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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患難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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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西王來得快去得也快, 拂曉時已全部撤走。熙瑤在屍堆裏尋尋覓覓,忍著撲鼻的腥臭味來回走了好幾趟,總算看到地上有一玉冠, 貌似是李煊瑞的。

再在左近慢慢找尋, 只見李煊瑞渾身血糊糊的給一大胖子壓在底下,一動不動。

“煊瑞!煊瑞!”熙瑤一面喊, 一面跑過去將那大胖子拉開,把李煊瑞拖了出來。

將李煊瑞帶到一條山泉前, 熙瑤替他清洗了手臂和腿上的多處傷口, 又脫下自己外裳, 撕成布條兒幫他包紮傷口。

李煊瑞失血過多奄奄一息,已然站立不穩,每走一步都得熙瑤扶著。

鎮南王府已給粵西王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附近居民都是死的死,傷的傷,熙瑤帶著重傷的李煊瑞東尋西尋,總算在一座小山坡上見到一座廢棄的小屋子。

屋子不大, 用青石板砌成,裏頭看起來有段時日沒住人,但日常用品也還算齊全。

熙瑤把李煊瑞扶著躺在石頭搭砌、稻草鋪成的床榻上, 又打來些山泉水,小心翼翼地餵給他喝。

昏昏入睡中,李煊瑞拉住熙瑤的手,喃喃道:“我什麽也沒有了, 都完了……完了……”

他的手無甚氣力,只輕輕勾著,熙瑤反掌將他握緊了些,道:“無論怎樣,我都會陪你走下去!”

李煊瑞淡淡笑了笑,沒了動靜,似乎沈睡了過去。

熙瑤在一個木箱裏拿了床秋被,小心地給李煊瑞蓋上掖好,又關上門,準備去找可以果腹的東西。

想起慕容婉還被自己丟在旮旯裏挺屍,熙瑤於是回去尋她,還好,這軀殼還好端端的躺在那兒。望著這冰涼慘白的樣子,她實在不想回到裏邊去啊!可是,仙凡有別,不回去恐怕無法成事了。

圍著這軀殼轉了好幾圈,熙瑤突然又想起了師尊說的話,一定要真心實意打動李煊瑞,得到他的一顆真心才行,若是不鉆入這個身體,法術就不會消失,就什麽事兒都只會想著運術來解決了。

看來無論在情在理,她是非回去不可的了。四下裏無人,熙瑤一掐訣,便化作清風進到了慕容婉這具熟悉的軀殼。接下來的事兒,就是怎麽打發咕咕直叫的肚子了。

在小石屋周圍找了約麽半個時辰,熙瑤總算找到了一些桃金娘和八月瓜,擔心李煊瑞出事,趕忙用衣裳兜著野果回到了小石屋。

此時李煊瑞已經醒了,聽到開門的聲音,警覺地以一個狼狽的姿勢趴了起來。見到是熙瑤,蹙緊的眉頭才舒展了一些。

“煊瑞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肚子餓不餓?”熙瑤將果子放到桌子上,拍拍衣裳上的灰塵草屑問。

李煊瑞像是沒聽見一樣,兀自掙紮著要爬起來,牽動身上的傷處,疼得他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淋漓。

“快別亂動了,你傷得很重!”熙瑤跑過去將其按住道。

“別管我!”李煊瑞掙脫熙瑤的手,咆哮道,“我要回戰場去,我要贏,要奪回鎮南王府!”

熙瑤道:“別說傻話了,如今大勢已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連走路都沒法走,還談什麽打仗?”

李煊瑞試著站起來,可幾次都未能成功。熙瑤站在一旁淡然瞧著他,不動聲色。

或許意識到自己真的什麽都不能做了,李煊瑞這才氣餒地趴了下來,像一頭鬥敗的小獸一樣舔著自己的傷口。

未幾,他擡起頭來,望著熙瑤的眼神兒又兇狠了些:“說!是誰派你來的?為何我剛剛娶了你,鎮南王府就遭受了洗劫?你是不是打探消息來的?”

熙瑤冷笑一聲,道:“煊瑞,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請你不要胡亂在我身上猜測,我若要打探消息,還犯得著嫁給你才能如此嗎?你又透漏給過我什麽消息呢?”

