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覓整個人浸在浴桶裏沐著花瓣浴，心裏忐忑不安，身上的衣裳都被換下帶走，一個老嬤嬤在她身後幫她揉著肩，手指不時碰上同一個地方。

那裏，應該就是胎記的位置吧？

她從來不曉得自己身上還有胎記這種東西，也沒有人與她說過，倒不知道這胎記有什麽出奇的地方能讓原本要處斬的她現在在這裏舒適地呆著。

宋殊原被人押走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關於胎記的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那個……我……”沈覓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了，想詢問一下這裏是哪裏以及現在的情況，還沒問出口就聽見房門有規律地被叩響了兩聲。

“姑娘，沐浴好了嗎？”是尖細的太監的聲音。

華麗麗的屋子，伺候的老嬤嬤，傳話的太監，她剛剛是被塞進馬車裏運進來的，但是看周邊的情況再聯系一下帶她走的人，不難想到這裏是什麽地方。

皇宮。

“好了。”這一聲是那個老嬤嬤回答的，下一刻她就把人從水裏提拎出來，轉身拿了一塊大方巾讓沈覓自己擦幹，這才去取桌上托盤裏放著的衣裳。

動作這樣嫻熟，一看就是經驗老到，雖然瞧著只有四十多歲的模樣，但是宮中女子素來入宮早，這個年紀也可稱得上是老人了。

嬤嬤遞來的衣裳是上好的綢布段子，比她在外頭見過的達官顯貴家裏的夫人小姐們的衣物都要好，摸著無比順滑，好像摸的不是一塊布而是天上的雲朵那般。

“這……給我的？”這麽好的衣服，總不會在裏邊藏些毒針什麽的害她吧？

她點點頭，將衣服遞到她手上，道：“快換上吧，換好之後跟我去另一個地方。”

“還有另一個地方……”沈覓嘀咕著接過衣裳，在嬤嬤的註視下繞到屏風後頭去換衣裳。

方才疊得方方正正瞧不出來，如今抖開了穿到身上才知道了這衣服原本的模樣——鵝黃色的宮裝，不算華麗，但也絕不簡素。

衣裳的領口和袖口處都稍稍外翻，上邊用銀色的絲線繡出了好看的雲紋，從領口處綿延著往下，與腰間束著的銀色腰帶相互映襯著，裙底盛開著大朵大朵的紅色蓮花，花邊勾著一圈金色的絲線。

單調的色彩和花紋確實算不算華貴，但金絲銀線，又確實不樸素。

沈覓素來不會也不喜歡捯飭自己，在寨子裏都是怎麽舒服怎麽穿，或者和手底下的人一樣粗布短衣的裝扮，或者為了方便扮和男裝，更好一些的是收拾一下換上裙子做個淑女裝扮，卻從未有過如此盛裝。

鏡子裏的人瞧著，除了那張臉，怎麽都不像她。

嬤嬤拉過她轉著圈瞧了急眼，頗為合適，滿意地點點頭便把她按到椅子上開始給她梳頭。

被抓來的時候由於有過一些拉扯加上宋殊原梳的發髻並不十分牢靠，早已經散了個沒形，這嬤嬤大概是伺候什麽人的，一雙手巧得很，很快就幫她梳出了一個少女的頭。

沈覓對著鏡子左瞧瞧，苦著一張臉擡頭對嬤嬤道:“我已經嫁為人婦了，能不能……”

“時間有些趕緊，來不及換了。再說了，一沒拜天地二沒拜高堂，梳個發髻算哪門子成親，回頭你們正正經經成了親再梳吧。趕緊的，跟我來!”

沈覓有些訝異流言的傳播速度，這才多久的功夫連宮裏的嬤嬤都知道了就那樣的男歡女愛的小事

不過訝異歸訝異，嬤嬤接連投過幾個犀利的眼神她也沒好再說什麽，乖乖起身拖著厚厚的宮裝跟著她走。

嬤嬤口中的下一個地方不過兩間屋子的距離，裏面已經等候了三個更年長一些的老嬤嬤在那裏，沈覓心中有些忐忑，還是配合著上前，任那幾人將自己身上好不容易穿好的衣服統統退去上下檢查了一通。

她們要看胎記是不是真的已經讓沈覓不是很能接受，哪知道還要驗什麽處子之身，駭得沈覓當即從床上跳了起來，把那幾個上來要用強的人掀翻在地。

聽說驗處子之身是皇帝或者皇子們選妃時候的程序，難不成在刑場的時候皇帝瞧上她了？因為她脖子後邊那個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胎記！？

