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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5章 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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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黑,接著又是一亮,神識極快地釋放過去,天眼還在大睜著,與視線重合在一起。

身處在一個幽暗的環境中,上下左右全都是幽暗的空間,什麽也沒有又似乎什麽都有,好像她一念之間就可以創造出一切來。

天眼沒有看到任何超於神識與視線的東西,她慢慢環視了一下,微微蹙眉。

低頭看看手裏古樸的小鐘,另一只手裏抓著一條黑色的鎖鏈,心念微動,這條鎖鏈縮小,跟著盤踞在左手的手腕上。

好像記憶裏有什麽東西呼應了下,也是一條黑色的鎖鏈同樣盤踞在一個手腕裏,而有著這個鎖鏈的人,她好久好久沒有記起來過了。

心裏才這麽想著,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一個消瘦而略帶憂郁的少年站在身前,他的眼神漆黑純凈得好像沒有半分感情,註視著張瀟晗的雙眸內甚至反射出張瀟晗的影像來。

簡約?張瀟晗在心裏猶豫地呼喚了一聲,卻控制著自己面部沒有帶出半分感情,她當然還能記得前一刻她是站在高塔之上收取手裏的古鐘和栓著古鐘的鎖鏈,後一刻便被傳送到這裏,思維才一想到簡約,便見到了他。

八千年了,簡約還是如同初見那般,眼神裏沒有半點感情和波瀾,就仿佛是妖獸的眼睛,她的視線向簡約的手腕看去,那裏被長長的袖子遮掩著,看不到捆仙索的存在。

她淡淡地望著簡約,思索著這個空間的來歷,似乎可以把她心中想到的人的影像反射過來,或者還帶著那人的能力。

剛剛想到這點,就見到簡約的手微微一動,她悄然向後退了一步,手中的古鐘向上一拋,靈力註入,古鐘嗡鳴著擴大,一道同樣古樸的光芒籠罩下來,在千鈞一發間,彈開了捆仙索。

就在捆仙索被彈開的瞬間,她的識海一痛,好像神識被攻擊了一般,還沒有來得及思索,視線就看到捆仙索再一次纏繞過來,其內的白蛇歡快地游動著,可是在接觸到古鐘的瞬間再被彈開。

識海又是一痛,張瀟晗恍惚明白不該想到簡約,不該想到任何人,使勁地閉了一下眼睛,硬生生將腦海中簡約的形象扭曲掉,換上另一個她最為熟悉又最為陌生的影像。

她慢慢張開眼睛,果然是她想到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

一身灰色的長袍,長發的一半隨意綰著,另一半就披散在肩上,清秀的面龐透著冷然,雙目對視,眼神純凈得看不到半點感情。

就如先前的那雙眼眸一般,果然心念中想到的人都是沒有感情的。

她的心微微戰栗了下,更仔細地觀察著心念中的自己,那個被意念構築出來的人,一定具備她所有的能力的。

先下手為強。

這個念頭才一出現,對面的自己就動了一點靈火驀地出現在指尖,那是太陽真火。

張瀟晗的眼睛瞇了下,伸指也彈出一朵太陽真火,就在兩朵太陽真火接觸爆炸的瞬間,手腕一動,黑色的鎖鏈滑出來,蛇一般纏上對面的大鐘,而對面的張瀟晗也正做出同樣的動作來。

爆炸的火焰卻沒有點亮這個空間,就好像只是影像中的一團篝火,耀眼的一瞬就全都消失了,幽暗的空間內,張瀟晗感覺到頭頂的大鐘好像被什麽禁錮了一般。

靈力正洶湧地向古鐘內湧過來,張瀟晗的心裏卻從來沒有過的清明,自己與自己之間的戰鬥?面前的張瀟晗是心中的念想幻化出來的,只要自己不去想,她就不會出現。

可要想著一個人出現是非常容易的,要不去想一個人,必然要用另外一個人去替換,張瀟晗的神識內死死維持著自己的影像,只覺得神識在極快地消耗,對面的張瀟晗嘴角正在綻開一抹熟悉而又殘忍的微笑。

