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優手一抖，就解開了對郭子期的束縛，緩緩松手，郭子期滿臉驚懼，這番死裏逃生，總算還記著不要落在地上，幾步就逃離了藍優身邊，可沖向張瀟晗才一半就站住了。

他還記得，在他先前向張瀟晗逃過去的時候，張瀟晗那邊根本就沒有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沒有人救他，連嘗試也沒有。

童玲也被釋放了，和郭子期站在一起，在張瀟晗與藍優之間，他們慢慢向後退著，心裏悲哀地發現，他們才真正成為了砧板上的魚肉，不論藍優還是張瀟晗哪一邊獲勝，他們都擺脫不了被魚肉的下場。

只是現在他們還有選擇，繼續呆在一旁，接受命運的安排，還是賭一賭，賭一個會相對好些的下場。

其實是不用賭的，他們甚至都失去了賭的權利，二人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悲哀。

他們是半步大乘修士，在九域是萬人仰慕的存在，可在這裏，他們成了最卑微的存在，他們忽然都擡起頭，看著藍優，他們那麽信任他，跟著他下到冥界，可是卻成了他手中第一個犧牲品。

藍優眼眉都沒有動一下，面對郭子期與童玲的怒火，他只是望著張瀟晗，剛要開口，郭子期搶在了他的前邊。

郭子期面對張瀟晗，上前走了幾步，距離香榭只有十幾米：“張老板，我願意與你簽訂靈魂契約，做你的靈魂奴仆。”

藍優終於驚訝了一下，他不由向前邁了一步，可只邁了一步就站住了，在他和郭子期童玲身前，橫著一個黑影，那個從盛強身體內飄出來的黑影。

郭子期已經從眉心中逼出精血與神識，在半空中勾畫出契約，只是他的靈力組成的契約竟然無法在這裏完整顯示，還沒有完成就消散了。

張瀟晗還是冷冷地笑著。瞧著藍優，郭子期楞在了當場，難道他一個半步大乘修士主動給張瀟晗做靈魂奴仆，她都不稀罕嗎？

難堪一下子湧上心頭。他呆楞著，卻見張瀟晗的眼神才慢慢望過來：“郭道友，你不怕我把你變成刑罰者嗎？”

這個聲音所有人都聽到了，或者說張瀟晗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聽到似的。

郭子期的臉上慢慢出現苦笑：“我若是與張老板簽訂了契約，看在我半步大乘的份上。張老板大概不會如此吧，若真是如此，也是我咎由自取。”

說著他臉上忽然顯出狠辣來：“只希望張老板也把藍優變為刑罰者，讓他與我一個下場，也算替我報了識人不明的仇。”

童玲也長嘆一聲，向張瀟晗拱手道：“我也是瞎了眼，才落到如此地步，我也願意跟隨張老板左右，是做契約奴仆也好，是做刑罰者也罷。全憑張老板驅使，只求張老板讓這三個奸人不要好過，算是為我和郭道友報仇了。”

張瀟晗的視線移到童玲身上，然後又轉到藍優幾人面上，在他們三人之間徘徊，藍優三人面色都陰沈下來，郭子期和童玲的話讓他們心內原本的打算落空了。

真該直接下手殺了他們。

“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我竟然成為這裏的……呵呵，藍前輩。對郭道友和童道友的建議，你可有什麽意見？”張瀟晗冰冷冷的微笑終於換成了一絲嘲諷，指尖的閃電收起來，輕擡手指。一道紫色靈力出現空中，勾畫出完整的靈魂契約。

郭子期竟然不知道心情是喜是悲，只是麻木地將精血與神識送過去。

契約分作兩份，沒入張瀟晗與郭子期的額頭，在冥界，張瀟晗竟然完成了契約。冥界承認了張瀟晗的契約。

童玲同樣完成了契約，二人仿佛松了一口氣一樣，對張瀟晗躬身施禮，走過來站在張瀟晗這邊，不敢進入香榭，只站在外邊，擡頭怒視著藍優三人，真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張瀟晗再瞧著藍優三人，嘴角向上牽了牽：“三位前輩，可決定了嗎？”

