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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回 虬枝形神定,古樹抱松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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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仁看上去脾氣謙和,但行事從不含糊,尤其是關鍵處明白的很,這一點連和曦真人都小看他了,倒是守正真人看得更清楚。我笑著對紫英道:“我不擔心,正一門的掌門真是那麽好做的嗎?爭不爭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我問你,假如是風君子或七葉那種人,你會替他們擔心嗎?”

紫英:“那有什麽好擔心的,別說爭,同門之中恐怕連這個念頭都不會有,不服不行。”

“所以萬事在於人,澤仁如果這種事情都搞不定,就別說是什麽領袖人才了,你也太小看澤仁了!……不過他娶容成,還真是娶對了人,這一點和曦真人就沒有你看得透。”

紫英笑道:“百合是在壞人堆裏長大的,澤仁不知道的那些險惡,百合卻清楚的很。這一對夫妻真是絕配!”

“百合與澤仁的十年之約還有三年才滿,我看不要等那麽長時間了,我下個月就去正一門提親,先把婚事定下來再說,大不了三年後再成親就是了。”

紫英看著我:“你不是不擔心澤仁嗎?怎麽現在又著急了?”

“我是怕夜長夢多。”

紫英:“你居然說出夜長夢多這種話來,別忘了你是天下第三夢中高手。……既然你決定了,我們就把容成叫來吧。”

命人將容成喚來,她在座前施禮:“師父找容成何事?”

“容成你坐。我有話想跟你說。”

容成:“請問有何吩咐?”

紫英:“你師父打算今年就到正一門去替你提親,如果那邊答應了,你和澤仁的婚事就先定下來,三年之後再成親就是了。……你有沒有意見?”

容成:“弟子沒有意見,既然師父已經決定。只是,只是,只是師父上門的時候怎麽說?”

我笑了:“就說替我的弟子容成提親,要與和曦真人門下的弟子澤仁結為道侶。你是希望澤仁答應呢還是希望澤仁拒絕呢?”

容成神色有些著急,忍不住站起身來道:“師父怎麽能這樣說?”

紫英一揮手:“容成你急什麽,坐好。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澤仁會怎麽回答嗎?”

容成眨了眨眼睛:“我還真想知道!但如果他同意了怎麽辦?”

“同意了你就嫁給他唄,求仁得仁又何怨?”

容成:“可是,可是……”

我咳嗽一聲道:“你就不要可是了,同不同意我去提親?”

容成低頭道:“弟子沒有意見。”

……

2000年6月,也就是於蒼梧大婚後一個月,我去正一三山拜訪。守正真人閉關未出。和鋒、和曦、和光三位真人都出面了,各人門下重要的弟子也都在下方陪坐。聊了修行界的一些事務,我站起身來向和曦真人拱手道:“和曦師兄,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私事與你商量。”

和曦也趕緊起身:“話說地好好的,小師弟怎麽突然站起來行禮?”

“這一禮不可不行,我是來提親的,如果事情成了,你我就成親家了。”

眾人齊聲問道:“提親,給誰提親?”

“給我的門下弟子梅容成,也是三夢宗梅花山一派的傳承大弟子。我想為她請求,與和曦師兄門下弟子澤仁結為道侶,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廳中眾人一陣私語,紛紛看向澤仁,倒把澤仁弄了個大紅臉。澤東、澤平、澤名等人神色甚是覆雜,有羨慕,有嫉妒,有高興等等。和曦真人卻楞住了,他能想到我來提親,卻想不到我是為容成提親,因為他還不知道容成就是百合。他楞了片刻看著我答道:“這是好事啊!不過我也不能替澤仁說了算,這事需要問澤仁自己。……澤仁,石盟主上門提親,你意下如何?”

澤仁走到座前躬身施禮:“多謝石盟主與師父成全。”

澤仁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和曦看著澤仁眼神中有些疑問,隨即露出了釋然的表情,笑道:“既然是你情我願,也是我正一門與三夢宗的美事。”看來和曦真人猜到了什麽。

這時我也笑了:“修行人就不講究那些俗套了,這門親事就定下來吧。容成在梅花山修行未足,我看正式成親定在三年以後,澤仁你有沒有意見?”

澤仁:“沒有意見!”

