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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二位公子繼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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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著看什麽去了。不知道在哪吧?我隨你一同去。”

眼見他二人相邀著走了,赤鶴才又扭頭望著戲臺上。

女鬼與書生淒美的情話已然落幕,臺下意猶未盡的掌聲響烈如雷動,還有人掏出了銅錢碎銀往石臺上撒。赤鶴趁亂擠出人群,直奔向幕布所掩的後臺。

然而卻是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怎麽會。

她不甘心的像那快幕布湊得近些,想看看那幾個牽絲的人偶是否確實是無人牽引的。

“你是在找我麽?”

踏出過半,頭頂落了個聲音下來。

這音調熟悉又冷漠。赤鶴由此頓住腳步,身形一遲。

順聲望去,高處的圍欄上翹腿坐著一張原本稚氣未脫的面龐。只是這張臉此時卻掛著許多她本不該有的狡黠。一身玄色的衣裳居然將那幾分狡黠襯出了熟穩的味道。

赤鶴站正了身子,泰然道:“應該是你在找我才對。”

這句話音調很淡,梁九兒聽不出她有什麽情緒的起伏。

沒有情緒起伏,就說明她見著自己不激動。原來她當真就是這個樣子,從未將自己當回事!

自始至終都沒有!

否則也不會欺瞞自己這麽多事情!

梁九兒本是端坐在高處,心內這一圈思緒度完,怒氣騰騰的躍至地面,瞪眼望著赤鶴:“你既知道我在找你,怎的不緊著機靈點,快點來尋我!?”

赤鶴遑了遑,錯覺似乎回到了她們在鹿晨山的日子。

當時她也是這樣,提著個小籃子抱著手沖自己嬌嗔著——

你怎麽不快點來找我?

夜風拂面而過,在她眼裏徒添了一層蒼涼的霧氣。赤鶴笑了笑,溫溫道:“我這不是來了麽。”

起碼這一刻在她眼裏,梁九兒還是妹妹的。

她這話說的太過溫和,言語裏絲毫沒有怨怒。梁九兒怔了怔,雙目忽然閃出一絲淩厲,於手中現出一柄通體烏黑光亮的細劍來,沈沈道:“你休又誑我!”

話罷竟是提劍就直朝赤鶴橫刺過來,赤鶴向旁一閃,挺輕松的避開了她這一次,梁九兒不服,踏了個身又重刺一回。

赤鶴抽起紅綾擋下,幾番下來仍是只守不攻。因她下不去手,到底還是心軟得懦弱。

然梁九兒卻將她這樣的心軟視為了一種挑釁,全不管赤鶴如何避讓,只一陣堪比一陣猛的橫劈直下,再又被赤鶴攔下一擊之後,才憤憤道:“怎麽?從前就瞧不起我,現在還是瞧不起我麽?”

赤鶴心上一澀,搖頭道:“我從沒有過。”話罷紅綾一轉將她的劍用力彈開數尺,梁九兒跌了兩步,面上盡是羞憤:“你撒謊!”

赤鶴已經可以看到她眼裏蒸騰的怒氣,遂提著嗓子哀道:“為何你寧肯信她們,卻不肯聽我好好勸一句?!”

“聽你?你除了騙我,瞞我,你還會什麽!”梁九兒冷哼一聲,手上全無松懈。然赤鶴卻因心緒幹擾,動作究的遲了一步,眼見著她剛剛擋下的一次竟然調轉了頭,直沖自己眉心而來。

憑空響起“乒”的一聲清脆彈響在劍刃上,梁九兒由此失力,緊接著只見一襲素衫躥出,穩穩當當的接住了踉蹌不穩的梁九兒。

夜色下,梁九兒分明面有動容,柔和中,雙目亦變得盈盈。

“金墨,你來看我了……”

☆、第一百一十九 可惜了這碗面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糖果子,無辜辜沾了許多灰塵。

金墨懷抱著梁九兒穩穩落至地上,事發突然,她倒也能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的定定看著金墨的臉。

滿眼的柔情簡直像要溢出來。

而適才彈出石片擊落梁九兒烏劍的,卻是此時正在安慰赤鶴的雲汀。

若非親眼所見,他委實難以相信梁九兒真的會與赤鶴刀刃相見。

且招招淩厲。

沒等他二人多敘一句,只聽一旁金墨的方向卻又傳來了急喚:“九兒!九兒?!”

