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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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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倪昊知道一頓普通的晚飯也能吃到胃疼,他一定鞍前馬後地去伺候他家小曄子,打死也不會來倪立恒家。

他堂姐,倪嘉予同學,在餐桌上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的家庭戰爭,將他那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大伯氣了個七竅生煙。他爸媽連同傅小蕓不知所措,倪明哲扯著他的衣服瑟瑟發抖,他鎮定地吃完了碗裏最後一個湯圓。

他……還沒有吃飽。

戰火的起因是他大伯興致高喝多了,人一喝多就容易胡說。倪昊當時正專註於剝蝦,忽然聽見倪立恒說:“不想實習就別去,爸爸也舍不得你跑那麽遠,想要實習證明的話,自家公司也行啊。”

倪嘉予一如既往的冷淡:“我不去。”

倪昊剝好蝦,還沒到嘴就被倪明哲撒嬌要過去了,無奈只好繼續剝,心想他大伯還是不長記性,但凡是他支持鼓勵的事,倪嘉予哪次不是對著幹……

還不如陸曄機智,起碼陸曄成功說服她姐開後門了。

要是擱平時,倪立恒被掃了面子就不再吭聲了,畢竟對這個女兒心懷愧疚,一年難得見一次,如無必要,不舍得和她鬧脾氣。偶爾想擺一擺父親的威嚴,也只能嚇嚇倪明哲,嚇不了翅膀硬了的閨女。

可今天他喝多了,腦子不大好使,居然興起了做媒的心思:“那就不實習了,在家多住幾天。爸爸有個朋友的兒子,上禮拜剛從英國回來,什麽大學來著……唉,記不清了,反正是所名校,什麽時候有空,爸爸帶你去見見?”

倪昊聽著這苗頭不大對,偷偷瞄了眼她姐。

倪嘉予拍掉倪明哲想從倪昊那偷蝦仁的手,訓他:“想吃自己剝,不會剝就別吃。”

倪明哲心虛地縮回座位,低頭喝湯不說話。

姐姐訓弟弟,當媽的看了不痛快,傅小蕓便說:“嘉予,你爸爸跟你說話呢。”

倪嘉予就沒正眼瞧過她,要不是看在叔叔嬸嬸也在場的份上,當面就敢回一句:“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但她今天沒想跟傅小蕓吵,只問倪立恒:“見見面,然後呢?”

“然後合得來就談談嘛!”

倪立新還在狀況外,納悶道:“嘉予不是有男朋友嗎?我記得高中時就談了,好些年了吧。”妻子吳敏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說話。

倪立恒擺擺手:“早分了,那窮小子哪點配得上嘉予!”

倪昊心裏一咯噔,下一刻,他姐擱下筷子,雙手交疊放在桌上,以上課請教老師的認真姿勢問她爸:“你怎麽知道我跟方躍分手了?”

“呃……”倪立恒的神智有一點點回籠。

倪嘉予沒給他留喘氣的機會,繼續追問:“我只說不想實習了,所以提前回家,沒提過方躍一個字,你從哪知道我和他分手的?相親對象都找好了,這準備工作做了多久?爸,你是不是找過方躍?”

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咬緊了牙關問出來的。

倪立恒被傅小蕓暗中掐了一把,又被女兒當頭棒喝問了一通,當即清醒了,沈下臉道:“怎麽跟爸爸說話呢,沒規矩。”

“沒規矩也是你教出來的。”倪嘉予伸手打斷他,“先別忙著教訓我,我問你,你是不是去找過方躍?”

兩人之間矛盾已久,方躍的心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變故,怎麽可能會突然爆發?即便是負面情緒積攢到了臨界點所引發的爭執,方躍也不會是那種態度……那種心累疲憊而無可奈何的態度。

她可以接受分手,但不能忍受有人肆意破壞還妄想她無知無覺。

她是獨立自由的成年人,有能力也有權利去選擇她的伴侶,憑什麽要成為別人手裏的提線木偶?

倪立恒沒說話,仰頭喝了杯酒,酒杯擱在玻璃桌面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他承認:“我是找過他,但你也別把氣往我身上撒。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找他?方躍的爸爸欠了一屁股債,還有臉來問我借錢,你還沒嫁進他們家呢,就敢把我倪立恒當他親家了!”

倪嘉予說:“好,那我們就事論事。方叔叔來借錢,你不想借就不借,何必去找方躍的麻煩?”

倪立恒臉色鐵青:“你知道方躍爸爸說了什麽嗎,那麽難聽的話虧他說得出來!我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女兒被說成那樣,你知不知道爸爸心有多痛?你自己想想,他為什麽敢有恃無恐地來找我借錢,不就是仗著你和方躍談戀愛嗎?這筆賬我不找方躍算找誰算!我就要讓他聽聽,聽聽他家裏人是怎麽看待你們這段感情的,他但凡對你還有點用心,就不可能舍得你受這委屈!”

倪立恒擲地有聲一通吼,震得整張餐桌都沈默了,所有人都不再說話。

怪不得……怪不得方躍要拿學歷做文章,原來是為了遮掩這事。

他是不想在分手之後,影響倪立恒和她的父女之情?

他選擇了家人,同樣地,也希望她可以和家人和睦相處。

倪嘉予手指微微顫抖,燈光照在她臉上,襯得臉色煞白。倪昊坐在她身邊,可以清晰地看見她右臉肌肉的輕微抽搐,嘴唇發抖,生生克制著即將潰壩決堤的淚意。

他不由地喊了聲:“姐……”

倪嘉予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倪立恒一看她這模樣,既心疼又難受,放緩了語氣說:“嘉予,爸爸沒想幹涉你戀愛。你看你早戀的時候,爸爸也沒多說什麽,不是嗎?”