修行人做事倒也幹脆,既然兩廂情願,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定下來了。正一門弟子不管心中怎麽想,此時也紛紛上前祝賀。和字輩三位真人也很高興,當晚還留我在正一門好好喝了一頓,算是雙方結親的慶祝。席間和曦真人與我商定,下個月他就帶澤仁去梅花山拜訪,等於是下聘的意思了。

……

“小師弟,韓道友,容成就是百合?而澤仁早已知道,對不對?”

這是在梅花聖境的內堂中,和曦真人對我與紫英說的話。時間距我到正一三山提親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和曦帶著澤仁來拜山。容成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郁郁不歡,可又找不到人說,可算把澤仁等來了。他們來後,我與紫英將和曦真人請進內堂,卻讓容成代表三夢宗接待澤仁——有什麽話兩人自己說吧。

聽見和曦的問話,紫英笑著反問:“師兄是猜到的還是看破的?”

和曦:“是猜到的。提親之時澤仁想都沒想就上前答謝,就象心中早已準備如此。我的弟子脾氣我清楚,當時就想到了!……當年那自毀容顏、十年不見之約,實在讓貧道有些無地自容。沒想到二位有如此巧妙的手段,最終善解善結,謝謝了!”

我擺手道:“師兄不必誇我,這些其實都是紫英的安排。”

紫英:“是嗎?我不過是讓百合換了容顏而已。她的修行都是你指點的,如今已然有大家之風。三夢宗的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我出面了。”

我們正在說話,門外突然跑來一人,一邊跑一邊喊:“師父不好了,容成和澤仁師兄要動手。”

我喝道:“紫成,好歹你也是三夢宗大師兄,穩重一點好不好?整個梅花聖境就聽你大呼小叫!和曦前輩在此,還不過來見禮?”

丹紫成趕緊站定,規規矩矩給和曦真人施禮。和曦擡手虛扶,問他道:“澤仁與容成怎麽了?難道他有什麽開罪之處嗎?引怒了容成姑娘?”

丹紫成:“不是不是,澤仁師兄一點都沒有失禮,從頭到尾都在呵呵笑。他越笑容成師妹就越生氣。後來,後來容成師妹就祭出纏魂煩惱絲出手了!你們不去看一眼嗎?”

我開口道:“不必去,真要鬥法,容成哪裏是澤仁的對手。”

丹紫成:“可澤仁師兄的樣子根本就不會還手。”

和曦真人:“那也無妨,容成不會真地傷他。”

丹紫成看著我們無動於衷的樣子,神情有些郁悶,暴了這麽大一個八卦卻無人理會。紫英笑著問他:“容成與澤仁說話,而且還動手了,肯定不能當著眾人之面。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丹紫成一時語塞,看了和曦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說。這小子居然也知道害臊,我輕喝道:“和曦真人不是外人,你那點破事就說了吧——你是怎麽偷聽人家的私房話的?”

丹紫成低頭道:“我看見容成師妹板著臉往山莊外面走,澤仁師兄在她身邊,我就猜到他們要去外面的梅花谷。……我從後門出去,先到谷中一棵大樹上藏好,他們一會果然來了。”

梅花谷中,丹紫成聽見容成和百合的一段談話——

澤仁:“容成師妹,你既有話要問我,又為何一言不發?”

容成在一棵大樹下站定,轉身面如寒霜:“澤仁!是你答應了我師父的提親?”

澤仁:“當然,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問我?”

容成一跺腳:“你怎麽能答應呢?”

澤仁:“既然我心裏願意,為什麽不能答應?難道石盟主提親不符你的心意?若如此,在下不會勉強。”

容成張了張嘴半天沒說話,終於道:“你真地想娶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

澤仁看著容成眼角眉梢都是笑:“我曾對你說過——‘心口相對,知行合一,應為便是願為。’又怎麽會忘記?當然是真的想娶你!”

