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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公儀音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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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怎麽還生氣了?”青龍松開抓住女子的手,卻仍舊站在她面前沒有後退,目光緊緊逼視著那女子。

女子見青龍如此,犀利清冷的眉眼卻反倒軟了下來,站在原地睨青龍一眼,帶出幾分欲語還休的嬌怯來,只是若仔細看,便能發現那雙水波蕩漾的眼底深處半分漣漪也無。

“青龍,你大晚上的過來找人家,究竟是想做什麽?”

見女子緩和了口氣,青龍勾了勾嘴唇,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來,“我都說了,我是想你才來的,你偏偏不信。”

“好好好。”那女子沒辦法,轉身走到房中的燭臺前,伸出玉白纖纖細手將燭臺裏的蠟燭點亮。光影搖曳間,她回轉身往青龍看去。“那你看也看過了,是時候回去了。”

青龍目光落在她身後搖曳的燭火上,明晃的亮光照得女子精致的容顏有片刻的模糊。

“你怎的點燈了,就不怕別人發現我在你房中?還是說……”青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伸手右手食指挑起女子小巧的下頜,“你想讓別人發現我?”

“別貧了。”女子伸手打落男子無禮的手指,轉身在房中的長幾前坐下。垂眼的瞬間,恰到好處的掩下了眼底深深的厭惡。

她端坐在長幾前,長長裙擺在身後旖旎成雲,眉眼輕動間蕩起數不盡的蘊藉風流。

青龍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中落深濃墨色,亦看不出心中所想。終於,他腳下一動,大步走到女子面前坐了下來。

行走間帶起一陣細細微風,輕拂起女子敷面的輕紗,燈火朦朧間,女子嘴角似有一顆黑痣若隱若現。青龍還未看得分明那,那被蕩起的面上倏地悠然落下,隔絕了青龍的視線,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悵然若失的情緒。

他斜睨著女子,說話間帶上一兩分輕佻之意,“總有一天我要把你這礙事的面紗給摘下來。”

女子輕“呵”一聲,帶了絲慵懶,帶了絲嫵媚,藏住了聲音中原本的狠厲和滄桑,她微瞇了眼眸看向青龍,“青龍,我十八歲之後見過我真面目的人都死了,唯獨沒死的那人,是教主。你若想見我的真面目,要麽死,要麽……成為教主。”

青龍面色一沈,直楞楞地盯著女子,眼中的情緒愈發意味不明。

“好啦。”女子以手掩唇嬌笑兩聲,嫵媚的眼眸往青龍身上覷去,“同你開個玩笑而已,緊張成這樣。”說著,另一只手往青龍擱在幾上的手背覆去。

感受到一陣綿軟和滑膩的觸覺自手上傳遍全身,青龍的手忍不住一顫,心裏緩緩升起一股奇異的情愫。他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壓下心底的不滿,擡頭看向女子道,“這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若是讓教主聽見了,後果你也知道的……”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女子輕啟的檀口發出,悠悠然在房間上空飄蕩著。

青龍的面色更加陰沈了。

“知道了知道了,瞧你這緊張的模樣。夜深了,你再不說來意,我可是要睡覺了。”女子笑夠了,渾不在意地打了個呵欠,語聲懶憊道。

“秦氏九郎身邊那位名叫宮無憂的女子,你可見過?”青龍終於沈了聲音說起正事。

“她?有過一面之緣。”女子淡淡道,擡起右手放在眼前,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細長渾圓指甲蓋上那塗得勻稱細膩的丹蔻,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青龍瞟一眼她艷紅的指甲,耐著性子接著道,“你可知她的身份?”

“身份?”女子將五指微微張開,瀲灩的眼眸從手指縫中往青龍望去,“長得那般漂亮,該不會是秦氏九郎的相好吧?”

青龍面色一沈,顯然對女子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十分不滿,深吸幾口氣費力壓下心中不滿,這才陰沈著臉道,“她可不是什麽小角色。”

見女子依舊懶洋洋的提不起興趣的模樣,青龍一字一頓壓低了嗓音道,“她是重華帝姬。”

女子這次終於有了反應,放下手朝青龍看去,一直波瀾無痕的眼底終於蕩起了絲絲的漣漪,“你說她是重華帝姬?建鄴那個備受寵愛的重華帝姬?”

