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黑瘴山的水潭內，正好是十五的傍晚，赤妖在小寶的空間內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張瀟晗什麽也不解釋還是回到水潭內，他心裏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念頭，面上卻完全平靜下來，坐在一塊原石上，看不到震怒。

問了小寶，知道赤妖沒有發脾氣，張瀟晗才放下心來，不管怎麽樣，她是不想和赤妖交手的，她總記得妖獸森林內赤妖帶給她的震撼，也記得赤妖的驕傲。

距離月唌的出現還有不到兩個時辰，此時若是提出來，就有些要挾的味道，不管怎麽說，張瀟晗也不想和赤妖有誤解。

怔怔地坐在草地上，對淩淺情的做法大致也猜出來些，四大家族均分淩霄城的利益，冰、沐、南宮三家還對城主之位虎視眈眈，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如今沐家在淩霄城算是弱勢，拿沐家開刀，除了震懾一下其餘兩家，還可以收回沐家手中的一些權力和利益。

以沐隨風如今的位置，想必沒有大的力量抗衡，尤其是淩家還抓住了把柄，怕是這邊淩淺情對沐家動手的同時，淩霄城內也做好準備了。

只是淩淺情有怎麽將沐家仙奴的契約解除了呢。

並且以九域修士的秉性和修習的功法，淩淺情怎麽會放過兩個煉虛期修士的靈力？可是她本身的修為確實沒有提高。

司馬明光和刁柴對此也是茫然，他們修為雖然不低，但是出身畢竟不高，這些事情一般的世家都不清楚了，張瀟晗詢問他們域主的事情。他們都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在城主之上還有域主。

只是張瀟晗提起了，司馬明光皺著眉思索之後，還是點頭認為，九域各域該有域主的，只是域主距離他們普通九域修士太過遙遠，與他們之間沒有什麽聯系而已。

張瀟晗隱約覺得九域並非她看到的這般簡單。表面。九域就是由一個個家族管理的，沒有權利的高度集中，各個城的城主瓜分各城的利益。負責各城表面的安危，可再往深處想，若是沒有更高的權利機構，九域針對飛升修士的種種打壓與實施。又是誰制定並推行的呢？

如此一想，張瀟晗的心裏就漸漸生出寒意來。一個政權，能完全隱居在幕後，卻可以讓九域完全將它制定的政策實施下去，甚至普通修士都不會質疑政策的來源。也不會想要還有這樣幕後所在，該多麽可怕。

這樣的政權根本就不屑於將自己暴露在九域修士眼裏，只是因為他們牢牢控制著九域。用他們自己強大的實力。

就如任何一個成年人都不會跑到螞蟻洞穴前，對這些同樣在天地之間忙碌的小東西指手畫腳。告訴它們他對它們有絕對的生殺權利，他只會在必要的時候，伸出腳掌，在這些忙碌的螞蟻身上狠狠地一碾，甚至都不會對它們付出憐憫，不需要告知它們為何會有無妄之災。

張瀟晗默默地坐了好久，身上的寒意連司馬明光和刁柴都覺察出來，他們不知道張瀟晗的身上何以會出現如此的情緒，淩霄城的權利之爭而已，九域不多見，可不是沒有。

任何一個家族內部都有類似的權利之爭，只是多數不死人，更何況一個城的利益與權利，在他們以為，張瀟晗實在不值得為此事思量，飛升修士面臨的生死比九域修士要多得多，再說了，九域修士之間的紛爭，與飛升修士何幹呢？尤其是與張瀟晗。

張瀟晗坐了一個多時辰，慢慢將心底的情緒壓制了，她慶幸她現在就想到了，哪怕只是想到了冰山一角，總比像螞蟻一樣被碾殺了還不知為什麽要好很多。

時間就慢慢接近了午夜，還有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張瀟晗望望黑瘴山，司馬明光和刁柴就生出錯覺來，以為張瀟晗一直在等著誰。