容成楞住了,她確實聽澤仁說過這句話,在正一三山會上。不過那時她還是百合而不是容成,那麽……容成的臉突然就紅了,但眼睛還是瞪地大大的:“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澤仁低頭道:“初到淝水知味樓不久,石盟主就告訴我了。”

容成:“原來是師父!……你為什麽?……”

澤仁:“小師叔憐我之情,又不想毀你之約,故此不讓我點破。今日是姑娘你自己說破的。”

話說到這裏,容成突然嬌叱一聲,纏魂煩惱絲從袖中飛出,當空畫了一個大圈。樹上的丹紫成吃了一驚,一片邪櫻迷霧陣自長絲中散出將容成和澤仁的身形籠罩在當中看不見了。還沒等丹紫成反應過來,霧陣中突然飛出一物,正插在丹紫成身邊的樹幹上,是澤仁的法器金烏玄木劍。樹幹一顫,恰好將驚訝中猝不及防的丹紫成晃了下來,掉到地上摔了個屁墩。

邪櫻霧陣已經布成,而澤仁的法器居然飛了出來,那就是不準備還手了。丹紫成知道在外面沒辦法勸他們住手,而憑他的修為還破不了霧陣,只好拍了拍屁股趕來報信了。

我聽完了忍住笑,板著臉道:“紫成,就你那兩把刷子還想在樹上偷聽?澤仁早就發現你了,給你留點面子一直沒有喝破而已!當人家真正有話要說的時候,還是把你趕走了。……你這樣算什麽修行人?去當狗崽隊得了。就好遇事生非!……我罰你在靜思堂閉關十日,不許動也不許睜眼開口!”

和曦趕緊勸道:“紫成年紀還小,行事難免頑皮,有些人情之事他還不懂,此回也是為了關心同門。小師弟不可責罰太重,否則我這個做客的反倒不好意思了。”

紫英:“和曦真人您是不太清楚情況,對別人可以罰的輕一些,對紫成這孩子的管束不得不嚴。他是三夢宗大弟子,別人包括容成都不好管束他,他更應該給其他弟子做個樣子。……不過既然和曦真人開口,宗主,你就多少網開一面吧?”

我點了點頭:“既然和曦真人求情,就從輕處置。紫成,你不必去靜思堂了,不是喜歡爬樹嗎?為師就罰你在那棵樹上十天不許下來,也不許他人接近梅花谷,你就一個人老老實實在樹上呆個夠吧。”

丹紫成苦著臉問道:“師父,來真的嗎?”

“師命有你這麽問的嗎?”

丹紫成:“什麽時候?現在嗎?……澤仁師兄他們還在梅花谷中。”

“今日梅花聖境中有客人,等你和曦師伯走了之後再說。”

和曦見我如此處置丹紫成,想了想說道:“小師弟處罰弟子,不用等我走後,我還想在這梅花聖境多留幾天。……這樣吧,紫成,明日我送你去梅花谷中,看著你上樹。我教你一套心法口訣。這十日你可在樹上修行。”

竟然有這種好事,我問道:“師兄要指點小徒那門妙法?只怕他修為尚淺不能領悟。”

和曦笑道:“一定可以的,這孩子比我小時候聰明多了。……說來慚愧,我幼時也有些頑劣,師尊守正也曾罰我在承樞峰松抱亭旁的古松上一月不許落地。這套收攝心猿、安穩形神的法門就是師尊那時傳授的,否則我真地無法在樹上呆那麽長時間。”

紫成一聽已經忘了自己是要受罰,也好奇地問道:“難道和曦師伯小時候也……”隨即覺得這麽說不妥。改口道:“在樹上很難呆嗎?”

和曦真人:“你我又不是猴?爬樹玩耍可以,連日停留就不好玩了!想那枝葉之間,立足處難以坐臥,四面松針刺人。無法端正肢體身形,又不敢眠休落地,縱然是修行入門弟子,也是心志大考驗。梅花谷中梅樹,雖無松針刺人,但枝椏虬結更難安住!所以我才想到將這套法門傳你,你在樹上習成之後,可悟隨遇安住形神之道。”

丹紫成:“那師伯你教過澤仁嗎?”

和曦真人搖頭:“沒有,他和你不一樣,現在已經用不著了。”

承樞峰松抱亭旁的古松?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第一次看見百合,就是她在那上面偷聽我與和曦真人的談話。想不到和曦真人和那古松還有這一段故事,我不禁會心一笑,想起了風君子當年“罰”我幾個月不許吃飯。那邊丹紫成反應十分乖巧,已經抱拳跪地行了個大禮,口中謝道:“多謝師伯提點!”

和曦站起身將他拉起:“不必行此大禮,這是你的機緣巧合。……澤仁與容成這兩孩子,也該鬧夠了吧?還不來向長輩見禮?”

