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去和路南幾人說了下情況, 第二天伍下久等人再次回到了醫院，路過醫院的大廳時，伍下久卻腳步一頓，目光定在大廳座椅上的其中一人身上。

“怎麽了？久久。”時商左在他身邊問道。

“那個人。”伍下久伸手指了指，“是那天在旅館襲擊我和賴高的男人。”可現在卻坐在醫院大廳裏。

時商左幾人順著伍下久指的方向看去，那人和其他人一樣坐在中間的椅子上面，神情正常, 註意到有人在看他，也只是淡漠的掃了一眼。

這人好似和周圍的人一樣，正常沒有攻擊性, 但伍下久確定這就是那天持著斧子的人，如果說能夠發瘋傷人的人過後都和這人一樣，那麽坐在這個男人身邊的人們，這家醫院甚至這個小鎮上的居民, 也可以像這個男人一樣，隨時可以暴起傷人, 之後又若無其事的仿佛正常人一般。

從進入這座小鎮裏以後，他們就已經開始處於危險之中，隨時都會面對，只不過危險會一點一點的爆發……最後才是轟炸。

到這裏再觀察大廳中的人們時, 伍下久才發現，雖然這些人的目光沒有放在他們的身上，可他們卻是被註意的，好似一直一直都被這座小鎮的居民默默的觀察著, 這一想，伍下久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看到其中有幾人的腦袋轉到這裏來，又若無其事的轉了回去。

“小九？”方籽疑惑的叫了一聲。

“沒事，我們先上去。”伍下久搖搖頭，打算先去葉羽的病房再說。

路過診斷室時，他再次從門窗上往裏面瞧了眼，醫生被病患圍繞著，一切如常。

到了飯點時，葉羽帶著人去打飯，醫院的夥食還算不錯，方籽等人吃了很多，伍下久說沒胃口，吃了幾筷子就放下了。

“小九，你怎麽就吃這麽點？我記得你昨晚上也沒有吃多少，不餓嗎？”方籽一邊往嘴裏塞飯，一邊問道。

伍下久道，“不怎麽餓，沒有胃口，等我餓了再吃點就行。”

方籽點點頭，讓他註意身體，他神經大條，但唐雲司看出來伍下久好似有些事瞞著他們，唐雲司又看了眼時商左，在伍下久放下筷子時，他也跟著放下了，坐在伍下久的身邊還拉過他的一只手握著。

唐雲司：算了，我還是吃飯吧。

葉羽眨眨眼，看著姿態親密的兩人有些羨慕，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應該說是之前的經歷，就算上了這趟列車，經歷了這多次站點也沒有讓他萌生出找同伴的想法，不過有一個人能夠一直陪在身邊，想來也是非常幸福的。

他們在葉羽的病房裏一直待到晚上，真如葉羽所說，只要他們不出這間病房，沒人會發現，這樣晚上自然留了下來。

他們等到半夜，也聽到了病房外面開始傳來腳步聲。

“他們在外面走呢，累了就先休息一會兒，他們大概淩晨3、4點就會回去。”葉羽看了看時間道。

醫院外黑漆漆的一片，整座小鎮都沈寂了下來，伍下久背對著時商左躺著，手放在腹部，難受的蹙眉，正閉著眼睛忍受時，突然一只溫暖幹燥的大手從後面伸過來，鉆入伍下久的手下面，緊貼在他的腹部。

身後那人小聲的在耳邊問道，“胃疼嗎？”

伍下久低聲嗯了一下，便被身後的人抱緊，“回到車上就好了，別擔心。”他轉過身將自己埋在時商左的懷裏，聲音悶悶的，“你又知道了？”

時商左的胸膛震動了幾下，“關於你的，我什麽都知道。”

在時商左的懷抱裏似乎好了很多，伍下久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聽見葉羽在那邊說，“時間到了，我們得抓緊出去，早晨6點以後，那些醫生和護士就會準時出現，在那之前，我們得從三樓盡快下來。”

這個時候，通往三樓的地點確實沒有人看著，他們沿著樓梯上去，發現三樓的樣貌完全和醫院的樣子格格不入。

原以為三樓也應該是病房或者診室什麽的，但現在看來，這裏更像是一個個精致的屋子，宅邸，有人正住在裏面生活。

地上鋪著地毯，走上去沒有聲音，方籽蹭了蹭毛絨絨的地面，低聲哼了下，“這腐敗的醫院哦，真沒想到三樓竟然布置的這麽奢侈。”

說著說著，他感覺沒人和他一起說話，方籽詫異的擡起頭，卻發現不知何時，這裏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人……

邁入三樓的那一瞬間，伍下久便感覺到了不對勁兒，他擡起頭，正巧看到一種猶如潮水般的波紋慢慢的從自己身邊退去，再次轉頭一看時，周圍的人竟不知何時全部消失了。

伍下久走了兩步，伸手在四周揮了揮，沒有任何的阻擋也沒有回應，他沒有出聲，三樓應該是有人的，如果貿然出聲吵醒了什麽就不好了。

這裏的每間房門都很精致，雕刻著圖畫和動物，但每間房門又都一模一樣，沒有門牌之類的，如果想知道些什麽，必然要進入這些屋子裏面。

伍下久抿了抿唇，泛白的嘴唇因為用力的原因有了一些顏色，但緊接著又退去，他摸了摸自己的胃部，心道現在的自己應該是沒有任何危險的。

想到這裏，伍下久伸手推開了一間屋子的房門。

房間裏的布置很是奢華，先進去的便是客廳，客廳的一角點著昏黃的小燈，照亮了這裏，往裏走還有兩件緊閉的房門，他的目光頓在客廳的茶幾上，那上面有著透明的水壺，壺裏有水，旁邊還有半杯水的水杯……

