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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懶起畫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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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一出,場中其他的內侍皆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望著突然爆發的阿正,臉上寫滿了驚訝。

在他們的認識裏,阿正平日話不多,人有些木訥,雖然不大好相處,但若說要殺人,那是打死他們也不相信的?可是阿正居然自己親口承認了。

上首坐著的安帝也是滿臉詫異,瞪大眼睛看了阿正一瞬,忽而拍案而起,眉眼間皆是憤怒,“居然會是一個小小的內侍殺了王韻?!說,你為何要殺她?!”

阿正似被安帝突然的爆發的怒氣所嚇住,身子猛地一瑟縮,頭埋得更低了,似乎恨不得地上能有條裂縫能讓他鉆進去。

公儀音一直緊緊盯著他,不肯錯過他面上任何一絲神情。

畢竟,隨便想想都能知道阿正雖是殺人兇手,但他與王韻無冤無仇,這幕後指使之人定有他人。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皇後那個工於心計蛇蠍心腸的女人!

正憤恨間,突然發現阿正面上神情有一絲異樣。原本死灰頹敗的眼中突然閃現一抹異色,像似突然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

公儀音心裏一“咯噔”。

這樣的神情,她經手了這麽多案子,實在是見得太多了,心頭掠過一絲慌亂,忙擡頭沖著阿正身側的秦默道,“小心,他要自殺!”

話音還未落,便見阿正果然猛地起身,朝廳內的梁柱撞去。

幸好秦默早有準備,大袖一拂,一陣勁風猛地將阿正掀翻在地,殿內的衙役忙撲上去將阿正制住,不讓他再動彈。

秦默看他一眼,轉向安帝行了一禮,“陛下,這內侍與王家女郎無冤無仇,不可能突然就下手殺害了王家女郎。我想,兇手雖然是他,可這幕後指使,恐怕另有其人。”

安帝皺了眉頭,“你是說,是其他人買通了他去行得這等殺人之事?”

秦默點頭。

安帝一咬牙,眼中寫滿了憤怒,“給朕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朕的宮裏興風作浪!”

公儀音立在下首,默然地看著神情激憤的安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父皇,若你最後發現,這一連串事端的源頭,原來是您的枕邊人,您又該如何自處呢?甚至,若最後查出當年毒害母妃之人是皇後,您是會替母妃報仇,還是……輕拿輕放呢?

公儀音怔怔地看著安帝,心中湧上萬千思緒。

秦默似有感應,柔和地看她一眼,又看回安帝,“微臣遵旨。”

見秦默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安帝微微定了心神,看著他緩了語氣道,“秦愛卿可有頭緒了?”

秦默淡渺的目光在托盤中的玉肌膏上一頓,語聲清朗,“回陛下的話,暫時還沒有,但微臣已經知道從何查起了。接下來的是就請陛下交給微臣吧,臣定當竭盡全力,早日還王家女郎一個清白。”

“好!”安帝重重地一拍幾,起身走到秦默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秦愛卿啊,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說罷,又上前兩步走到垂首不語的公儀音身側,伸出雙手握住她略顯單薄的肩膀,嘆一口氣道,“重華啊,父皇對不住你,你和駙馬剛剛大婚,朕就將這案子交給了駙馬,你可別怨朕才是啊。”

公儀音收起面上一閃而過的落寞,擡頭朝安帝清淺一笑,“父皇說笑了。這案子阿默婚前就接下的,本該竭盡全力才是。是父皇疼愛重華,還特意準了阿默的假。父皇放心吧,重華也會幫阿默一道,早日查明真相的。”說到這裏,壓低了語氣,湊近安帝道,“這樣,您也好向王家交差不是。”

安帝長嘆一聲,握住公儀音肩膀的力道重了重,定定地打量了公儀音一瞬,才語帶嘆然道,“重華如此懂事,朕心甚慰。”

公儀音淺淺一笑,眼中流光閃爍,“父皇若有事,您便先回宮吧,這裏交給重華和阿默便是。”

“好!”安帝朗聲應了,回頭再看一眼秦默,“那朕便先回宮了,若有什麽進展,及時派人來稟報朕。”

“恭送陛下!”殿內眾人慌忙行禮。

“劉邴,擺駕秋水殿。”安帝點點頭,轉身朝殿外走去。

“主上擺駕秋水殿——”

