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吃了藥, 本以為第二天會好起來，伍下久摸著脖子，卻發現嗓子腫了，說話都帶著些許疼痛，“藥好像沒管用。”

周教授卻經過一天的昏睡，這會兒精神大好，方籽擔心的看著伍下久道, “是因為這裏的環境嗎？還是上次的病還沒有大好，這會兒又反覆了？”

“應該都有。”時商左在桌子前給伍下久配藥，手心裏放了一把, 端了一杯水過來。

伍下久乖乖接過吃了下去，“我感覺還好，沒什麽大問題。”

看臉色確實還行，比周教授昨天的氣色好多了, 本來幾人還想讓伍下久在房間裏多休息會兒，可伍下久堅持要出去, 最後時商左找來了帽子口罩圍脖將人給包裹的嚴嚴實實。

方籽看的直吐舌，感嘆道，“幸好這鎮子不熱，不然沒生病也得給悶死。”說著, 他看向周教授，試探道，“老師，要不您……”

周教授：“……臭小子, 尊老懂不懂……我帶個口罩就行了。”

方籽不無遺憾的點點頭，“那好吧。”

周教授：學生欠打了……

今天的天氣更加不好，開始刮起大風，地上的垃圾，天空中飄落的灰燼盡數襲來，對於幾人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尤其是在他們還不得不出門尋找線索的時候。

路南的臉悶在口罩和衣領裏，說道，“你說這個小鎮裏的人是怎麽忍受這種環境的，為什麽都不離開？”

唐雲司就走在他的身旁，聽個明白，“大概是走不了吧，我看今天這小鎮裏的人都有些不太對勁。”

就算唐雲司不說出來，幾人也發現了這一點，相較於昨天的冷漠，今天小鎮裏的人倒都開始把目光放在他們的身上，不，應該說不只是他們，還有其他的乘客，這些小鎮上的居民們，也如同昨天一般，正常的路過，或坐在店鋪前，站在哪裏等，只要有乘客路過，不管在做什麽，都會轉過頭看著他們，那眼神……有些直勾勾的。

被這樣盯著，伍下久等人的腳步也開始逐漸放慢，他們回視這些人們，探索著他們表情的意義。

路南突然道，“小九，你有沒有覺得，這些人的目光有些像咱們兩個昨天在醫院裏看到的那幾人？”

貪婪又充滿惡意的……只不過今天這些目光較為克制而已。

昨天回來時，兩人便把事情說了下，所以其他人也是知道的。

方籽聞言張了張嘴道，“這樣看來，其實這整座小鎮裏還是沒有正常人唄。”

“不，還是有的。”伍下久突然想起那個警告他們的醫生。

正走著，突然從路過的拐角處沖來一人，這人神色痛苦，直直的朝著祝蘭夢的方向而去，嘴裏口齒不清的喊著什麽，祝蘭夢被嚇了一跳，差點沒來得及躲開被撲倒在地，還是離得最近的方籽拉了她一把。

那人撲了個空，似乎也是體力不支了，嘴裏嚎叫著躺倒在地上，捂著腹部哀叫著。

“犯病了，犯病了……”周圍有人看著這人指指點點，但神情漠不關心，似乎對此情況很是常見。

小鎮裏的人無動於衷，唐雲司幾個卻不能視而不見，尤其是這人剛才還想襲擊祝蘭夢，總得弄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這個突然沖出來的男人似乎才二十多歲，身上穿的衣服破舊，因為此時在地上痛苦的翻滾的原因，衣服更顯得灰撲撲的，他捂住腹部，身體蜷縮著，似乎有著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身體時不時的抽搐一下，嘴角吐出幾口帶著血絲的唾液。

“他這是……犯了什麽病？”方籽有些好奇的靠近，被路南拉了一把，路南皺眉道，“小心點。”

方籽轉頭說：“沒事，他都疼的這麽厲害了，我……”

話還未說完，躺在地上那個青年就突然兇狠的擡起頭，雖然神志不清的樣子，但一雙手卻死緊的拽上了方籽的腿，嘴裏粗粗喘著氣說著什麽。

也不知道這人都這樣了，手上的力氣卻還大得驚人，方籽感覺自己的腿就像是被鉗子鉗住一樣，被弄得生疼。

“放手！”方籽彎下腰想掰開那青年的手，卻不經意間對上了他的眼睛，這一看整個人突然僵硬在了原地。

最後還是時商左一腳將人給踢開，方籽才掙脫出來。

路南一臉的無奈道，“你這個小智障還是離他遠點吧。”

說完，卻看見方籽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不由得擔心問道，“房子，怎麽了？”

方籽動了幾下嘴唇，轉頭看著周圍那些事不關己的小鎮居民，他們的表情越加冷漠，就算看到這青年被一腳踢開，也沒什麽觸動，對上方籽的視線更是詭異的扯了扯嘴角。

“小房子？”伍下久也皺了皺眉喊道。

方籽張了張嘴剛想開口說話，遠處突然慢慢駛來一輛車，一輛白色的帶著醫院標志的車，那車停在了伍下久幾人的身邊，車門打開，下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

