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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情敵相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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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哲猛地一驚,腦中還未反應,手上已經先動了起來,快速將外衫往身上一罩。一邊系著腰帶一邊朝門口望去,卻感到一道勁風來勢洶洶朝他襲來。

他閃身避過,陰沈了目色朝來人看去,卻見出現在門口之人正是秦肅。

來不及思考,秦肅的第二道攻擊又襲了過來。

此時的江一哲已從慌亂中鎮定下來,出招迎下秦肅的攻擊,一邊狠狠地盯著秦肅,語聲冷厲道,“秦校尉這是何意?”

正在這時,門外卻響起一陣“啪啪”的擊掌聲,掌聲落,隨即走近房中的是神情淡漠的秦默。

秦默踏入房中,秦肅收了手,並肩站在他身側。

“這才是你的本來面目吧?”秦默淡淡地盯著他,語聲散淡,可越是這樣平靜無痕的眼神越讓他感到心虛。

“下官不明白寺卿的意思。”江一哲收回手,語聲硬邦邦道。一邊側了身子扣起衣衫上的盤扣來。

“江監軍何必急著穿上衣服?你不如先解釋解釋,你肩胛處那個太極圖騰是怎麽回事?”

江一哲正在扣扣子的手一抖,一顆心不住往下沈。

原來他們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轉了身子,冷冷的目光在秦默和秦肅面上一掃,忽然朝窗戶處縱身一躍。只聽得“嘩啦”一聲,窗戶被撞了開來,江一哲一個鯉魚打滾落在了地上。

他的身份明顯已經暴露,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剛要從地上起身,卻聽得一道利劍破空的聲音傳來,緊接著,眼前有銀光一閃。

江一哲沒有防備,狼狽地仰頭躲過,可鋒利的劍刃還是與他的臉頰擦身而過,削下一縷鬢邊碎發,在空中一灑,很快落在了地上。

他借力朝後一滾,然後一個鯉魚打滾躍起,與襲擊他的那人交起手來。

秦默和秦肅此時已經出了房間,站在院中看著莫子笙和江一哲的交手。出人意料的是,江一哲的武功居然很好,便是莫子笙那樣百裏挑一的身手也只能勉強跟他打個平手。

此時的江一哲,早已退去了在人前的偽裝,面上是陰翳狠厲的神色,眉眼間全是殺氣。

果然是備受天心教教主器重的左臂右膀!

秦默與秦肅對視一眼。

秦肅點點頭,從身旁的隨從手中接過自己的劍,旋風一般上前加入了戰局。

秦默沒有出手。

他會武一事並沒有多少人知曉,便是秦肅也不知道他的真實水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裝成了不會武功的樣子,靜默立於一旁,看著三人的纏鬥。

秦肅一加入,原本還游刃有餘的江一哲頓時變得吃力不少。況且秦肅和莫子笙手中都持了劍,赤手空拳迎戰的江一哲當然不占優勢。

三人打鬥了一小會,只見秦肅一腳踢上江一哲的膝關節。對於江一哲,秦肅沒有絲毫客氣,這一腳自然用上了不少內力。江一哲只覺一陣疼痛從膝上傳來,雙膝不由自主地一軟,身子已經跪在了地上。

他咬咬牙,掙紮地想要起身,兩把鋥亮的劍卻同時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看著離自己咫尺之遙的雪白利刃,江一哲神情一僵,垂眸掩下心中的不甘停止了的掙紮。

秦肅冷冷地瞥他一眼,“嘩”的一聲將劍收回劍鞘,又漠然地退回到秦默身側。

江一哲的脖子被莫子笙用利劍抵著,一陣冰涼的觸感傳遍全身,四肢也漸漸變得冰涼起來。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此時一般如此清晰地嗅到死亡的氣息,從來沒有。

想到這裏,江一哲頗有些不甘心。猛地擡了頭看向秦默,惡狠狠的目光盯著他,似乎想將他的臉上剜出一個洞來,“秦默,你玩陰的!算什麽君子算什麽士族大家?!有本事跟我單挑!”

秦默譏諷地勾了勾唇,語聲涼淡地開口道,“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君子。恐怕要讓江監軍失望了。”

江一哲準備的一肚子激將的話被秦默一句話就堵得死死的,他不甘地咽下心底升騰起的一絲隱秘的害怕,高昂著頭盯著秦默道,“你想怎麽樣?”

