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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滿滿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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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又過去了許多年。

一如既往的風宮, 不一樣的槐花閣。

老槐樹上的黃葉兒已差不多全部落盡,只留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微微顫動。

槐花閣的主人已經許久沒有回來過這裏, 院子中空空如也, 槐樹下那張石桌一直空著,再沒有人在上頭用小爐子和紫砂壺熬藥了。當年那個白衣飄飄的玉人兒早已經失去了蹤跡。

半夏和冬萱兩個侍女拿著掃帚出現, 將槐花樹下的落葉掃到一塊兒,又進屋開始清理藥房和書房。這一切本可以運術解決, 但兩個人太寂寥, 每日裏都是用體力來應對各種勞動, 這樣大概可以讓自己充實些吧。

“冬萱你說,太子殿下他還會回來嗎?”半夏一面小心地擦著書架上的灰塵,一面道。

“我想會的!”冬萱道。

“可是都這麽久了, 卻依然不見動靜,風帝最近是愈發消沈了,成天處在自責之中,也無心管理朝政。”

“我聽說, 他甚至想把帝位讓給二皇子呢!”

“不會的吧,難道太子真的……?”

“噓!二皇子來了!”

冬萱話音剛落,二皇子風鳴已然通過回廊, 走近了書房。見兩個侍女還在一如既往地清理書架,風鳴道:“你倆還真是勤快呀!”

兩侍女施過禮,半夏問道:“二皇子您有何吩咐?”

“你們中間可否來一人,幫我將聽濤閣也打掃一下。我的侍女秋水最近身體不適, 春輝又回老家探親去了,要五日才能回來。”

半夏與冬萱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最後,半夏回應道:“待我與冬萱清理了太子殿下的書房和藥房,再一道來幫二皇子打掃聽濤閣好嗎?”

風鳴臉色變了一變,一會兒才回覆到先前的鎮靜,道:“也行!”說罷轉身欲走,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哦,我父君說了,如果太子還不回來,你倆今後就得跟著我去聽濤閣了。”

見風鳴已走遠,冬萱道:“半夏,看來我倆要易主了,哎——”

半夏道:“那就糟了!我倆今日惹二皇子不高興了!”

“是啊!”冬萱道,“也不知怎麽回事,太子一走,風帝和二皇子都變得怪怪的。”

“咱們今後還是小心些吧!”

一聲鶴鳴過後,那一襲墨綠衣裳、一頭如瀑的黑發在回廊盡頭佇立,似是尋找先前在此處留下的回憶。

隔著窗欞,冬萱很快發現了玄奕。

“玄奕,你來了?”冬萱說著,便放下手中的活兒,操碎步走了過去。

“冬萱,你到這槐花閣多久了?”玄奕問道。

冬萱想了想,道:“也該有一千年了吧!”

“一千年,這麽說,你我也相識了一千年了。”

“是啊玄奕,你向來很少同我說話,我以為你從來都不曾註意過我。”冬萱的聲音中含著些些悲涼。

“大概是吧!”

“你要去太子的書房坐坐,喝口茶嗎?我那兒剛剛泡了有一壺茉莉花茶!”

“不,不坐了,我就站在這兒喝茶吧!”

“好!你稍等!”冬萱說著,便轉身朝一邊的茶水間走去。

望著冬萱纖細的身影消失在拐彎處,玄奕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如我這樣一個得了怪癥的病人,還是不要讓人記掛的好啊!”

輕盈的腳步聲響起,冬萱回來了,手裏捧出一杯茶。

“玄奕,給你!”說著,冬萱將茶杯遞了過去。

玄奕一指左近的窗臺道:“就擱那兒吧!”

冬萱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那杯茶擱置在玄奕指定的地方。在冬萱的腦海中,玄奕能不接觸女子就不接觸,也從不見喝酒。他似乎背負著天大的使命,卻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呷了一口茶,見冬萱還未離開,玄奕道:“你去忙活吧,我對這兒熟悉,隨便走走看看,緬懷一下風俊這個好朋友,便會自行離開的。”

“我們也很想念太子!”冬萱道,“玄奕你說,他什麽時候會回來?”

“冬萱,不要多想了,做好你本分吧!”

良久,冬萱才幽幽道一聲:“好!”言罷,冬萱告辭了玄奕,回書房繼續同半夏一道整理書架。

“啪——”一本書掉落在地。

“砰——”一硯臺掉落在地。

冬萱立即將掉落之物拾起,小心地擺放到原位。見冬萱心不在焉的樣子,半夏小聲問道:“冬萱,你是不是喜歡玄奕?”

