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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回 文章千古事,寒窗十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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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陶然客也立刻點了點頭,周春看著羽靈,而羽靈看了看風君子也點了點頭。我問周春道:“周宗主,此地你我兩人公證,你看風宮主可不可以出手?”

周春嘆了一口氣沈吟道:“恩仇何必糾纏太深,風宮主就算殺了鐘三又能怎樣?況且萬法宗弟子如雲,他一個人……”

風君子打斷他的話道:“謝謝老王你關心,我就一個人,有多少人願意幫鐘氏兄弟我單挑他們全部!……我想在這裏打一個賭,與鐘三先生動手,鐘三先生也可以叫幫手。但我有一個條件,這是萬法宗宗門傳承之鬥,出手者都要用萬法宗大袖遮天的法術,我也一樣。你們有多少根袖子一起上,我一個人單挑就夠了。如此也不辱沒萬法宗的威名!”

風君子嘴裏說單挑全部,但提出來的條件很聰明,萬法宗大袖遮天的法術除了萬法宗弟子沒別人會。真要和風君子鬥肯定在天上,其他人插不上手,而萬法宗現在飛天高手除了鐘三之外只有三個人,風君子等於是以一敵四。

周春沈聲問道:“不知道風宮主想賭什麽?”

風君子:“我只管動手不管賭約,你們不是喜歡打賭嗎?上次連我都賭進去了,這次再讓你們賭一回,周宗主和石盟主還有鐘三先生商量著辦吧,商量好了我就要揍人了!”

風君子動手,卻要我們說出賭約。所謂賭約其實也就是分出勝負之後的處置。我有絕對把握他能贏,且不說神通如何,而是萬法宗的道法秘典《萬流歸宗訣》早就在風君子手中。我與鐘大、鐘二都交過手,大袖遮天的法術在於神奇難測,而知己知彼借法破法是風君子最擅長的。我笑著問周春:“周宗主,風宮主一定要我們劃個道出來。我也不偏私,就加一個彩頭。他們既然用萬法宗道術相鬥,那麽這本《萬流歸宗訣》的歸屬就由鬥法而定,也好了結萬法宗的傳承之爭。”

周春沒答話,陶然客哼了一聲:“我不論萬法宗的傳承如何,傷人奪府之事,一定要給個交代。既然有風宮主為昆山子出頭,我就在一旁靜觀其變。若有他人插手袒護,我們一眾散修也不能答應。”

妙羽門掌門羽靈小聲地說了一句:“鐘氏兄弟能否領萬法宗本不是問題,但萬流歸宗訣出現在他人之手,風宮主又要以大袖遮天法術相鬥,我也不好說什麽了。只希望風宮主不要過於托大,以一敵眾是否勉強?”

見眾人都表了態,周春只有故做姿態地發言:“以大袖遮天的法術定宗門正傳,這相當於門內較藝,不可傷人。”

風君子:“我不會殺了他們,我要奪仙府重正萬法一宗。如果我輸了,由東西昆侖兩位盟主處置。如果我贏了,鐘氏兄弟也由兩位盟主處置。無論結果如何,只希望你們秉公不要偏私而已。”

陶然客:“風宮主盡管出手。就算你輸了,也只是報私仇未成。萬法宗的事情,對錯並不因此改變,我們大家還是要計較的。”

眾人你言我語,卻把鐘三先生晾到了一邊。萬法宗弟子雖多,但此刻別人卻說不上話,況且風君子並沒有侮辱萬法宗,而是把矛頭對上了鐘氏兄弟,不僅追究與昆氏夫婦的舊怨,而且扯上了萬法宗的正傳。鐘三此時還不表示的話,那他以後也無法在宗門立足了。只見他揮衣袖指著風君子道:“這位公子真的欺我萬法宗無人嗎?竟然要以一人之力挑戰整個宗門?”

風君子搖頭:“錯!我要以萬法宗道術與你們鐘氏兄弟鬥法,你願意叫多少人來幫忙都行,但只能用大袖遮天的法術相鬥。”說完一揮袍袖飄然飛去,直飛到那座被削平頂端的山峰上空。遠遠道:“我準備好了,有多少人就過來吧。”

鐘三硬著頭皮一咬牙,率身後三名弟子飛了過去,空中展開陣形從四面將風君子圍住。一看他們飛過去,在場其他人也飛天而去在雲端掠陣。風君子見鐘三等四人已經圍好陣形,也不說話,在空中一展袍袖,一只大袖就向鐘三迎頭罩去。

風君子穿的是白色長袍,袖口上還有銀絲刺繡,大袖垂下也只有兩尺多長。但他這一袖甩出,至少有數十丈,絲絲銀光纏繞的卻是一條黑霧狀的長袖。他是在袖中手持黑如意,以龍魂大老黑化成長袖卷出。再回頭看山下那片藥園,周圍的黑霧藩籬已經被收回。

