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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0章 我永遠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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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瀟晗有意要自己忙碌起來。

冥界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大,也不是她以為的,她祭煉了,或者說恢覆了冥界的正常秩序,就會對冥界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仿佛對冥界的一切全都知道,可是只要具體到某件事情上了,就不清楚了,就好像隔著厚厚的磨砂玻璃一樣,一切的一切都朦朧起來。

可她再忙碌,修士的身體,神識也在那裏擺著呢,她根本不可能忙得顧不上思考,她只是不想思考,因為她不知道會思考出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不是她想要不思考就能不思考的,她只能撿她想要做的事情先做了,不管她現在是個什麽身份,冥界的冥旗和魂幡祭煉到了一起,從上古戰場收取的數百萬亡魂也都轉移到冥旗之內,現在正在被冥界的死氣溫養。

她好奇了一次,將這些亡魂從冥旗中祭出來一次,便發現,冥城之外的死氣簡直是它們最好的補品,讓它們在冥城外呆上一個時辰,堪比在冥旗內溫養一天。

便也想起最初用魂幡收取魂魄的時候,這些魂魄也要互相吞吃,優勝劣汰,而從燕青山被收取了之後,他竟然無聲無息地幹掉了其內所有的生魂,以至於很長時間她都只把魂幡看做是燕青山的住處,到後來給燕青山煉制了魔刃刀之後,也沒有再用魂幡收取魂魄。

她也知道,不論是什麽,都是貴精不貴多的,數百萬魂魄看著多,真用到戰鬥中,可能一片神光就毀了一大半,所以,發現了死氣的作用,她一直都將亡魂釋放在冥城之外,冥城之外的死氣本來就化作一次黑凰,所剩不多,兩天不到的時間,就被這些亡魂吸取得幹幹凈凈。

她還要時刻留心著這些亡魂的動向,因為亡魂被溫養了之後,本能地就會吞噬周圍的亡魂,或者是五界轉世投生的魂魄。

她自然可以離開冥城隨處行走的,將被她收取的亡魂帶著更遠,可心底卻總是有些不得勁的意思,好像她在炫耀她收服還是恢覆了冥界,在這般刻意不去多想的兩天之後,張瀟晗覺得自己的理智恢覆過來了,可以正視發生在她身上一連串古怪的事情了。

這兩天她哪裏也沒有去,就在冥城的城墻上,水淸也從那日被拒絕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面,張瀟晗靜下來,便走下城墻。

水淸還是在第一座大殿內,張瀟晗不知道冥王都是怎麽處理事務的,在她看來,處在最高位的,不論是修士還是凡人都是極為輕松的,具體的事務都由下屬去做的,高位者只要點個頭搖個頭或者吩咐一句就可以了。

她自己也曾做過宗門的宗主,還做過名義上的九域總域主,她很少參與到宗門的管理中去,宗門也一直井井有條,所以她抱著這個想法走到大殿門口,看著水淸正放下一枚玉簡閉目沈思的時候,腳步就頓了頓。

不得不說,昏暗的光線中水淸一襲白衣對視覺的沖擊還是很強烈的,尤其是閉目沈思的時候,臉上的線條堅實得好像雕塑,高挺的鼻梁,緊緊抿著的嘴唇,有一種讓人心動的欣賞。

張瀟晗腳步一頓,水淸就感覺到了,睜開眼睛,臉上略微帶出的疑問就讓表情生動起來,隨即又換回了熟悉的莊重、安然,帶著溫雅的貴氣。

張瀟晗邁進門檻,水淸已經從大殿寶座上站起來,張瀟晗視線便在大殿內轉了一圈,這裏好像是水淸選擇的辦公場所,除了大殿的寶座,沒有其它可坐的地方。

“那個香榭還在嗎?”張瀟晗忽然想起便問道,她還記得那一片層層疊疊全是屋檐。

“還在,張老板要過去看看嗎?”水淸溫雅地道。

“不急,水大人,這裏方便多擺張座椅嗎?”張瀟晗不大適應寒暄的語氣。

水淸微微笑著,手一拂,大殿的一側就出現了一張小桌,對面是兩張椅子。

桌子不大不小,坐下來並不會讓兩人之間產生壓迫,不過張瀟晗心思顯然不在這上,看著水淸有條不紊地拿出茶壺,放置上靈茶,溫熱了靈水沖泡,略帶焦躁的心情竟然一點點放松起來。