然後二人就被打發到水下。

他們知道張瀟晗還有事情不想要他們知道，被打發到水下總比弄昏了強——他們已經是靈魂奴仆了，張瀟晗還如此提防，莫非有著恢覆他們自由之身的想法。

心底就不知道該慶幸安慰還是該有其它的情緒，二人一頭紮在水裏的時候，張瀟晗的神識已經與赤妖開始交流了。

“暫時我不想解釋什麽，赤兄大概也不想聽，我只是來跟赤兄說一聲，再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水潭處就有天材地寶誕生，名為月唌，吸收之後，不僅修為實力提升，還會有莫大好處，赤兄與我相識，這一場機緣我便想送於赤兄，赤兄若是心中還有什麽不解，待月唌結束之後，我們再坐下來分解如何？”

張瀟晗很是平淡地說著，語氣裏少了先前的傾慕，多的是誠懇，赤妖透過小寶的雙眼凝視著張瀟晗，好一會才明白她的意思。

張瀟晗站起來，赤妖幾乎同時站在她的面前，張瀟晗的眼神與赤妖對視上，不躲不閃，搶先道：“月唌的出現，只有一盞茶多的時間，能夠吸收多少，就看赤兄的造化了，我這就領你過去。”

赤妖眼神裏的陰沈與暴戾不加掩飾，他早就在內心裏想好了種種出來之後的做法，不會聽張瀟晗任何辯解的，他不會再相信人修的了。

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張瀟晗會提到天材地寶，然後就轉過身，絲毫不加提防，至少在表面沒有提防，就向水潭落下。

神識裏傳來張瀟晗的聲音：“水潭下的水草嗜殺，喜食血肉靈氣，赤兄當然不懼，只不過月唌就要到了，先不理會吧。”

赤妖猶豫了片刻，想到姊旖罵他的那些話，張瀟晗若是真要對他不利，也就不必將他從小寶空間內放出來，這般想著。一層薄薄的護罩護住他，隨著張瀟晗沒入水中。

張瀟晗還是不知道該怎麽給赤妖解釋，她在面對與她並無直接矛盾利益沖突的九域修士時，無法痛下殺手的事情。

索性就不解釋了，人修與妖修之間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想法的，而她的想法，這個世界的修士都很難理解。更何況妖修。

即便吸收過月唌。也見多次了，張瀟晗還是為月唌著迷，尤其是在赤妖吸收月唌化出本體的時候。縮小了幾十倍的赤冠神雕依然威風凜凜，眼神桀驁，在月唌華光之內，神祗一般的存在——這才是妖獸該有的風姿。

赤妖吸收了月唌。自然就在水潭邊煉化吸收，張瀟晗無聊至極。只能重新煉制靈丹，答應赤妖的六轉靈丹煉制也就是需要時間，如今張瀟晗六轉靈丹信手拈來，不過是註意力集中就可以了。

修士本來就習慣閉關。張瀟晗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閉關中度過，淩霄城幾人帶來的消息也不過是一兩天的沖擊，所謂生活總是要繼續的。眼下赤妖煉化月唌，這裏雖說安全。張瀟晗也不好就離開。

再過了一個十五之夜，張瀟晗已經吸收不了多少月唌了，天材地寶雖然難得，對修士妖獸都極為有用，可惜這些東西註定不是可以無休止吸收的，這一天赤妖終於停止了煉化月唌，望向張瀟晗，倨傲中難得目光覆雜。

“別這麽看著我，你該知道，我們人修是不可以像你們妖族一樣為所欲為的，我們自小除了修煉之外，都還有人倫教育，我把你當做朋友，不肯負你，可另一邊是我的族類，眼下也不曾負我。”

倒了杯靈茶，張瀟晗還是為先前的行為做了解釋。

赤妖沒有伸手取靈茶，瞧著張瀟晗的目光裏逐漸出現了些危險，張瀟晗坦然地望過去，她知道赤妖不會問出類似“我與人修廝殺時你會幫助誰”的這樣愚蠢的問題，但是妖族的心思單純，認定了的事情很難改變。

她需要赤妖的助力，但也有自己的立場，就如她希望改變飛升修士的命運，其實也只是為了靈武大陸的朋友。

月唌給予赤妖，是因為赤妖先前把她當做朋友。

“我該感謝你沒有困住我，還把月唌送與我。”赤妖吸收了月唌，修為明顯要提高一層，化形之後的妖修修為等級怎麽算張瀟晗一直沒有弄清楚，此時拿自己與赤妖暗暗對比了一下，若是正大光明地戰一場，似乎沒有多大把握。