清簡卻幹凈的小屋內,暖暖燃著兩盞澄黃的燭燈。

榻上是閉目昏睡的梁九兒,身旁坐著的,是一臉擔憂與覆雜的金墨。

此情此景,好像之前在鹿晨山上一樣,沒變過,也沒改過。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

赤鶴立在門廊外看了許久,想上前換他去歇一歇,卻想到當初在鹿晨山上,他就是嘗不到累的。

大約這個時候的他,也是不會覺得累的。

思來想去,赤鶴只得拽了拽雲汀,相繼繞到後廚。

九兒曾經是喜歡吃她煮的面,不知道她現在還會不會喜歡。

幾人的心緒此時都有些沈悶,雲汀看著她一深一淺漫無心思的切著菜葉,擔心她一時失神切了手,遂過去接下她手裏的菜刀,溫言道:“我來吧。”

赤鶴淺淺笑了笑,手也閑不下來,退到一旁做著別的事。默了一時,又張口道:“其實她向我拔劍的時候,我不是沒想過還手。”

她嗓音空空的,破有些疲倦:“可每次我對上她的臉,手上就沒了力氣。”

彼時雲汀已經利落幹脆的切完了手上的菜,回首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話,當講還是得講。於是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氣,踱過來對她道:“我想這話現在或許在你耳朵裏是不中聽的,但是再不中聽……”

赤鶴將菜絲下到滾開的水裏,又挪眼看著他。

雲汀拿捏了一陣措辭,續道:“九兒她現在,心裏根本已經沒有往日的情誼,你不是不知道。你若是次次退讓,只能越發滋長她體內的黑弦。”他神情格外嚴肅,篤定道:“要真是想幫她,就不能再心軟了。”

心軟。

赤鶴顫了顫唇,彼時滾開的湯水騰起一股沸熱的蒸汽熏上她的手指。赤鶴吃痛的縮了縮,下意識的將手指包含在嘴裏。

“我知道了。”

二人端乘著新煮好的面條,再回到房間時,金墨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守著梁九兒。

他現在的心事,也不比她輕。

赤鶴與雲汀對視一眼,相繼步入屋內。雲汀直走他身邊,攬上他的肩頭道:

“你不如陪我先去外面吃點東西?這裏嘛,暫交給赤鶴你還不放心?再說了,你個大男人的,做這些活總不如她姑娘家細致。”

雲汀半拉半勸的將金墨從位置上拉起來,將他原本想要拒絕的話通通憋噎回去,絲毫不給他拒絕的餘地。金墨只得隨著他去,走出半截,扭身又對著赤鶴道:

“如果有什麽事,你就叫我。”金墨既憂心著梁九兒的傷勢,又擔心她醒過來之後同赤鶴一言不合又做了糊塗事。本想同赤鶴倒個謝的,揶揄了半天,也只揶出這十個字。

赤鶴點點頭,勸他放心。自剛剛後臺那一幕,她多少也明白,在他們之間能穩住梁九兒的,或許也只有金墨了。

二人走後,赤鶴從一旁的水盆裏涮洗了一方帕子出來,細細揩上梁九兒的臉。

心軟這個詞,其實不太好。

望著眼前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赤鶴的眼神黯了下來。

九兒,我多希望你能好起來,你知不知道剛才金墨守著你的時候,我腦子裏滿都是鹿晨山上的情景。

黑弦只要沒有我的精血滋養就會慢慢削弱,到時候你就會好起來的,對吧。

赤鶴收回手,心頭百味陳雜。

“赤鶴……”

這聲音虛虛弱弱,卻是從榻上傳來的。

一聲軟語,赤鶴的心也跟著陷了下去,輕輕把她看著,道:“可還不舒服?不如起來吃些熱的。”

梁九兒眼神空空的,總覺得是缺了些什麽:

“你煮了面麽?”

