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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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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的日子並非全是柔情蜜意,偶爾還會吵架。

比如倪嘉予非常看不慣陸曄不肯每天倒垃圾,尤其是書房的垃圾,而陸曄堅持只是紙屑包裝盒,沒有果皮剩飯一類會變質發臭的東西,不必每天倒。

再比如洗完澡,倪嘉予總會順手把衣服洗了,陸曄就非得拖到第二天早上,還振振有詞說煮粥時洗衣服,不耽誤時間。

然後兩人就會吵上幾句,吵完又牽著手出門上班,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有一天出去逛街,碰到個大學校友。小妹子入學年份正好夾在他倆中間,對著倪嘉予一口一個嘉予姐,對陸曄則稱小學弟。

倪嘉予很惆悵。

她一直在學校裏待著,當學生時有人喊她學姐,也有人喊她學妹,出國後互相叫英文名,年齡差距被淡化。再者,國外校園裏四五十歲來攻讀學位的也大有人在,她反而是年紀比較小的那一檔。

回國後去C大任教,無論是同事還是學生,都喊她倪老師,遇上輩分大、資歷高的,還得被叫幾聲小倪。

除了家裏兩個活寶弟弟,很久沒人喊她姐了。

年近三十的女人,忽然有些郁悶。

轉而想起陸曄以前也是喊嘉予姐,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開始連名帶姓,到現在也是,既沒取什麽親昵的稱呼,也沒繼續喊姐,就叫名字。

她也一樣。

果然是年紀大了不愛折騰,連取個昵稱的興致都沒了嗎?

臨睡前,倪嘉予把這件事當玩笑一樣跟陸曄講。本意是小小暗示一下自己年紀不小,該考慮終身大事了,不如什麽時候把證給領了吧……不過這事不能由她來說。

她本就覺得兩人的發展節奏有點詭異,慢的時候死拖著不談戀愛,快起來直接——咳咳,那什麽。

總之,她還是有點女孩子的矜持。

但是她這個暗示實在太隱晦,陸曄只註意到字面意思:“你是說想要個愛稱?你想聽什麽?倪老師,嘉予,小予,嘉嘉,予予……排列組合嘛,隨便挑一個。”

倪嘉予邊聽邊搓雞皮疙瘩,只好放棄:“算了。”

可還是有點郁悶,便問:“你以前不是喊嘉予姐嗎,為什麽不喊了?”

陸曄答得理直氣壯:“那時想追你,當然要盡量避免年齡差,你看起來就像個姐弟戀適應不良的。”

倪嘉予掰開某人隨便亂動的手,她還真就適應不良給他看看。

“難道——”陸曄賤兮兮地貼過去,在她耳邊說,“你想玩情趣?哎喲,好羞澀哦!”

還要不要臉了?!

倪嘉予一腳踹開:“好好睡覺,熱死了。”

陸曄把她伸到被子外的手拉回來:“別動。馬上十月了,晚上溫度低,當心著涼。”

他一正經就特別靠譜,倪嘉予心裏甜甜的,窩在他懷裏問:“國慶有什麽安排?”

“暫時沒有。”陸曄忽然說,“要不跟我回家?”

“不去!”

“那我跟你回家?”

“……我要睡了。”

又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

陸曄笑著哄她:“我媽很喜歡你,我爸又全聽我媽的,我要是帶你回去,他們肯定高興壞了。”

“可不是壞了麽……”倪嘉予縮著脖子,“我還裝過你後媽。”

一想到以前幹的蠢事就恨不得切腹自盡,太特麽中二了!

陸曄笑個不停,繼續哄:“沒事兒,你不是迷途知返還搶先告狀了麽,我媽對你印象特別好,看你就跟看金磚一樣。不騙你,真的。”

倪嘉予想象自己裹著一層金的樣子,有些惡寒。

然而世事弄人,怕什麽來什麽。

那天周末,兩人睡到中午才起,門鈴響時只以為送快遞的到了。

陸曄去開門,一擡頭就僵在原地,喊了聲:“媽。”

與此同時,浴室裏傳來倪嘉予的聲音:“陸曄,你又不肯洗衣服!”

空氣有些凝滯,尹慧芬提著兩包餛飩,楞了好久才說:“一又三分之一的金磚?”

