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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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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思陽和武明輝第二天就雷厲風行地去縣裏辦了離婚, 回到水電站以後, 武明輝向彭站長申請了一間單身宿舍, 當天就搬出去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 這日子兩人是怎麽樣也過不下去的了。

這年頭還真沒見過什麽人離婚的, 說起來也算是一件比較丟臉的事了,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閑話,這些天水電站的職工們茶餘飯後的主角都是毛思陽,大夥兒都認為這姑娘實在是太傻了,為了去進個修, 連孩子和家庭都丟了。

離過婚的女人哪裏還能找到什麽好的,要不是鰥夫,就是一大把年紀有什麽毛病娶不上媳婦的,等著看吧, 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不過毛思陽卻一點兒也沒把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 供電局的通知已經發下來了, 正式確定了她和許秋陽兩個人的進修名額。

這兩天她走路腳下都帶著風, 對於別人看她的異樣眼光不屑一顧,一心只沈浸在對未來的美好期盼中。

許秋陽突然覺得, 當初彭站長問她的意見的時候, 她推薦了毛思陽究竟是對還是錯呢?

彭站長這兩天過得有些郁悶,其實在知道了毛思陽的這些事以後, 他是有點不太讚成把這個名額給她的,這個女人的心太狠太硬,為了一個名額, 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自己的親骨肉,那如果以後再遇到什麽利益相關的事,還有什麽是她不能舍棄的呢?

心太狠的女人,總是有些可怕的,作為一站之長,彭站長並不希望自己的下屬之中有這樣的人。

可是在領導班子開會的時候,別人都說,既然她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如果取消了她的名額,她能不跟你拼命?穿鞋的怕光腳的,為了和諧穩定的大局著想,這個名額還是給毛思陽吧,畢竟人家都為了這事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了。

彭站長也只好同意了,只是畢竟有些不甘心,像是被人威脅了似的,總是有些不爽的。

見到許秋陽的時候也免不了抱怨起來:“要早知道會這樣,我當初就不跟上面提毛思陽的名字了,你說她一個女人家,有了孩子就好好地生嘛,跟我說一聲我又不會怪她,非要做出這樣的事,弄得我這心裏也老不得勁兒。”

說到底彭站長這人也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認為女人還是應該以家庭孩子為重,事業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

這次的名額他一時沖動給了毛思陽,真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本來他最開始是打算讓朱朝盛去的,但是他找了朱朝盛談話,對方說他愛人很快就要生了,他走不開,這才轉為找了毛思陽。

哪裏會想到這男人女人居然會反過來了呢,朱朝盛一個大男人都比她這個女人顧家。

許秋陽自己心裏有鬼,對於彭站長的抱怨,也只敢唯唯諾諾地應著,不敢搭什麽話,心想等過了幾個月她的肚子顯出來了,估計他還得有一陣子郁悶的。

彭站長見她不太愛說這個話題,過了一會兒便揮揮手讓她離開了:“行吧,你先回去吧,這幾天上班就把工作交接一下,下個月就正式開學了,月底供電局會安排車送你們過去。”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站長。”現在已經是月底了,下個月正式開學,也沒幾天呆在家裏了,許秋陽一回去就開始著手收拾行李了。

幾天時間匆匆忙忙地就過去了,很快就到了出發的時間,早上六點,統一在供電局一起出發,所以許秋陽提前一天就回了縣城,住在家裏。

兩個小姐妹早就已經告別過好多次了,楊雪珍和鄧淑美對許秋陽能去省城進修這事都非常高興,離開她們,許秋陽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法親眼看著自己的幹兒子或者幹女兒出生了,她一再交代,孩子出生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寫信告訴她。

許秋陽沒有想到的是,盧醫生居然也特地來找了她一趟。

許秋陽還記得進修名額剛公布出來的時候,她見到盧醫生,後者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下,她朝盧醫生微微搖了搖頭,對方也就了然了,並沒有多說什麽。

對此許秋陽還是非常感激的。

盧醫生這次過來,是特地給許秋陽送來了一瓶藥丸,他自制的安胎丸:“你的脈象很好,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不過還是帶上,有備無患吧!”