忙著出軌的人,能有什麽資格管女兒早戀……

倪昊心裏一萬句臟話呼嘯而過,一看他大伯居然還真是誠心誠意地說出這話,不禁佩服起他的臉皮,趕緊低頭喝湯,掩飾眼底的不可思議。

倪嘉予微微地勾起冷笑。

倪立恒隔得遠,看不清女兒的微表情,猶自說著:“以前你年紀小,圖新鮮,喜歡也就喜歡了,爸爸不管你。可現在你大了,是時候好好考慮結婚的事了,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方躍的家庭和咱們不一樣。老話講門當戶對,那都是有道理的,你別不愛聽。”

“呵,老話……”倪嘉予重覆了一遍,擡頭看著她爸,嘲諷道,“老話也講從一而終,糟糠之妻不下堂,也是有道理的,怎麽沒見你聽呢?”

倪立恒勃然大怒:“倪嘉予!”

被他點名的人立刻站起來,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倪立恒氣得發抖,傅小蕓不住地撫著他的背,勸他:“她還小,聽不進去也是正常的,你別動氣啊。”

“二十三歲了,還小?你看看她的態度!”

一頓晚飯吃成這番雞飛狗跳的局面,除了還在試圖填飽肚子的倪昊,誰也沒有動筷的心情了。

倪立新嘆了口氣,對倪昊說:“上樓去,陪陪你姐姐。”

“哦。”

倪昊剛站起來,倪明哲也立馬跳下了椅子,跟著走了幾步。倪昊一個頭兩個大,這會兒可沒耐心哄他,只好抱起來放回椅子上,把小勺子塞他手裏:“你還是在這吃吧,別跟來,當心她打你。”

倪明哲立刻反駁:“姐姐不打人的!”

“她不會打你,但是會打我。”開玩笑,他姐正在氣頭上,這小家夥就是根導火線,誰敢把他往她跟前帶……

倪昊唬住了小的,拔腿就往樓上跑,剛跨上最後一級臺階就撞上了倪嘉予。她拖著一個行李箱,拉桿上還綁了個硬紙箱,正是先前收拾那個。

倪昊心說:“這也是個早有準備的主啊……”

倪嘉予見他上來,毫不客氣地說:“搭把手,幫我搬下去。”

“哦。”倪昊被她養成了聽話的習慣,讓幹啥幹啥。拉桿現在按不下去了,他便將兩箱子都抱在懷裏,大件行李遮擋了下半身視線,只能憑著感覺下樓。

剛踏上客廳地板,發現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準確來講,是他手裏的箱子上,他頓時有種不妙的感覺,結結巴巴地問:“姐……你、你搬箱子幹嘛?”

倪嘉予典型的過河拆橋,用完就扔,示意他讓一邊,一手提著個小雙肩包,一手按在拉桿上,對倪立恒說:“你說得對,我現在大了,是時候好好考慮結婚的事了。但和誰結婚、什麽時候結婚,主動權在我,不在你,我的人生大事不是由你說了算的。你一個婚姻失敗者憑什麽對著我指點江山?”

倪立恒若是有胡子,估計現在已經翹起來了。

倪昊覺得他姐今天兩米高,很想不分場合地給她鼓掌。

倪嘉予說:“你是我爸,我身體裏流著你的血,這點誰都改不了,我也不會去做什麽斷絕關系的無用功。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用你的一分錢,這個家我也不會再回來,你有老婆有兒子,不缺我這個女兒。”

她說完就走,倪昊忙拉住她,小聲說:“姐,玩大了啊……”

“我沒有玩,我是認真的。”

倪立恒的氣還靠傅小蕓順著呢,指著女兒說:“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有本事你就走,我倒要看你能有多出息!那男人有什麽好的,你非得不要臉地貼上去嗎?”

人生氣的時候口不擇言,尖刀利劍往最親的人身上戳,旁觀者聽了心驚肉跳,他們還一無所知。

他理智的時候,也知道聽不得那男孩的爸爸說自己女兒一句不好,現在怒火攻心,最難聽的話卻是由他親口說出來,當面潑給了視如珍寶的孩子。

倪嘉予說:“我不會去找他的,分手就是分手,不能在一起就是不能在一起,覆水難收,回不去了。”

吳敏走過去扶住她的肩,柔聲勸道:“有什麽事明天慢慢說,別在氣頭上做決定。你要是不想在家住了,就去叔叔家,房間一直給你留著。”

“嬸嬸,我不過去了。”倪嘉予搖搖頭,“我回學校。”

“這才回來幾天……”吳敏心疼地按在她肩上。

倪立恒被這一句接一句的話氣笑了:“讓她走,別攔她!”

“現在就走,不用你趕。”

父女倆都是一個脾氣,倪嘉予將吳敏覆在肩上的手輕輕捏了捏,低聲說:“嬸嬸,我先走了。”

吳敏攔不住,倪昊不敢攔,倪立新站在遠處,重重地嘆了口氣:“好好一個家,弄成什麽樣了……”

倪明哲追出來,在傅小蕓焦急的喊聲裏剎住了腳步,扶在庭院的鐵柵欄上,看見倪嘉予將行李搬上了出租車後備箱。

他其實沒聽懂爸爸和姐姐在吵什麽,只是隱約覺得,這一次倪嘉予的離開和之前不一樣了。

他大聲喊道:“姐姐——”

倪嘉予回過頭,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

倪明哲又喊了一聲:“姐姐……”

倪嘉予最終沒說一句話,扭頭上了車,隨夜色消失在了黑暗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如果文很難看也可以在評論區說的。

打負分也行啊。

作者不想單機。

單機好寂寞(捂臉哭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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