“事情就是這麽巧合?也太巧合了吧?”李煊瑞道,“即便你不是奸細,也是個克夫的主!掃把星!”

此言好生侮辱人啊,熙瑤真是好想同眼前人說聲再見,然後就消失再也不見了。可想想救風俊的事兒,還是忍了下來,接著苦口婆心地勸道:“有些事情不能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唯有靜下心來,好好面對,方能使自己渡過難關!”

見李煊瑞半晌沒有說話,熙瑤又道:“你餓了不?先吃點兒東西吧,不論你想做什麽,都得養好了身體才能去做哦。”

李煊瑞瞥熙瑤一眼,冷哼一聲,背對著熙瑤躺下去,便沒了動靜。

不吃就不吃吧,我看你能倔到幾時?熙瑤也不理睬,自己拿了野果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吃完果子,又將屋子打掃了一下,熙瑤也累了,就和衣躺在李煊瑞身旁準備休息一下。可是,李煊瑞身上的傷口發出一股好濃的血腥味,熏得她還真是睡不著。

翻來覆去不知多少次,正當熙瑤欲起床出去走走的時候,李煊瑞憤懣地翻過身來,喝道:“你這懶婆娘,悉悉索索沒完沒了,煩不煩啊?”

熙瑤立時一躍而起:“嘿,嫌棄我是吧?我現在可是健健康康走得飛快,不像某些人,還要別人照顧著,若不想我留在這兒,你就吱一聲啊,我馬上走得人影兒都瞅不見。”

不料話音未落,李煊瑞便一揮手:“走吧,不要回來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可別後悔!”熙瑤說罷,便賭氣地朝門外走,“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這個李煊瑞,半死不活的還如此不識好歹,走就走!哼!

出得門來,站在山坡上,看著面前蜿蜒遠去的小道,熙瑤頓時覺得天大地大,自己卻不知上哪兒去才好。

原地楞神一陣,熙瑤咬咬嘴唇,照著那條道毫無目的地走了下去。

路上不時有戰亂造成的屍體出現,成群結隊的烏鴉在爭食屍體。被驚起後,很快又在人走過之後飛落下來,繼續啄食屍體。

走出大概兩裏地,面前出現了一列持長矛的兵卒。來者不善,熙瑤趕忙閃身躲到了一叢灌木後頭,屏息凝視著道上那列兵卒愈走愈近。

距離十來步開外之時,熙瑤聽得為首那人道:“都給我仔細搜,絕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遇到屍體就順便擡去埋葬了!”

“是!”列中人道,“真沒想到李煊詠這狗賊居然敢拉幫結派來造反,怕是吃了豹子膽了!”

為首那人又道:“那又如何,反正今日午時三刻就要被砍頭了,繳械投降的鎮南軍今後由粵西王統領,咱們此次任務就是斬草除根,將鎮南王府其他下落不明的分子、尤其是李煊瑞揪出來,一並押往京城!”

聽到這些,躲在灌木叢中的熙瑤雙腿止不住顫抖了起來。原來並非粵西王北上作亂,而是李煊瑞的哥哥李煊詠在京城造反,說不定鎮南王也參與了此事,所以朝廷才派了粵西王來剿滅鎮南王府一幹人。

“作為造反者的親屬,李煊瑞要是被粵西王的人抓到,下場定然是身首異處呀,這可如何是好?”想到這裏,熙瑤再也顧不得被李煊瑞逐出門時的冷言冷語,待得那列人走後,熙瑤連忙操山路朝小石屋趕。荊棘劃破了她的衣裳,刮破了她皮肉,她都毫不理會。

山那邊是道怪石嶙峋的斜坡,坡度有些陡,下頭是個水池。若不走此處,便要繞山脊多走上半裏路,如此要救李煊瑞只怕來不及。熙瑤沒轍,只得定了定神,盤著些樹根和亂草什物往下爬。一不小心,就嘰裏咕嚕滾落了下去,掉入水池中。