安帝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禦藥房的正殿,殿內便陡然安靜了下來。

阿正被衙役制住癱軟在地,雙目無神,呆呆地看著磚石地板。其他內侍則心中忐忑,大氣也不敢出。毛培站在一旁,有些焦急地摩挲著雙手,目光時不時往秦默面上瞟一眼。

秦默看一眼地上的阿正,出聲吩咐,“荊彥,你帶人先將他壓入延尉寺大牢,好生看管著,到時我親自審訊。”

荊彥應一聲,帶著人出去了。

秦默的目光在殿中其他內侍上一掃,“其他人各歸各位吧。”說著,轉向毛培,“毛中人請暫且留下。”

其他內侍見沒他們什麽事了,忙不疊朝殿外走去,無一人敢出聲。

待人都走了,毛培緊張地上前兩步,看著秦默訕笑道,“不知秦寺卿有何吩咐,只是阿正這是……奴才著實是瞞在鼓裏了,奴才怎麽也沒想到他……他竟這般大膽!”

秦默看他一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片刻才開口問道,“阿正平日裏可有什麽來往密切之人?”

毛培想了想,搖搖頭道,“阿正性情木訥,平日裏不喜與人往來,似乎沒有什麽關系好的人。”

秦默伸手從一旁衙役的托盤中取出那盒玉肌膏,拿著小巧的盒子放在手中把玩著,眼中是一抹若有所思的情緒。把玩了一會,擡眼看向毛培,“我記得,這玉肌膏應該是禦藥房出品的才是。”

毛培點頭哈腰應一聲,“是太醫們在禦藥房調配的。”

聽到這裏,公儀音突然有一絲恍然。秦默莫不是打算從這盒玉肌膏著手?

“玉肌膏所用藥材皆是名貴非常,便是宮中存量也不多,我想,這調配出來的玉肌膏應該也不多吧。”秦默打開玉肌膏的盒子聞了聞,語聲散淡。

“回寺卿的話,的確如此。今年玉肌膏共調制出十盒。”

“那麽……如此珍貴的藥膏,我想……其去向禦藥房應該也是記載得清清楚楚吧。”秦默看著盒子中透明色的膏體,眉眼微擡,長長的睫毛掩下眸中的銳色。

“這……”毛培似有些為難,“玉肌膏乃宮中聖品,出了主上,其他各主子都無權領取。”

秦默輕笑一時,擡了眼簾看向毛培,“你這是在暗示玉肌膏的取向我們還得詢問主上麽?”

毛培賠笑兩聲,算是應了。

公儀音輕哼一聲,不滿的目光落在毛培身上,語聲中帶了幾絲質問,“毛中人,這宮裏頭雖然只有父皇有權利將玉肌膏賞賜給別人,但禦藥房所有藥材和藥品的去向,不管是賞賜的,還是領取的,禦藥房定會有記載的。這點,我想你不用我來提醒吧。”

她頓了頓,懷疑的目光在毛培面上流轉,“只是……聽你這口氣,似乎並不想將記錄給我們看啊?莫不是你同這阿正一樣,與王家女郎之死有什麽牽連?所以才想阻撓我們辦案?”

毛培一聽慌了,忙對著公儀音點頭哈腰行禮道,“殿下明鑒,便是借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這麽做啊。實在是禦藥房的記載乃宮廷機密,除非主上親自下令,否則奴才著實不敢貿然拿出。”

“放肆!”公儀音柳眉一豎,嬌斥一聲,“父皇剛剛也在這裏,他的態度你難道沒看見?!若是因你之故耽誤了案子的調查,到時父皇問起來,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她清冷的目光直直定在毛培面上,帶著難以抗拒的威嚴和清貴之氣,看得毛培起了幾分心虛之意。

“殿下,奴才……”毛培急急就想分辨。

公儀音卻不等他說完,連珠炮似的接著又道,“你明明知道父皇肯定會答應此事,卻還要以此為借口。莫不是想在我和駙馬去請求父皇同意的時候偷偷給什麽人通風報信?”

