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喲，看看我這記性，姑娘快坐快坐，唉，冬子啊，別光倒水啊，把咱家那罐麥乳精給開開，對對對，就是上回人爸出差特地給帶回來的那罐，趕快開開給蘭芝倒一杯。”

李冬媽一邊招呼著李冬幹活，一邊扯著陳蘭芝往沙發上坐：“蘭芝啊，我聽冬子說你以前和他是一個廠子裏的？後來叫人給陷害了，這才自己做生意的。

按我說啊，你這個姑娘還真是有骨氣，自強自立還有能耐，唉，我說你有對象沒有啊？你覺得我們家冬子咋樣？”

李冬手一偏，開水倒了自己一手背，跳著腳直蹦：“媽，你看你這是又扯到哪兒去了？人家蘭芝今天是有正事要跟你聊，你扯什麽用不著的呢？”

陳蘭芝笑了：“阿姨，今天我是有件事兒要跟您商量一下，您看我之前設計的那些衣服你也看了，質量款式都不錯，市場上的銷路也挺好的，可是我的櫃臺撤了，一直沒有場地往外賣，阿姨，您認識的人多，您看咱們自己走分銷的模式怎麽樣？”

李冬媽有點傻眼：“分……啥銷啊？”

李冬在旁邊插話：“媽，你連這都不明白？就是蘭芝做衣服給你，你再給你那些姐妹同事，七姑八姨的老大媽們每人分一批讓他們往外賣，比方說這衣服市場價格是十塊錢，蘭芝給你的價格是六塊錢，你自己留一塊錢，讓你那姐妹們賺三塊錢，就這麽個事兒，你懂了吧。”

李冬媽嚇得一個激凜：“喲，那這不是投機倒巴嗎？這事兒我可不能幹。”

陳蘭芝笑了：“阿姨，這您可就誤會了，所謂投機倒把指的是拿著國有資產來回倒騰賺差價，咱們是自己的生意，靠自己的人脈掙錢，怎麽就能算是投機倒把呢？

您看您在街道上這麽多年，您有的是人脈有的是圈子，周圍的群眾們也都信任您，他們要是從你這兒拿貨肯定放心啊。再說了，您把利潤空間給他們留出來，大家夥一起賺錢，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李冬媽翻著眼珠子細尋思：“我好歹是個國家幹部，我這私下裏做小買賣要是叫別人知道了，怕是影響不好吧？”

李冬在旁邊直嘖嘴：“啊喲，我的媽喲，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怕影響不好？平時你看著人家下海掙錢不也眼紅著急的嗎？眼下蘭芝這送上門的生意要跟咱們合作，您還想三想四的？

我說媽，你自己瞅瞅，對門的劉老太太是不是那金戒指金耳環都戴上了？您單位那劉姐臉都長得跟茄子似的，人家還整天披紅戴綠，穿金戴銀的呢，您還抱著那些老思想打算過一輩子窮日子啊？”

經李冬這麽一忽悠，李冬媽到底是動心了，她在街道上工作這麽多年，人脈還是真有，陳蘭芝上回送來的衣服她也看了，那質量當真是不錯，要是拿出去賣鐵定是有利潤的。

老太太沒有輕易松口，不過也猶猶豫豫地表了態：“我可以先拿一部分試試，能不能真做成啊，還兩回事兒呢。”

陳蘭芝得了這句話就滿意了，當即站起來說：“那我就先謝謝阿姨了。”

李冬媽又一直追著把她給送到門外，拉著她的手連聲說沒事兒常來玩啊，扯扯巴巴的在街上嘮了半個鐘頭才放陳蘭芝走。

眼瞅著陳蘭芝上了公交車，李冬媽還在伸著脖子看呢，李冬心裏頭憋屈：“行了媽，別看了，趕快回家給我做飯去，我餓了。”

李冬媽一把握了他的手：“冬子啊，不是媽誇你，你認識那麽多女孩子，還就這一個長得最好看，最靠譜，冬子啊，你可得加點緊，趕快把她給我娶回家來。”

李冬哭笑不得的：“媽啊，我不是都說了嗎？那是我朋友，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你放屁！”老太太當即啐了他一臉。

“你是我生的，就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能看不出來？你心裏喜歡人家，喜歡得都快瘋了，你不就是怕我知道人家沒工作不同意你們兩個的事兒嗎？告訴你，沒工作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長得好看，人還能幹！你小子加緊給我追去。”

李冬苦笑：“要是光沒工作也就算了，關鍵是她還……算了算了，媽，別說了，趕快回家做飯去吧。”

老太太一把捉了他：“她還怎麽了？你把話說清楚。”

李冬仰臉看天：“媽，你說得對，我是喜歡她，喜歡得都快瘋了，可是……誰叫我們兩個人遇上的時間就差了那麽一會兒呢，她嫁過人，剛離。”

李冬媽的心一下子沈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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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分銷的計劃只要實施起來，在銷售這個方面，陳蘭芝可就省心了，她只要專心管設計就行了，生產那邊有周大全的女人盯著，銷售這邊全都交給李冬他媽，以後哪怕是不依賴那個櫃臺也照樣可以把生意給做起來。

這不就類似於幾十年以後的微商嗎？就是靠朋友圈賣貨，省了租金和精力，把利潤更多地留給個人。

陳蘭芝對自己這個分銷的計劃信心滿滿，回家的時侯，特地買了一只老母雞還有幾根山藥回家，想要好好地犒勞自己一下。

一腳邁進巷子裏，就看到面前幾個大臉盤的阿姨舞著帶荷葉邊的扇子擋在路中間在唱什麽：“赤腳醫向陽花，貧下中農人人誇，一根銀針治百病，一顆紅心啊哪，一顆紅心暖萬家……”

想來是上頭又號召街道上組織中老年婦女們表演節目，弘揚新文化新思想呢。

阿姨們捏著尖細的嗓子，扭著不算太粗的腰擋在巷子口邊投入地排練。

陳蘭芝試了幾回硬是沒有繞過她們，旁邊有個老太太認出了陳蘭芝，熱呵呵地過來打招呼：“蘭芝下班了？還買了只雞，是兩個人吃的吧？”

陳蘭芝笑了笑，沒說話。

那老太太又接著打聽：“你看你搬來也有一陣子，原來我還以為你是個單身的大姑娘呢，沒想到你是和你對象一起買的房子啊？”

這下陳蘭芝是必須得解釋一下了：“大姨，那個人不是我對象，他是我的一個鄉下親戚，借住在這裏的。”

“借住？”老太太楞了楞，就連旁邊那幾個豎著耳朵聽八卦的女的也一起楞了。

“借住的，那他為什麽要收拾你們家的房子啊？今天一個下午就聽你們家裏頭乒乒乓乓的響，我們還以為你們這是準備打家俱要結婚呢。”

收拾房子？

陳蘭芝吃了一驚，也不顧眼前這些“向陽花”阿姨們讓不讓道，把她們往旁邊一扒拉，撥腿就往家裏趕，剛走到家門口就聽到裏面的鋸子在響，一腳踏進門內，陳蘭芝徹底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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