赤鶴點點頭,正準備應一句這是在流心島上你喜歡吃的面,還未及開口,卻又聽梁九兒續道:“我不想吃面。”

赤鶴微微偏頭,湊近她一些,毫無防備:“那你想吃什麽?”

梁九兒眼底動了動,眨眨眼道:“我想吃什麽,你不知道麽?”

她聲音雖然依舊綿軟,卻像一塊重石沈沈砸在赤鶴心上。

赤鶴木然的收回手,沒有應話。

梁九兒見她沒反應,大概是有些急,撐起半邊身子道:“我只要一口,你知道我現在腦子裏有多痛嗎?”

赤鶴望著她,滿眼盡是憐惜:“九兒,你該把它拿出來。”

梁九兒怔了怔,道:“拿出來?怎麽拿出來?!”她喃喃絮著:“拿出來,我就沒了能與你相抗的東西,你又會像耍猴一樣將我耍得團團轉!”

被人誤會,尤其是被掛心的人誤會,這滋味委實不是一個酸澀能形容的。

赤鶴蹙起眉頭,澀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耍你……你若是不想見我,取出黑弦之後,我自然離你遠遠的,此生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沒有?你沒耍我?!”梁九兒瞪起眼睛,切齒道:“縱使你再不出現在我面前,你於我造成的這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說著,梁九兒就要掙紮起身,赤鶴趕緊上前攙她,她掙了掙躲開,一字一頓又問道:“我要吸你的血,你給不給?”

赤鶴亦鐵下心來,沒接她的話,而是轉手擡起了一旁桌上熱騰騰的面條,努力鎮定道:“我餵你。”

“走開!”

梁九兒怒急,揮手一把將湯面的掀翻,滾燙的湯汁清勢潑在赤鶴身上,素瓷的面碗也在石板地上砸了個稀碎。

赤鶴的手被燙的辣痛,說沒脾氣是不可能的。而雲汀與金墨亦聽到動靜紛紛奔至屋裏來,看著眼前這一團糟,皆緊起了臉。

雲汀上前來用帕子擦了擦赤鶴的手,赤鶴陰沈著臉,沒說話。梁九兒兀自翻身下床,跌跌就要往門外去,金墨攔她不住,猶豫之下,還是決定隨著她一起出去。

臨出門前,不忘回首十分抱歉的深深看了眼赤鶴。

“疼麽?”

雲汀將她的手清洗幹凈,還無暇去顧忌地上的一片狼藉。

其實痛倒是不痛,其實面湯隔著衣服撒下來到她手上時已經算不得很燙了,只是……

赤鶴低頭望了望身畔那攤還有餘溫的殘食,蕓出一口氣,苦笑道:“只是可惜了這碗面。”

☆、第一百二十 面人

梁九兒氣沖沖地走在前頭,金墨則一言不發的跟在她後面,一前一後,時不時你回頭看看我,我湊上前追追你。

倒在他這處,梁九兒才當真如沒有變過一樣。

彼時是個什麽時辰他們也認不清,月黯幕灰,除了腳踩在枯葉上的嗦嗦聲,四下再沒什麽大的動靜。

眼看她越走越快,金墨再忍不住,蹬蹬趕上前兩步拽住她,稍稍用力將她移至身前道:“九兒,你這是幹嘛!”

“幹嘛?”梁九兒精致的臉上綻開一個冷笑,她托星女的模子生的好看,冷笑這種表情雖然不大隨她,與金墨眼中生生綻成了另一種風情,“你也要幫著她來說我是不是?!”

眼前人搖搖頭,緊著臉嘆道:“她是赤鶴啊,你怎麽能……難不成你是忘了麽?將原來的所有事都忘了?那你告訴我,現在你腦子裏想的到底是些什麽?!”

