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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你這個貓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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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節的幻暝界遍地開著一種明黃色的小花,且水邊猶盛,將半把殘陽照著的水面綴如碎金。

在來幻瞑界的半道上,赤鶴就因體力不支在平楉身畔化回了原身,又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她倒也很心安理得的昏睡了過去。

一夢方知秋深。她這一睡,可以說是把這幾天擔驚受怕缺的瞌睡全補齊了。美中不足的是她這一覺睡得並算不得踏實,來來回回總是夢見那個猙獰兇煞的九雷池,如此在夢裏翻一陣覆一陣,還是把額上睡出一層薄汗。

她感到有人撫過她的軟如碎羽的白毛,其實不恥一些,這人撫得她還挺受用。

須知這身白毛她一直挺持得自豪的,畢竟比起水裏游的天上飛的,走獸的皮毛手感總要好一些。

所以往常元屏也好,雲汀也好,環抱著她的原身在懷裏摸摸蹭蹭的時候她總是高興的。

現在撫著她的這雙手手法極其輕柔,那麽溫柔應該是雲汀吧,她真的挺想他的,所以他應該也跟自己一樣是在想著自己的,那他偷偷跑出來摸一摸她也是有可能的。

迷迷糊糊間,赤鶴就往那雙手上貼了帖,而那雙手也很自然的容納著她,與她貼合的更細致更緊密。

她又心滿意足的往深裏睡了過去,迷蒙中看到一個開滿醉凰花的院子,稀稀拉拉的花瓣落了一地,而樹下席地坐著一個披發的少年,一身素衣眉眼清秀。

見著她來了,少年盈盈笑開臉來,向她伸手道:“赤鶴,過來。”

這是雲汀,她擔心的,放不下的雲汀。

她伸手想向雲汀探去,周遭忽而陷入一片驚雷,無數道閃電豎劈在她跟前,就這麽把她炸醒了。

一間極其陌生的屋子,一股非常陌生的熏香味。滿屋子裝飾著奇石怪刻,不拘泥於典雅,倒另有一種風味。

她伸長了前爪躬起後身想伸個懶腰,但這個懶腰還有全部抻出,就被一個她想忽視也忽視不掉的聲音生生把半個懶腰憋了回去:

“你這貓終於睡醒了?”

她僵在那裏,爪子杵在陌生的床榻上,忖了一陣。

是了,時值她要縱身九雷池,是被這位鬼公子救下的。

她很自然的抽起爪子來舔了舔,故作鎮定的自問現在她的身體狀況是不是還好?平楉一向在取她眼睛這個事上講究有些多。

所以這也不難解釋為何平楉將她劫回來卻不急著傷她了。

那看來就是她不太好。

赤鶴把爪子來回舔了個遍,終於坦然道:“來吧。”

平楉看著她一動一動的貓胡子,疑道:“來什麽?”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啊。雖說我現在身體狀態算不得是最好的,但是你要再多讓我活兩天的話,我估計我也受不了。”

平楉睨著眼:“嗯?”

赤鶴亦睨著雙赤金的貓眼回望他:“現在吧,我好歹已經有死的心理準備,反正這段日子一直過得要死不活的……”

話間她感覺自己肩頸還在有些痛。平楉跟著看了看她身上那幾道就算化為原身也掩不了的傷口,點頭低低應道:“我能想象得到……”

他不知道她是怎麽忍下這些痛楚的。

赤鶴頓了頓,擺開一個頗為英勇的姿態:“你再讓我好過兩天,沒準我就不敢死了……所以你幹幹脆脆給個痛快吧!”

說完她把眼一閉,好像下一刻就要就義獻身一樣。

這姿勢本該是個好姿勢,但她一只貓做得英勇,這姿勢就變得有些……滑稽。

平楉當然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因赤鶴閉著眼看不到他此時眼角勾起的一分笑,只覺他伸手撫上了自己的皮毛,來回摩挲了一陣。

她恢覆得還不算好,平楉碰到她雙臂時她還是會痛的顫一顫。

“說得對。我不能讓你多活兩日。”他的聲音很平靜,好像這件事於他而言沒有一丁點的波瀾。

既不激動,也不興奮。

赤鶴橫閉著眼,哀愴得沒有睜開。

轉念一想,其實這個死法也要比九雷池好得多了吧。好歹自己三魂七魄猶在,能另入一道輪回。

也不知自己下一世能投個什麽道,不過最近幾年年歲都不大好,幻瞑界和崇明宮局勢緊張,估計投哪個道都不太安寧。

或許可以緩一緩?

她不急這個事。在冥界先晃蕩一陣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赤鶴兀自想了這麽多,卻遲遲不見平楉動手,忍不住睜開眼望了望,才見他已踱到另一側的桌旁自顧自添茶去了。

原來平楉還有這個講究?

取人性命之前還有添杯熱茶潤一潤情調?

這……

是不是有點講究得過於變態了。

彼時有人敲了敲門,平楉獨走過去開門接下了一個木盤,貓耳朵素來靈,她聽見門外那個人說了句“水花膏”,便一直盯著門那邊在看。

她記得這味水花膏是幻暝界裏一劑傷皮破骨的良藥,照這麽說,平楉還要將她治好了才動手?

實在是,講究得變態。

未幾,平楉已經端著一個水藍色的瓷瓶來到她身畔,赤鶴憂了一憂,婉拒道:“其實我覺得,我身上這兩處傷沒大影響的。”

她胡子顫了顫,又補充道:“我是覺得,真的不會影響到我這雙眼睛的藥效的。”

平楉有些無奈的勉強搖搖頭,嘆道:“時至今日,你卻還覺得我要取你眼睛麽?赤鶴?”

她眨巴眨巴眼,茫然著:“不是你自己說的,不能讓我多活兩日麽。”

“可我的意思的是……”平楉將水藍色的藥瓶擱在她床頭,一掀衣裳落坐在她榻旁,她自然而然是往旁側退了退,又退了退。

平楉撇撇嘴,將她拉近身,撫著她的皮毛道:“我需讓你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赤鶴怔了,恍覺今日,平楉的眼神有些莫名。

“你曾經不是問我,在流心島上,我沈的那個幻境是什麽嗎?”

我問過嗎?啊,我是問過。

但其實知道不知道現在對我來說,已經不大重要了的。

赤鶴沒應聲,舔了舔鼻子。

她一身毛發雪白,神態松散,尖耳挺立,就算沒有那雙赤金瞳的點綴將她放在貓群裏也稱得上是一只出眾的貓。偏她此時還歪著個貓腦袋,胡子是不是顫一顫,與平楉對視著。

大約對著她這副貓樣平楉實在沒法較真談事情,遂撫額無奈道:

“不如你還是先化回來吧,沖著你這個樣子我實在是專註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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