她步步緊逼,淩厲的目光定定地看著毛培,不錯過他面上一絲一毫的異色。

不是她咄咄逼人,實在毛培的態度太過奇怪。分明知道父皇重視此案,定然會同意將記錄給他們看,卻還要出言阻撓,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

毛培額上的汗珠冒得更多了,忙朝著忙不疊作了個揖,嘴裏直直討饒道,“殿下明鑒啊,奴才當真沒有其他的心意。”他嘆一口氣,態度終於軟了下來,“既然殿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奴才也別無他法。請殿下和寺卿在此稍候片刻,奴才這就去將記錄取來。”

秦默瞥一眼一側的內侍,吩咐道,“你跟著毛中人一起過去吧。”

毛培知道秦默這是叫人看著他,卻也沒有法子,朝秦默和公儀音行了個禮出了大殿。

如此一來,除了在殿外守著的延尉寺衙役,殿內便只剩下了公儀音和秦默兩人。

公儀音狐疑的目光落在走出殿外的毛培身上,久久未曾回神,眸中湧動著閃爍的波光。半晌,她收回目光看向秦默,低聲道,“阿默,我總覺得這個毛培心裏頭有鬼,你覺得呢?”

秦默微狹了墨瞳,點頭讚同道,“他的態度的確有些可疑的,放心吧,我會派暗衛盯住他的。”

公儀音這才略微放了心,想了想又道,“阿默,我總覺得我們此行有些太過順利了,你說……通過這玉肌膏,當真能查出阿正背後之人嗎?”

秦默目露沈思之色,“不管怎麽樣這也算是一條線索,只要我們不走漏了風聲,應該能殺真正的兇手一個措手不及。”

公儀音應一聲,眉眼間的憂色退去些許。

許是有衙役在旁看著毛培不敢造次,他很快取了禦藥房的記錄過來。雙手將記錄恭恭敬敬呈到秦默面前,“請寺卿過目。”

秦默淡笑著謝過,接過毛培手中的記錄,毛培已經替他翻到了玉肌膏的記錄這一眼,秦默和公儀音匆匆一掃,很快將這十盒玉肌膏的流向記在了心底。

他合上記錄遞了回去,“多謝毛中人配合。此事茲事體大,還請毛中人不要向任何洩露此事才是,否則……”秦默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話語中的威脅之意卻是十分清楚,落在毛培面上的目光深寒而涼薄。

毛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忙不疊應了下來。

秦默這才又道,“那我們別不占用毛中人的時間了,毛中人自去忙吧。”

毛培行了禮,匆匆離去。

“接下來怎麽辦?”公儀音看向秦默。

“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府吧,明日還要去秦府。我會讓人根據這十盒玉肌膏的流向,調查清楚主上賞給每個宮裏的玉肌膏是否還在,這麽一來,便能篩選出我們的嫌疑人。”

公儀音看一眼窗外西斜的夕陽,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惆悵,嘆了嘆氣點頭道,“也好,那我們便回家吧。”

翌日。

公儀音從睡夢中迷迷糊糊醒轉過來,動了動手指,覺得身上乏得緊。昨夜纏不過秦默,又陪他折騰到了大半夜,簡直快把自己的骨頭都拆散了去。雖然事後秦默給她上了藥,但公儀音身子嬌氣,難免仍有些酸痛困乏。

她瞇了眼睛翻了個身,真想繼續睡下去才好,可不用睜眼也能感受到窗外透進來的晨光,知曉這會怕是時辰不早了,只得十分不情願地睜開了雙眼。

印入眼簾是秦默似笑非笑的明澈眼眸。

公儀音睨他一眼,語聲嬌懶,伸出手舉到秦默眼前,“都是你,都知道今日要去秦府了,昨夜還那般折騰我,你這不是明擺著讓我到秦府出醜嗎?”

秦默輕笑一聲,一本正經道,“新婚燕爾,為夫難免忘情了些,要不我派人去同祖父說一聲,過幾日再去?”

“別。”公儀音忙出聲制止,“你們家的人本就對我有意見,我可不想讓他們覺得我恃寵而驕。”

秦默淺笑流光,擁她入懷,輕柔地替她揉著身子,嘴裏溫聲道,“我給你揉揉。你若是困的話,再睡會吧,我同祖父說的是午時到,吃過飯便回來了。”

感到秦默的身子從腰際一路往下,公儀音忙伸手按住他不老實的大手,啐他一口道,“手給我老實點,不然罰你睡書房去。”

秦默忙松開手以示清白,嘴裏求著饒,“微臣不敢了,殿下饒過微臣。”

“這還差不多。”公儀音話音剛落,不想秦默卻“吧唧”一口親了上來,也不待公儀音反應,吮著她柔軟的唇瓣一陣纏綿,親得公儀音身子都軟了,這才松開唇。

“你……”公儀音臉倏地就紅透了,又羞又惱,眼角微曳帶著說不出的風流婉轉,只把秦默看呆了去。

他定定神,清了清嗓子,眼中劃過一抹狡黠,“阿音說讓我手老實點,我方才可沒動手。”

“你混蛋!”公儀音一推他堅硬的胸膛,頰畔流霞更甚。

她算是發現了,秦默就是個流氓!是個無賴!