冬萱道:“我哪有啊?”說罷,臉上不可控制地微微有了些紅暈兒。

半夏道:“臉都紅成那樣了,還說沒有呢!你要再不承認,我便要出去同玄奕替你表白了!”

冬萱急了:“半夏,不要去啊,我……我……我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他……”

“喜歡誰啊?”

“喜歡……玄奕……”

“這還差不多!”

玄奕在回廊的口子上喝了茶,出得這座小樓的門,來到院子裏。

望著曾經熟悉的一切,玄奕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塊。涼風牽動他衣袂;吹起他一縷黑發,他終於才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老槐樹下,方才被半夏和冬萱掃成堆的落葉,現下又被吹得四下裏淩亂了。

“風俊啊風俊,你難道真的不會再回來了麽?”回應玄奕的是呼呼的風聲,和枯葉兒的蕭索之聲。

“你若不再回來,我今後又能上哪去找一個如你這樣害我憂心的好友呢?”

轉悠了一陣,玄奕失魂落魄地拍了拍衣裳上粘著的兩片落葉,騎鶴而去。

又是一天深夜,熙瑤睡得不甚踏實,山下傳來打更的梆子聲將她從淺睡中驚醒過來。熙瑤想再入睡,卻發現已很難。

忽然,熙瑤聽到外面傳來了兩個男人的談話聲,反正睡不著,她便索性一骨碌爬起來,披上外衫,恍恍惚惚朝發聲的地方走去。

熙瑤穿過中堂和前廳,再走出十來步遠,見山道邊樹蔭下是兩個差不多高矮、差不多胖瘦的身影。此時,一個道:“哥,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救他呀?要知道,他對我真的很重要、十分重要!”

“我這不一直在想法子嗎?”

這個聲音很熟悉,熙瑤一下子便聽出是她師尊晤真在說話。想來與之談話那人,便是天官真午了。

“說也奇怪,我對他的感情,像是兄弟,又像是摯友,但我卻心心念念想著他這一世能化作女兒身。”那人好似陷入回憶,頓了一下,又接著道,“那次他因擅闖亡魂海濫殺了那麽些天兵,來天宮領罪的時候,我一眼便認出他,當時見到他的姿容,我好生心驚,還道自己的願望終究實現了,可是,可是,原來他依然是男兒身……”真午道。

聞得此言,熙瑤吃驚不小,心知這真午所言之人十有八九就是風俊。

“真午,難怪在天宮那麽些年,你連個王妃都未娶,甚至都不正眼瞧一下那些歌姬舞姬,原來你是……你……”說到這兒,晤真有些說不下去了。

這令熙瑤也無法理解,真午自己身為男子,怎會對風俊有這種意思呢?聽真午所言,他惦念風俊似乎還不僅僅停留在這一世。

再想想先前那個赫家漢子赫寅,也是口口聲聲說要做風俊的貼身侍衛,熙瑤總算是明白了一二,不過卻也難以接受。

“哥,若是可以,我們能不能去南極長生大帝那兒求個情,讓他下次投胎的時候,能投為女兒身,也算是,圓了我數千年來的夢想啊!即便他下世是個凡人,為了能與他在一處,我也會在所不惜。”真午又言辭懇切道。

“你就死了這份心吧!”晤真猛拍了一下真午的腦門兒,勸道,“去好好找個女人,結一段緣份,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聽你這麽一說,我都不好意思提他的名字,怕褻瀆了他。況且,他如今與熙瑤前緣未了,又對風帝怨念太深,還沒有要投胎的意思。”

那邊談話進行到此處,熙瑤的雙眼不知不覺已濕潤了。只得輕輕轉身,又悄然回到了寢處,在床榻上側身躺下,梳理自己一顆受傷的心。

想想曾經被風俊逼出的三生之約,熙瑤的心如今真是黯淡無比,風俊都不願投胎,她又如何去履行這約定呢?