“我不想怎麽樣,不過是奉旨將邪教分子捉拿歸案罷了。更何況……”他突然朝江一哲走近了些,直勾勾地看著他,語聲冷冽,“你可不是一般的邪教分子。”

“你沒有證據!”江一哲嚷道。

“你身上的圖騰就是證據。若你不是天心教之人,身上為何會有天心教的圖騰?!”秦默的語氣愈發冷肅起來。

聽到這話,江一哲心底僅存的那絲僥幸消亡了。他思緒一轉,又打起了旁的主意。

“我……下官願望啊!”他突然神色一變,露出一副淒苦的神情,對著秦默喊起冤來,“下官都是被逼的!他們威脅下官,若是不加入天心教,就要將下官殺掉。下官不想死,所以才……”

說到這裏,他神情變得急切起來,腳下一動,似乎想跪行至秦默身前求饒。

不想莫子笙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手上一緊,鋒利的劍刃朝江一哲的脖子處插入了幾分,有鮮紅的血漬自傷口處滲了出來。

感受到脖子上的疼痛,江一哲憤恨地看了莫子笙一眼,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莫子笙卻看也不曾看他,神情淡漠清冷,目光註視著秦默的方向。

秦默輕輕嗤笑一聲,醉人的聲線在冬日清冷的氛圍中顯得愈發空靈,“江監軍可得仔細著些,畢竟,刀劍無眼啊。”

說著,擡頭看一眼莫子笙,“子笙,將他帶下去,吩咐人好生看管了。”

莫子笙應一聲,伸手點了江一哲的穴道,然後將劍收回,壓著他退出了院子。

江一哲卻仍似不死心,一邊朝外走一邊大喊,“我跟你們合作,我把天心教的事都告訴你們……”他嚷嚷的聲音在上空大聲回響,秦默不由皺了皺眉。

這時,聒噪的聲音卻戛然而止,原來是莫子笙嫌他太煩,一並連他的啞穴也給點了。

秦肅讓院子裏埋伏的虎賁軍退了下去,自己同秦默一道朝公儀音她們所在的正廳走去。

“怎麽樣?”見兩人一道進來,荊彥忙開口問道。

秦默點點頭,“已經捉拿歸案了。”

“他什麽反應?”公儀音有些好奇。

“先是抵賴,再是裝無辜,最後又提出跟我們合作。”秦默淡淡道,語聲中帶了絲不屑。

公儀音微怔,本以為江一哲身為天心教的青龍聖使,該是極度衷於天心教才是。她原本還擔心他會同那兩名在山洞中守衛五銖錢的死士一樣自殺,全然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若是真肯跟我們合作,我們應該能通過他找到藏在幕後的那人吧?”公儀音想了想道。當初在冀州墜崖時,秦默曾同他說過,天心教的幕後之人,也就是教眾口中的教主,與當初廖青風死時失蹤的那份名單有緊密的關系,而此時,就隱藏在朝堂之上。

雖然這些日子都不曾收到過跟此人有關的消息,但公儀音心裏卻是一刻也沒有忘記這麽號人物的存在。因此聽秦默這麽一說,心思不由活動了起來。

“不可。”公儀音正在沈思當中,沒想到秦默卻一口回絕了他的提議。

“為何?”公儀音不解,荊彥和謝廷筠亦是疑惑地朝秦默望去。

“江一哲能當上天心教的青龍聖使,成為那人的左臂右膀,一定不會是個容易妥協和叛變的人。要麽,就是他有什麽把柄在那人手中,要麽就是他同那人有著堅不可摧的關系。不管是哪種原因,他都不可能輕易判出天心教。”秦默淡淡分析來。

“你的意思是,他方才那麽說,不過是為了麻痹我們,給自己爭取時間罷了?”

秦默嘲諷地一勾唇,“正是。”他眼神在江一哲方才做過的席上淡淡一掃,“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是個這麽能屈能伸的人。這樣的人,才不得不防啊。”

“九郎,我們怎麽處置這個江一哲?”荊彥在一旁問道。

“當初給主上上書時並未想到還會有這麽一茬,不過主上在來信中讓五兄帶兵將韓震押解入京,似乎想親自審訊。江一哲在天心教中的職位更高,想來我們也不能隨意處置了,不如也一並押解進京吧。”他擡眼看向秦肅,“五兄意下如何?”