不過張瀟晗也沒有切磋的經驗，她出手向來狠辣，都是置對方於死地的，真要是動手了，要是能占了先機，估計赤妖也會很不好受。

心裏估量著，自然也不會表示出來，擺擺手：“原本也沒有前一個打算，而後一個，先前沒有對赤兄明言，不過是因為還沒有到十五，並且月唌這等天材地寶也不是可以無休止地吸收，下一次效果就減半，第三次更少，然後，只有滋養肉身的功效了，赤兄肉身已經如此強悍了，便也不會有多到用途了。”

此時，張瀟晗對待赤妖的態度終於端正起來，先前的崇拜，仿佛前世見到明星的作態完全收起來。

赤妖到一時無話可說起來，他與人修本來就沒有什麽交道，張瀟晗將月唌送於他，還有萬年靈藥煉制的靈丹，並且姊旖的那番話與小寶空間內大量的原石仙石都對他有極強的沖擊，妖獸的心思都比較單純，尤其是赤妖這種在天地間遨游的大雕，再加上張瀟晗並不曾把小寶當做靈寵對待，對張瀟晗的怒意就漸漸消退下來。

“我不習慣你們人族的狡詐，”赤妖沈著臉道：“我如今是欠下你一個人情，你帶的人到荒域，只要不招惹我，我就不會出手。”

在赤妖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退讓了。

張瀟晗點點頭：“如此，已經是很給赤兄添麻煩了，我的人以後到荒域來，會帶著這個印記。”

張瀟晗拿出一枚玉符，玉符閃亮了一下，一道閃電印記出現在玉符上。

赤冠神雕是驕傲的，能夠讓他說出這些，已經是不容易了，赤妖還是收下了張瀟晗給他的六轉靈丹離開。

小寶的空間內，姊旖完全看到了外面的一切，元神沒有表情，小寶也猜不到姊旖所想，不知道姊旖對張瀟晗的做法暗暗點頭。

赤妖實際上已經是被張瀟晗收服了。

收服一個人，或者說一個妖獸，不是簽訂了某種契約就算作成功的了，只有讓那人從內心裏真正欣賞你，讚同你的做法，才是真正的收服。

赤妖回到荒域，比跟在張瀟晗身旁用處更大，他的實力提升了一大成，已經有了可以與合體初期修士一戰之力了，並且還有張瀟晗的六轉靈丹。

不是一粒六轉靈丹，一顆萬年靈藥張瀟晗煉制出來十二粒六轉靈丹，赤妖經過月唌淬煉了的身體，再服用一兩粒靈丹就足以了。

有了月唌，有了萬年靈藥煉制的靈丹，還有赤妖強大的足以對抗靈獸的實力，荒域的實力結構已經開始出現變化，也許等到張瀟晗實力足夠的時候，赤妖就會成為她一個可怕的助力與盟友。

尤其是赤妖臨離開之前，張瀟晗又將二十多年前諸葛一殺幾人被掠走之事告知了赤妖：“我偷聽到的仿佛是人修的魂魄或者元神、元嬰被祭煉到兇獸的身體內，這事情九域修士大多都不知道，我也是無意中得知，若是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赤兄，你*雖然強悍，實力也堪比人修合體期修士，但是一旦被盯上了，我覺得那些修士會很願意得到你的身體，換上一個聽話的魂魄。”

這些話張瀟晗也沒有避開司馬明光和刁柴，姊旖也聽到了，心中的驚訝不亞於赤妖，人修中竟然有如此可怕的事情發生，赤妖的神情也終於出現了變化。

這個消息的分量不比月唌輕，赤妖離去之後，想必不會甘心做一個只在領地上空巡視的大鳥了，也許沒有幾年，赤妖就會成為荒域真正的領袖，至少在淩霄城之外的荒域，並且以赤妖如今的實力，就是將靈獸所在區域並入他的版圖，也未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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