“是。”

女子怔楞一瞬,忽而裂開嬌艷的唇瓣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有意思,怪道她身上有那樣清貴的氣質。可是……她放著好好的帝姬不做,來冀州做什麽?”

“聽說是跟秦九郎一道來調查百姓失蹤一案的。”

女子秀眉一揚,眼中是十足的興味,“一個嬌生慣養著長大的帝姬,居然還會破案?該不會是假借破案之名來冀州游山玩水的吧?”

青龍頗有些頭疼地看她一眼,“我派人調查過了。重華帝姬在建鄴時就化名宮無憂進了延尉寺,跟在秦九郎身側破了不少案子,此番前來,怕是當真為查案而來。”

聽得青龍這麽說,女子玩世不恭的神色這才收斂了幾分。“那些東西轉移地怎麽樣了?”

“還只運送了三分之一。”

“怎麽這麽慢?”女子垮了臉色,語氣有些不快。

聽女子用這種責備的口吻與自己說話,青龍心中生了幾分不喜,語氣亦是沈厲下來,“我們要應付秦默和秦肅的搜山,還要安撫騷動的百姓,自然分身乏術。”

見青龍有些生氣了,女子笑一聲,緩和了語氣道,“你別不高興,我也是替你著急,萬一此番山裏的東西被秦默他們發現了,教主那裏你該怎麽交代?”

青龍手握成拳往幾上一捶,咬牙切齒道,“誰能想到那位竟然會派秦肅領兵過來協助?否則秦默就只能求助於韓震了,到時搜那座山不搜那座山,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那位的寶貝女兒在這裏,他怎麽著也得上心些吧。”頓了頓,她擡頭問青龍,“你們還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將那些東西全部轉移?”

“大概還要四五天的時間。可秦默秦肅他們已經搜到我們用過的一個銅礦了,照這種速度下去,我怕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大本營。”青龍有些憂心道。

“既然如此,我們就只能委屈下那位受寵的重華帝姬了。”女子轉頭望向窗外無邊的夜色,一字一頓道。

“你想做什麽?”青龍一驚,擡頭盯著女子。

“若是重華帝姬突然不見了,你說……秦默和秦肅他們,是會繼續搜山呢?還是會先找他們的寶貝帝姬呢?”

青龍聽出了女子的弦外之音,更加心驚起來,“你是說……綁架帝姬?”

女子輕笑一聲,挑釁似地看回青龍,“怎麽?不敢?”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裏滿是嘲諷,看得青龍一陣氣大。只是現在顯然不是內耗的時候,他沈下氣,“教主不會高興發生這些節外生枝之事的。”

“教主更不會高興辛辛苦苦冶煉出來的東西落入朝廷之手。兩害取其輕,這個道理不用我再跟你說吧。”

青龍垂首沈默。

雖然女子提出的辦法有些冒險,但不得不說,這是現下唯一可行的法子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教主苦心經營多年的一切毀在自己的手裏。

想到這裏,他深吸一口氣,“你有什麽建議?”

“這位身份尊貴的帝姬殿下,應該不會同秦默和秦肅他們一道去搜山吧?”

來之前青龍已經查探清楚了公儀音的情況,聞言搖搖頭,“她和秦默身邊那位叫雲七的侍衛留在了刺史府裏。”

“既然如此,你想個法子將她引出府,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再將她綁了便是。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帝姬,又不會武功,綁她應該是易如反掌吧。”女子一邊道,一邊漫不經心地拿起幾上的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綁了之後呢?”青龍又問。

“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便是。”女子輕啜一口茶水,不以為意道,“要我說,都督府倒是個絕佳的選擇。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帝姬失蹤,韓震勢必要率人搜城,我想,秦默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要找的重華帝姬竟然就藏在都督府裏。”

“不可。”青龍沈吟片刻,擡頭反駁道,“我猜,秦默已經對韓震起了疑心。況且韓震畢竟不是我們的人,用著不放心。萬一他忌憚重華帝姬的身份背叛了我們,我們所有的一切可就毀於一旦了。”

女子輕輕晃著杯盞中的茶水,慵懶的語聲中帶了一絲不屑,“這麽說,你莫不是還有更好的選擇?”