環顧客廳，伍下久發現這裏到處是生活的痕跡，那麽這間房的主人一定就在那兩個房門裏的其中一間。

看著兩個緊閉的房門，伍下久還未挪動腳步選擇一個，便聽著其中一個房門裏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搖晃著躺椅，慢慢悠悠的。

他走了過去，將手放在門把手上面慢慢的打開，入眼是一間書房的樣子，前方有張低矮的木桌，後面是慢慢搖晃著的躺椅，背對著伍下久，從這個角度也只能看見一點毛毯，蓋在一個人的身上。

房間內的人沒有說話，似乎沒有感覺到有人開門，伍下久站在門口也沒有走進去，只是默默的看著。

兩方好似在比誰的耐性更好一般，不知過了多久，躺椅慢慢的停止了搖晃，在伍下久的註視下，一只蒼老的，充滿褶皺又幹枯瘦弱的手按在躺椅的把手上，之後躺椅慢慢的轉了過來，而上面的人也映入伍下久的眼裏。

那上面躺著的是一個老人，一個很老很老的人，看到他時，你會不相信還有人這麽蒼老竟然還活著，他本應該死去的，可卻拖著一副蒼老的軀殼存留在這世間。

他的頭發花白稀疏，不，看這樣子也不應該稱之為頭發，看起來就是有幾縷毛搭在腦袋上面，露出的皮膚上面全都是斑點，皺紋，蒼老的不成樣子，他的身體瘦弱不堪，如果不是那雙還有神的眼睛，伍下久會以為那躺著的只不過是一具早已死去多時的幹屍。

上面的老人咧開幹枯的嘴唇，對著伍下久露出笑意，蒼老的聲音響起，“竟然上來一個有病的人。”

伍下久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老人的眼睛，似乎感覺到了伍下久的註視，老人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開心，他慢慢的舉起一只手摸上自己的眼睛道，“我的眼睛漂亮嗎？”

這樣一雙眼睛說不上漂亮，可它放在老人的臉上卻顯得有些怪異還有那麽幾分不合適的感覺，伍下久皺了皺眉說，“這不是你的眼睛。”

老人咧開嘴，“這當然不是，我的眼睛早已花了，如果還是我的眼睛，我現在就看不清你了，它是我最近新換的，我很滿意。”

說話間確實很開心的樣子，然而伍下久卻皺緊著眉看他，老人渾然不在意，反而舉起自己的雙手打量，越看越不滿意，嘴裏念叨著，“早晚有一天我要換掉這副身體，做什麽都不方便……”

他嘴裏念著，看神情似乎覺得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伍下久聽著，眼睛卻開始打量起這間屋子裏的一切，他的目光停在那一排的書架上，那上面放著的不是書籍，而是一個個實驗室裏的玻璃罐子，裏面裝滿了溶液，而溶液裏……

“這都是我的收藏。”老人瞪著眼睛看伍下久，“如果你想治病的話，你要自己去找，雖然小鎮上的藥材不多了，但還是有的。”說到這兒，老人有些幸災樂禍，“有一些人只配在底層待著。”

伍下久平覆了一下起伏的胸膛，看著他道，“人老了，是不是腦子也不好使，你最應該換的是腦子。”

老人似乎被這句話惹怒，沈默了下來，冷冷的註視著伍下久。

伍下久像是沒感覺到他的目光一般，問道，“你殺了小鎮裏所有的孩子。”

老人微微離開點躺椅，“不，不是我，是我們，我們大家必須活著。”

“沒有誰是必須活著的。”

“但沒用的人沒有必要存在，讓我們活下來才能更好的為小鎮服務。”

“可你現在活著，小鎮也沒好到哪裏去，不是嗎？”

聽到這話，老人嗬嗬的笑著，“不，它好了，它和我一樣好，而我會一直活下去。”

伍下久皺了皺眉，思考著他這句話的意思，然而老人似乎來了什麽興趣，一只手在桌子下方摸索著，“你留下來陪我，雖然對我沒有什麽用處，但能夠成為收藏品欣賞也不錯。”話剛說完，那只手便提著一把大刀上來，緊接著老人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刀子上面滿是汙跡，那是遺留下來的血汙，老人提著刀，刀尖慢慢的從桌面上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音，一條幹瘦的腿率先邁出，褲管只到大腿處，顯得空蕩蕩的，伍下久不明白那麽幹瘦的腿是怎麽樣將他支撐起來的，更何況那把刀一看就重的很，偏偏他提著的樣子一點都不費力氣。

而事實上，老人比伍下久想的還要有力健康，在看到他向著自己撲來時，伍下久心裏臥槽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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