“世人只知道有凰,不知道有姬,她們從來沒有碰過面。”水淸執壺為張瀟晗徐徐註入清茶。

張瀟晗瞧著碧綠的茶水慢慢註滿雪白的茶杯,微微笑笑:“世人知不知道又如何,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水淸給自己也到了杯清茶,聞言擡眸瞧了張瀟晗一眼,見她的眼睛只定睛地瞧著桌面的靈茶,這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與之前的眼眸靈動形成鮮明對不,他不知道張瀟晗是怎麽忍下來這樣的一個身體和外貌的。

“不過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忍心毀了自己創造的五界,到也……算作……”張瀟晗再笑了下搖搖頭。

這橋段,放在不同的心態上意義是截然不同的,她不能拿前世的思維去看待這個世界的事情,不過想想都覺得好笑,怎麽只要有男人有女人的地方就離不開這種事情呢?前世的她就是遇到了這種事,這一世,貌似……她不會是凰吧,要真的是凰,就真狗血到家了。

張瀟晗捧起面前的清茶,先嗅了嗅,然後慢慢品了一口。

喝了這麽多年的靈茶,她已經學會了品嘗靈茶的品質,可仍然學不會讚美,那些空谷幽蘭的辭藻她一向不想用在靈茶上,在她看來,能讓她沈浸到茶香裏什麽也不想完全放松,才是對靈茶最好的讚美。

這茶確實能讓張瀟晗沈迷進去,但顯然環境不允許,張瀟晗又淺淺地品嘗了一口,就聽到水淸道:“天帝親手鍛煉的誅仙弓出世,上古封印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全都解開,五界通道雖然沒有開啟,卻攔不住上古修士,天意被從冥界驅逐出去,天帝不會感覺不到的。”

這些事情張瀟晗也想到了,要是以前,她還會分析一二,琢磨其中的關聯,可現在聽著只覺得紛亂如麻,這些上古大神之間的事情與她有什麽關系?

“冥界死氣聚集成凰,對抗了天帝的龍,在天地眼裏,凰一定蘇醒了,這個冥界重新成為凰的屬地,也只有這裏,天帝的天意才進不來。”

張瀟晗輕輕嘆息一聲,將茶杯放下,茶杯與托盤之間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水大人,我這個人笨得很,也不耐煩動腦筋,你想要說什麽還請直說。”

水淸凝眸望著張瀟晗,實在是無法坦然面對著這張蒼老的面孔,就好像這張衰老的面容是他的原因造成的一樣,他的視線偏移了下,落在大殿的門口。

“你,到底是誰?”水淸的聲音如夢幻般響在耳畔。

她到底是誰?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的,可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個意義上的張瀟晗。

“你以為我是誰?”好一會張瀟晗才道。

“冥界為凰所創立,能駕馭冥界的,能將天帝的意志從冥界驅除出去的,只有凰。”水淸沒有明言,但和明言也差不多了。

張瀟晗慢慢地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她認可水淸的話,卻不認可她就是凰。

“我不是凰。”張瀟晗慢慢的,清晰的說道,“即便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凰,我也不是凰。”

這話說出來之後,張瀟晗忽然覺得心裏輕松起來,好像放下了沈重的包袱,看著水淸眼中略微的詫異,她的身子向椅子的後背靠靠。

“你看那些魂魄,他們經過了往生壁,就將前一世的一切都忘記了,不論他生前有多麽不舍,有什麽沒有完成的報覆,隨著生命的終結就全都消失了,下一世,他們都將從頭開始,過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生活,重新開始他們的喜怒哀樂,開始他們的人生,連靈魂都已經改變了。”