“當然。”青龍眉梢一挑,起身走到了窗扉旁。

他伸手推開窗戶,窗外的景致一覽無餘。

一輪皓月當空,清冷的月光灑在小樓前的小院中。透過櫻樹的枝椏,目光再往前看去,卻是一片紙醉金迷,燈紅酒綠,嬉笑玩鬧之聲不絕於耳。

女子亦起身走到他的身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臉色變了變。

“大隱隱於市,我想,你這裏應該是比都督府更好的選擇。”

翌日,秦默和秦肅照例帶人上了山。

用過早飯,公儀音在房中看了一會書,剛要休息一下便聽到菱香來報,說鐘靈珊在門外求見。

“快請她進來。”公儀音放下手中書卷道,轉過屏風迎了出去。

“無憂。”鐘靈珊在菱香的引導下快步踏入房中,看向公儀音笑得燦然。

“靈珊,你來啦,坐吧。”公儀音熱情地引著鐘靈珊在房中的憑幾前坐下,又換了菱香來給她上了茶水,這才看著她笑道,“今兒怎麽有空來找我了?”

“你今天有空沒?”鐘靈珊喝一口茶水,看向她樂滋滋道。

見她如此喜形於色,公儀音不知出了何事,望著她笑道,“靈珊這是知道了什麽高興事兒?樂成這樣?”

“也沒什麽。就是聽說天香樓今日排了新的戲法,我來看看你今天下午有沒有空,若是有的話,我們一道去看看吧?”鐘靈珊興致勃勃提議。

“新的戲法?”公儀音好奇道,“你怎麽知道的?”

“天香樓有個我相識的小二,我給了他一些錢讓他替我看著,若有新的節目就派人來跟我說一聲。這不,他方才就派人過來了。我聽說你在府中,便來邀你一道去看看,也不知你有沒有興趣?”鐘靈珊像連珠炮似的將長串的話語抖落了出來。

“自然是有空的。”公儀音點點頭,似笑非笑地覷著鐘靈珊道,“只是,你昨日不是才去過天香樓?”

鐘靈珊握著杯子的手一抖,濺出一兩滴茶水到了幾上。她放下酒杯朝公儀音扯出一抹笑容,“誰跟你說我昨日去了天香樓的?”

“昨日我去菡萏院找你,院裏的女婢卻說你出去了。我以為你是去天香樓看戲法去了,難道不是?”公儀音看著她笑瞇瞇道。

“沒……沒有……”鐘靈珊有些心虛地咽了咽口水,“昨日有姊妹相邀,一道出去逛了逛。因為你的身份特殊,便沒有叫上你,無憂,你可別怪我啊。”說著,朝公儀音討好一笑。

“怎麽會呢?”公儀音定定地盯了她一瞬,這才轉了目光,“我的身份當然還是保密為好。你這是為我著想,我怎麽會怪你呢?”公儀音隨口道,心中卻想著,看她這模樣,昨日夏秋果然沒把自己問的話告訴靈珊。

公儀音本是隨口一言,不想眼角的餘光卻瞥到鐘靈珊的身子莫名一抖,眼眸一瞇,心中生了幾分狐疑。

她怎麽覺得今日鐘靈珊有些怪怪的?莫非除了昨日與韓宇見面一事,鐘靈珊還有事情瞞著她?

只是看鐘靈珊現在一臉緊繃目光戒備的神色,想來也問不出什麽實話來,倒不如先同她一道出去,再慢慢找機會問出實情。

這麽一想,收了幾分狐疑的心思,朝鐘靈珊笑笑道,“那你等等我,我去裏間換個衣衫。”

“好。”鐘靈珊應了,目送著公儀音的身影繞過屏風拐進了裏間,握著杯盞的手莫名一緊。

公儀音換好衣衫出來,瞧見鐘靈珊正呆呆地捧著杯盞發呆,墨瞳一狹,走上前道,“靈珊,你在想什麽呢?走吧?”