“好。”秦肅的話依舊不多,只淡淡應了下來。

“他武功那麽高,會不會被半路他逃脫了?”聽說要將江一哲押送至建鄴,公儀音頗有些不放心。天心教的人詭計多端,此去建鄴有一個多月的路程,萬一江一哲半路逃走,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秦肅看向公儀音,微微頷首道,“殿下請放心,江一哲既是天心教逆黨,下官就不會對他客氣。上路之前我會讓人穿了他的琵琶骨。他失了武功,就不可能再從我們的嚴密看守下逃走。”秦默冷然說道,語氣沒有一絲漣漪。

雖然他用這般平靜的語氣說來,公儀音還是忍不住一顫。真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這個秦肅,對待敵人的狠厲程度比起秦默來說亦是不遑多讓啊。她心中腹誹了一句,面上還是對著秦肅訕訕地笑了笑。

“主上在信中可有提及那些私鑄的五銖錢怎麽處理?”沈默了一瞬後,一旁的謝廷筠想起一個新的問題。安帝的回信自然只有秦默一人有資格看,是以他才有此一問。

秦默點頭,“主上讓五兄帶人就地焚燒了,煆燒出來的銅礦就先留在冀州。”

公儀音一怔,擡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秦默,“就地焚燒?”

“那麽多的五銖錢,若運送回京的話需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這些錢是叛黨所鑄,主上並不想其流入民間吧。”秦默回道。

公儀音看了看秦默明湛的雙眼,眼底深處的幽光卻讓人有些看不透,她低了頭,應一聲“是”,沒有再說話,心中思考著父皇這麽安排的用意。

“至於新的都督人選,主上已經定下,這會該在來的路上了。”秦默又道。

秦肅頷首,看向秦默道,“老九,時間緊迫,我先下去安排了。”韓震和江一哲需盡快押送進京,所以他必須早點將那些五銖錢處理完。

“有勞五兄了。”秦默應一聲,目送著他出了門。

秦肅掀起氈簾的瞬間,寒風卷了房外凜冽的氣息入內,公儀音忍不住身子一抖。這冀州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出來越久,就越是想念冀州的一切。

秦默收回目光,瞥一眼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主上讓我們將善後之事留給五兄,盡快回京。”

公儀音正想著心事,聞言微怔,擡頭看他,眼中有明滅閃爍的亮光,“父皇他……怎麽說的?”

秦默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主上特意強調說,讓我盡快帶你回建鄴。”

公儀音垂了頭,神情有些默然,心中頗覺得有些對不起安帝。

“我跟五兄交接好剩下的工作,這幾日便出發。大家提前準備一下。”秦默知道公儀音的心思,也不點破,淡淡看向房中另外兩人。

謝廷筠瞥一眼神情黯然的公儀音,心中微動,勾起唇角嚷嚷道,“總算是可以回去了!我可真是想念京中的一切啊!美食,美人,軟榻……天知道我這兩個月是怎麽過來的。”

被謝廷筠這麽一打岔,公儀音心思被沖淡了幾分,抿嘴笑笑,感到秦默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轉頭朝秦默又是一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很快便到了出發這幾日。

公儀音最後掃視一眼房中擺設,心中還是湧上一絲淡淡不舍。雖然她在這薜荔院住的時間並不算長,期間在這裏也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但到底是自己這段奇妙經歷的見證。

菱香和荷香已提著她的行李在院外候著,秦默他們應該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公儀音不好在此耽擱太久,嘆一口氣緩緩收回目光,伸手將擱在屏風上的鬥篷取下給自己披上,挑簾出了門。

見到她出來,菱香和荷香迎了上來,“殿下,您要出發了麽?”