他越說越急,扶著梁九兒的肩頭亦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

梁九兒有些慍怒的喘著氣,反問他:“你向著誰呀?居然這麽說我……”

頓了頓,她又言:“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你要怪!都只能怪她!卻不能怪我!”她一激動,負氣掙開了金墨就要繼續往前走。將擡腳卻又被金墨猛一伸手抱住。

大概是她現在的樣子實在讓他手足無措,只聽金墨咽了咽幹燥的後來,才顫聲慰道:“我沒有怪你,我只是希望你好,希望我們可以像原來一樣……”

像原來一樣。

誠然情人的話語始終是把溫柔刀,梁九兒遲疑了一陣亦伸手回抱住他,一時變得平和起來:“我們當然可以像原來一樣……你和我一起去找師傅,他很好,他……”

金墨心頭一怔,將她移至身前仔細看著。

“師傅?誰……”他眼神忽然變了,勾著梁九兒一顆心不安起來。環著他的手緊了緊,好像有點害怕的意思:

“肖瀾師傅,他好好待我,一定也會……”

“你想說他也會好好待我?”金墨往後退了一步,梁九兒拉著他,不安道:“金墨……你,你不願意麽?”

今墨搖沒應聲,頷首沈了一陣,反問她:“你知道那個肖瀾他是什麽人麽?”

聽金墨問出這一句,梁九兒面上轉喜為哀,又哀而生怒。

“你也想勸我,想像教傻子一樣教我是麽?”她雖還保持著適才的平和,然話脫口,卻再沒了溫度。

金墨擰起的眉結一直沒散,勸道:“我沒有……”

“當然了,你是鹿晨山的名門正派,如何會瞧得起我?!”梁九兒踏了個身,明顯是要走。

“就像她,她仗著自己是崇明宮的人,就如此看不起我!!我原以為,我原以為你同她是不一樣的!!”話罷卻已禦至半空,也不知是帶了多深的怒氣,根本不留給金墨追上前的餘地,就已消失在了半空中。

若是依著白天的形容,這夜晚該是個無風的好夜。

但這天色難測卻是常見的事,赤鶴睡得迷迷糊糊,只覺秋風突而狂兀起來,喧囂著樹影在窗戶上婆娑不已。連吹起的土粒劈啪敲打著窗棱。

赤鶴近來一直睡得不沈,又被這陣劈啪聲吵得將醒未醒,皺皺眉頭終於是決定起來檢查下窗戶是否還好。

踱到窗邊,揉揉眼睛站定了,卻見外面是一片風平浪靜。

樹也安靜,風也安靜,最不安靜的就是她自己。

赤鶴木木打了個呵欠。原來適才的吵嚷都是自己夢裏所遭的驚悸麽?

她將衣領裹得緊一些,聳聳肩蠻不以為然的準備將窗戶鎖死又爬回床上去睡,然走出兩步,卻分明聽到那陣劈啪聲,是真實存在的。

大半夜的,難道進了老鼠?

赤鶴燃起一方燭燈,分辨出劈啪的響聲實是出自於自己床頭的櫃子。想來她也沒在櫃子裏藏什麽吃的,老鼠怎麽會會跑進去?

她舉著燭燈小心打開櫃子的時候,本已做好了老鼠突然沖出來的準備,然揪心等了一時,卻並沒見什麽老鼠蟻蟲之類的躥出來,且劈啪聲也悄然散了。

老鼠嘛,是怕貓的。大概嗅著她身上的貓味,也不敢出來了。由此她未再做多想,轉身準備先將燭臺放好。

然將一回首,突而背上一沈,像是攀上一了個什麽東西。赤鶴大驚,急急捏了個決就向自己身後揮去,背上的東西為了逃避此擊只得躍下,卻是猛一時掀翻了她手裏的燭臺。

燭臺摔在地上登時沒了,屋內重回漆黑,好在還有些許月光滲入,能勉強一辯磕絆。

櫃子裏的劈啪聲又繼續響烈起來,赤鶴一伸手,紅綾便飛過纏在她臂上,幽幽紅光映照著她的臉色越顯緊張。

只見櫃子顫動起來,眨眼間便從櫃子裏跳出三兩個半大的小人,這些小人肢體僵硬機械,五官嵌在臉上十分的不和諧,在這半昏不暗的環境裏,是有些駭人。

赤鶴擰著臉往後退了退,然而越看,卻越覺得這些小人的臉,有些熟悉。

“姑娘,這個面人喜不喜歡?或者你喜歡這一個?”

