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成王敗寇，讓洛乘康的面色再灰暗了幾分，他現在就是一個失敗者，一個囚徒，他又有何資格去指責別人呢。

他面上漸漸露出絕望來，頭慢慢垂下，張瀟晗等了一會，不見他再說什麽，便退出了小寶的神識。

“瀟晗，你還記得在黑瘴山與赤妖的那次交談嗎？”全程小寶都沈默著，張瀟晗與洛乘康的交流全在他的註意中，關閉了洛乘康的視線，他忽然對張瀟晗道。

張瀟晗楞了一下點點頭：“記得，怎麽？”

小寶沒有看張瀟晗，眼神裏若有所思：“那天赤妖離開之後我還勸過你，不要總是瞻前顧後的，決定了就做下去。”

張瀟晗再點點頭：“是的，我記得。”

小寶嘆息一聲：“瞧著洛乘康，我忽然覺得你時常的矛盾猶豫也沒有錯。”

張瀟晗楞了下，沒有明白小寶的意思。

“很難說洛乘康全是為了私心，也許他真的是為了洛家，可如今卻落個這個下場。”小寶側頭看著張瀟晗：“神識攻擊差點讓你神魂俱損，你這個舉動算不算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我？”張瀟晗瞧著小寶。

“就算沒有黑瘴山，沒有靈石礦，沒有這次洛錦城之行，你也不會缺少仙石，缺乏修煉資源，你的修為提升也不會真的慢下來多少，你正在做的，以後還會做的，和洛乘康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的，”沒有等張瀟晗開口，火狐忽然道：“洛乘康是一個人在做，主人從來不是一個人，她有我們，我們不會背叛主人的。”

“可你能保證她身邊所有人都不會背叛？都不會成為第二個洛陽錦？”小寶沈聲道。

火狐語塞了，漆黑的眼眸轉轉，忽然也疑惑起來，她可以保證她和小寶的忠誠，卻不能保證其他人的忠誠，洛乘康不是還很信任洛陽錦嗎？可正是他最信任的洛陽錦出賣了他。

“不一樣的，”火狐還是堅決道：“主人要做的事情和洛乘康不一樣的，主人不會害人的。”

“嗤！”小寶不屑道：“你主人不會害人，但是會殺人，殺人和害人有什麽區別？難道每一個被你主人殺掉的人都是該死的？不過是站在不同的立場做不同的事情而已。”

“還是不一樣，主人從來不去主動殺人，都是他們惹到主人的，”火狐態度堅決道：“你不能把洛乘禹的死算到主人的頭上，當初他將凰之翼借給主人的時候，是打算用主人做誘餌吸引南宮三人的註意，根本就沒安好心，看主人祭煉了凰之翼，又非得要主人和洛陽錦結為道侶，就是因為主人體質特別，可以讓凰之翼認主。”

火狐很激動地道：“也就是主人心慈手軟，若是換了旁的修士，當時就會殺了他們幾人，還說什麽讓主人做個名義上的洛家少主夫人，這不就是自己找死嗎？主人殺的哪一個人冤枉了他們？要我說主人殺得還少了，還不夠立威，那些人才一個個以為主人好欺負的。”

“這話也有道理，每一個被殺的人都有被殺的理由——我想要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麽做值得嗎？修仙的目的又是什麽？逆天而行？強者至尊？落在瀟晗的身上，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為了飛升修士在九域平等的地位？我怕是到最後就是為人作嫁。”小寶冷冷地道。

“主人不一直在為人作嫁嗎？她得到的那些資源，幾乎全用在了別人的身上，月唌、靈石礦，還有主人在黑暗禁制內救的那些修士，還有好多好多，包括我吸收的火靈，你吃過的那些靈藥，主人不一直在為人作嫁嗎？”火狐反駁道。

房間裏靜默下來，小寶沒有再與張瀟晗爭論，只是擡眼望著她。

這是張瀟晗第一次看到小寶和火狐在爭執，他們在她的身邊，從來不會違背她任何意願，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不論對錯，他們都無條件支持著，她一直以為這是因為他們是妖修，妖修的心思都很簡單，認準了就不會改變，但卻不知道，他們不是心思簡單，只是在全身心地信賴她。