陸曄幹笑:“是。”

於是猝不及防就見了家長。

尹慧芬熱餛飩時,把陸曄趕出去買鹵雞爪。

倪嘉予自覺地跟進廚房打下手,幫忙倒水遞盤子,問什麽答什麽,態度十分恭敬。

不過幾分鐘時間,就把身家背景全交代了。

由於倪昊的關系,尹慧芬對倪家的事還算了解,只是對她這幾年的個人發展比較好奇,聽說出國讀博,現在在C大教書,忍不住誇了幾句,笑道:“上次見你還是十年前呢,時間過得真快。”

倪嘉予尷尬地撓頭發。

“別那麽拘謹。”水開了,尹慧芬換成小火,把餛飩扔進去,“吃幾只?”

“八只。”

“吃得飽嗎?”尹慧芬皺眉,一口氣煮了大半鍋,還嫌少,“先煮咱倆的,等陸曄回來再給他煮”

倪嘉予終於明白陸曄為什麽說在家會撐死了。

餛飩是家裏包好並燒熟的,放涼了之後裝在保鮮袋裏,現在用開水焐熱就行。等的時候,尹慧芬說:“我一直想生個女兒,可惜沒緣分。現在見了你,覺得生不生也無所謂,誰家閨女能養得這麽好啊!”

盡管平時沒少聽人誇,現在當著未來婆婆的面,心情卻不太一樣,倪嘉予莫名覺得難為情。

尹慧芬握著她的手,嘆了口氣:“你倆要好好的,他真的很喜歡你。”

這幾年陸曄在等人,她都看在眼裏,有時好奇是什麽樣的女孩才能讓他這麽迷戀,有時又生氣,覺得自家兒子樣樣拿得出手,憑什麽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但更多的是心疼,怕他萬一等不到,真的會孤零零一輩子。

她不指望習慣大城市生活的孩子能回家鄉,在外面也沒什麽不好,家裏幫他把房子車子都搞定,他只要能養活自己就行。

可是一個人打拼太累了,她盼著有個人能陪陪他,好歹難過時也有人說說話,父母畢竟不能照顧孩子一生。

陸建平勸她,兒孫自有兒孫福,感情的事急不來。

倪嘉予回握她的手,鄭重答應:“我知道。”

尹慧芬眼睛有些熱,轉身擦了擦,掀起鍋蓋:“好了,不說這些了,先吃。給你十六只,不許剩啊!”

倪嘉予捧著一大碗餛飩出去,臉上笑瞇瞇,心裏哭唧唧,一見陸曄回來,立刻沖上去餵了他兩只,還不忘幫他擦擦嘴,別讓人看出來。

陸曄這邊剛吞下兩餛飩,那邊又被他媽塞了二十只,幸福與痛苦並存。

國慶放七天,倪嘉予在大學教書自不必說,陸曄公司項目順利驗收,老板高興,表示法定節假日要關愛員工,也要省筆加班費,讓他們開心過節,別往公司跑。

高速公路一放假就堵死,尹慧芬勸他們出去玩,別總宅在家裏。

倪嘉予便說:“去杭州吧。”

陸曄提醒她:“G20峰會後,杭州不僅房價飆升,游客數量也飆升,你做好心理準備。”

“總不會把橋壓斷吧。”倪嘉予無所謂,反正到哪都人多。

為了避免在高速上堵到地老天荒,兩人索性不開車,買了直達的高鐵票。到酒店安頓下來時已臨近傍晚,悠閑地出來散步。

城裏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

桂花小,葉子卻多,往往人走在街上,四周已被花香環繞,舉目四望卻找不到一棵桂花樹。有時也有風的功勞,將東邊的馥郁送到了西邊。

陸曄和倪嘉予都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盡管都是江南水鄉,每一座城卻都有其獨特的味道。

例如烏鎮枕水人家,勢必要撐一條烏篷船過石拱橋,裁一塊藍印花布折成三角頭巾,那是質樸溫潤的味道。

而蘇州則是精致,拙政園和獅子林,寒山寺和平江路,像個蕙質蘭心的大家閨秀。

至於杭州,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也是王祖賢潑向空中的一杯酒,灑落而下,促成橋上相會的姻緣。

這座城承載過南宋王朝的衰亡,背過“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鍋。有人把王朝的覆滅歸結於美景使人喪志,聽起來像陳圓圓葬送了大明江山一樣可笑。

山水無言,千古相依,傳說也好,歷史也罷,無非是加重其文化底蘊,給後來人供以談資。

傍晚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西湖游客不算多,至少沒像白天一樣擠得4G信號都連不上。