“不用驗了！本大王都不知道睡過多少男子了，你們皇帝想要處子之身就別驗了！”皇帝高高在上，總不能容忍自己睡一個已經睡過許多男人的女人吧。

那幾個嬤嬤聽著臉色瞬時黑了大半，從地上爬起身伺候她把衣服穿上，抖擻之間只覺得指間疼了一下，回頭看去就見一個老嬤嬤端著一碗水在接從她手指頭流出的血。

沈覓蹙了蹙眉，看著她將血水端走，並未多說什麽話。

她覺得這個皇帝可能精神上有什麽問題，知道與她做不成那種暧昧的關系，轉頭想跟她歃血結義成兄妹。

結義什麽的沈覓是不太情願的，這皇帝老得都能當她爹了，但轉念想想好歹是皇帝，若真是結義金蘭，那慕容林淵指不定能給她幾分薄面，把宋殊原給放了。

跟著嬤嬤走出去的時候，門口已經聽了一座轎輦在候著，擡轎的四個轎夫見人出來齊齊跪了一地說著吉祥話，沈覓著實楞了好一陣子才在嬤嬤的提醒下讓人起來。

坐著轎輦實實地在宮道裏邊顛簸了大半個時辰，才在一處叫做乾元宮的大門前落下將她放了下來。

望了一眼前後都空蕩蕩靜悄悄的宮道，沈覓覺著還是她那個走幾步路就到地方，放眼過去都能瞧見人的小寨子好。

想來這皇帝住在這麽大的地方著實寂寞了，找她這種有煙火氣的人來也就是添添樂子罷了。

“姑娘，請隨我這邊來。”裏邊一個小太監迎上來，朝她弓著腰伸手為她指路。

沈覓轉頭瞧了一眼領她過來的嬤嬤，後者點了點頭，她這才邁開步子走進去。

不得不說一句，這宮裝好看是好看，可是除了好看並不太實在，走個路後邊拖了長長一截在地上，又臟又累贅，她幾番想把後頭曳地的裙擺提起來紮腰上走，無奈那嬤嬤眼神太過犀利，她也不好來硬的，萬一把人氣死過去就不好了。

殿裏裝飾得堂皇富麗，光是這殿就抵了她寨子裏三個大堂，她那麽大一座寨子比之這皇宮簡直是不夠瞧的。

龍案後頭一襲明黃色衣袍上頭繡著兩條飛龍的人便是當今皇帝，今天在刑場沒仔細瞧，這麽看來年紀是大了些，卻還是頗有英姿的，早個二十年也是個俊俏的男子。

殿裏除了慕容林淵之外，還站了兩個大臣，瞧著樣子階品應該挺高，再有便是伺候的宮人，倒是沒瞧見什麽皇後娘娘之類的後妃。

沈覓雙手疊在一起，在看不見的袖袍底下絞弄起來，心裏暗暗猜測著一會兒會發生的事情。

總不能是皇帝老大哥要認她這個妹子，找了三個有身份地位的大臣來做見證？

先前在法場見到的那個大太監端著碗什麽東西從殿後出來，將那碗放到案上，對上皇帝的視線，點了點頭。

皇帝的眼裏瞬間閃過了一絲什麽東西，高興？激動？猶疑？好像還有一點愧疚？

這……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沈覓下意識往後退一步，無奈那曳地的裙擺確實不方便，好在她這一步邁得不大，不然在這種場境跌倒可就沒什麽臉面可言了。

老嬤嬤上前一步扶住她，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兩拍。

不知道為什麽，先前她一直對這宮裏的嬤嬤沒什麽好感，她在她手背上這麽拍了拍，倒是讓她安心不少，心底也騰起了一股暖意。

“丫頭，你叫沈覓？今年多大了？”問話的是皇帝，話語倒不想她想象中的那般淩厲，滄桑之中透著一股關懷的意味在裏頭。

雖然這樣，沈覓對這個權利最高者的問話還是有著抵觸的，本不想如願回答，但想想覺得他也許已經找人調查過了，若是不配合指不定宋殊原會有危險，便只好配合地點了點頭，道：“我叫沈覓，今年十六”

……吧。

宋殊原和沈小二是這麽告訴她的，雖然她對自己年紀輕輕在十萬群山折騰了一個女大王的地位有些不太相信，但這似乎就是事實。

“你娘可是叫白素雪？她和沈征良是什麽關系？”

“哈？”乍一聽這兩個名字著實陌生得滿頭迷霧，反映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是她爹娘的名字。“我娘是叫白素雪，沈征良是我爹。”

“什麽！？你爹！？他還真敢！哼！”皇帝重重一把拍在龍案上，力道之大，她仿佛瞧見了案上的物拾都隨之顫動。

沈覓眉頭暗暗挑了挑，她爹娘連她都生出來了，有什麽不可以的？難不成這皇帝連手底下的大員跟誰成親都要管？

等了好一會兒皇帝的怒氣才消下去一些，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丫頭，你娘可有跟你說過，你不是沈……你爹的女兒？”

沈覓整張臉笑得有些扭曲，這皇帝老頭是特意來跟她開玩笑的？

“皇上，您老人家每日奏折批多了糊塗了吧？我怎麽可能不是我爹的女兒？我不是我爹的女兒難不成是你女兒？”

這話一出口，沈覓趕緊伸手捂住嘴，天家的玩笑可不能亂開，那可是殺頭的罪名。

周圍的人都默了下來看著她不說話，這讓她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慌張感。

皇帝收起了方才的那副小心翼翼的平和，嚴肅著一張臉從龍案後站起來走向她，道：“你說得沒錯，你爹不是沈征良，素雪是朕的女人，你是朕的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

山大王變成了皇帝的女兒，我覺得我腦洞有點大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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