“姑娘,今天這個面人喜不喜歡?”

赤鶴拽著紅綾的拳頭緊了緊,可嘲的是,當時這幾個面人,她均是付了錢的。

未再多遲疑一刻,這幾個小人猛而像發了瘋似的沖她撲過來,赤鶴踏身而起躍至桌面上避開,又抽起紅綾揮了道光刃過去,三個小人應聲而退,一時沒再上前,

赤鶴卻覺得有些許不對,剛才那一個呢?

她剛想到這一點,猛又有一個物件縛上她的背,這種背後偷襲素來嚇人,赤鶴只得故技重施的捏了個法決向後背揮去,小人淒了一聲,滾至同伴身邊。

赤鶴望著它幾個切切的眼神,心頭本就酸澀,更替自己添了一份悲哀。

九兒,我現在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

她沈了沈,眼見著幾個小人又要追來一擊,赤鶴揮綾在前,重擊之下,眼前一個小人的雙臂齊齊劈斷,然它仿若無事不知痛一般,招搖著沒了雙臂的上身,扭朝赤鶴而來。

這東西,這麽變態?

赤鶴嗓子有些幹。

那直接劈成碎片,不見得它們還能恢覆起來吧。

她手上紅光大盛,不過還未及出手,自門外便沖進一柄細劍直朝小人砍來。只不過一下,就將為首的兩個小人砍碎如陶罐崩裂一般,碎落在地上消散不見。

緊接著,自門口闖進兩個人來,面上絞成了一團:

“這些是……”

☆、第一百二十一 鈴鐺

剩下的兩個小人見同伴歿了,居然還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糾纏赤鶴。雲汀沈了一聲,細劍已經回手是準備再下一殺,兩個小人這才淒叫一聲,奪窗躥出去。

金墨見狀,匆匆往前湊了兩步,喃語著:“它們肯定是去找九兒了……”如此訥訥喃了兩句,竟徑直躥出窗戶跟著它們就追了出去。

雲汀攔他不及,無可奈何的悶悶罷了回袖子,赤鶴上前慰了他一聲,又憂道:“不如你跟去看看,怕他情緒不穩,要是……”

她眼裏僅是疲憊,雲汀本想留下來仔細陪陪她。但忖了一陣,還是點頭道:“我去帶他回來,很快的。”

話罷攬了攬赤鶴的肩,順著金墨消失的地方就跟出去了。

夜風從破爛的窗戶處灌進屋裏來,把屋裏的溫度拂得更冷。經此一番折騰赤鶴已然全無了睡意。

她想去將燭燈重新燃上,可剛踱步到適才燭燈摔地的地方,整個人卻都僵住了。

身後的櫃子又傳來一陣劈啪聲,動靜卻比剛才還大。

她是不是漏了什麽?

腦內空的彈響一根弦,是啊,她怎麽忘了。

“姑娘,這個面具可喜歡?”

“這面具這麽醜,你是賣不出吧……”

“哪能啊!這面具是專程給姑娘留下的!”

面具。

赤鶴直起身來,轉回頭睨眼瞧著櫃子,手頭的紅綾捏得越發緊。

忽而一陣黑霧自櫃中噴湧而出,周遭登時變得黑暗不明,赤鶴下意識擡手擋了擋,霎時反應過來這是面具在搗鬼故意擾亂她的視線。遂以極快的速度抽起紅綾旋護在身前,想趁眼睛適應一些了再抽身出去。