“你能說這一世的他們就是上一世的他們嗎?不,他們已經成為了兩個不同的個體,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水淸聽著著的這番言論,卻意外的搖搖頭:“這樣的話,如果給五界的修士來說,還會騙得了他們的,但是你我全都知道,他們怎麽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個體呢?前一世的因果一定會帶到下一世的,沒有完完全全毫無關系的前世今生,一代代因果傳下去,可能會追究數世。”

張瀟晗挑挑眉毛:“規則是創造這個世界的人定的,誰又規定這個創造者會服從規則呢?天帝既然可以抽取五界的力量,淩駕於規則之上,為什麽我,或者說凰也要遵守冥界的規則或者天帝的規則呢?”

“你承認你是凰了?”水淸沈默了一會才道。

張瀟晗瞧著水淸,笑容不變,水淸比她想象的還要沈穩,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貴族吧,總是能把自己的思想包容在身體裏,從來不外漏一絲一毫的急迫,緊張。

“凰?凰是與天帝比肩的女人,和天帝站在一起創造世界的女人,她一定是睿智的,充滿人格魅力的,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水大人認為,我張瀟晗頂著一個張老板的名頭,可有半分凰的氣勢?”張瀟晗冷笑一聲道。

“那張老板怎麽解釋冥界的恢覆?”水淸依然平靜地道。

張瀟晗沈吟了一會,“水大人是不是想要說,我是凰之七情碎片中的一片?或者是不完整的凰?”

她跟著就笑了一聲,“但無論如何,哪怕我前世的前世真的是凰,這一世我也只是我,只是我張瀟晗,所有凰所留下的因果,都該由凰自己承擔,而不是我。”

“張老板可有選擇嗎?”水淸逼問了一句,“如果有一天,張老板身上的一切都將會被剝奪——你的生命、壽元、修為,都要因為你放棄的因果從你的身上剝奪了,你將看著你自己成為凡人的存在,看著高貴如斯的你變成泥沼般的存在,你還會選擇做你的張瀟晗嗎?”

張瀟晗沈靜了一會,想象著會有那麽一天,她將脫去了修士的外衣,重新成為一個凡人,經歷的繁華之後的她還能回到平淡的生活嗎?她能忍受她將失去了力量,日漸衰老?

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受這些,可她知道,她決不能忍受的是她不再是她,決不能忍受她的靈魂被另一個人吞噬,哪怕那個人是她的前世,或者自己只是那個人七情中的一個碎片。

她永遠是她,是從那個地球裏穿越過來的張瀟晗,只要這一世她還活著,她就不會是凰。

“生命也好,修為也罷,看開了,就是追求長生中的過程,我們修士修煉,為的是與天爭壽,逆天而行,豈不知這逆天的過程也是天意賦予的,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都是一個過程,就算有一天站在了最高處,如果你都不是你了,這最高處的風光也就不是你的了吧,與其為了不屬於你的風光委曲求全,不如燦燦爛爛輝煌一生,享受一個過程。”

這樣的話配合著張瀟晗蒼老的聲音,真好像是一個看破了生死的老者所言,張瀟晗說道這裏卻笑了:“其實,我是誰又有什麽重要的呢?重要的是現在的我還是我,我可以掌控這個冥界,可以將冥界做最後的依托,可以帶著冥界的生魂殺上五界……但我還是奇怪,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水大人,我不明白,上古大戰已經結束了,為什麽時隔數十萬年,還要重蹈覆轍?”

“只因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世界雖然是天帝所創,這萬物生靈既然存在,就不該是卑微的,每一個生命活著,就不是為了把自己獻祭出去,只因為越來越多的生靈看到了自己,這世界便要因此毀滅!”

水淸忽然的激動讓張瀟晗驚詫起來,這個帶著一身貴族氣息的人竟然也有失態的時候?他的眼睛也會因為興奮而略微發紅,他的胸膛也會因為激動而起伏不平?

對比水淸的失態,他的話更讓張瀟晗吃驚,張瀟晗忽然想起來,水淸是神修啊。

她怎麽忘記了水淸是神修?神修都要將自己的信仰奉獻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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