時光何其匆匆,你不開心它也過,你開心它也過。

在這段時間裏,熙瑤看到那玉琴姐姐還是經常來找熙瑤的師尊晤真,每次依然被晤真用同樣的話語打發走。而晤真呢,也曾找來陸黎和熙瑤的五哥熙睿,輪番開導熙瑤,但都給熙瑤拒之門外。

熙瑤記得有好幾次,月茹師姐打她門前經過,總是苦口婆心地勸守在門外的陸黎好好保重自己,不要為別人的事傷自己的神。可月茹師姐哪裏知道,陸黎早已沒有把熙瑤當成別人。

後來再來再被拒絕的時候,陸黎便隔著那張門,跟熙瑤說她堂妹水汐遙長高了,懂事兒了;又說他父母期待他們的婚事;還說他娘給她做了香囊,他擱置在門外了。

五哥熙睿知曉了陸黎此法,也依樣畫瓢,在門外跟熙瑤說,那鳳族二公主又來找了他兩回;又說大哥熙沅快要醒來了,那巨蜥腿看著挺好使;最後說鮫王不久也將醒來雲雲。

既然如此,熙瑤心裏多少也變得暢快了些。

時間是療傷的聖物,慢慢地,熙瑤開始回到從前,跟著晤真學法術,學推算之術,偶爾也獨自去人界透透氣。

這樣又過了大概十餘年。

這天,熙瑤的五哥熙睿又來到了方丈山紫霞洞。

此番恰逢熙瑤出來透氣,心情還算不錯,熙睿道:“六妹,再過半月便是你五哥我的生辰,我請了鳳族的二公主嫦吟來參加宴會,無論如何,你這次也得回北海之北來,幫我陪一陪那公主。”

熙瑤揣度著,五哥既然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想必他那不解風情的一根筋也快分叉了吧?嫦吟公主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她自己同風俊如今鬧得這般地步,可不能讓五哥再錯失了緣份。於是道:“五哥,你就放心回去吧,我會來的。”

到了那日清早,熙瑤簡單打扮了一番,就出發了。晤真特地將熙瑤送了一程。

回到北海之北後,那鳳族的二公主嫦吟確實來了,廚子們也準備了不少吃食。只是,熙沅和鮫王倒是沒有醒來。

陸黎帶來一些禮物,全是給熙瑤和熙睿的,得知今日熙瑤會出山,回到北海之北,陸黎早早地便在宮外那高臺上等著熙瑤。

熙瑤一露面,陸黎就眼眶一紅,過來抱了熙瑤不撒手,半晌才喃喃道:“熙瑤,不要再這樣躲著好不好,見不到你,我這麽些年來過得甚是難熬。”

擡秀目望去,熙瑤見陸黎又瘦了一些,面容有些疲倦。

熙瑤尋思,自己之前在風宮那一陣好鬧,也不知麒麟帝和帝後知道多少,於是問陸黎:“你父母可知我與風宮的過節?”

陸黎道:“自然知道,他們很是理解,還說風帝太過份了,你若是嫁到我家,那可是天差地別的待遇。”

熙瑤茫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陸黎拉住熙瑤的手,慎重道:“神仙也一樣會死,死了便是塵土一抔,你不要再這麽傷心好不好,難道在你心裏,我還比不過一個死了的風俊嗎?”

熙瑤心一震:風俊他離去這麽長時間了,再多不舍,再多怨念都該隨時間消散,如今也投胎轉世了吧?這些年迷迷糊糊過過來,卻怎麽就把這件最重要的事兒忘記了呢?

想到這裏,熙瑤二話不說,將一雙手從陸黎手中抽走,招來一朵雲,騰著朝來時的方丈山紫霞洞疾馳而去。

熙瑤大呼小叫著找到晤真,彼時晤真正在打坐,一股紫色真氣在他四周圍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我也不管那麽多,便闖入那紫氣之中。

眨眼間,熙瑤似乎步入了另一個世界,那是幽冥界的入口。無數充滿怨怒的靈魂在那兒兜兜轉轉,卻遲遲不肯進去轉世。

熙瑤正要踏進那幽冥的地界,卻被一道金光攔截住,給打了回來。那金光有種熟悉的味道,想是師尊晤真的。

很快,熙瑤又清醒了過來,晤真也慢慢控住法陣,屏息凝神作了收尾。

熙瑤見勢急急問道:“師尊,風俊可曾投胎?”