猛烈的撞擊沖撞在紅綾形成的格擋之上,赤鶴虛驚一場,然眼前四下卻還是一片漆黑,無法視物。她只能依憑著感覺謹慎而行。

那怪物又趁著漆黑沖撞了幾次,好在赤鶴雖然無法視物,但一手紅綾卻護的極好,幾番下來,這怪物倒也沒傷著她。

漆黑依然不退,雙方正僵持著,突從亂中躥進另一股黑氣,赤鶴看不清明,且這次連紅綾都無法抵擋那股黑氣纏上她的腰間。一用力就將她緊緊縛住,她在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這東西纏至面具跟前,撲頭蓋臉一口黑氣沖她吐出來,赤鶴掙了一回,渾身便失了力氣。

這口黑氣熏得她腦袋暈乎,迷蒙著間,赤鶴覺察到這個怪物居然沒有繼續傷害自己,而是將她扛上了肩頭,大概是要把自己帶到什麽地方。

她雖無力,幸好紅綾一直未脫離主人的手腕,想來那怪物也忽略了這事,只顧扛著她一路往前奔。

他們走的盡是些曲曲折折的小道,赤鶴迷迷糊糊望著身後的景一瞬換一眼,一眼換一處,竟是一點想清醒些的力氣都沒有。

怪物奔了多時,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舊地。它把赤鶴扔在地上就沒了蹤影,赤鶴被他摔得挺重,腦袋撞在地上悶痛一回,竟然還清醒過來了。

她揉著腦袋打量著四周,眼見四下並無什麽鮮明的特點可以標志出這是什麽地方。只是她想著,若是要在翺洲城找這麽個偏僻的地界,怕也只有他們去的那個樹林了。

赤鶴站起來穩了穩,先是撲撲身上的灰。這裏太過安靜,難道那個怪物將它帶到這兒就是為了摔她一跤?

明顯不大可能。

她正疑惑著,卻自四方穿梭而過許多絲線,映著月下冷光這像是裁細的刀刃,割過樹幹時分明將樹幹割得澀響。好在她自初入這樹林,就一直提著警惕,這些絲線雖然來得突然,卻都被她險幸一一躲開了。

躲過這一波,迎頭卻又來了另一波,她將紅綾祭在身前,化作一環光刀,將所有沖她而來的絲線齊齊削落。

“小白貓,逞什麽強啊?白費這些力氣,不如乖乖將血給我徒兒飲一口,你也輕松不是?”這聲音是隨著下一波更為洶湧的絲線穿梭而來,赤鶴照例一檔,卻分明感到這一陣的力道,較之剛才更勝了十分。

眼前有兩人悠悠閑的踏過來,這形容,徒讓赤鶴有些哀。

你同他走在一處,倒是走得乖巧。

為首的一個見她不應聲,揮了揮手又在林間繞起許多的絲線,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如何?你痛快些,我徒兒也少受些罪。”

說話的這一人正是肖瀾。赤鶴有些酸的嗤了一聲,嘲道:“你一口一個徒兒,好像你是個挺好的師傅?要真是想讓她輕松些,還不如替她把黑弦取出來!”

大約因著憤懣,她目裏的赤金色登時閃了閃。

肖瀾挑了挑眉,冷笑道:“我不想讓你死,不過也就是因為你對她還有點用。”他指尖揮控著,滿林子的絲線已如弦上之箭。

“但你嘴巴這麽閑,我倒不如讓它永遠都發不出聲音!”

話罷手指一揮,這林子裏像下了一場箭雨,於此赤鶴倒是早有防備,禦下絲線不難,只是晃眼見,肖瀾竟直接提身就沖她攻來,赤鶴自知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也沒想著要與他如何相抗,只竭盡所能的一直在旁避著。

她沒忍住抽回眼看了看梁九兒,卻見她已是臉色蒼白,想來她被黑弦折磨得實在痛苦,忽的心頭一軟,卻也由此失神,被肖瀾一擊劈中。

赤鶴吃痛的倒吸了口涼氣,跌跌兩步勉強站住身形。梁九兒大概再憋不住,也踏了個身朝她奔過來,招招下的皆是死手。

赤鶴看著她冷漠的一張臉,有些懵。

你這一刻的怒氣,是為了他麽?

