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體側門出去是籃球場，傍晚時分，正是熱鬧時候。

倪嘉予和寧煜在鐵絲網附近的樹下聊著，陸曄偷偷摸摸躲在側門後面看。

寧煜臉上化了和他一樣的妝，偶爾有路過的人，無一不捂嘴笑。偏他像沒事人似的，神色不變，和日常坐在教室裏上課沒兩樣。倪嘉予也不笑，低頭聽他說，似乎是在談什麽重要的事。

他們聲音輕，又隔得遠，陸曄自然聽不見。真要能聽得見，估計還得掙紮一會兒偷聽別人講話算不算不道德的問題。

大約一刻鐘的樣子，兩人聊完了朝這邊走，陸曄飛快地躲進走廊立柱後面。

等寧煜走遠了，陸曄才給倪嘉予發消息：“回頭，側門邊上等你。”

倪嘉予和寧煜告別，過來看他：“怎麽了？”

陸曄嚴肅地說：“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倪嘉予一看他的臉就忍不住笑，遮著嘴扭頭轉向旁邊。

陸曄不高興了：“你剛才不是挺正經的嗎？都一樣的妝，憑什麽你看寧煜不笑，看我這樣就笑個不停啊？”

倪嘉予收住笑，涼涼地掃了他一眼：“偷聽？”

陸曄忙撇清關系：“我是出來吹風的，什麽都沒聽到。”

“行了。”倪嘉予才不信他的瞎話，“說吧，要商量什麽事？”

陸曄說：“是這樣，我們年輕人呢是需要鼓勵的……”

他話還沒說完，倪嘉予就咬牙問道：“你是不是把我開除年輕人的群體了？”

“奔二和奔三還是有區別的。”陸曄忽略她的不滿，繼續說，“我們年輕人呢還很容易緊張。”

“所以？”倪嘉予倒想看看他能編出什麽樣的花來。

陸曄說：“所以，我現在很緊張，需要你的鼓勵。”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倪嘉予的眼睛，像個討糖吃的小孩。倪嘉予心裏癢癢的，很想揉揉他的頭發。

倪嘉予問：“你想要什麽樣的鼓勵？”

陸曄努力憋出一副正經樣：“你能不能抱抱我？”

倪嘉予無語：“你都多大了？這叫年輕人需要的鼓勵？這是少年兒童的專屬吧……”

陸曄繼續小心地討糖吃：“就一下，抱一下就好了，來，跟著我張開雙手，敞開懷抱，很簡單的。”

他臉上還掛著那麽詭異的妝，兩手張開做著如此幼稚的動作，倪嘉予哭笑不得，深覺一不小心在身邊養了只大型犬科動物。

陸曄這一系列動作其實也是厚著臉皮做出來的，見她遲遲沒反應，心裏也有些惴惴不安，尷尬地把手縮回來。

正想著要怎麽圓場，倪嘉予突然往前一步環住了他的肩，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好啦，給你一個擁抱的鼓勵。”

她從抱住他到松開，其實只持續了十幾秒，但在陸曄的感知裏，時間卻仿佛是靜止的。

他結結巴巴地問：“我我我我我能再要一個鼓勵嗎？”

倪嘉予挑眉：“你還學會得寸進尺了？”

“能不能嘛！”

“你說。”

陸曄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說：“如果我們系今晚合唱拿了第一，你能不能滿足我一個願望？”

去他的一步一步來，他耐心哪有那麽好……

真能忍住這個人每天在他面前晃，還不許他表露愛意？

開玩笑！

也就是倪嘉予現在沒往那方面想，等哪天她反應過來了，肯定第一時間拉開距離。

他等不及了，他現在就想告訴她……

倪嘉予頭一次聽說外系學生參加合唱比賽，還管她要獎勵的。

“這事兒吧，你該去找劉巖。”

陸曄不想在這時候聽到第三個人的名字：“你別管劉導，他忙著陪女朋友呢。”

倪嘉予忍不住替劉巖叫屈：“他對你們是真上心，你這話讓他聽見，他會很難過的……”

“那我先說一聲對不起。”陸曄敷衍地把這話題擱一邊，執著地問，“你到底答不答應？”

倪嘉予耐心地跟他解釋：“你看啊，你是數學系的，我是心理系的，要加油我也是給心理系加油，哪有盼著你們拿第一的？”

陸曄根本不聽這破理由：“少來，你是半路出家學的心理，哪來那麽濃的集體榮譽感？”

“那我本科還是物理呢。”倪嘉予說，“不給心理系加油，我肯定給物理系加油啊！”

敵人油鹽不進，陸曄開始耍賴皮了：“你都從物理系嫁到心理系去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懂不懂？你別跟我扯院系，就講個人問題。我還給你買奶茶呢，我還騎車載你呢，我還給你唱歌呢……你哄我一下不行嗎？”