晤真搖頭不語。

熙瑤在紫霞洞等待良久沒有問到結果,只得重新回到了北海之北。

陸黎似乎還保留著熙瑤方才離去時的姿勢,兩手就那麽攤著,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天空,陷入了不解的思索。

熙瑤走過去,繞到陸黎背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陸黎轉身看到是熙瑤,整個人這才又變得靈活了起來。

“陸黎,沒有我你真日子沒法過嗎?”熙瑤道。

陸黎微微點頭。

“拋開那倩怡姑娘不說,鳳族蛇族都還有好幾個公主呢,火之國也是大國,隨便找個門當戶對的都比我強哦,恕我說句心裏話,我如今真的……對感情失望了,我想……我不會再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了。你那時總是隔著門開導我,為何就不開導開導你自己呢?”熙瑤斷斷續續說完這番話,心裏卻覺得對不起陸黎。

陸黎傻傻地望著熙瑤,或許聽出熙瑤的弦外之音是在拒絕他,臉上頓時愁雲慘淡,一副欲哭的樣子。

熙瑤立時又心軟了下來,過去拉著陸黎的衣角,哄道:“我同你開個玩笑。”

陸黎拍拍胸口道:“熙瑤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我對你一直都是認真的。”

熙睿的客人除了鳳族公主;陸黎;還有昆侖丘雲霧嶺蒙晟及其一些個弟子,還有姑姑家的兄弟同其他一些親屬。

到飯點了,廚娘們便帶著些侍從擺出幾桌好酒菜,眾人也一一就座。

熙瑤先前還沒太註意,只是依著五哥熙睿的吩咐,坐在了靠近嫦吟公主的那個位子,但落座之後,熙瑤卻發現五哥熙睿的二師兄竹喧剛剛好坐在自己的對面。

一會,陸黎來了,想也不想就坐在了熙瑤的身旁。陸黎朝桌上掃了一眼,見有人已當先伸出筷子夾菜,也就跟著夾了些菜蔬放在熙瑤的碗中。熙瑤也習慣了陸黎如此待她,就像習慣與她五哥撒潑一樣。

竹喧見狀,眼睛裏仿佛有根針似的瞪著陸黎。

陸黎察覺到異樣,小聲問熙瑤:“對面那人你可認得?”

熙瑤沒有答話,只是用手在桌下扯了一把陸黎的衣襟。見嫦吟公主身旁的位子還空著,熙瑤估摸著五哥一定還在忙著招呼遲來的客人,就學著陸黎,夾了些菜給嫦吟公主。

誰知對面竹喧忽然靈機一動,走過來對嫦吟公主說:“公主,你邊上這個位子空著,往那邊挪個位置可好?”

嫦吟公主也不笨,就直說了:“這個位子是留給熙睿的,待會他要來坐。”

竹喧恍然大悟,這才灰溜溜地坐回了原來的位子上。

不久,五哥熙睿來了。熙瑤沒想到,五哥和嫦吟公主的感情比她想象的發展要快一些,剛落座,二人就是互相夾菜,碰杯喝酒毫無顧忌。

這對面一幹人可都是的單身漢,見不得那個場面,心裏不爽於是拼命灌酒,不知不覺就都喝多了。竹喧也不例外。

喝些酒膽子就大了,確實也是如此。不久,竹喧開始說胡話了,他隔著桌面沖熙瑤喊道:“熙瑤……這麽多年未見,你不記得了我了嗎?我是那夜同你一起在山間喝酒的竹喧呀……”

聞言,眾人皆一頓,似乎同時進入了浮想聯翩的境地,尤其“那夜”這兩個字,不得不令人起疑。

竹喧這猛料爆得讓熙瑤是哭笑不得,一旁熙睿看了看熙瑤,驚詫問道:“你倆啥時候這麽廝混過,怎麽就瞞著我呢?”

“一言難盡!”熙瑤笑著擺了擺手。

竹喧打了個酒嗝,繼續道:“你怪我移情別戀,又喜歡上那……神女姐姐是吧?”

熙瑤搖頭。

竹喧又道:“熙瑤你錯了!為這事,我整整想了好多年……我對你,是喜歡……對那神女,是好奇……是仰慕……”

熙瑤一笑了之。

只聽那竹喧又道:“我本想趁這次機會……把這事同你解釋清楚,沒想到……我還是遲了,有人已捷足先登了……”

說完,竹喧又指著陸黎道:“火麒麟有什麽好,你是鮫族公主,找龍族更般配,我……就是龍族……”

陸黎白了竹喧一眼,拉著熙瑤便要離開。臨別送了竹喧一句話:“據說你們龍族美女如雲,何須來鮫族懺悔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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