什麽清冷,什麽溫潤,都是騙人的假象!

“好啦,阿音別生氣。”秦默拿額頭抵了抵她光潔的額頭,伸手將她鬢旁垂下來的散發繞至一旁,微微正色道,“我憋了十九年,阿音也該體諒體諒我不是?”

見秦默面上一本正經,嘴裏卻是一本正經地說著渾話,公儀音懶得跟他再廢唇舌,一掀被褥坐起身來,朝著門外喊道,“阿靈!阿素!”

門外阿素應一聲,恭謹道,“殿下,您起了嗎?”

“起了,進來吧!”

公儀音應了,也不看秦默,披了外衫繞過屏風走到外間梳洗去了。

秦默用手撐著頭,看著公儀音窈窕婀娜的身姿消失在屏風之後,嘴角勾起一抹佻達的微笑,這才也坐起身,拿起一旁的衣服穿了起來。

他向來清靜慣了,並不喜人服侍,等他穿好衣服走出裏間,公儀音已經梳洗完畢剛換好衣服,正準備讓阿素替她梳妝。

秦默走到公儀音面前,也不說話,兩手一張,臉上的神情……怎麽說呢……就好像討要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別說阿靈阿素,便是公儀音也看呆了眼。

這樣“可愛乖順”的神情出現在秦默這張清冷的俊顏上,還真是有些違和。不過,違和歸違和,這張臉左看右看還是帥得不得了,而且更讓人有“蹂躪”的欲望了。

公儀音壓下浮想聯翩的思緒,擺擺手示意正準備給她梳發的阿素停手,起身打量著秦默道,“阿默,你這是怎麽了?”

秦默也不說話,只巴巴地看著公儀音,眼中流光閃爍,長長的睫毛微顫,在眼中落下扇形的陰影,說不出的魅惑動人。

公儀音的臉不爭氣地紅了,眉眼一垂,目光剛好落在他敞開的外衫之上,忽然福至心靈。秦默這是……這是叫她替他穿衣。

手指試探著打上秦默外衫上的盤扣,眼皮偷偷一撩,果然看到秦默彎了嘴角,頓時哭笑不得。

秦默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小孩子脾性了?

腹誹歸腹誹,她還是老老實實地替秦默將外衫的盤扣扣好,又讓阿靈取了秦默的腰帶過來,溫柔地替她系上。

看著公儀音在他身前忙碌的樣子,秦默唇邊的笑意更深了,眼中似倒映了璀璨流光,映得他的瞳孔黑曜石一般明亮。

公儀音替秦默系好腰帶,又整了整衣角,上下打量一番,見都穿戴妥當了,這才開口道,“好了,阿靈他們已經打了水過來了,你去梳洗一番吧。”

說著,坐到梳妝小幾前,示意阿素接著給她挽髻。

秦默梳洗完畢,淺笑著踱步過來時,阿素正好給公儀音挽好發髻,正拿起螺子黛準備給公儀音畫眉。

“我來吧。”秦默開口道。

阿素一楞,對上秦默淡笑的目光,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來?”公儀音吃驚地擡頭,看著秦默淺笑瑩然的面容,挑了挑秀眉道,“你會畫眉?”

“我只見過阿素前兩天給你畫過幾次,大概會了吧。”秦默接過阿素手中的螺子黛,在公儀音面前坐下,老老實實回答道。

公儀音雖有幾分懷疑,但見秦默興致勃勃的模樣,也不好掃了他的興,笑笑道,“那你便試試看吧。”

事實證明秦默的學習能力實在太強,不過看了阿素畫過兩次,最後給公儀音畫出來的眉卻是濃淡適宜,遠山橫黛,愈發顯得公儀的臉龐盈盈動人。

秦默端詳片刻,滿意地放下手中的螺子黛,拿起幾上的雕花動靜放在公儀音面前,笑意淺淺道,“阿音可還滿意?”

公儀音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

秦默這畫眉的手藝,比之阿素也是不遑多讓啊。

瞧見公儀音眼中的熠熠光芒,秦默抿唇一笑,拉著公儀音起身,“時辰不早了,用過早膳我們便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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