紫英笑道:“和曦真人不必著急,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們就快來了。”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就聽見容成稟告:“師父,弟子與正一門澤仁師兄前來見禮。”

“快進來吧,都等你們半天了。”

容成進門的時候眼圈還是紅的,顯然剛剛哭過,而澤仁胸前的衣襟濕了一片。看容成此刻的表情,臉色微紅帶著幾分羞怯,但神色卻暗藏著歡喜。

……

容成與澤仁的親事定在2003年的秋天,三年光陰過得很快,轉眼已經到了2003年夏。用不著太多的籌備,修行人結道侶儀式很簡單,也不用象世俗婚姻那樣去登記領證。由於他們各自在三夢宗與正一門的身份,這也成了天下修行人關註的一件大事,儀式還是要舉行的。容成與澤仁都是世外之人,俗世間沒有什麽親友,也不必在知味樓擺宴,這個儀式選定在正一三山舉行。據說很久不問事的守正真人要親自出面,做現場的見證人。

天下修行人多有議論,大多集中在澤仁身上。想當初梅野石被推為東昆侖盟主,很明顯是守正真人與正一門在背後大力支持,忘情公子恐怕也起到不小的作用。茫碭山一戰後,我的東昆侖盟主地位已經穩固,無人再有疑義。但有好事之徒又在猜測我與東昆侖第一大派正一門的關系,未來將如何處理?現在容成與澤仁結為道侶,三夢宗與正一門算是親家了,而且守正真人要親自見證,大家又猜測澤仁將是正一門未來的接掌人。不得不說,無聊的智者很多。

這個夏天我一直留在蕪城,因為菲兒又懷孕了,這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名義上我不是獨生子女,因此這第二胎是超生,只有找人交“讚助”拿指標,這點事我還是能辦的。而我妹妹前年就已經結婚了,嫁了蕪城第一醫院的一位小兒科醫生。

我妹妹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談對象的時候眼光有點高,因為追求她的人很多,她畢竟是蕪城成功企業家石野的妹妹。當初挑來挑去,候選對象中甚至包括蕪城市長的秘書,她還真有點花眼。連我父母都跟著湊熱鬧,有一次竟然問我風君子結婚沒有?聽他們的意思風君子以前經常到我們家來玩,給他們留的印像很不錯,和我妹妹相處的也很好,如果有可能讓我給牽牽線。我嚇了一跳,趕緊搖頭堅決的回絕了這個提議。不過後來還行,我妹夫這個人很不錯,對我妹妹也很好。平常人家的日子,其實也就是這麽過的。

我不住在石柱村,妹妹大學畢業之後也住在城裏,可我父母卻始終不願離開石柱村,也許他們是在鄉下待慣了。言成出生之後,他們經常進城,也經常在我家裏住一段時間,但始終沒有把自己家搬過來。父母在鄉下也不是沒事,和金爺爺一起承包了十裏山林果園,全部種上了黃金棗。

我父母也是快六十的人了,雖然身體很硬朗可換一種情況我也不敢讓他們這麽累,但和金爺爺一起我就放心了。果園的景色很美,尤其是一到秋天,十裏黃金棗掛枝,滿園飄香讓人留連。果園雖然大,但也不擔心別人來偷,因為看園子的狗名叫大乖。大乖到石柱村已經十幾年了,如果按照狗的年齡算高壽了,不過大乖還是和剛來時一樣幾乎沒什麽變化,因為它其實是一只靈獒。

和守正真人一起種棗,昭亭山上又有山神柳依依庇佑,他們愛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吧,只要自己開心就行。每年秋天我們一家人包括柳菲兒的父母都要去“十裏黃金苑”摘棗賞秋。我發現大乖和言成特別親密。記得言成剛剛蹣跚學步的時候,就在棗園裏亂跑,大乖寸步不離的跟著。如果言成腳下一滑要摔倒,大乖會及時叼住他衣服上的背帶把他扶正。如果言成跑累了,就爬到大乖毛茸茸的背上休息。

這年夏天菲兒懷孕。雙方父母聽說都很高興。這天金爺爺捎信來讓言成在上小學之前到石柱村住一個夏天。菲兒有些舍不得。我笑著勸她:“就讓言成去吧,沒什麽好擔心的,石柱村就在昭亭山下,柳依依可是昭亭山神。……調皮小子不在家,我也好專心照顧你。”