“可活著，不能只是為了修煉、飛升吧，總要做些什麽事吧。”張瀟晗遲疑著道：“其實我想過很多次活著的目的了。”

“前世的人類只有百年的壽元，所以特別珍惜生命，感覺時光易逝，所以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做出不平凡的事情，才不虛度一生，所以在前世那樣的世界裏，總是會出現很多英雄，他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真真正正地為了國家、民族的利益，甚至是為了他人。”

張瀟晗認真地看看小寶和火狐：“你們知道嗎，在那個世界裏，有些才二十、三十左右的人，會為了營救陌生人的生命而犧牲自己，這種做法在這個世界裏是不存在的吧。”

小寶和火狐都詫異地搖搖頭：“只有百年的壽元，還在青年的時候就犧牲自己，為了完全不相幹的人，怎麽會？”

“就是這樣，是為了心中的信念吧，那樣的人我們稱讚他們偉大，是不平凡的人。”張瀟晗略有感慨道。

火狐忽然問道：“主人，你在前世的時候，你會這麽做嗎？”

張瀟晗慢慢搖搖頭：“不論是在前世還是在現在，我都做不到那麽偉大，我是一個很膽小很惜命很自私的人，那樣偉大的舉動，不是我這種人能做出來的。”

“主人，你怎麽會這麽評價你自己呢？”火狐激動地道。

張瀟晗擡手，不讓火狐說下去：“我自己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可能在你們眼裏，我一直在幫助別人，黑暗禁制、黑瘴山、包括靈石礦脈和這次的洛錦城之行，我是做了很多，但一切的先決條件都建立在我的安全之上額，從黑暗禁制內逃脫，不僅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你我，黑瘴山的存在，也不能說都是為了那些修士，至於靈石礦脈，你我都心知肚明，只要我們需要仙石，就是取之不盡。”

張瀟晗搖搖頭，臉上露出苦笑來：“前世有句話叫做他們活著是為了吃飯，我吃飯是為了活著，換成這裏的話，到底是活著是為了修煉，還是修煉是為了活著呢？可到最後，歸根結底還是為什麽活著。”

火狐好像被張瀟晗的話繞糊塗了，她的思維一直都非常簡單，從來不去考慮活著為了什麽的問題，可聽到張瀟晗如此說，就感覺到為什麽活著竟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張瀟晗瞧著火狐蹙眉的樣子笑笑：“玲瓏，這個問題太覆雜了，你先不要想，你的當務之急是修為，你現在活著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提升修為，等你的修為實力都上去，在你所處的世界中達到頂峰的時候，你自然會考慮為什麽活著這樣的問題了。”

火狐“哦”了一聲點點頭，她確實是不明白張瀟晗說的這些話的意思。

張瀟晗轉頭望著小寶：“你說的那些我也理解，很多時候我也想過，和你還有火狐遠遠離開紛爭，自由自在的，可是……人活著，總得做點什麽，有點追求吧。”

小寶和火狐都點點頭，就聽到張瀟晗接著幽幽道：“要麽殺人，或者被殺。”

房間內詭異地靜默了，小寶和火狐大睜著眼睛望著張瀟晗，他們以為張瀟晗會說出些其它的，至少也會說為了他們，為了朋友，可沒有想到，張瀟晗卻是以殺人和被殺來作為活著的追求。

小寶果斷地結束了這個話題：“你還要等洛陽錦嗎？還是這就離開？”

張瀟晗哈哈笑起來：“當然要等著啊，我收了請帖，可到洛錦城就閉關，要是就這麽走了，心裏沒鬼也有鬼了，正好還可以看看洛乘康的私藏，看看我自己的私藏裏又可以添些什麽了。”

“你不問問那些洛家旁支的控制手段？”小寶提示道。

“我估計我控制不了，那個東西要有洛家血脈的吧，”張瀟晗搖搖頭：“再說我控制那些修士做什麽？勢力大了，野心就會增加，就給了別人滅掉你的借口，喏，洛乘康活生生的例子就在這，前車之鑒啊。”