鐘靈珊似乎想得頗為入神,公儀音的聲音明明放得很輕很低,她卻還是被嚇了一跳,肩頭一縮,驚駭的目光朝公儀音看來。

“怎麽了靈珊?”見她這幅模樣,公儀音微微沈了心思。

“沒……沒什麽……”鐘靈珊忙擺手否認,“方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些,沒有註意到你出來了。”

她放下杯盞起身站了起來,輕輕熱熱挽住公儀音的手腕,“走吧。”

因著鐘靈珊今次沒有帶女婢過來,不知是不是昨日還是對夏秋起了幾分疑心。公儀音想了想,也留了菱香和荷香在府中,沒有讓她們一道跟著。

出了刺史府,坐上早已在府門口等候的牛車,緩緩往天香樓駛去。

鐘靈珊端坐在車內,始終有幾分心緒不寧的模樣。

見她如此,公儀音微微沈了眸色,揚起一抹笑意道,“靈珊,你今日頗有些心不在焉啊,我看啊,你一定有心事吧。”

鐘靈珊慌慌張擡了頭,望向公儀音扯出一抹蒼白的笑意,剛想否認,卻見公儀音眉眼一沈,佯怒道,“靈珊,你若是不想說我可以理解,可是並沒必要騙我。”

瞥見公儀音微微下垂的嘴角,鐘靈珊低了頭,半晌才擡頭看向公儀音道,“其實昨日我同我那小姊妹吵了一架。”

公儀音心中微驚。

難道昨日鐘靈珊和韓宇吵架了?可是……因為什麽?

她心中不解,聽得鐘靈珊接著道,“因為我之前跟她說了一個秘密,明明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要同別人講,可她還是不小心洩露了出去,雖然她洩露的那個人我也認識,也覺得頗為可靠,但心裏總歸有些不開心。無憂,若此事換了你,你會生氣嗎?”

公儀音正在琢磨著她說的話,冷不丁聽她問到自己,擡頭朝鐘靈珊望去,卻見她正目光灼灼的看來,似乎真的在期待公儀音的回答一眼。

公儀音被她給弄糊塗了。

看她這神情,分明是真的想聽到自己的回答。難道自己猜錯了?鐘靈珊說的跟她小姊妹吵架一事是確有其事?可是根據夏秋的話,她昨日又確實是被韓宇邀出去的。

公儀音面露狐疑之色,不解地打量了鐘靈珊幾眼。

鐘靈珊仍然在等著她的回答。

公儀音只好掩下心中的不解和狐疑,想了想道,“若是我,我應該不會生氣吧,畢竟你的小姊妹也是無心之失,若因此事而壞了你們倆之間的感情,豈不是不美?”

她本是隨口一答,不想鐘靈珊聽了她的回答,竟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神色,朝公儀音展顏一笑道,“嗯,果然是無憂,心胸就是比旁人寬廣。那麽明日我去找她主動和好吧。”

說也奇怪,說完這番話,鐘靈珊的心情竟真的似好了不少,公儀音看著她飛揚的神采,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狐疑間,天香樓到了。

兩人相攜下了車。

一進天香樓,就有小二機靈地迎了過來。恰好,這小二就是同鐘靈珊相識的那位。

“女郎今日又過來了,是來聽曲兒呢還是說書呢?”小二熱情道。

鐘靈珊一楞,“不是你派人跟我說今日有新戲法的麽?怎麽,沒有?”

聽鐘靈珊這麽說,小二也是一楞,明顯沒回過神來,半晌才奇怪道,“小的今日並未派人去女郎府上啊,因為今日並沒有新的戲法要演。不過說書娘子倒是排了新的故事出來,女郎也可以聽一聽的。”

“你沒有派人去我府上?”鐘靈珊也是一頭霧水,“那會是誰呢?”

小二道,“許是有人傳錯話了也說不定,女郎既然來了,不如聽聽說書再走?今日說書的可不是以往那個說書先生了,換了個貌美的說書娘子。”

“說書娘子?”鐘靈珊一聽果然來了興致,“怎麽會有娘子來說書的?”

“這說書娘子啊,姓邵,邵娘前些日子剛死了丈夫,家中一下失去了銀錢來源,可她還有個剛會走路的男娃等著她來養呢,不得不自己出來做工。但女郎您想啊,一個新寡的娘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會做什麽工呢?好在她年輕時讀過些書,口才又不錯,便托人找到了我們掌櫃的,說是想過來我們這裏做個說書的,我們掌櫃報給老板一聽,老板也是個心善的,就同意了。這不,今天是她第一天試講呢。女郎不妨聽聽看?”小二伶牙俐齒,這般繪聲繪色說來,果然讓鐘靈珊起了幾分興趣。

她轉頭看向公儀音,興致勃勃道,“無憂,既然都出來了,不如我們聽聽再回去?”