決定了嗎？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張瀟晗吐出來輕松自如，可落在藍優三人的耳裏不亞於晴天霹靂。

他們當然知道張瀟晗話裏的含義，此時，他們雖然是大乘初期修士，可完全不是張瀟晗這個合體初期的對手。

張瀟晗甚至不比出手，只要她身後那個唯一的刑罰者出手，或者，只要冥城內的草木泥土濺落到他們身上。

藍優的眼眸瞬間變的湛藍，他不怕拼命，他堂堂大乘初期修士怎麽會屈居在一個小小的飛升修士身下。

“其實我不介意三位前輩的決定是什麽，我尊重三位前輩的選擇，哪怕是自爆元嬰，讓魂魄永遠消失。”張瀟晗的聲音很輕，卻仍然清晰地落在每個人的腦海裏。

“人活一世，總有隕落的時候，不能決定自己的生，總還可以決定怎麽死的，雖然枉費了萬年的修煉，不過三位前輩一直身居高位，想必也享受了九域的繁華富貴，因此就算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也不枉此生的，更何況，有時候活著也是痛苦。”

張瀟晗紫色眼眸望著藍優，好像對藍優的決定滿是讚賞，也好像全不在意藍優的生死。

是的，她憑什麽在意他們呢？她從來就沒有與他們有過交集，是藍優找上的他，親手把他自己的命運送在張瀟晗手上。

“哎，邢道友，可惜了啊，我本來還想給你一個冥王主子呢。”

若說張瀟晗的前半段話還讓藍優三人對萬年修煉的艱辛產生付之東流的想法，後一句話直接拒擊中了他們內心裏的那一絲念想。

冥王，張瀟晗說要給冥城一個冥王。

他們對郭子期童玲出手，就是為了要做冥王。

“張道友完全可以自己做冥王的，這些人與我一樣做刑罰者就可以了。”說不好刑三的話是配合張瀟晗還是反過來，但張瀟晗並不在意。

她笑吟吟的，但是怎麽看眼睛裏都沒有笑意，反而是冷漠與悲哀。

藍優呆住了，郭子期曾有過的心情在他心裏一一覆制。

只有大修士，才知道修煉的不易，只有身居高位過。才知道權利的可貴，只有享受過榮華富貴，才會分外貪戀舍不得放棄。

他們都是大乘初期修士了，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一步步走過來的艱辛。他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完這個修為與地位帶來的權利與欲望。

“我很理解你們此時的心情，其實，做我的契約奴仆貌似對你們並沒有什麽損失，想想看，我才合體初期。才三百餘歲，藍前輩，你想必調查過我了，我的機緣比你們九域任何一位修士都要厚澤吧，還有你就沒有想過我的紫氣嗎？何以冥界都無法束縛我？”

張瀟晗的聲音好像有種魔力，不由人不按著她說的那樣想，張瀟晗的機緣真是誰也趕不上的厚澤，還有她的紫氣，不僅在仙氣之上，還在冥界的規則之上。

張瀟晗到底是什麽人？她得到的是什麽樣可怕的傳承？她的傳承最後會讓她走出多遠？她從飛升到九域才幾十年。僅藍優了解的，就讓他吃驚了，還有他不了解的呢？

湛藍雙眸移向了宋辰砂，這個同樣可以淩駕在冥界之上的修士選擇了沈默地站在張瀟晗的身後，甚至放棄了淩霄城城主的垂青。

“今日三位可能覺得做我的靈魂奴仆是屈辱，可他日未嘗不會覺得幸運，我可以對幾位，包括郭道友和童道友保證的是，我會給予你們一定的尊敬，我會允許你們決定你們自己的生死。”

做靈魂奴仆。那是連死的權利都沒有的，可是張瀟晗卻輕描淡寫地送給他們一個最大的許諾，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死。

多麽讓人嘲諷的一件事情啊，堂堂九域域主下的修士。大乘初期修士，被施舍的只是擁有一個可以決定放棄自己生命的權利。

可在這時，這竟然也是一道曙光，他們的生命其實已經不在自己的手上了。

悲哀與無奈漸漸湧入眼眸，張瀟晗眼神裏紫光閃爍，她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溫柔：“我在下到裂縫之前。解除了司馬明光的靈魂契約，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著回去。”