兩人沒查地圖,也不急著找西湖十景,堪稱佛系旅游,隨緣隨心。

到了七點鐘,果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倪嘉予建議先回去,明天再逛。

陸曄從包裏拿出折疊傘,勸她:“西湖就是要下雨才有氛圍,晴天來玩的多了去了,雨夜游西湖的能有幾個?別怕,我們有傘。”

倪嘉予信了他的邪。

一開始確實很有意境,桂花被雨水浸潤,混著青草味,更增幾分清冷。夜色籠罩著湖面,連路燈都在雨幕裏泛著昏黃的光圈。

游人或行色匆匆尋找避雨的屋檐,或徐步緩緩不畏風雨,而他們撐著傘,牽著手,照樣是優哉游哉的樣子,著實惹人嫉妒。

秀恩愛會被燒燒燒,秀恩愛還要秀傘則會樂極生悲。

原先只是小雨添情趣,到後來暴雨如註,打在傘面上唯恐把傘穿破。

一路狼狽地跑到最近的飯店,倪嘉予說:“我再也不要這種氛圍了。”

陸曄把傘都給她撐了,自己濕了一半,聞言卻說:“別啊,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學學蘇公,對面還有他修的蘇堤呢。”

“你居然記得住這麽久遠的古詩詞?”

不怪倪嘉予看不起他,他前兩天興之所至背《岳陽樓記》,背到“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時,自然流暢地接了句“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陸曄帶著她進店裏找吃的,坦誠道:“蘇東坡的詞我只記得三首。”

“還有兩首呢?”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這是跟王菲學會的。最後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句太好用了,我對很多課程都是如此。”

此乃廣大學子的真實寫照。

旅行第二天倒是天氣不錯。

陸曄的意思是先去靈隱寺玩,反正西湖已經逛了一點,再逛也是一個湖。

倪嘉予說:“我想和你一起逛蘇堤。”

凡事加上“和你一起”四個字,趣味更添十分。

倪嘉予請路人幫忙拍照,靠著陸曄肩頭坐在湖邊長椅上。

路人問:“不拍正臉,只拍背影?”

“對。”

陸曄看著手機裏這張剛拍的照片,雖然覺得意境甚美,但也不解:“就算不想拍游客照,也不用連臉都不露吧?”

“不好看嗎?”倪嘉予倒是挺喜歡,“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

這話聽得舒心,陸曄抱著她說:“再坐一會兒。”

“蘇堤好長啊。”

“所以好不容易碰到張空椅子,一定要抓緊時間多休息。”

倪嘉予說:“可是和你一起走,就不覺得長了。”

“你最近修煉了甜言蜜語技能嗎?”陸曄握著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隨時隨地說情話。”

初秋衣服穿得不多,倪嘉予笑著埋在他頸窩,鼻尖輕觸肌膚,親昵而酥麻。

她想把欠了好幾年的情話都補給他。

對他的喜歡,每一天都多一點,攢著攢著就藏不住了,想把冒出來的那些都說給他聽。

“我們冬天時再來一次,來看斷橋殘雪。”

“好。”

“找時間回趟A大吧,借張學生卡逛圖書館。”

“好。”

“你怎麽什麽都說好?”

陸曄笑道:“陪你做你喜歡的事,當然好。”

“你為什麽喜歡我呀?”

“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只是這樣嗎?”

“不夠?”

“夠!”

那天回去時選了個人流量最多的出口,公路堵成停車場,游人擠在人行道上,密密麻麻,熙熙攘攘。

倪嘉予拉著他上了剛到站的一輛公交車,直接到最後一排的空位上坐下。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半依著他睡覺。

陸曄撥開她的碎發,在眉心印上一個吻。

這輛車會開往哪裏呢?

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橫豎會離開景區。

外面依舊人潮湧動,鳴笛聲此起彼伏,私家車也好,公交車也罷,全在這裏堵成一片。

時間仿佛是靜止的,唯有愛在緩緩流淌,溫暖心窩。

睡吧,不怕坐過站。

迷路也不用擔心,總能回得去。

只要他們在一起就好。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白天寫完了,就現在更吧,往後刷新一下,還有個小番外。