公儀音“嗯”一聲,心中卻有些隱憂。

誰這麽閑著沒事幹居然向靈珊傳遞假的信息?她可不相信小二說的什麽傳話傳錯了的說辭。難道……有人打上了靈珊的主意?可靈珊不過一個普通的女郎,有什麽只得他人盯上的地方?

公儀音本想拉著鐘靈珊立馬回去,但轉念一想,說不定這背後之人就是為了引得靈珊出來,再趁她回府之際對其行不軌之事。這麽一想,轉身要走的腳步又頓住了。

既然這樣,還是在天香樓中先待片刻,然後讓人回府叫了仆從過來接才是上策。

想到這裏,她故意落後鐘靈珊幾步,對著身後的空氣壓低了聲音道,“阿柳,你跟著靈珊,務必要保護好她的安全。阿翼,你回刺史府找七郎,讓他多派些刺史府的仆從來接我們回去,我怕有人欲對靈珊行不軌。”

偶然,身後很快傳來極輕的一聲應諾聲。

公儀音定了心,這才緊趕著走了幾步跟上了鐘靈珊的步伐。

他們今日來得早,下午的表演還沒開場,因而鐘靈珊常訂的天字號包間還空著。小二引著兩人入了內,上完茶點後恭敬地退了下去。

公儀音不想讓鐘靈珊看出什麽端倪,斂下心中的不安情緒,陪著她一道用著差點閑聊著。

聊了一會,鐘靈珊捂著肚子擡頭朝公儀音不好意思地笑笑,“無憂,我去出個恭,肚子好像有些痛。”

公儀音奇怪地一挑眉頭,“怎麽了?吃壞肚子了嗎?”

鐘靈珊搖搖頭,面露痛苦之色道,“可能……可能是吃多了……”

“那你快去吧。”公儀音忙道。

鐘靈珊“嗯”一聲,起身出了包間。

她走後,不知為何,公儀音頗有些心神不寧,緊凝著雙目審視著桌上的茶點,雙唇緊抿,眼中一抹狐疑之色。

好端端的,靈珊怎麽會突然肚子痛?莫不是有人在這茶點中下了什麽?可若是如此,自己也該腹痛才是,為何只有靈珊一人有反應?

她的目光緊緊定在幾上茶點上,忽而眉目一動,似想到什麽,慌忙端起鐘靈珊方才用過的茶盞放在鼻端一嗅。

這一嗅,不由臉色劇變。

茶盞中被人下了瀉藥!

她方才還在奇怪,明明是一樣的點心一樣的茶水,為何自幾卻沒事,左思右想之下,她和鐘靈珊唯一碰過的不同的東西便是面前的茶盞了。不過是誰想要害鐘靈珊,他一定是事先在包間的茶盞中下了瀉藥。

鐘靈珊是這個天字號包間的茶客,每次坐的位置也是固定的,今次也不例外。這種事,只要稍微找天香樓中的人一打聽便能打聽出來。

這麽一想,公儀音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忙出聲道,“阿柳,你在嗎?”

雖然她吩咐阿柳保護鐘靈珊的安危,但鐘靈珊去出恭,阿柳身為男子,應該是不會跟去的。

果不其然,她聽到房頂傳來一聲輕應。

“出來!”她沈聲道。

只聽得倏地一聲,一道黑影憑空出現在房中。

“阿柳,你快去看看靈珊還在不在恭房之中,我懷疑有人趁此機會作亂。”雖然叫阿柳去查看恭房似乎有些不妥當,但她沒有武功,為了不拖阿柳的後腿,還是先老老實實待在包間中等消息才是。

房中漏刻中的水一點一滴往下滴,公儀音的心也漸漸往下沈。

終於,她到房外傳來了響動,拉開房門一看,正是阿柳。

“女郎,靈珊女郎不在恭房之中,但屬下發現了一些痕跡。”

“那還不快去追?”公儀音急忙道。

“可是阿翼還沒來,屬下若走了,沒有保護女郎的安危……”阿柳沈聲道。

“事情緊急,顧不得那麽多了。”公儀音當機立斷,“你馬上去追靈珊,你放心,我就在這裏等著阿翼,哪裏也不去。”

阿柳仍是遲疑。

公儀音一跺腳,連聲催促,“快去啊!若是靈珊出了什麽事,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阿柳見此只得垂首應了,閃身一躍從窗戶中躍了出去,很快不見身影。

他一走,公儀音在房中坐立不安地等著,祈禱著阿柳一定要找到靈珊,祈禱著阿翼快點派人過來,心中的不安感逐漸擴大。她深吸一口氣將今天所發生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捋了一遍,這才驚覺她們掉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中而不自知。

從一開始不知是何人的報信開始,一步步將她們引到天香樓,又讓鐘靈珊喝下帶有瀉藥的茶水,再讓她不得去恭房從而落單……

等等!