以最快的速度從水中撲騰起來,熙瑤又沒命地奔過一片收割過後的田野,停下辨識方向的當兒順便歇口氣,立即又鉆入了那片建著小石屋的叢林。

謝天謝地,小石屋果然在那邊坡下。快一點!再快一點!熙瑤巴不得自己可以變成一個球,一下子就能滾到屋子旁。

顧不得多想李煊瑞會如何嘲笑自己沒有骨氣,熙瑤氣喘籲籲地一腳踹開門,出現在李煊瑞的面前。

“快跟我走!不然來不及了!”熙瑤說罷,過去拉了李煊瑞下床。

“我不走!”李煊瑞不依。

“李煊瑞你聽我說,我不會害你,你哥在京城造反失敗,鎮南王府所有人都成了朝廷緝拿的要犯,再不走腦袋要掉了!”一口氣說完這句,不容李煊瑞反應,熙瑤就使盡全力將他從榻上拖下來,攙扶著朝林中走去。

李煊瑞本就受了傷,想反抗一個正常人是很費力的,卻還會牽扯到自己的痛處。試了兩次反抗無果,也就任由熙瑤扶著。

直到走到林子深處,確定此處難以有人涉足,熙瑤才停下腳步來,將李煊瑞小心地放到一層積得厚厚的落葉上。

剛一坐下,李煊瑞問道:“你方才說什麽?鎮南王府所有人都成了什麽?”他其實並非沒有聽清楚熙瑤所言,而是不相信或者不願意相信罷了,此時卻又想得到證實。

熙瑤抹了把額上的淋漓汗水道:“沒錯,就是這樣!你現在處境很危險,不能再四處亂走。”

李煊瑞一言不發,臉色越來越難看,拳頭握在身側“咯吱”作響,隨後接二連三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將落葉濺了滿身。

熙瑤由得他折騰。待他折騰夠了,這才道:“李煊瑞,你若是個男子漢,就不要拿這些無用之物撒氣了,給我好好活下去吧!”

李煊瑞不悅地擡起頭來:“熙瑤的姐妹,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憑什麽?呵呵,”熙瑤冷笑道,“就憑我是你的夫人,你是我的夫君!”

聞言,李煊瑞像是突然被震撼住,楞了一楞。熙瑤走過來,蹲下身,暖聲問道:“你餓了吧?”

說罷,熙瑤將先前留下的一些桃金娘從兜裏拿出來,遞給了李煊瑞。

眼前的女子一身濕漉漉的衣裳,一臉汗水,看著看著,李煊瑞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要不是為了救他,她為何要回來?又怎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確實有點餓了,”李煊瑞接過果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前的兇勁兒消散了幾分,但不知是不是方才一番發洩牽扯了疼處,眉頭不自然地皺成了兩個疙瘩。

“你怎麽啦?沒事吧?”熙瑤連連過去扶李煊瑞慢慢坐直,又檢查了一下他傷處的布條,該纏緊些的又松開來重新纏了一次。

“本以為你嫁到我家是來享福,沒想到會這樣,哎!我真是……真是對不起你。”吃下兩個小小的桃金娘,李煊瑞哽咽道。

熙瑤在他身邊坐下,安慰道:“別說這些了,人有旦夕禍福,況且這些也不是你造成的,你有這份憐惜的心就夠了,答應我,往後的日子,無論是喜是悲,我們都要好好渡過。”

“我答應你!”李煊瑞瑟縮著伸出一只手來,把熙瑤素手握住,“沒想到你如此深明大義,我真是挺感激你,感謝上蒼把你帶到了我的身邊。”

這一刻,熙瑤的淚水無聲滑落。自己近來所受的委屈和挫折,也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肯定:“李煊瑞,今生今世,只要你不離,我便不棄!”

李煊瑞默不作聲地攬過熙瑤,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就這麽默不作聲地傳達著自己的歉疚與感激。

不知何時,天空漸漸暗了下來,烏雲密布,陰沈沈地欲下雨。

兩個人擡頭看了一眼,都不由得蹙緊了眉頭。眼下得快些找到一個可以避雨的去處,不然就真的會被淋成兩只落湯雞了。

“李煊瑞,你先坐在這樹下等我,我出去看看,看哪兒有山洞什麽的可以避雨。”說著,熙瑤便快速行動起來,轉過一棵松柏樹不見了。

熙瑤四個方向都找遍了,山風無形中將她濕漉漉的衣裳吹幹。找來找去,最後她終於在一處懸崖下發現了一個枯死的老樹樁,將頭探進去一看,原來裏頭還連著一個挺寬敞的地洞,只是有股不太好聞的味兒,此處似乎有熊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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