公儀音點點頭,目光定定看了兩人一瞬,終是柔軟了眉目,語聲清淺道,“這些日子,謝謝你們。”

菱香和荷香忙道不敢當。

公儀音微微一勾唇,唇角弧度並不大,似微微波動的湖水漣漪,眼神清冷中帶了幾分柔和。“我這人向來是獎罰分明,你們雖然也有做得不合我心意之處,但到底沒有打錯。”說著,她自袖中掏出兩個早就準備好的鏤空紅珊瑚玉鐲,“這兩個鐲子你們收下,是宮中禦品,也算是全了我們主仆異常的情分了。

菱香和荷香一楞,慌忙跪了下來,”婢子惶恐。“

”好了。“公儀音佯怒,面上笑容收了些,”叫你們收下便拿著,我該出發了。“

菱香和荷香對視一眼,口中不住謝著恩,誠惶誠恐地接下了兩只鐲子。

”起來吧,我們走。“公儀音轉了目光再不看她們,衣袖一拂,朝院門處走去。不想還未走到院子口,遠遠便瞧見一人急匆匆朝這邊走來。

看清來人,公儀音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停下了腳步。

那人沖到公儀音面前,一把跪了下來,”殿下,求您救救阿宇!“來人正是許久不見的鐘靈珊。她衣著單薄,面色蒼白,渾身凍得瑟瑟發抖。

考慮到鐘靈珊洩露她的身份是無心之失,再加上鐘志柏在此樁案子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公儀音便沒有再追究她的責任。不過後來聽菱香和荷香說起,鐘志柏對她十分失望,狠心將她禁足在了院中,一直不讓她出門。

想來因他們要走,鐘志柏的心事都在恭送他們之上,對鐘靈珊的看守有所松懈,她這才偷偷跑了出來。

公儀音憑風而立,衣袂和發絲在風中起舞,她淡淡睨地上跪著的鐘靈珊一眼,聲音平靜得沒有任何波動,”你來做什麽?“

”求殿下救救阿宇!“鐘靈珊擡頭緊緊凝視著她,聲音嘶啞地哽咽道。

公儀音的目光不避不閃,只是眼中沒有絲毫溫度,”他勾結邪教逆黨,我如何救他?“

”殿下是帝姬,殿下一定有法子的。“鐘靈珊啜泣道,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留了下來,低落在冰冷的地上。美麗的女郎在寒風中悲傷地啜泣著,怎麽看都有種殘忍的美感。身後的菱香和荷香不忍地垂下頭,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公儀音心中早已沒有了半點漣漪,連僅剩的一絲惋惜之情也隨著她這一跪而煙消雲散。

她冷冷地一勾唇,在鐘靈珊面前半蹲下來,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有辦法。他本就是受鐘志柏拖累,判不判刑,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

鐘靈珊聞言,眼神倏地一亮,甚至都忘記了啜泣,萬分期待地看著公儀音。

公儀音卻突然站起了神,低頭用一種冷冽的眼神睥睨著她,說出來的話卻讓鐘靈珊心中悲涼和絕望漫上。她說,”我有辦法,可我偏不救!“

鐘靈珊身子一軟,眼見著就要癱倒在地。因她此番是偷跑出來,身後並未跟著女婢,是以菱香和荷香見狀,腳下不經控制地就要往前邁去。

公儀音如冰刀般的目光嗖地往後一刺。

菱香和荷香猛地一顫,垂了頭再也不敢動作。

鐘靈珊伏在地上哀婉地低低啜泣了幾聲,混著呼嘯而過的風聲顯得愈發淒涼。可公儀音依舊沒有露出任何憐憫的神色,相反,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她冷冷地看著地上匍匐著的鐘靈珊,她的肩膀因為極度傷心而委屈而劇烈地抖動著。公儀音心中自嘲一笑,若換作從前的自己,看到這樣的場景,或許該心軟了吧。可惜,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優柔而心軟的重華帝姬了。

鐘靈珊久久不聞公儀音的反應,淚眼婆娑地擡頭朝她看來,口中怯怯道,”殿下,若是小女惹怒了殿下,您盡管懲罰小女便是,請您饒過阿宇吧。

公儀音不怒反笑,心中只恨從前的自己眼瞎。這樣的鐘靈珊,哪裏是性子醇厚?分明好一口伶牙俐齒。她這麽說,是在隱射自己的心胸狹窄?因為不喜她而報覆於韓宇?