想到這裏,公儀音突然皺了眉頭。

鐘靈珊去恭房時的確是落單了,但與此同時,自己也陷入了落單的局面!而此時她的身旁一個侍衛都沒有。若……若這幕後之人費盡心機導的這一出不是為了鐘靈珊,而是為了自己……!

想到這裏,公儀音的身子不由戰栗起來,急忙朝門口奔去。

不管事情是不是她想的這樣,眼下她獨自一人待在這裏顯然不再安全,倒不如趕緊往人多的地方去,這樣就算那些母後之人想對自己下手也得先掂量一番。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便覺得身上有些使不出力氣來,鼻端也敏感地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不好!有人往房中放了迷煙。

公儀音慌忙屏住呼吸,假意被虛浮的腳步一絆,朝一旁的矮幾倒去,然後以袖掩面伏在了幾上,就著寬大袖擺的遮掩,她從袖袋中掏出一顆丸藥來吞了下去。

因為在冀州查案隨時都會遇到危險,所以公儀音每次出門都會隨身攜帶兩瓶從百裏行山谷中拿出來的藥,一瓶止血,一瓶解毒。

百裏行醫術的境界已非常人所人急,他煉制的解毒藥,雖不能解百毒,但對付普通的毒藥卻是綽綽有餘。方才公儀音已聞出了這房中放進來的迷煙雖重,卻只是普通使人手腳無力精神恍惚的藥,並無其他的毒素。

一顆藥丸下肚,她果然覺得四肢的無力感漸漸退去。

然後那些要對付她的人顯然已經到了這包間之內,她沒有武功在身,必然打不過這些人,權衡之下,還是決定先裝暈看看情況再說。

公儀音屏息伏在幾上一動不動,看上去就跟昏迷了一般,心理祈禱著阿翼或阿柳快快折返。

沒過多久,房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聽聲音,似乎是頭頂的房瓦被人揭開了。緊接著,有人輕輕落地的聲音傳來。

公儀音豎起耳朵認真聽著,似乎總共來了三個人。

那些人沒有說話,有人輕手輕腳走到公儀音面前觀察了她一番,然後似乎往身後做了個手勢。

很快,另外兩人也走了上來,只聽得“呼啦”一聲,公儀音眼前一黑,竟是有一個麻袋兜頭罩了下來。

公儀音被那三人裝入麻袋之中動彈不得,只得繼續裝暈,然後被其中一人扛入了肩上。她睜開眼睛一瞧,入目皆是一片土黃的麻袋顏色,她四下一搜索,看到麻袋的縫線處的線頭脫落了幾根,不由心下一喜。

她伸出手指小心將那處脫落的線頭扒了扒,很快,一個小小的洞露了出來,正好可以讓她透過這個洞口看到外面的景象。

這時,那扛著她的人走到窗戶口,一人先行躍了下去,很快,這人竟然扛著公儀音也從二樓的窗戶口跟著躍了下去。

公儀音雙眼一閉,只聽得耳畔呼呼風聲起。

很快,她感到那人已經落了地,忙睜開雙眼一瞧,卻見那人的身前並排停著好幾輛牛車,正好阻擋了往來行人的視線。而且眼下正是街上行人稀少的時刻,並無多少人註意到這邊。

公儀音透過車輦的縫隙往街上一掃,瞧見稀稀落落的幾個百姓,很快放棄了呼救的想法。綁架她的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那幾輛牛車上不定坐了多少接應的人,若是貿然求救,很有可能連累到他人。只得深吸一口氣按捺下狂跳的心,靜靜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天字號包間中的最後一人也跟著跳了下來,很快,先前那人和扛著公儀音的人進了馬車,最後一人則跳下車轅,手中鞭子一揮,牛車很快駛動,朝前頭奔去。