你覺得我不該同他,你的師傅交手是麽?

“九兒,我們回去吧。”她得空縛住了梁九兒的雙手,軟下心來又勸了一回。此一言卻又遭對方瞪了一回,掙脫她道:

“我討厭你。”

梁九兒話罷還頓了頓,繼而又沖她猛的踢打過來。赤鶴也如死心了一樣,再沒了怵的意思,同她鬥得正酣。

自梁九兒出手以後,肖瀾就已經罷手站在一旁再沒了動作,好像看熱鬧一般看著她二人。

這畫面在他眼裏,實在有意思。

那邊赤鶴晃身閃過一擊,梁九兒卻從她身上撈了個東西,有些得意咧開嘴角,將那東西抓在手上仔細一看,原是個鈴鐺。

是金墨那天給他們的鈴鐺,一直由赤鶴收著。

梁九兒好奇的搖了搖,鈴鐺發出一陣脆響,她偏頭望著赤鶴道:“鈴鐺?”

☆、第一百二十二 還給你

赤鶴見那鈴鐺掛在她手裏還挺合稱,一想那本來就是金墨的東西,便如實道:“這是金墨的鈴鐺。”

其實她這麽提,亦是帶著些私心。想著梁九兒或許能由此穩一穩。

果然如她想的一樣,梁九兒聽見金墨這個名字,眼底閃了閃,低道:“他的?”

赤鶴默了一陣,刻意捏出一種欲言又止的語氣:“是。”

這個是字說的將盡未盡,像是個魚鉤,鉤著梁九兒就湊前來:“他的鈴鐺,為什麽會在你這兒?”

夜色下少女的眼神幽深得像是一汪水,赤鶴只得蕓蕓嘆出一口氣,淡淡道:“因為金墨說,只要搖這個鈴鐺,他就會出現……”話間,她擡眼十分溫婉的對上梁九兒的眸子,續道:“其實這個鈴鐺不是給我的,是給誰的,你還不知道麽?”

誠然當時金墨將這個鈴鐺交給她的時候,還沒有梁九兒這回事。但她此時謅這個胡話卻也是為了穩住梁九兒,如此,應該也不算過分。

此話一出,梁九兒拿著鈴鐺該是冷靜了下來,喃喃道:“我搖這個鈴鐺,他就會出現?”她忽然將鈴鐺緊緊捏在手中,對著赤鶴的眼神轉而狠歷起來:“你又騙我!!”

情勢突變,以至於她拔劍的時候,赤鶴還有些反應不及,眼見著局促之下就要受她一擊,險幸破空來了另一道細劍將梁九兒手上這一柄彈開,赤鶴額上蒙了層虛汗,畢竟適才那一劍委實又猛又急。

回望過去,挺爭氣的是金墨來了。

彼時他已經趕到了梁九兒身邊,握著她的手卻並沒有要把劍還她的意思。他註意到她手上握著那個鈴鐺,遂輕輕問了一句:“是你搖的嗎?你知道這兩個鈴鐺會一起響是不是?嗯?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你還記得是麽?”話間他將自己懷裏的那個鈴鐺掏出來,輕輕一晃,兩個金鈴就一前一後的脆響起來。

誠然他曾經有沒有同梁九兒說過這鈴鐺的話赤鶴也無記可尋,但起碼梁九兒現在眼中是沒有殺氣的,她就很欣慰。

“她沒騙我。”

梁九兒到底信了她一次,但信這一次能改變多少事情,卻是赤鶴無能揣測的了。

赤鶴正望著她二人出神,另一旁卻聽見打鬥聲愈發響烈起來,卻是雲汀同肖瀾交起手來,鬥得正酣。

記得初時他們見著肖瀾的時候,雲汀與他對峙沒多時便落了下風且落的明顯。但看近兩次他進步的卻不止一星半點。

也不知他為了那段仇,暗地裏是怎麽努力的。想到這一層,她徒心疼起雲汀來。

一道紅綾淩空乍現避開了肖瀾直擊雲汀面門的一擊,他退身悻悻看過去,只見赤鶴雙目炯然,沒有半分想要退後的意思。

肖瀾亦跟著看了她一眼,嗤笑道:“你急什麽?自然有人來收拾你,不用你來爭!”