她的右手正要擡起,手指尖好像有一抹靈光出現,識海之內,張瀟晗神識小樹上的閃電忽然絞殺過去,一陣劇痛中,張瀟晗自身的身影化作靈光消失。

空間內重新只有她一個人,出來劇烈的頭痛在提醒著她先前發生發生過的一切,其它沒有任何變化,她微微低頭,正看到她的右手托著一座古鐘,左手抓著黝黑的鎖鏈。

幻象。

她在幻象中重傷了自己的神識。

《修魂》開始運行,溫養她受損的神識,她慢慢將手裏的兩個秘寶放入到懷裏,神識受損,她連儲物手鐲打開的一點神識都不願意消耗,她的識海內好像出現了兩個自己,一個正在備受神識痛疼煎熬,一個冷靜地註視著這一切。

如果是幻象,她的身體應該還在高塔上,現在只要突破幻象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就好。

水晶球外,冉英點評了一句:“心境不穩。”

在他們的視野內,張瀟晗還保持著抓住黑色鎖鏈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站立著,她的眼睛甚至還凝視著古塔的最高處,可是眼神卻是空洞的,而她旁邊的修士顯然並沒有進入到幻象中,正略微擔憂地望著她。

“實力高於修為太多,這般實力強行提升上來的修士,心境都會有明顯漏洞,越往上,修為提升越不容易,越容易被心魔控制,哦,神識竟然受傷了。”左天翔漫不經心地說道。

“可惜了。”冉英搖搖頭,“修為再高,心境跟不上,成就終究有限。”

兩個人一邊看著水晶球內其他修士的戰鬥,一邊說起其它閑話來,視線只偶爾落在張瀟晗那邊。

《修魂》運行,張瀟晗的頭痛漸漸減輕,被困在幻象裏,卻什麽也不敢想,可越是不想思考,越是會出現紛雜的想法,無數次將剛要冒頭的想法都掐滅之後,張瀟晗的頭愈加疼痛起來,每一次掐滅腦海中的想法,便是一次次損傷自己的神識。

《修魂》還在運行,此時張瀟晗的思維好像被分裂了若幹份一樣,一邊不受控制的將內心中的隱秘全要釋放出來,一邊被神識切割成碎片,一邊在用《修魂》修補著。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她一定會在幻境中毀了她所有的神識,她必須要專註起來,忘記她所處的困境。

忽然,陰河之下巖壁的畫面出現在識海內,就在一轉念中,神識便絞殺過去,破碎的神識碎片卻瞬間再聚集起來,高大的被天火燃燒的身影被絞碎再被覆原。

峒簫默然地站在張瀟晗面前,看著她空洞的眼神,越來越蒼白的面色,她右手還捧著古鐘,左手牢牢地抓住黑色的鎖鏈,他明白她為什麽會突然進入到幻象中,也知道,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可能將張瀟晗從幻境中拉出來。

張瀟晗的神識已經受損,他若貿然進入,只怕會損傷得更快,他的面色陰郁起來,想起張瀟晗進入秘境後反常的表現,二次修煉,心境竟然還如此不穩。

既然那麽懼怕被凰姬奪了一切,便不要用自己來做交易,恐怕與他所做的交易也成了她心魔的一部分,他還是太過高估人修的毅力了。

他慢慢地後退了幾步,距離張瀟晗稍遠些,皺著眉頭,除了等待,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

張瀟晗的神識內,一個巨人的身影正在燃燒著,沖天的烈焰內發出痛苦的嘶嚎,她勉強擡眼,果然幽暗的空間內,同樣的巨人正在天火中嚎叫著。

神識拼命的碾殺,可這個身影就是不肯消失,好像要將整個識海完全燒灼掉,神魂被燃燒被切割的感覺充斥在腦海中,她能控制的意識好像越來越模糊。

就這麽被自己的神識攻擊到成為白癡嗎?