“又發病一個。”

伍下久聽其中一個醫生說道，在一個本子上翻閱著什麽，旁邊的護士似乎清楚，一邊說一邊幫著醫生翻閱，“這人是三歲時……能夠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而且……”

有些地方，伍下久沒有聽清楚，但說到最後，他卻發現那護士隱晦的看了一眼他們。

幾個醫護人員將青年擡到了車上，醫生什麽都沒有問，不僅對於伍下久等人，甚至對於周圍這些圍觀的人們也絲毫不在意，話都不多說一句，便上車走了。

“這鎮子上的人是不是都有病啊。”小姚暗罵一聲。

“有病……？”伍下久喃喃自語，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麽，但一時間又沒有多少的頭緒。

“我們再去醫院看看。”他轉頭對其他人道，“也正好看看這人的情況到底如何。”

眾人沒有異議，來到醫院時，路南看著大廳裏的人道，“這裏白天的人比晚上少……”在醫院大廳裏等待的人沒幾個，來來去去的護士醫生似乎都挺忙碌，有些手裏還抱著什麽，好像是個箱子，但因為上面蒙著布所以看不清楚。

伍下久帶著人來到昨天那個醫生的診斷室外，診斷室的門關著，伍下久透過門窗向裏面瞧，白天確實人少，這會兒裏面就醫生一個人，正低頭看著手裏的單子，伍下久想了想沒有進去打擾，而是伸手指了指上面，“我們去樓上看看。”

一邊爬樓梯，方籽一邊嘟囔，“我討厭消毒水的味道，腿也疼，剛才那個人不知道力氣怎麽那麽大，腿都腫了……”

伍下久突然想起來一個事，打斷他問道，“對了，剛才你到底怎麽了？”

方籽楞了楞，突然反應過來抓了抓頭發，“誒，差點忘記和你們說了，我也是突然被嚇到，沒緩過來，現在就好了。”

“什麽事嚇到你了？”路南在一旁問道。

方籽這會兒想起來，臉色又難看了，開口道，“就剛才我彎腰掰那人的手時，我發現他盯著我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樣，不是字面意思上的那種，而是真想吃了我一樣，吃進肚子裏的那種。”方籽拍了拍肚子，用一種“可懂”的眼神看著眾人。

此時，眾人在樓梯處停下腳步，唐雲司更是點點頭說，“懂。”

方籽道，“而且那時我還聽到了他說了什麽，他說……將肺給他，讓我將肺給他。”

話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人眼底的神色，他看著方籽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件貨物，一件沒有生命的東西，那眼神就像沒有盡頭的黑洞，一旦沒有抓牢便會掉進去一樣。

“肺？”伍下久蹙眉，想到那人捂著腹部痛苦的樣子，“難道他的肺有問題，肺癌嗎？”

“肺癌，怎麽想到是這個？”時商左問道。

伍下久道，“……因為他有病啊。”

說著話，幾人已經到了醫院的二樓，二樓裏靜悄悄的，除了值班的護士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麽，樓道裏一個人都沒有，幾人走過去，發現有幾間病房的門窗都被報紙或者布給遮擋住了，看不清楚裏面的情況。

沒有遮擋的房間裏有幾人躺著，神色有些蒼白，然而在伍下久等人經過房門口時，裏面的人卻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突然的睜開了眼睛，那神情，讓他們想到了路上遇到的小鎮居民。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間病房門突然打開，有人走了出來，那是個比較年輕的女子，看神情卻有些恍惚，她嘴裏喃喃著什麽，幾人走近後才聽清，她在呢喃著，“沒有，這裏也沒有，我的孩子……”

幾人就站在她要經過的面前，直到近處，女子才像突然驚醒了過來，定在原地直直的看著幾人，那目光帶著怨毒，卻突然變得充滿希望，她突然朝著幾人沖了過來，一把拉住小姚的胳膊道，“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孩子啊，他還小呢，不能被貢獻出去，你和我走好不好，和我……”

女子的話還未說完，那低著頭的值班護士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本來小姚一直掙脫不了的女子卻被護士一把拽到了一旁，看神情分外不耐煩，嘴裏也罵道，“你自己看不好，就別怪……”

後面的話沒說，那護士看了伍下久等人幾人便住了嘴，接著將女人拽走，嘴裏念道，“你是知道我們醫院的規矩的，從你要進來就必須遵守………不然，你就回鎮上去！”

最後那句明顯刺激到了女子，她驚恐的大叫道，“不、不，我不要！”

聲音漸漸遠去，伍下久看到那護士將女人拉近了一間空病房裏，並將門從外面給鎖了起來，女人在裏面也沒有掙紮，而是垂著頭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那些掉落下來的發絲遮擋在了臉上，莫名的有幾分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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