收拾我?

赤鶴緊了緊手,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與雲汀合力手上並不敢松懈。然雖如此,他二人合力相抵肖瀾也算不得輕松,好在梁九兒被金墨牽制著不能過來添亂。

突然襲進一道細劍是直朝著赤鶴而來,雲汀急喚一句“小心!”且伸手護她,好在反應得及時也算險險避過。赤鶴順劍望去,卻見細劍又折回主人手中,而持劍的是一身蒙面的黑衣。

黑色的面罩將其遮去了半張臉,只顯露出的一雙秀目。然面上雖是刻意遮住了,卻蒼不了一雙秀目。依著這,赤鶴大抵能辯出朝她攻過來的,是位女子。

偏過一擊,那人轉手又向她刺來,且一招一擊之下,顯然是在把赤鶴往偏僻處推進。雲汀每每想出手阻攔,卻都被肖瀾牽制住,只能眼望著赤鶴被這名黑衣人逼至林子深處,淡出了他的視野。

將一開始赤鶴還有些遲疑,不確定這人是誰,所以下手也都有所保留。現下幾招過去,她倒對這人的身份能猜了個七八分準。

女的,想收拾她的,招式又是她見過的,還能是誰?

想明白之後,她手上再沒了客氣,反是怒從心上來,紅光大盛之下,竟是一擊將那人劈出數遠,直摔在地上咳出一口熱血。

赤鶴不急不徐地落到她身前,伸手拆下她的面罩拋在地上,望著眼下這張略有訝異的臉冷言道:“水牢中,受了你雙蛇扣的照顧,現在或許該換我來照顧照顧你。”

說著,她手上的紅綾化作一柄紅刺,映著身前那張熟悉又嫌惡的臉。

一身黑裳的芷水退了退,雖有些懼,卻還是嘴硬道:“九雷池上讓你逃了,你以為這次你還能躲得過?!”

赤鶴搖了搖頭,坦然道:“逃不逃的掉,這盡是後話。”

她的無所畏讓芷水眼內蒙起一層恐懼:“你,你不敢的,你……”

是啊,若是從前,我確實是不敢的。

赤鶴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如此心狠的一天。她再不想聽芷水多說一言,寄起紅刺懸在二人之間,猛亦揮袖紅刺就生刺入她肩頸處。

熱血濺到她的手上,被風一吹轉而微涼。

刺下人發出淒厲的哀叫,赤鶴掌心一舒,紅刺又落回她手中。

她目光清冷,連自己都覺得淡漠:

“雙蛇扣嘛,就該成雙的,這才一刺呢。”話罷她竟有些自嘲的牽出一絲笑來,又道:“剩下一刺,自當慢慢還。”

芷水顫著手撫住肩頭,切齒向她道:“你!!今天必得死在這裏!!”

隨她一聲令下,突突竟從林子間湧出多個盤連谷的弟子,團團將赤鶴圍住。

赤鶴也不慌,淡定且從容的望了四周一眼,嗤笑道:“若是出來得早一些,你們的心尖尖也不會傷的那麽狼狽了。”

芷水知她這是在恥笑自己,惱怒之下,發瘋一般的向向眾弟子施令,登時幾個弟子一擁而上,赤鶴也不怵,紅綾在手泛著孤傲的光。

一場混亂的廝殺下,赤鶴身上已經沾了不少血痕。

須臾,她能聽到有人正匆匆奔向這裏,且一路急喚著她的名字。而盤連谷的弟子聽到有人往這裏趕來,皆由芷水帶著頭先撤了。

其實身上這些傷雖說是見了血,但同以往相論起來,卻還不至於讓她暈虛的地步。

但這次不知是為何,她身上恍如失了許多力氣,眼望著那身素衫急喚著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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