“鐘靈珊,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說的沒錯,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韓宇。所以他是生是死,我並不關心。或許,我還會同父皇說,正是他洩露了我的身份,導致我被賊人擄走。你說,以父皇對我的寵愛,會怎麽對韓宇呢?是淩遲?還是五馬分屍?我想想……父皇最近很喜歡梳洗之刑呢。”她笑得嬌嬈,一雙好看的杏眼中寫滿了明媚。

鐘靈珊的身子抖得愈加厲害了,滿目驚恐地瞪著公儀音,臉上早已沒有了血色。

公儀音微微彎腰,清冽的目光盯著鐘靈珊寫滿害怕的眼眸,語聲愈發輕快起來,“對了,你應該不知道梳洗之刑是什麽吧?就是將犯人剝光衣服放在鐵床之上,用滾開的水往他的身上澆幾遍,然後用鐵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直到犯人肉盡骨露,最終咽氣。”

鐘靈珊猛地尖叫一聲,雙手捂住耳朵不住往後退,像看惡魔一樣看著公儀音。

見她這幅怕極的模樣,公儀音冷笑一聲,臉上已寫滿了不耐煩的神色。她不願在此地再多待一刻,腳一擡就要從鐘靈珊身側繞過去。

不想裙角被鐘靈珊下意識扯住。

她眉心一皺,猛地朝後一擡腳。只聽得鐘靈珊一聲慘叫,捂著心窩子倒了下來。

公儀音也不轉頭看來,徑直朝府門口走去。

菱香和荷香亦是害怕得渾身瑟瑟發抖,路過鐘靈珊身側時,怯弱地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狠下心,小跑著趕上了公儀音。

到了刺史府門口,秦默他們已經在此處等著了。

公儀音朝他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有事耽擱了一下。”

“無妨。”秦默淺笑著應一聲,轉頭看向門口畢恭畢敬的鐘志柏道,“此行多有打擾,多謝鐘刺史了。”

鐘志柏一臉誠惶誠恐,連稱不敢。

公儀音看著一臉誠摯的鐘志柏,再想到愚不可及的鐘靈珊,心中十分費解,這麽八面玲瓏的鐘志柏,怎麽會生出鐘靈珊那樣的女兒的?

她睨鐘志柏一眼,清冷開口道,“鐘刺史若能將自己的女兒管好,我不介意在父皇面前替刺史美言幾句。”

鐘志柏聞言,心中猛地一跳。莫不是阿靈有惹出什麽禍事來了?

他正惶恐不安之際,卻瞥到府中管家匆匆奔來,朝秦默和公儀音行了個禮,然後在鐘志柏耳邊耳語了幾句。

鐘志柏聽完管家的來報,臉色驟變。

慌忙看一眼公儀音,一掀官袍在她面前跪了下來,“下官教女無方,請殿下贖罪。”

“鐘刺史的確該多花花心思在你這個寶貝女兒上。”公儀音扔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面無表情的上了車輦。

鐘志柏神情一僵,額上已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眼見韓震和江一哲紛紛失勢,自己正好能借此機會在主上面前表現一把,可千萬不能被阿靈毀了啊。要知道,殿下一句話,能抵上自己十年的任勞任怨的政績啊!這麽一想,心中越發發虛起來,忙求救似的看向秦默。

秦默一見這架勢,就知道鐘靈珊定然又做了什麽蠢事。他心中對她早就不喜,哪裏還會替鐘志柏求情?冷淡地瞥回目光也上了身後的車輦。

兩人上了車,其他人自然不敢怠慢,裝行李的裝行李,馭車的馭車,很快準備妥當。

鐘志柏看著公儀音車輦上沒有半分波動的織錦車窗簾,心中已是一片絕望。眼見著車隊就要啟程,他卻不敢再多說,深恐再次惹怒公儀音,只得在原地直直跪著。

終於,公儀音的車內有了動靜。

她掀起簾子一角,露出精致小巧的下頜,清冷道,“鐘刺史起來吧,這冀州的百姓還得指望你了。”說完這句話,又將簾子垂了下來。

“啟程。”不待鐘志柏反應過來,聽得她的聲音在空冷的街道上響起。

馭車的侍衛同時一揚鞭子,車隊緩緩動了起來。

秉著低調原則,鐘志柏只能送到府門口。見車隊離去,忙踉蹌著站起來,躬身對著公儀音車隊離去的方向朗聲道,“下官恭送殿下!”

寒風愈加肆虐,車隊行過之處,車軲轆帶起一陣塵土飛揚。

鐘志柏瞇著眼睛目送著車隊消失在視線中,這才長長吐盡心中濁氣,轉身看著管家蒼涼道,“走吧,進府。阿靈她……沒什麽事吧?”