☆、番外

贏了場足球賽,劉導帶著劉嫂來加油,突然想起你從沒看過我踢球。

今天和舍友一起自習,館長又睡在我的作業紙上,這回沒你幫著順毛,只好等它自己醒,醒來還朝我抓了抓臉。

聽說倪昊在追他們系一個女孩,被十動然拒,作為兄弟,我很不道德地幸災樂禍。

學校電視臺拍了個小短片,叫“A大女不解風情”,我覺得我可以去投稿,你非常符合標題要求。

下雪了,操場上很多人在堆雪人。記得大一時我還躲著你走,有一次看見你穿著雪地靴和同學打雪仗,蓬松的羽絨服把你裹成了一個球。

這話要是當著你的面說,一定會被打。

研究生宿舍前的食堂拆了,據說要建新的教學樓。營業最後一天,我去買了一籠包子,豆沙餡的,比其他食堂都軟,你最愛吃。

數學系的壓力很大,計算機系也不遑多讓,雙學位念得生無可戀。聽說物理系的專業課也難得如同玄學,你當年是怎麽撐下來的?

寫代碼十分鐘,debug一個月,為什麽世上會有這麽蠢的計算機語言?不寫了,出去跑步,看到一場晚霞,拍了張照片。

突然覺得自說自話很像癡漢,你要是無意中看見,會不會以為這是個變態?

今天過生日,決定不喜歡你24小時,誰叫你沒跟我說“生日快樂”。

又被清了,這號看起來有那麽像僵屍粉嗎?

畢業論文要改,ppt的排版被師兄嫌棄了,很郁悶。

我陪你拍過畢業照,現在我畢業了,你卻不在。

研究生為什麽還有體育課?!為什麽還要跑3000米?!

怎麽辦,我不想等你了,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在守約。

算了,戒不了微博,也戒不了你。

倪昊說要寫情書,我去問裴菲,想知道是否需要買本一看就像盜版書的情書大全。裴菲說,去看朱生豪的情書。我去圖書館借了,被他的各種昵稱和自稱雷到吐血。女孩子喜歡這種風格???

見到了傳說中的校花,很白,臉很小,沒你好看。

留學生樓那邊的食堂出新品,紅豆糕特別好吃,想帶你嘗嘗。

館長去世了,埋在圖書館前的松樹下,很多人去送花,我帶了罐貓糧。希望它來生還能當貓,在高校裏備受寵愛地活著。

放假回家,取票時看到前面一對情侶拎了包零食,想起你饞爆米花的樣子。

江邊要改建,不知道你還認不認識回家的路。

聽說你聖誕節回過家,可惜我在北京……好像也沒什麽可惜的,就算是同一個城市,你也不會特意來看我。

網上看到一組杭州初雪圖,真美,想和你一起去西湖。

本科四年,碩士兩年,一眨眼就畢業了。我喜歡這座和你一起待過的城市。

公司團建去唱歌,想唱給你聽……還是不要了,每次唱歌時你都不開心。我希望你永遠開心。

加班加班,怎麽那麽多加班!不過想想你們讀博的人,周末也要做實驗,心理平衡了。

我挺喜歡上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想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像對恩愛幾十年的夫妻一樣看日出日落。

倪昊要結婚了,我能見到你嗎?

一個被發現的小號,尷尬。

發現這麽久才回關,陸太太你很遲鈍哦!

陸先生和陸太太決定回A大拍結婚照,閃瞎那群單身狗。

陸太太和前任偶遇,聊得很開心,陸先生吃醋了。

陸太太哄陸先生的本事越來越高明,陸先生舍不得生氣。

陸太太無法適應孕婦的身份,半夜偷哭,把陸先生趕去買螺螄粉。孕婦口味的變化真可怕。

陸太太要給孩子做胎教,天天看星星分布圖,陸先生買了本兒童向代碼指南。

陸先生取的名字全被否決了,陸太太又鄙視她老公的文學素養。

小寶貝,謝謝你來到我們家。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完啦!

感謝讀者 玲瓏 和 蔓越莓白巧克力 一直給我評論,萍水相逢的緣分,謝謝你們!

還有連載期間收藏的小天使,小透明作者萬分珍惜每一份善意,真心感謝大家的支持。

這篇文寫得一般般,時不時說教有點煩,還總是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寫high了……我就當作練手吧,發現當前問題所在,下一本才能寫得更好。

撒糖太多會膩,現在完結剛剛好,故事裏的人永遠活在最幸福的時刻。

下一篇文在收集素材,短時間內不會開,感興趣的朋友可以收藏作者專欄,開了預收,希望大家會喜歡。

這篇文的緣分就到這裏啦,如果大家喜歡的話,還請多多評論,要開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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