所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張瀟晗一直沒有移動，她的聲音帶著蠱惑，煉神術可以發揮的神識迷惑已經被發揮到極致。

藍優眼眸中的湛藍在一點點消退，張瀟晗手指輕劃，半空中出現了靈魂契約，藍優忽然一擡頭，仿佛擺脫了某種迷惑一般，眼神一點點地犀利起來。

“張瀟晗，你在神識誘惑？”

張瀟晗輕笑一聲：“藍前輩，你可以拒絕這種誘惑，即便你自爆元嬰，你也傷害不了我，不過你若是與我簽訂了契約，只要你回到九域公布了，至少你還可以達到其中的一個目的。”

藍優面色晦暗不明了一陣，終於一咬牙，逼出精血與神識，契約融入到神識裏，他好像完成了一個沈重的任務一樣，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顏如一言不發，跟著簽訂了契約，然後，張瀟晗與梅林四目相對。

梅林的神識只在張瀟晗之上，不在她之下，她這種誘惑對梅林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

整個過程，梅林沒有出手，也沒有出言，就表明在香榭陣法開啟的時候，梅林沒有受到過影響。

他有他的主意。

“我要做冥王。”梅林簡單地說道。

“契約簽訂之後，我容許你們討論選擇誰留在這裏。”張瀟晗的回答更簡潔。

梅林研究一樣地望著張瀟晗，好像不明白張瀟晗話裏的意思。

“你們都想要做冥王，冥王也只有一位，但並不一定做冥王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我說，我容許大家討論。”

梅林意外地揚揚眉毛，張瀟晗話裏的含義很清楚了，她竟然認為，跟著她回到九域可能比成為冥界的冥王更好。

她何以有這樣的底氣？

梅林沈默了一會，同樣逼出自己的精血和神識。

刑三在一旁完整地目睹了整個經過，心內同樣的震撼，這期間張瀟晗就像是忘記了他似的，除了中間和他打了一個招呼。

他的魂力在漸漸恢覆，那是作為刑罰者在冥界具備的能力，可是他連偷襲的念頭都不敢升起。

“還要煩勞邢道友再為我們制作一枚魂晶。”張瀟晗轉頭客氣地對刑三說道，郭子期已經祭出一個魂魄出來。

香榭重新有靈光閃過，大家重新坐在香榭之內，只是這一番心情再不一樣了。

“刑三道友，我們中終究會誕生一位冥王的，冥界的一切終究會由冥王掌控的，只有三位刑罰者數量少了些，但我不希望只剩下兩位。”

不是四位刑罰者嗎？刑三和大家同時楞了一下，然後就明白了張瀟晗的意思。

刑三開始講述冥界的一切，冥王的權利，冥城的運行，張瀟晗靠在香榭上，聲音好像飄忽在識海之外，她覺得很累。

這僅僅是個開始，她已經預感到，她正在一步步走向天族。

從她真正得到天族的傳承之後，她的命運軌跡就在一點點發生變化，每一步都在接近真相，雖然越接近真相，距離就仿佛越遙遠。

刑三終於停下來，該說的大概都說了，細節就不比太過強求了，接下來就仿佛誰來做冥界的冥王了。

“主人，可否讓我來做冥王。”郭子期忽然站起來道。

對主人這個詞，張瀟晗已經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她好像從沈思中被打斷似的，擡頭看看郭子期，又看看其他幾人。

“我說過，你們可以討論決定。”話才一說完，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轉頭對宋辰砂道：“你想做這個冥王嗎？”

不出所料，宋辰砂搖搖頭拒絕了。

張瀟晗有歪歪頭看著燕青山：“你呢？”

回答她的是燕青山一溜煙鉆進了盛強的額頭，張瀟晗笑笑：“郭道友，你還沒有到大乘期，說實話，你不是合適的人選。”

郭子期想想，後退一步坐下，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

藍優顏如梅林三人互相對視了幾眼，藍優終於也搖搖頭，顏如也退了出來，只有梅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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