菲兒:“我倒不是擔心,其實我也知道金爺爺和你一樣不是普通人。”

“豈止如此,他太不普通了!……今年特意把言成叫去那麽長時間,肯定有什麽想法。言成跟著他只會有好處。”說話的時候我想起了當年金爺爺暗中替我易經洗髓。

菲兒:“不說言成了,說說我肚子裏這個孩子吧。這個孩子應該姓石,希望是個男孩。”

“不論是男孩女孩,都姓石。如果是個女孩,大不了等將來像你一樣,招個上門夫婿。”

菲兒給了我一拳:“瞧你說的?你是上門女婿嗎?”

“不是上門女婿,是門下男生。當年我可是你的學生!”

結婚這些年,有些習慣菲兒改不了,我一提這個話題她就會臉紅。現在她的臉又紅了,我很喜歡看她這個樣子。正在此時我突然神念一動,有所感應,我隱約感應到九連山中有什麽事情發生。

菲兒見我臉色突然變的嚴肅了,關切的問:“怎麽了?一看你這個表情就知道有事了。有什麽事你就去辦吧。你妹妹一會過來,你不用擔心我。”

九連山中確實出了點事,確切的地點在留陵山,惹事的是我那個調皮的大徒弟丹紫成和九林禪院的小和尚沙根。丹紫成今年二十了,在世俗中在念大學,也是個帥氣的大小夥子。放暑假不回黃山卻跑到蕪城來了,丹霞夫婦也願意讓他到這修行界的根本道場來。丹紫成到蕪城自然免不了到九林禪院去找法澄,就這麽認識了沙根。沙根與紫成很投緣,年紀也比他小了四、五歲,一天到晚跟著丹紫成到處亂跑,那三位高僧也不管。

一來紫成也長大了,二來我最近事情比較多,所以也沒有盯著他。我只是告誡他蕪城什麽地方都可以去看看,但不要去留陵山,那個地方和別的地方不一樣。留陵山確實是九連山中最特別的一處,它是千年以前無數修行高人的埋骨所在,當年化名王逍的周春在留陵山暗算風君子,差點把自己給陷進去。

我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丹紫成卻動了心思,哪也不去天天往留陵山跑,就想看看師父為什麽特意提到這個地方?不是他一個人,沙根也天天跟著他跑到留陵山上玩。留陵山這個地方很怪,就算以我的修為也是神識難及感應十分微弱,山上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是十分了解。後來我才知道這兩小子為什麽天天去,因為他們在山裏揀到一孩子!

這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娃,光著腳丫全身只穿著一件大紅肚兜,張嘴咿咿呀呀還不會說話,但已經能滿山亂跑。丹紫成是什麽人?他畢竟是三夢宗大弟子,同時也是丹霞夫婦的獨生子,從小是在各種靈丹妙藥中泡大,眼力還是有的。他一眼就認出這孩子不是人,而是草參之精,也就是民間傳說中人參娃娃。他認出來就對沙根說了,沙根也很好奇。

這娃娃還不會說話,說明她沒見過生人,同時也氣候未成。沙根對紫成說:“娃娃在山上亂跑,碰到壞人怎麽辦?我們把她帶回去吧。”

紫成搖頭:“氣候未成,離不了地氣,她出不了留陵山。”

沙根眨了眨眼睛摸著光頭道:“怪可憐的,連話都不會說,還不能到山外面去。……你不是懂修行嗎?可以教她呀!”

紫成:“那也得她聽得懂啊。她現在不會說話怎麽教?”

沙根:“那不如這樣,我們天天到留陵山教她說話怎麽樣?等她會說話了,再叫師父們來看看。”

於是這兩小子就天天跑到留陵山找娃娃,這娃娃頗有靈性,似乎知道這兩人沒有惡意,也不回避他們。他們天天跑來教娃娃說話,又沒有教人說話的經驗,一般小孩說話是從爸爸媽媽開始學起。沙根倒好,開口就教娃娃背誦《華嚴經》,也不管面前是人參娃娃而不是龍樹菩薩。