“洛乘康就留在小寶空間裏？”火狐也好奇地問了一句，“誰也不告訴？”

張瀟晗聳聳肩：“暫時就在空間裏呆著吧，他悶了，煩了，就會找我求我的，現在我找他，還要聽他提條件，啰裏啰嗦的。”

火狐就眉開眼笑起來，她只要張瀟晗不吃虧能占到便宜就開心，別人都與她無關的。

說是不管洛乘康的收藏，也就是說說，三人坐在一起，一個戒指一個戒指地拿出來清點查看，仙石和靈丹靈植就不看了，主要先看的就是法寶。

最先挑出來的是一對黑白色玉環，這對黑白玉環就是手鐲大小，一枚純黑一枚雪白，叫做陰陽環，單獨祭出來，分別是火系和冰系法器，如果二者一同催發，一陰一陽兩種靈力同時被激發，就會形成一個隔絕靈力的護罩，只要不斷用靈力催動陰陽環，防禦護罩就不會消散。

這是個絕佳的防禦法器，張瀟晗直接就給了火狐，他們三人中，火狐的修為最低，雖說有九條命，張瀟晗卻舍不得火狐消耗。

火狐高興地接過來捧在手上，一張口，一團精氣落在陰陽環上，一黑一白兩道光芒閃動，所有的精氣都被吸附到雙環上，雙環無聲無息漂浮在火狐的頭頂，房間裏的空氣仿佛被向四壁推壓過去。

張瀟晗伸指一點，一道靈力射向火狐，剎那間，這道靈力化作流光，將陰陽環和它之下的空間完全籠罩住，流光閃爍，竟然無法突進陰陽環的範圍內。

張瀟晗大是好奇，不斷加大靈力，可陰陽環巋然不動，靈力無法入侵半分，陰陽環之下的火狐滿臉笑意，對這個法器簡直是太滿意了。

收起攻擊，火狐停止輸送靈力，伸手接過陰陽環道：“主人，站在陰陽環下，除了我自己，誰也無法驅動靈力，並且，外邊的靈力也進不來。”

張瀟晗也開心地點點頭：“洛乘康還有這樣的寶貝，看來我們選擇偷襲是對的，真要是交手，說不定不但搞得天翻地覆，還不容易得手。”

小寶也點頭道：“真要是光明正大地交手，洛乘康祭出這麽件法器，哪怕只是拖延點時間，我們想要全身而退都困難。”

“九域修士比飛升修士更容易自大，他們修為高是高了，可大多數修士真正的戰鬥經驗並不足，尤其是洛家家主的身份，我敢保證洛乘康沒有與同階大修士生死拼殺的經驗。”張瀟晗也搖搖頭，心中對九域修士的評價又降低了些。

“這些世家長老都是追求生活享樂的，九域大乘期修士也不少，可哪裏有幾個會到荒域深處歷練的？連妖族盤踞在荒域深處數十萬年都沒有被發現，我就奇怪了，他們那麽壓榨飛升修士，自己這樣的大修士飛升了到仙界怎麽辦？就從來沒有修士想過這個問題嗎？還是仙界真的會是想象中的那樣，是一片樂土？”

張瀟晗搖搖頭，從洛乘康的儲物戒指內又翻出一件法器道：“誰知道呢？也許是吧，或者更殘酷也說不得，所以九域修士才這麽享樂當下——咦，九域怎麽有這個東西？”

張瀟晗的手裏是一條黝黑的鎖鏈，這個東西一拿出儲物手鐲，整個房間內都好像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氣息，仿佛靈魂在這這條黑鎖鏈面前都要被凝固住了。

“捆魂索？”張瀟晗拎著這個冰冷的鎖鏈詫異道：“不對，不是捆魂索，還有些差別。”

“這是什麽法器，一瞧著就不舒服。”火狐微微蹙眉道，小寶也皺眉望著張瀟晗手裏那根黝黑的鎖鏈。

這個鎖鏈給人的感覺就是陰森，它通體黝黑，沒有半分光澤，從它一拿出儲物手鐲的時候，房間裏的充斥著奇怪的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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