倪嘉予不知道他今天怎麽了，一股熊孩子的脾氣。關鍵他要真是熊起來和她吵架，她也不怕，擼起袖子一場打，指不定誰打得過誰呢。

可他就不吵，他就可憐兮兮地跟她撒嬌。

倪嘉予吃軟不吃硬，只好答應：“行行行，依你依你，行了吧？”

陸曄得了保證，歡天喜地地回休息室。走到拐角處，還特地回頭確認：“你答應了啊！”

倪嘉予笑著點頭：“對，我答應了。如果你們系今晚拿了第一，我滿足你一個願望。”

陸曄就這樣懷揣著一顆擂鼓陣陣的少男心上場了。

學生們上場後，倪嘉予便和劉巖小倆口在出口處等他們。

數學系的表演一如預期，不出彩也不出錯，中規中矩地夾在中流裏。

劉巖嘆氣：“比不過那幾個強勢的工科，人家在排練上花的功夫比我們多多了。每周兩次，從晚上十點到十一點，練了兩個月。每次開輔導員會議，我都聽得一楞一楞的。太拼了！”

程思琦安慰他：“有些院系保持了五年的前三名，每一屆學生都有保住榮譽的壓力，沒法不拼。像你們系這樣安安穩穩在中間的，重在參與。”

劉巖惆悵：“話是這麽說，就怕他們心裏難受啊……”

當初招進來時一個比一個優秀，現在輪到唱歌比賽都比不過別人，怕這些天之驕子受不了打擊。

程思琦無語：“你被集體榮譽洗腦了吧？你信不信下了場，他們能飛速趕去燒烤攤擼串？誰管你輸不輸的……學姐你說是不是？”

“是這個理。”倪嘉予笑，“沒必要把獎項看得太重。”

不過有一個人估計要難受了。

倪嘉予想：我在這園子裏待了五年多，數學系有沒有實力拿第一我會不清楚？讓你撒嬌！讓你嘚瑟！讓你囂張！該！

比賽結束，數學系果然只拿了個批發甩賣的三等獎。

陸曄哭喪著臉，一步步挪到倪嘉予跟前。

劉巖忙安慰他：“重在參與，不要過分在意獎項，我們是為了紀念一二九運動，不是為了讓你們爭獎狀。關鍵是要了解一二九的歷史，了解這場至關重要的抗日救亡愛國運動，這個……”

他開始長篇大論地闡述一二九的偉大歷史意義，程思琦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挽著他胳膊把他拖走了。

陸曄低著頭，不說話。

倪嘉予提著從休息室裏拎來的衣服袋子，把他推到洗手間門口：“洗面奶給你放袋子裏了，卸妝估計你也不會，這款洗面奶清潔力挺強，你就湊合著用吧。洗把臉，換好衣服，收拾幹凈了我們再談。”

陸曄一袋子衣服關上門，小小的空間裏有很多來換衣服的人。他默不作聲地找了個角落把軍裝換下，穿好之前的衣服，拿著洗面奶到水池邊。

泡沫是牛奶味的，有點甜。

陸曄洗著洗著，小羞澀就取代了懊惱。

這算不算是他和倪嘉予共用了一件私人物品？

算的吧？

算得吧？

必須算！

他出來時眉眼舒展，腳步輕快。

倪嘉予覺得現在的小孩子也沒那麽難哄，洗把臉就好了嘛。

兩人宿舍不在一個方向，陸曄先送她回去。

說是“送”，其實就是兩人各騎各的自行車，最多並行講講話。

數學系輸了比賽，陸曄沒好意思提之前那茬，反倒是倪嘉予在進樓前主動提及：“如果贏了，你想讓我答應你什麽？”

當我女朋友啊！

和我交往啊！

開開心心談戀愛啊！

陸曄拼命把內心叫囂的小人壓下去，絞盡腦汁想出一個溫和無害的借口：“寒假快到了，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就這？”倪嘉予不信，至於為了這事跟她撒半天的嬌嗎……

陸曄話一出口就想到圓謊的理由了。

他說：“這很容易嗎？你今年會不會回去過年都說不準吧。”

這回他猜中了，倪嘉予還真不打算回家過年。

暑假那次鬧得一刀兩斷，至今沒和家裏通過電話，過年又怎麽可能若無其事地回去。

陸曄見她眉頭緊鎖，嘆了口氣：“你和你爸鬧僵，連你叔叔嬸嬸也不認了嗎？還有你爺爺，老人家年紀大了，過年時肯定盼著團團圓圓的。”

倪嘉予說：“我再想想。”

陸曄提醒她：“要訂票了。”

倪嘉予像個縮頭烏龜，能拖一日是一日：“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麽區別，買不到票就住學校，過年校長還給發紅包呢。”

陸曄服氣了：“你缺那錢嗎？”

倪嘉予瞪他：“有錢了不起哦，還有爸媽給錢了不起哦，我們這種經濟獨立的窮人，給十塊錢都要喜笑顏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連載一個月，存稿也用完了，這兩天裸更心裏很慌，生怕三次元太忙顧不上這邊。

萬一之後實在來不及寫文，會在文案第一行請假。

感謝看文的小天使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