丹霞生一看小和尚天天背《華嚴經》,也不能讓人看扁了,於是教娃娃《莊子》。莊子文章就算是當代大學畢業生也未必能夠讀通,何況是一個未成氣候的草參精?他們不教娃娃說話倒好,娃娃本來還會咿咿呀呀比劃兩句,他兩個一教,娃娃只會眼珠亂轉了。

如果娃娃完全聽不懂反倒好了,可這個娃娃是九連山地脈靈氣孕育而生,曾遇仙人血滋潤而感應成靈。她還是能隱約明白一點意思的。沙根與丹紫成教她的經文,在她純清的神識中造成了極大的困擾。草木之精氣候未足之時,向來都是自悟自修的。現在這兩小子傳了兩家法門完全不同的經文,算是害了這個娃娃一回。丹紫成與沙根卻還不知道。

一個多月下來,娃娃沒有學會說話,反倒被折騰病了。可憐娃娃心裏難受說不出來,這兩小子一開始也未查覺,後來才漸漸發現不對了。娃娃的神色越來越疲憊,本來紅撲撲的小臉變得一天比一天枯黃。丹紫成查覺到可能出問題,他想到也許是娃娃的原身受損,可在這麽大一座留陵山中又找不到娃娃的原身。沙根也開始擔心了,與紫成商量怎麽辦?

怎麽辦?只能找師父了!沙根要去找法澄。紫成首先想到來找我,後來他眼珠一轉想起了小師妹果果。果果也是草木之精,一定知道怎麽幫娃娃,而且她和阿游現正在昭亭山神木林中隨柳依依修行。這天他們在留陵山正在商量,丹紫成抱著氣息微弱神色憔悴的娃娃對沙根說:“你先看著娃娃,別讓她跑不見了。我去昭亭山找我的師妹來,她一定能有辦法。”

沙根正要接過娃娃,陡然聽見身後山坡上有人冷冷說道:“這不是三夢宗的丹紫成嗎?你到底將這個小女娃怎樣了?”

兩人回頭一看,山坡上站了一名青衣道士,手提一把三尺青鋒劍。紫成認識他,是正一門和鋒真人的大弟子澤東。紫成看見澤東趕緊抱拳道:“澤東師兄,這個娃娃病了,我正在和沙根師弟商量找人來救她。”

澤東已經走下山坡來到近前,看見紫成懷中的娃娃神色就是一變,倒退一步喝道:“丹紫成,你也是名門之後,石盟主的坐下大弟子。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丹紫成:“我什麽都沒做,真是她自己病了,不信你問沙根。”

澤東:“我看你們倆是一丘之貉,共同在此做孽!”

沙根傻傻的問:“澤東師兄你在說什麽呀?”

澤東:“這小女娃骨胳特異,生來純陰之體。如今卻神氣衰弱,有精元耗竭之相,肯定是修行人幹的!你們還是不是人?連這麽大的小女娃都不放過,居然如此殘害!”

這澤東的眼力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他看出娃娃與眾不同,也看出了娃娃身有內損,卻沒看出她是什麽東西?想當然的將紫成與沙根說的如此不堪。沙根沒聽懂,紫成卻聽明白了,這澤東說話可太難聽了!他立刻就火了,指著澤東地鼻子道:“澤東,我尊敬你比我年長,也尊敬令師和鋒真人,所以我叫你一聲師兄。可你為什麽不問情由就口吐汙言穢語?就算是素不相識之人,能這麽說話嗎?”

澤東:“你我是修行人,什麽事一眼洞穿,並非是我不問情由。事實擺在面前,無需你再狡辯。快把孩子交給我,隨我去石盟主那裏領罪。”

紫成氣地直咬牙:“算了,我不和你說了。沙根,你看著娃娃,我去找人來救她。”

澤東:“你休走,先把孩子交出來!”說完伸手就來奪紫成懷中的娃娃,嚇得娃娃哇哇大哭。

丹紫成向後連退幾步,左手將娃娃抱在懷中,右手一揮衣袖飛出一根長絲直取澤東。他先亮出法器了。紫成的法器就是卷天神絲,我剛剛賜給他不久,他還沒有來得及完全煉化,但已經可以使用。澤東見丹紫成動手,大喝一聲:“小賊,你難道還想殺人滅口不成!”青峰劍出鞘青光刺破了卷天神絲的網影。