這個念頭終於出現了,她卻平靜下來,看著識海內神識小樹上閃電模樣的葉片幾乎全都消失,她真的平靜下來。

有些東西是躲不過去的,不論她怎麽壓制,內心裏她還是懼怕死亡的,尤其是如魔族帝子那般的死亡,被天火燃燒,或者被迫交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也許,這麽死亡也是一件好事,不用再苦苦求生數萬年,在最輝煌的時刻被打落塵埃。

誰人無死呢,也許死就是生的開始,至少,不用再去糾結未來了。

想到生,她忽然想到了來自巖壁的字跡,慢慢地擡起手來,在虛無的空間中慢慢描繪出那個生字。

她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將代表“生”的含義的字跡描繪出來,其實死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走向死亡的過程,哪怕知道死便是生的開始,對生命的留戀還是本能地化作對死亡的恐怖。

她慢慢描繪著那個生字,慢慢回憶著她記憶中的一切,一個個記憶碎片紛亂地從識海內劃過,唯有被天火燃燒的巨人不滅。

她的手指慢慢觸摸過去,落在被天火燃燒的巨人身上,神識都仿佛戰栗著,她凝視著燃燒的巨人,看著自己的內心,她怕的不是死,而是走向死亡的過程,她畏懼的不是生,而是緩慢的成長。

識海裏忽然再多出好多字來,代表著生的含義的第一個字忽然巨大了起來,接著炸開,星星點點的靈光沒入到璀璨的識海星河中。

第二個字清晰地出現在眼前,她審視著這個字,擡起的手慢慢觸摸著,一筆一劃地印上去,好像要將這個字刻畫在識海中。

她沒有註意到識海忽然安靜了,也沒有註意到識海內燃燒的巨人消失了,她全副的註意力都在這第二個字上,一筆一劃地摩挲著,體會著這第二個字的含義。

好像看到黝黑的土地上一株嫩綠的小芽鉆出來,悄悄地探出小小的一片綠葉,審視著這個世界,漸漸的,小芽全都探出來,尖尖的,嫩嫩的小芽卷屈著筆直向上,就在完全探出地面的一刻舒展開來。

仿佛春天到來了般,黑土地上一株株小芽鉆出來,欣喜著,雀躍著,舒展著,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這嫩綠的小芽,它們爭先恐後地呼吸著,將自己的葉片盡力地托舉起來。

長,這是第二個字跡的含義。

眼前的小芽歡快地搖晃著,就在它們的葉片全都伸展出來之後,臨近黑土地的地方,再次出現一點點幼芽,幼芽才一出現,就迫不及待地向上努力著,接著,第二個葉片也盡情展示開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識海內的神識碎片悄然聚攏起來,重新回到神識小樹上,就如黑土地上的一點點綠芽一樣,也在茁壯成長。

一股純凈的靈力從元嬰內流轉而出,就仿佛生長的綠芽一般沿著經脈向上游動著,一種懶洋洋舒適的感覺從經脈游走到全身,好像所有的生機都回到了經脈內。

經脈飽脹著,似乎無法承受住這般力量,又似乎感受到磅礴的生機,一株株綠芽忽然極快地成長起來,綠意鋪天蓋地彌漫整個世界。

“啪!”的一聲輕響,好像有一層看不到的屏障破碎,暖洋洋的感覺充斥全身,張瀟晗臨摹著字的手忽然停下來,她驚訝地看著面前,她的右掌托著古鐘,左手抓著黑色的鎖鏈。

經脈內靈力飽脹,神識內的痛楚也完全消失,卡在合體中期巔峰的屏障消失了,她的修為進階到了合體後期。

神識還是那麽清明,識海內神識小樹茁壯著,閃電般的葉片也好像多了很多,神識受到的傷害好像是一場夢境。

她的內心深處仍然懼怕走向死亡的過程,可卻有一絲希望在生長著,這點希望雖然很小很小,但是已經破土而出。

“恭喜張老板,不破不立。”

張瀟晗慢慢轉身,凝視著峒簫,在幻境裏,她看到的是帝子燃燒的身影,卻不曾看到峒簫的存在。

是因為在她潛意識裏,峒簫已經不是威脅了嗎?

“你,看到了我的幻象?”遲疑了下,張瀟晗問道。

“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張老板是怎麽擺脫心魔的。”峒簫淡淡地道。

“沒有擺脫,只是暫時壓制了。”想起天火下燃燒的帝子,想起憤怒的嘶吼,她的心好像還在悸動,這一幕會成為她一輩子的心魔,除非她成長到超越帝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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