凜冽的北風卷起他的最後一個尾音,很快消失在清冷的空氣中。

因為急著回建鄴,公儀音一行的回程明顯加快了速度。饒是如此,再路過明隱村和甘泉村時,公儀音還是抽空去村子裏看了看,見明隱村的村民已恢覆了從前的安居樂業,阿光和阿秀也已走出了過去的陰影,至於那個惹人厭的賈偉民,早就在秦默的授意下被安邑縣縣令撤了村長一職,賈文死在了縣衙的牢中,他如今再也蹦跶不起來了。

而那個與天心教沆瀣一氣的中丘縣縣令竇文海,被秦默留下的人查出買兇將徐陽殺害,上報至了郡守府衙。因他不過是天心教的一顆小小棋子,為了避免事情覆雜化,秦默沒有揭露他與天心教有染的事實,任由樂陵郡郡守以殺人的罪名將其處死。

至此,公儀音所有未盡的心願都已了,也愈加迫切地渴望回到建鄴了。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趕在過年之前達到了建鄴。

公儀音掀開車窗簾朝外望去,遠處建鄴宏偉的城門已經歷歷在目。她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久違的熟悉的氣息。

這時,身後那輛車攆的車窗簾也被人挑開,公儀音回頭一瞧,正好撞見秦默朝前頭望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纏繞出一絲甜蜜的氣氛。

因秦默帶的那些侍衛不適宜再在他們回京路上出現,所以秦肅特意派了一小隊虎賁軍隨行保衛他們的安全了。可這就苦了公儀音了,人前她必須和秦默保持一定距離,只得自己獨乘了一輛牛車,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氣了。

好在建鄴終於到了。

她還記得,秦默說一回建鄴就要請父皇賜婚的。雖然她有些忐忑父皇的態度,可一想到請求賜婚的人是秦默,又莫名地生了幾分信心。這世上,大概還沒有什麽能難道秦默的事吧?

這麽一想,唇角的弧度愈發深了起來,含情脈脈地同秦默對視了幾眼,眼見著離建鄴城門越來越近,她這才收斂了些,放下簾子將身子收了回來。

終於,車隊緩緩停了下來。

守城的士兵早已得了消息,見公儀音一行車隊回來了,忙大開城門放行。

公儀音的心情越發雀躍起來。

這麽久沒見父皇了,也不知他想沒想自己?自己的行程早就去信告訴他了,他會不會派人來接自己呢?還是他還在生自己的氣,會故意冷落自己?

駛入城中,耳邊建鄴街道的喧嘩聲變得清晰可聞起來,公儀音心中胡思亂想,卻冷不防感到車隊又停了下來。

她心中狐疑,剛要掀簾查看,卻聽得車外遠遠地傳來一聲嬌脆的聲音,如一道驚雷直擊她的耳膜。

“秦九郎!”

公儀音的心跳猛地一滯,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她緊緊皺了眉頭,一把將車簾掀起朝外看去。

她的車輦在車隊的前頭,一掀車簾便看到了不遠處聽著一輛裝飾華美的牛車,牛車是時下最流行的半敞式車廂,緋紅的輕紗起舞間,有一妙齡女郎的臉龐若隱若現,面上神情艷若桃李。

公儀音目色一沈,往那車輦的車轅處一掃。

王氏族徽?!

她心中隱隱浮現一絲猜想,還未細究,便見那女郎在車旁女婢的攙扶下輕盈地下了車朝這邊走來。公儀音這才得以看清她的容貌。

眼前款款走來的這位女郎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一襲藕粉色襖裙,外罩大紅織錦鬥篷,一頭烏發挽了個單螺髻,頭上只簪一只同色系的點翠珠簪,衣著妝容清麗雅致,別有幾分裊裊意蘊。

她看到公儀音的瞬間,眼神中有明顯的一怔,然而很快又掛上清淺的笑容,走到公儀音身側斂衿一禮,“可是重華帝姬?”

公儀音意味深長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同樣淡淡勾唇一笑,“我是。”

“小女王韻見過殿下。”那女郎揚了秀眉,眉眼間恰到好處的露出一抹驚訝之意。

王韻?

便是那個從前王氏屬意與秦默聯姻的那個王韻?她來做什麽?