那瓶安胎丸現在正好好地躺在許秋陽的行李袋裏,裏面同時還有劉玉梅硬是給她塞進來的各種各樣好吃的東西。

羅建剛把行李袋拎在手中,跟著他們一起上車,他說什麽都要親自去送許秋陽到學校,盡管別人一再說都是自己局裏的人,路上肯定不會出差錯的,他就是不聽。

“車上沒位置了!”彭站長有點氣急敗壞地說,瞧著羅建剛這股黏糊勁兒實在是不順眼,有點兒懷疑自己把他當接班人培養的思路是不是錯了,毛思陽那種事業心太強的人他不喜歡,可是一個大男人這麽粘媳婦,真的是做大事的人嗎?

“沒事,我站著也行。”羅建剛堅決地說,反正他是去定了。

最後司機實在是沒辦法,只能給了他一張小凳子,讓他坐在過道上了事。

這一路上羅建剛沒少被人取笑,他就當沒聽到似的,管別人說什麽的,自家媳婦自己知道心疼就可以了。

到了學校,報道,辦理各種手續,都是羅建剛一手操辦的,一點沒讓許秋陽沾手,讓她在一邊的樹蔭下站著,他很快就麻利地辦妥了各項手續,最後領到了宿舍的鑰匙。

她們住的是十二人間,高低鐵架床,兩邊各三張床,中間兩排單人書桌,陳設簡單,不過還算幹凈敞亮。

他們到的時候宿舍裏已經有了不少人了,羅建剛拎著行李進來,找到許秋陽的床位,居然是上鋪,而且她下鋪的那人已經來了,也是個年輕的姑娘,正在鋪床。

羅建剛看了一眼貼著的名字,方蕓。

“方同志,你好!”

方蕓突然聽到男人說話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回頭一看,居然是個帥小夥子:“啊,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這是我愛人許秋陽,她就在你的上鋪。”羅建剛客氣地說。

“哦,你們好,我叫方蕓,很高興認識你們,希望我們以後能相處愉快!”方蕓有一點點懊惱,真是可惜了,這麽帥的小夥子已經是別人的了,不過看到許秋陽之後,她又高興起來,她這個人是個顏控,看見長得漂亮的人,心裏就高興。

“是這樣的,我愛人由於身體方面的原因,住在上鋪不是太方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跟你調換一下?”

毛思陽也是住在這間宿舍,就在她們的斜對面,聽到這話不由得“哼”了一聲,嘀咕了一句:“有這麽嬌氣嗎?”

其實她也不是特別針對許秋陽,相反,一直以來,她還是很欽佩許秋陽的工作能力強的,但是這段時間,眼看著羅建剛對許秋陽滴水不漏地照顧,再想想自己曾經嫁的那個糟心的男人,心裏就忍不住一陣一陣地冒著酸意,各種刻薄的話也就不由自主地從嘴裏吐了出來。

方蕓楞了一下,很快就爽快地說:“好啊,沒問題!”把自己鋪了一半的鋪蓋一卷,直接往上鋪一扔,“蹬蹬蹬”地就爬了上去,“我還更喜歡上鋪呢,感覺沒那麽壓抑。”

“真是太謝謝你了。”許秋陽感激地說,從行李袋裏拿出兩個蘋果,放到方蕓的床上,“請你吃。”

“那我就不客氣咯!”方蕓高高興興地把蘋果收了起來。

羅建剛照樣讓許秋陽在一旁坐著,他自己一個人把床鋪好,各樣行李物品歸置好,平常要用到的東西都放到順手的地方,並且一一給許秋陽交待清楚。

方蕓羨慕地說:“許秋陽,你愛人對你真好。”

許秋陽笑瞇瞇地承認:“是啊,他是很好的。”其實她現在身體狀況還算挺好的,這些事完全可以自己做,可是她也知道,羅建剛現在心裏不好受,只有讓他多做些事,他才能好受些。

放好東西又帶著許秋陽出去轉了一圈,把上課的教室、吃飯的食堂和開水房等地方都認了一輪,平時生活的各種註意事項也叮囑了一遍又一遍,事實上許秋陽對於大學生活熟悉得很,但現在也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耐心地聽著他一次又一次地說。

一直到送他們來上學的單位司機實在忍無可忍,找了過來:“哎,你還回不回去的啊,你不回去我可得走了啊,再晚點回到家就得半夜了。”

許秋陽推了推羅建剛:“好了,你們快回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的,記得給我寫信啊!”