丹紫成修為還不錯,剛剛突破了四門十二重樓的還轉境界。但那得分跟誰比,澤東是和鋒的大弟子,十多年前修為早已突破了金丹大成,遠遠在丹紫成之上。他手中劍一發動,四面八方都是霹靂流光,將丹紫成困在當中眼看就要受傷。那邊沙根不知和三位高僧怎麽學的,似乎還不會與人鬥法,只有低頭開始念起經文來。他念的經很奇怪,紫成懷中的娃娃立刻就不哭了,變得安靜下來。而那邊的澤東一皺眉,似乎聽在耳中很不受用。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傳來絲絲的聲音,一團灰色的霧氣直射下來,將丹紫成和澤東的身形都罩在其中。澤東呼喝一聲飛速退後,朝天叫道:“何人用此陰毒手段暗算道爺?”

空中有個女子答道:“你不能怪阿游陰毒,他本就是五步蛇妖!”

再看空中飛來了一條數丈長的斑斕巨蛇,全身都是黃黑相間的三角條紋,頭上生出一寸高地紅冠,吐出的信子有一尺多長。更特異的是,這條蛇的肋下左右各伸出一支八尺長的肉翅,就像蝙蝠的雙翼。這條飛天巨蛇就是阿游原身模樣!

一年前紫英將玄牝珠賜給了阿游,讓阿游煉化成自己的五步蛇丹,阿游用了一年時間將將有所小成。雖然千年精華並未完全化盡,但蛇妖原身卻強大了數倍不止,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若論修為果果和阿游遠沒到達飛天之境,但阿游的原身肋下生翅卻是可以飛的。現在阿游化身巨蛇從空中飛來,而果果站在阿游的背上。

阿游飛在空中看見紫成遇險,噴出一口陰寒毒霧不分敵我就攻了過去。丹紫成百毒不侵根本沒感覺,他懷裏的人參娃娃似乎也不怕,只有澤東吃了一驚。毒霧雖傷不了澤東,卻也把他逼退暫解了紫成的危局。澤東擡頭沒看見果果,卻看見一條恐怖猙獰的飛天巨蛇,當然也沒認出來這就是當年忘情宮的“仙童”。他驚叫一聲:“果然是一夥妖孽害人。”

一旁的沙根還喊了一句:“是妖不是孽,你們別動手!”可惜沒人聽他的。

澤東寶劍飛空直取阿游頭上紅冠,阿游身形往下一沈,果果露了出來,她一揮衣袖也飛出一道長絲迎上青鋒劍。長絲只是閃避抵擋卻不正面相鬥,阿游飛到低空尾巴一卷將紫成卷了起來,再向天上一拋接住。現在成了阿游飛在天上,首尾各站著果果和紫成,兩根卷天神絲鬥空中的一柄青鋒飛劍。而阿游繞著澤東四處躲閃飛行,冷不丁就是一口毒霧偷襲,三個打一個一時之間倒也鬥了個相持不下。留陵山這一片地方煙塵亂滾土木橫飛,動靜可著實不小。

說實話,澤東也不是出於惡意,他確實是誤會了。可是這人脾氣太躁,行事說話又偏激,沒把事情搞明白反而把矛盾鬧大了。現在以一敵三被人群毆,一時無法取勝也動了真火,大喝一聲道:“我看三夢宗的面子才手下留情,你們不要逼我傷人!”

紫成在空中叫道:“沒人逼你,是你自己逼人太甚!”

澤東面露狠色,左手一招青鋒劍脫離戰陣飛到高空,右手一捏劍決。只見高空之上一道明亮的閃電帶著震耳的霹靂聲直射阿游的七寸,這閃電流光似乎有靈性,追著阿游的身形而來躲閃不開,果果與紫成的卷天神絲也敵擋不住。

澤東使出了看家絕技神宵天雷,眼看阿游就要受傷,虛空之中又飛出一根百丈長絲。這根長絲比果果和紫成手中的卷天神絲威力可要大多了,也沒有攻向金色霹靂,直接就抽在高空那柄青鋒劍上。青鋒劍被抽的一陣亂顫,攻向阿游的霹靂金光陡然碎滅,緊接著長絲卷住青鋒劍發力往下一擊,青鋒劍倒轉而回從天而降劍柄直擊向澤東的胸前。這一下要是打實了澤東非倒地吐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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