牛車被趕得飛快,公儀音窩在麻袋中,渾身的筋骨都快被顛簸得散架了。可更糟糕的事,她不知道這些人要將自己帶向何方。

她的手一度摸上了手腕上那個流光溢彩的白玉嵌珠纏花雙扣鐲上,鐲子入手沁涼,是她在當日百裏行和綾姬的谷裏得到的,鐲子裏有兩根淬了毒的銀針。

可是,只有兩根。綁架她的人,卻有三個。

她不敢賭。

就算她解決了牛車內的這兩人,她也沒有把握能逃得出剩下那人的手掌心。

手指在鐲子上撫摸了數次,終究還是收了回來。

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能賭!

牛車一路顛簸,最後終於停了下來。公儀音原本還想記下牛車行駛的路線,卻發現只是徒勞,似乎是為了防止被她發現最終帶她去到的地方,牛車在深澤縣中七拐八繞不知走了多少彎路,最後才到了他們最終的目的地。

公儀音依舊被人扛在肩頭下了車。

她透過方才那個小洞一瞧,他們的牛車停在了一條普通的小巷口,而那人正扛著他朝不遠處一扇平淡無奇的後門走去。

走到門口,先前那人在門上“咚咚咚”敲了三下。

許是扛得有些累了,那人舉著公儀音換了個肩膀,如此一來,那個洞口就朝向了地面,看不清前頭的情況了。

公儀音咬了咬貝齒,愈發留神傾聽起四周的動靜來。

那三人一同進了後院,然後帶著公儀音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停了下來。一路顛簸而來,一開始,公儀音只能看到地上陳舊的青石板路,還有些許枯黃的雜草,似乎是個荒蕪破敗的院落。漸漸的,她看到路上的景致變得精致起來,不禁甬道被仔細修葺過,就連甬道兩側的草木也被精心修剪成整齊劃一的模樣。

那人在一扇房門前停下來,伸手將房門推開。一股子稻草和柴火的味道撲鼻而入,似乎是個柴房的模樣。公儀音沒有料到這麽嗆鼻的氣味,她的鼻子本就敏感,差點打了個噴嚏出來,好在她反應及時,趕緊深呼吸忍了下來。

扛著她的那人將她往屋中稻草堆上一扔。終於,公儀音聽到了他們三人中一人的聲音,“你輕點,沒聽說她身份尊貴嗎?”

那扛著她的那人重重哼了一聲,顯然有些不屑一顧,聲音低沈中帶了一絲鼻音,“什麽身份尊貴,到了咱們手還不是普通人質一個?”

另一人略顯尖細的聲音跟著響起,“你被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若傷了她,到時我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知道了知道了。”低沈聲音罵罵咧咧了幾句,動手將公儀音從麻布袋中倒了出來。公儀音滾落在草堆之上,吃了一嘴的稻草,心中怒氣橫生,待她出了這破地方,定要叫這些人好看。

“先把她眼睛蒙上。”尖細聲音吩咐道。

很快,公儀音的眼睛便被蒙上了一層黑布,先前那個低沈聲音將她扶正,似乎正準備綁在房中的柱子之上,卻忽地發出一聲驚嘆的聲音。

“怎麽了?”另兩人忙快步上前。

“你……你們看……”那黑布蒙得並不算牢固,朦朦朧朧間,公儀看到面前有個健壯的漢子正用手指著自己,一臉訝然之色,顯然是被自己的容貌給驚艷到了。

另兩人亦是一臉詫異,目不轉睛地盯著公儀音看了片刻。忽然,其中一個三角眼漢子“嘿嘿”一笑,竟伸出手就往公儀面上襲來。

公儀音正糾結要不要躲時,卻聽得“啪”的一聲,那人的手被旁邊一個精瘦漢子打了下來。

那漢子瞪了那人一眼,聲音尖細,“你不要命了?!若讓聖使知道了,小心剁掉你的手!”

聖使?!

聽得著兩個字,公儀音腦中“轟”地一聲炸了開來。

原來綁架她的人,竟然是天心教的人!

------題外話------

安啦安啦,夭夭是親媽~!

PS:昨天的章節補了字數,小天使們記得刷新一下哦,不然連接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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