一直聞名不見面的情敵突然間出現在了自己眼前,而且還大庭廣眾之下叫著秦默的名字,公儀音心中頓時生了幾分警惕之心,

她擡了眼簾看向王韻,眼中幾不可見閃過一抹異色,面上卻是不顯,淡然中帶了幾分渾然天成的清貴之氣開口道,“王家女郎?你來這裏做什麽?”她方才

王韻一聽,微垂了頭,露出一段潔白如玉的脖頸來,耳根處泛起一抹紅霞。不知為何,明明是嚴寒的冬日,她卻穿得並不多,鬥篷下藕粉色襖裙衣襟開得極地,隱隱露出一片玉白肌膚來。

公儀音的目光在她胸前一掃,面上已生了幾分不喜。

她心中冷笑一聲,大冷天的穿成這樣,勾引誰呢?

王韻羞羞怯怯地低了頭,面上一片動人的紅暈,落在公儀音眼裏,眸色卻愈發冷了起來。見王韻久不出聲,她清清冷冷開口道,“還請王家女郎讓家仆把車輦朝旁讓讓,我們有要事在身,急著進宮。”

聽到公儀音口中的“我們”二字,王韻眼神一亮,驀地擡了頭看向公儀音,語氣中一抹希冀的神色,“殿下,秦九郎可在後面?”

公儀音冷冷睨她一眼,並不出聲。

王韻到底也是世家出生的女子,在公儀音冷冷的註視下也不怯場,朝公儀音清雅一笑,露出一排齊整如珠玉的牙齒,別有幾分韻致,倒不辜負了她的名字。

公儀音自己生得美,可也卻並無女子常有的嫉妒心,頗喜歡看其他貌美的女郎。先前瞧鐘靈珊順眼,第一理由自然也是為她長得好看。

如果換了平日,王韻的容貌氣質倒會讓她生幾分惺惺相惜之心。

可惜,她是這樣的身份。

見公儀音微微斜飛了眼角看著自己,挑起車簾的素手瑩白如玉,雖然一路風塵仆仆,面上卻已經光潔無暇,既帶了幾分少女的嬌俏,又有女郎的艷冶,眉眼輕動間自有一股勾人心旌的姿儀,王韻暗暗攥了攥手心。

她其實也是剛從瑯琊郡回京沒多久,聽到自己和秦默取消婚約的消息已是惱火,後又聽說秦默此行去冀州竟然得重華帝姬同行,一時間擔憂之心更甚,所以得到秦默一行回京的消息後才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一為迎接秦默,二,自然就是為了看看這個傳說中受寵又貌美的重華帝姬了。

只是,她擡眼看一眼顏若皎月的公儀音,眼中愈發波動起來。

公儀音不說話,王韻心中頗有幾分惴惴之意。

她剛欲再度啟唇,便見公儀音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女郎找秦九郎有什麽要事麽?”她刻意在要事二字上咬了咬,意在提醒王韻,她和秦默急著入宮覆命,如果她沒什麽要緊事,就不要在此擋路了。

“我……”王韻被公儀音的話語一嗆,方才帶上的笑意淡了淡。

此處是城門,往來百姓眾多,她不敢做得太多,否則事情傳到父親和祖父耳朵裏就難以善終了。可是,明明秦默就坐在後面的車廂內,為何聽到外頭的動靜還不露面呢?

王韻咬著下唇,心中頗有幾分委屈。

自從得知祖父有意和秦家九郎聯姻那天起,她的心就一直似飄浮在雲端。那可是秦家九郎啊,那樣聖潔高遠的男子,居然要成為她的夫了。她十四歲那年曾經偷偷見過秦默一面,那一天,他一襲白衣勝雪,眉目清雅,行動間風姿清卓,恍如雲端的謫仙,從此,她就將秦默深深地刻在了心底最深處。

本以為上蒼待她不薄,在回京前半個月卻突然得到秦默和她解決婚約的消息,這讓她如何甘心?!

這麽一想,方才心中生起的膽怯之意又退了下去,緊緊盯著公儀音,眼中燃起了熊熊鬥志。沒有人能搶走她的秦九郎,便是帝姬也不行。

“是,小女找有要事要找秦九郎,還望殿下通融片刻。”

“哦?”公儀音翹了翹唇角,方才眼中那一絲警惕之情也消失不見,她淡淡睨一眼王韻,對著車旁的虎賁軍語聲懶憊地吩咐道,“去,讓後頭秦九郎的車輦駛上來。”

------題外話------

家裏突然停電了,導致現在才發/(ㄒoㄒ)/~

終於進京啦~!意味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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