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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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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如今都過了一百多年?這怎麽可能啊?”

茹婼傻傻的看著他,滿臉的蒙糟。

“神界一天凡間一年,如今這天下也早就歸周了,你父王那個朝代已經過去了。你看這天下的百姓安康太平,人們又過上了安居樂業的生活。”

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再不是茹婼曾經熟悉的樣子了,就連服飾的穿戴也都變化的不一般了。她有些心酸,有些仿徨,有些無助。

“還記得這家面館麽?”

玄超子指著前面的一個面館給她看,依稀中似乎還可以看見往日的影子,只是如今的面館人客稀少了很多,早就沒有了往日的那種繁華。

“這怎麽就好似一場夢啊!說變就變了,哎!”

她深深的嘆息著。

很奇妙,屋裏的桌椅還是原來的擺放,恰好那個座位是空的。玄超子拉著她的手坐到凳子上,看著她問:

“吃面還是......”

“面吧!”

她原本餓著的肚子,這時卻再無食欲了。

“小二來兩碗面......”

他坐到對面,看著她那張五味雜全的小臉,淡淡的說:

“你父王死後被封了天喜星神,你的兩位弟弟也都分了星神,就連姜王後也封了神。他們也算是圓滿了。不用想那麽多,一百年也好,一萬年也罷,一切都只是匆匆而過,如能遇見一個喜歡的人,哪怕只是朝夕也是幸運的。”

他柔柔的眼神深邃的看著她。

茹婼在沒心情吃什麽面了,端上來的面吃了幾口,也早就沒有當年的味道,難怪這裏的人變得稀少了。

走出面館,看著行色匆匆來往的人流,茹婼這一刻她明白了,這裏再也不屬於她了,在自己離開朝歌的時候,她就拋棄了這裏的一切。

人各有命,可自己的命又在哪裏呢?擡起頭,她迎著他那看著自己的溫柔光束,心裏一陣溫暖。

“我們回去吧......”

日子平靜的滑過去,秋天來了。

夜半,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茹婼突然醒了過來。

她睜大了眼睛,窗口處的薄紗上有朦朦朧朧的白光,是月光?還是曙光?她竟一時分辨不清楚。

只看見白沙在窗口處的風中搖逸著。她昨晚又忘了關窗子,如果給老祖母知道了,怕是又要挨一頓罵不可了。

秋天來了,夜色涼如水!還真的就是涼如水呢。

猛然間,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醒過來。

側著耳朵傾聽,她聽見了隱隱約約的,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竹笛聲,清清爽爽、纏纏綿綿、纏纏繞繞的......

如一股清泉從山間流淌,如清晨的露珠滾落,如夢裏的呢喃癡癡訴說......

她側耳傾聽,然後,她從床榻上翻身跳了下來。

急急的走到那沒有關上的窗口處,她站在黑暗裏,只是悄悄的拉開了白沙,對著那個遙遠的地方凝視著。

越過那片竹林,順著那條若隱若現的小路,她看見了那片微湖,它在閃著耀眼的光亮,在它的對面隱隱超超的現出一個大樹的影子。

那兒應該有一顆梅樹,她想著,竹笛聲似乎變得急驟了,如急洩的雨水,如夜風的哀鳴,如海浪的擊打......

她摸索了一件衣服,匆匆的披上,穿著老祖母送給她的那雙便鞋,她無聲無息的溜出了房間,無聲無息的向竹林的深處奔去。

她熟念的沿著那屋後的小徑,穿過白百合,穿過竹林,穿過泛著露水的草叢,往微湖的方向奔去。

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一切都可以影影焯焯的看出個輪廓,晨霧在她的發髻和衣衫處穿梭著,露珠很快侵透了她那雙便鞋,她追逐著越來越急驟的竹笛聲。

她幾乎是奔跑著的,盲目的、就好似被誰催眠了似的,她朝著那個越來越清晰的竹笛聲奔去。

越走,竹笛的聲音越是清晰的,哪綿柔的竹笛聲,哪出神入化的音韻,哪竹笛特有的音色,都無不震撼著她的心脈,合著它的聲音雀躍著。

她跑著,落葉被露水沾濕了,她的鞋底已經濕透了,但是......