羅建剛伸手撫了撫她柔軟的頭發,眼裏是濃濃的不舍:“那我走了。”視線卻久久地不舍得挪開。

司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甩頭走了,丟下一句話:“我在車上等你,你快點啊,別再磨嘰了。”

良久,羅建剛雙手緊緊一握拳,毅然地轉過頭:“走了!”邁開大步往遠處走,果真一直都沒有回頭,可是許秋陽卻看見,他擡起手臂抹了一下眼睛。

許秋陽的心裏也酸酸的,盯著他的背影舍不得眨眼睛,認識那麽久,還是第一次面臨這麽長時間的分別,在這一刻以前,許秋陽一直以為,自己是不會太在意的,不過是兩年而已,一眨眼就過去了。

可是面臨真正的分別,她才發現,思念早已變成一根線,牽扯在兩人之間,隨著他的一步步走遠,牽扯得她的心就越痛。

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面。

“許秋陽,你怎麽還在這裏啊,該去吃飯了!”方蕓歡快地走過來挽著她的手臂,“呀,怎麽還像個小姑娘一樣哭起鼻子了呢,羞羞臉。”

方蕓掏出一塊手帕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見她這張白白嫩嫩的小臉,忍不住又伸出手指頭刮了兩下,真滑啊!

許秋陽收了淚水:“走吧,去吃飯吧!”

方蕓說:“那個毛思陽是跟你同一個地方來的吧,要不要叫上她一起啊!”

許秋陽想著大家一起來的,總要照應一下,便點頭道:“好啊,我們回去叫上她一起吧!”

兩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剛好遇上毛思陽手裏拿著飯缸正準備出門,方蕓高興地說:“你要去吃飯啊?正好,我們剛打算回來叫你一起去吃呢!”

毛思陽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去吃,我不習慣跟別人等來等去的,浪費時間。”說完就徑直出去了。

方蕓吐了吐舌頭:“她以前一直這樣嗎?”

許秋陽有點疑惑地說:“不是啊,以前她還挺好相處的,不過可能是最近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她的心情不太好吧,你不要介意啊!”

“我不會介意啊,反正我跟她也不熟,她不樂意跟我們來往,那就不來往唄!你剛剛說,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啊?”

“是她家裏的事,我隨便說不太好,不好意思啊!”許秋陽抱歉地說,她實在不是喜歡在背後說人閑話的人。

“嗯,不方便說那就別說了,走吧,我們去吃飯。”

“好啊!”許秋陽高高興興地跟她挽著手一起去了飯堂,一來到就能認識到一個跟自己志趣相投的朋友,真好啊,許秋陽很快就把由於毛思陽的冷漠而造成的一絲絲不高興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在方蕓的陪伴下,在學校裏的學習生活很快就步入了正規,許秋陽是上過大學的人,這個時候的這些課程,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什麽難度,只要上課的時候認真聽課就可以了。

相比之下,方蕓的基礎就要差些,有時候確實是很認真聽了,但就是聽不懂,只好請教許秋陽,每次許秋陽都能三言兩語就給她深入淺出地講解清楚。

每次方蕓都會很感嘆地說:“為什麽老師怎麽說我都聽不明白,可是你一講我就明白了呢,我覺得你都可以去當老師了呢!”

許秋陽連忙四下看看:“你可千萬別亂說啊,要是讓老師聽見了會不高興的。”

“放心啦,我有分寸的。”方蕓說著朝教室另一頭埋頭努力學習的毛思陽努了努嘴,“有些不該讓她聽見的人,我是不會讓她聽見的。”

連方蕓都看得出來毛思陽對許秋陽很有敵意,知道有些不該讓別人聽見的話得避著她說了,許秋陽暗自嘆氣,她真的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有哪裏得罪過她了,莫非是她知道了她能來參加進修,是自己向彭站長推薦的?

可是那也不至於啊,知道了的話她應該會感謝自己才對,畢竟她是這麽渴望能來進修的。

現在都已經這樣了,過一段時間自己懷孕的事瞞不住了,還不知道這毛思陽會有怎麽樣的反應呢,許秋陽想起來都覺得心裏有點發毛。

“走吧,咱們回去了。”許秋陽拉起方蕓,離開了教室。

毛思陽擡起頭,看著她們親密的背影,難過和嫉恨的情緒在心裏交織、發酵,讓她臉上的表情扭曲猙獰起來。

她知道自己沒有道理去恨許秋陽,但就是忍不住。

妒忌像是一條毒蛇,總是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就竄出來,狠狠地嚙咬著她的心。

不過是一個農村出身的女人,憑什麽她就能過得比她好那麽多,她那麽聰明,學習起來毫不費勁,不像她,那麽努力地學啊學啊,一分鐘都不敢浪費,每天晚上都看書看到十二點,可是學不會的地方還是學不會。

