗味。”

季舒一楞,隨即用腦袋去撞他,他爬起來,像只樹袋熊抱住季越東,呼吸熱烘烘的灑在季越東的脖子上,嘴唇貼著皮膚,他嘀咕道:“你才是小狗。”

晚飯是在名宿裏吃,六點房東來喊他們吃飯。季舒和季越東躺在床上睡了會兒,木窗敞開著,淺綠色的窗簾飄蕩,風吹進來,很涼爽。季越東的雙手枕在後腦勺,胸口蜷臥著一只小兔子。

他聽到敲門聲,應了之後,坐了起來,推了推季舒的肩膀。季舒睜開眼,“唔”了一聲,他拉住季越東的手臂,小聲問:“怎麽了?”

季越東擡起他的下巴,盯著他淡粉色的嘴唇,他低聲說:“房東喊我們下樓吃飯去。”

樓下餐廳是一張大桌子,像是家庭聚會一樣,和其他房客圍坐在一起。一人一份定食,季舒剛剛睡醒沒什麽胃口,把碗裏豬排夾起來放到季越東碗裏。季越東側頭問他:“不喜歡吃這個?”

季舒把目光放在季越東碟子裏的小布丁上,他舔了一下嘴唇,說:“我用豬排和你交換布丁。”

季越東抿嘴笑了,他把甜牛奶也歸給了季舒,“牛奶也給你。”

“你們兄弟倆感情真好。”說話的是坐在他們對面的女房客,逗著身邊的小孩,笑看著他們。

季舒仰起頭和季越東對視,季越東把吸管戳進牛奶裏遞給他,季舒喝了一口,小聲喊他哥。季越東咬了一口豬排,嘴邊的笑是掩不住了。

吃過飯,要去樓上時,房東喊住了他們,操著生疏的英語告訴他們,房子後面的院子裏有露天的溫泉。

季舒走到樓上,一到房間又趴了下來,季越東把他拉起來,“剛吃過飯不要躺下去。”

季舒懶懶散散坐起來,他把甜食都給吃了,打了一個小嗝,呼出來的都是草莓布丁的味道。他捂住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季越東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額頭上點了點,“休息會兒去泡溫泉怎麽樣?”

季舒問他,“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季越東把他的泳褲翻出來。

季舒坐在床邊,手撐在膝蓋上,小腿搖晃,他看著季越東說:“你怎麽拿了這條?”

季越東楞了楞,“怎麽了,不好看?”他把泳褲抖開,靛青色的平角泳褲晃了晃,季越東沒什麽審美眼光,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季舒跳了下來,一把拽住那條泳褲,臉上薄薄一層紅,他說沒什麽,而後把揪著泳褲把手背到身後。

溫泉很大,分了幾個池子,他們洗完了澡過去,特意選了晚一些,到了之後都沒什麽人了。池水溫熱,燈光昏暗,水裏黑漆漆一片,季舒有點害怕。他五年來維持的獨立自主在季越東面前就幾乎都瓦解。他還是那個很怕黑愛撒嬌的小男孩,兩只手抱著季越東的胳膊不放開,小聲說:“你抱我下去。”

季越東把他身上披著的大毛巾拿掉,摟住他的腰打橫抱起來。季舒笑了一聲,他已經很久沒那麽開心了,手攀著季越東的胳膊,把臉遞過去,貪婪地嗅著季越東身上的氣息。

身體沈入了水裏,“嘩啦”一聲,溫熱的水流包裹著他的四肢。他被放下來,雙腳落在微涼的石頭上,沈浮了幾下,身體向下沈,胳膊被季越東拽住扣入懷中。

他們的距離那麽近,季舒睫毛上掛著幾滴水珠,昏暗模糊的光線裏滋生出數不盡的暧昧,他往前,沾了水的唇擦過季越東的下巴,微微張開,一口咬住了那突起的喉結。

季越東一聲悶哼,季舒像只初生的獸崽,牙齒的痕跡遍布季越東的整段脖頸,他一邊咬一邊小聲念叨:“你是我的。”

在季舒肆無忌憚的愛意裏,季越東想到了那場落在肯尼亞的雨,他與草原上的動物一起倉皇而逃,丟掉了那個愛自己的小男孩。

季舒其實從未變過,他有著誰都不曾擁有的勇氣,他對於愛的表達,比任何人都要真實。

在一次又一次的述說著愛意的情話裏,季越東回應他,拉起季舒的手,手指交錯,緊緊扣住,他說:“我是你的。”

季舒的身體震動,他擡起頭,下巴突然被捏住,有些疼,他來不及述痛,身前投下陰影,季越東威吻住了他。

他無法呼吸,身體下滑幾乎掉到水裏,被季越東撈了起來,放在池邊。

所幸是夜深無人,燈光又那麽暗。他臉上的紅,藏在了這層黑夜裏。

他聽到水聲,他深深吸氣,定定地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季越東。

水滴沿著皮膚往下淌,一滴兩滴。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低聲問他:“小舒,你接受我的追求了嗎?”

鄭元對季越東的感情生活評價就是老派不得勁,沒有一點商場上的殺伐決斷,喜歡個人弄得自己那麽痛苦,搞到手了還瞻前顧後說要再踏踏實實追求一遍,實在是讓鄭公司恨鐵不成鋼。

此時此刻,四周安靜得似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季舒站了起來,他說:“你覺得呢?”

那條靛青色的泳褲掉在了地上,季越東一楞,立刻上前,拿起毛巾把他裹住。季舒靠在他懷裏,捧著季越東的臉,在他日思夜想的嘴唇上不停地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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