這些她根本就感覺不到。她只有拼命的奔跑,生怕在自己到達的那一刻,竹笛聲會停下來。

她的腳踩著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她提起自己的衣裳的下擺,因為它總是被路邊的荊棘所拉扯。

她繞著湖邊的小徑往前跑,她已經看見了那顆梅樹,竹笛卻在這一刻突然的戛然而止。

她的心臟砰砰的跳個不停。他走了麽?她想,自己還是慢了。她急促的繞過一簇灌木叢,於是,她驚喜的發現了他。

他就坐在梅樹下,手裏拿著一只青綠色的竹笛。他睜大了眼睛望著她,顯然,他早就聽見她奔跑過來的聲音。

他的臉上既無驚奇也無期待,他的眉毛在初露的曙光裏是怎樣的虬結著。

他的眼光陰鶩而森冷,他被打擾了,看來他並不歡迎她的到來,他的世界被破壞了......

這讓她膽怯起來。自己為什麽要來?為什麽要奔著這竹笛的聲音而來?明明知道他就會在這裏,還是身不由己的跑來了呢?

她怯怯的向他靠近,在一定的距離裏她還是警惕的站住了。

那個男人擡起眼睛從上到下仔細的打量著她,從她那頭披散著的頭發上,從她那白凈的面孔上,從她那還沒來得及系好的長衫上,到她那個拖拉上的便鞋上。

他的眼神裏有一絲淺淺的不滿,淺淺的惱怒......她不是玄玄。

她想,也許這個男人正在悼念他的玄玄,而她的出現徹底的破壞了這一切,破壞了他的悼念,他的世界,他的回憶,他的演奏......和他的情感。

她呆呆的站在那裏,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無知的傻瓜!

“我不是故意的”

她喃喃的不知所雲。

“我沒想打擾你的,我......我只是聽見了竹笛聲,我......我就不由自主的跑了出來......我......我......”

他仍然陰沈的盯著她,她說不下去了。

他那毫無表情的眼光,毫無表情的神色,讓她的內心很是受傷,她感到屈辱,感到很卑微,感到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還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她垂下了眼光,看到了他那雙纖細而又白嫩的手,握著一直靈巧的竹笛。

那樣的妙音也只有這樣的手才能吹奏出來。她轉過身子,她不想在留在這裏繼續被這個人輕視著,這讓她的心裏很是惱怒。

“打擾了......”

她說完,轉身飛快的想跑。

突然,她的衣角被他一把握住,她被硬生生的拉住了。

“你的鞋子濕了,”

他依舊那麽淡淡的說:

“記住了,以後在這個時間出來,草地是濕的,露水會沾在所有的葉子上,你這麽跑出來,很容易會生病的。”

她站在哪裏,就好像被催了眠。慢慢的,她轉回頭來,覺得自己眼睛裏有一層很不爭氣的淚霧在喘動。

“我沒有打擾你嗎?”

她怯怯的低聲問著。

“你打擾了。”

他回答的很清楚,他移動了一下身子,一個很大一段的圓木在他的身下露了出來,他正坐在那截圓木的一端。

拍了拍身邊空出來的地方,極簡單的說:

“坐下來。”

她乖乖的坐了下去。

“把你的鞋子脫下來”

他說。

“恩?為什麽?”

“你的鞋子濕透了,涼氣會從腳底往上竄的。”

她就像被施了魔咒似得,乖乖的聽著他的話,脫掉了鞋子,坐高了一點,她把雙腳放到了圓木上,弓著膝,讓自己的長袍垂蓋在腳背上,而用雙手抱住了膝蓋。

她側頭看著他,他是俊俏的,尤其是那雙泛著淡藍色光芒的眼珠,看過一眼就會不自覺的深陷進去,他那輪廓分明的側影是棱角分明的,他的嘴唇薄而堅定。

“會吹笛子麽?”

他冷冷的問。

“不,不會。”

她很快的回答著,而且很熱切的加補了一句:

“但是,我很喜歡,你——可以教我麽?”

他好像被打了一棍子,突然他的脊背挺得繃直,臉色陰沈,他不看她,他那淡藍色的眼睛幽幽的看著湖水。

“我不想”

他的聲音冷的像冰,不,冰還是太脆弱了,像鐵,像塊千年老鐵又厚又硬又冷的鐵。

“我這一生只教過一個女孩吹笛子......”

“玄玄!”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反應的如此之快,為什麽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和舌頭。

“玄玄死了,你的心也跟著她一起死了。所以你不願意在教別人吹笛子了,但是你卻願意坐在這裏吹給她的魂魄聽。”

他突然迅速的回過頭來,緊緊的盯著她。

茹婼驚恐的瞪圓了眼睛,傻傻的等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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