憑什麽她就能嫁給一個各方面條件都那麽優秀,而且還能對她那麽好的男人,而她自己,卻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毛思陽恨這樣的自己,她想做回以前的那個她,單純地羨慕著許秋陽的能幹,一心向她學習,每天努力地工作,渴盼著有一天,能達到像她一樣的高度。

她也想像方蕓一樣,可以整天陪在許秋陽身邊,遇到不懂的問題的時候可以問她,每天吃完飯一起散步,聽她說很多新鮮的話題和新穎的觀點。

可是這種心態從什麽時候就變了呢,也許就在那一天,她剛剛流產完,身體虛弱,被楊雪珍一腳踹倒,然後又被武明輝當著許多人的面毒打的時候,她偶然間一擡頭,從人群的縫隙中看見從遠處過來的兩個人,看見羅建剛下意識地就把許秋陽護在身後的那一剎那,妒忌就在她的心裏面埋下了一顆種子。

在那兩人一次又一次無意識的秀恩愛中,妒忌的種子在她心裏生根發芽,終於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然後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方蕓覺得後背涼涼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只看見埋頭看書的毛思陽,她撇撇嘴,對許秋陽說:“我總覺得你這個老鄉有點兒不對勁,我說不出來有哪兒不對,總是就是看起來怪怪的。”

許秋陽想來想去,也只能歸結為打了孩子又離婚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太大,對她的心理已經產生很大的影響了,不過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麽接受心理咨詢的說法,許秋陽也自詡沒有這個能力能幫別人開解,再加上毛思陽她自己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都讓許秋陽決定,還是明哲保身比較好。

“那我們就盡量離她遠點兒,不要接觸太多吧!”

在學習上輕松,在生活上許秋陽也適應得很好,她一直自詡自己是棵頑強的野草,給點陽光雨露就能生存的那種,跟羅建剛在一起那麽久,還以為被他養嬌氣了呢,沒想到除了剛開始的那兩天有點不習慣,很快就適應過來了。

來之前她就開始了有點早孕反應,不過情況並不嚴重,就是早期的時候稍微有點惡心而已,後來吃了盧醫生給的藥丸,感覺就好了很多,基本上不會對生活有什麽影響。

每天要幹的最重的活大概就是打水洗澡了,不過學校的鍋爐房距離洗澡間很近,打了水也就提幾步遠而已,許秋陽不是那麽嬌弱的人,幹這點活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洗澡間外面就有水龍頭,在學校裏衣服也不會怎麽臟,隨手搓一把就幹凈了。

許秋陽沒幾天就適應了跟方蕓同進同出的學習生活。

既然學有餘力,她又重操舊業,開始寫文章給各種報刊雜志投稿,學校裏有圖書館,她能接觸到的報刊雜志多了,投稿的範圍也更廣了,每天除了給羅建剛、楊雪珍、羅素芬他們寫信,其他的時間便是不停地寫稿、修改,然後裝在信封裏寄出去。

自從知道肚子裏有了一個孩子之後,許秋陽就從心底裏產生了一種急迫感,她想賺錢,賺多多的錢,給她的寶寶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讓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寶寶。

羅建剛是在一個月之後來看許秋陽的,那天傍晚下課之後,有好幾個同學圍過來,問許秋陽問題,她都一一耐心地回答了,等她們終於可以離開教室的時候,夕陽已經在天空中映照出一片鮮紅的晚霞。

羅建剛就站立在一片橙紅色的光影之中,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衫,軍綠色的長褲,綠色解放鞋,褲線筆直,身姿端正,站得就像是一株挺拔的小白楊。

來來往往的女生視線都被他吸引住了,走出去好遠都忍不住回頭去看,交頭接耳地說著悄悄話:“這是哪個班的男生啊,怎麽以前好像沒有見過?”

“不是我們學校的吧,長得這麽俊,要是我們學校的怎麽可能不認識呢?”

“你看,他好像在等人,手裏還拎著一大兜好吃的呢!”

“肯定是在等姑娘吧,那姑娘好幸福啊!”

所有的目光羅建剛都視若無睹,他只全心全意地望向一處,臉上露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在那邊,緩緩走來的,有他最親密的愛人。

許秋陽大老遠就拔腿跑了起來,張開雙臂朝她思念了整整一個月的愛人面前飛奔而去。

羅建剛的一顆心都快要從口裏蹦出來了,趕緊也邁開大步,向她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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