風君子一言不發說打就打,鐘三先生左右大袖連揮,兩片袖裏青光迎住黑袖。三只大袖扭轉,力量全部擊中到虛空之處。這邊已經動手,旁邊三人也揮出青光大袖,從側後三面六只袖子同時卷向風君子。風君子原地轉身,巨大的黑袖繞著自己也打了一圈,掃開了六只袖光,只見腳下的山峰平頂上一陣煙塵爆出。風君子用移轉之力將所有的攻擊都卸到了下方,然後身形借力沖天飛去。鐘三呼喝一聲,四名對手卷起八只大袖也追到了高空。

高空之上,一條黑龍被圍在中央,左旋右舞鬥八道青光。陣陣力量向四面卷來宛如半空中湧起驚濤駭浪,身形都不動只有長袖飛揚。然而所有的法力攻擊都被改變了方向射向四面空處。在空中觀戰的眾人急忙後退,遠遠的圍了一大圈,以免受到法力波及。他們這種鬥法太特別了,不是硬碰硬,基本上都是大袖卷出去化解對方的法力,如果化解不了就轉移對方的力量,那麽站在周圍的人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五人越鬥速度越快,大袖卷開已經看不清光影。萬法宗四人站定方位結陣未動。風君子卻動了,身形隨著大袖一起飄飛,就像在波濤浪尖之上起伏。八只袖子就像八道旋風,追著風君子的身形糾纏想把他卷進去,可風君子如游魚一般拖著一道黑霧在縫隙裏穿梭。風君子這只黑袖十分古怪,將所有的扭轉之力都給卷開了。八只袖子從四面罩來,宛如羅網大陣,交織在一起空間越來越小,漸漸的風君子被逼到了最中心,閃轉騰挪的餘地也越來越小。

我轉眼看了看周圍眾人,陶然客的神色有些擔憂,羽靈帶著面紗眼睛不知表情,但身形繃的很緊一動不動。周春面露輕松之色,顯然他認為鐘三等人占了上風。守正真人撚著白胡子也在笑,顯然他也看出了一點門道,或者猜出了一點門道,知道風君子快贏了。

此時空中風君子剛剛將鐘三的兩只大袖撥開,身後三人的六只大袖同時卷到了,這次他躲是躲不開了。風君子沒有回頭空中向後一甩袖,黑霧收回露出了黑如意,黑如意劃了一個圈,又一只虛空之袖展出,像一道飛索竟然與那六只袖子扭到了一起,打了個巨大的麻花結。大袖遮天精妙之處就是移轉虛空之力,現在七條袖子扭到一起,極小的空間內無法移轉而開,力量就算移到別處碰到的也是另一條袖子傳來的力量。一時之間風君子與那三人在空中都被定住了。

鐘三見此良機哪有不動手的道理!右手一揮一只大袖張開,袖口宛如籠狀向風君子當頭就罩下去。風君子空著的另一只手擡起迎面就去抓這只袖子,然而指尖在袖口上一滑沒有抓住,被這只巨袖迎頭罩了進去消失不見。與此同時,與另外六只長袖纏繞的黑袖也散開消失了。

一聲驚呼發自羽靈的口中,緊接著鐘三在空中哈哈大笑一聲:“萬流歸宗,大袖遮天,豈是宵小之輩能輕易偷師模……”

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打斷了,只見他的那只青袍大袖在空中突然被一股力量扯碎,緊接著他穿的那一身寬大的長衫也像被點了炸藥一樣從內鼓起被撕碎成無數片。鐘三光著胳膊和腿僅著貼身內衫站在空中,而風君子出現在他身邊,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另外三名弟子剛剛松了一口氣,就發現鐘三衣衫碎裂被人抓住,又展開六只長袖急攻風君子。風君子這回不客氣了。一只手抓住鐘三的手腕,另一只手揮出袍袖,巨大的銀絲黑袖與鐘三剛才一模一樣的動作,從天而降張開巨大的袖口將那三個人同時都罩了進去。緊接著手腕一抖,大袖往下一揮,天上摔下三個人直接落到削平的峰頂。這三人被摔的七葷八素,滾落在地半天起不來。

“萬流歸宗、大袖遮天,豈是宵小之輩能輕易偷師模仿!”只聽風君子在空中哈哈大笑,說的就是剛才鐘三沒有說完的話。鐘三張嘴還想說什麽,可風君子已經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在空中一抖手,鐘三就像被力量抽幹腳下一軟,然後就像拎小雞一樣被風君子拎在手裏在半空中晃蕩。

周春上前一步喝道:“風宮主手下留情!”

風君子突然一轉臉看向周春,緊接著一揮手,黑色巨袖又卷出長達百丈竟迎向周春。周春也沒想到風君子突然向他發難,在空中緊轉身形躲開攻擊,然而長袖目標卻不是他。巨袖無邊向山腰的仙府方向繞了一圈,又淩空收回。眾人不解其意,只見風君子一抖大袖,峰頂上又摔出一個人來,看那倒黴德性正是有傷在身的鐘二先生。

“有你這麽做掌門的嗎?門人弟子遭遇變故,你不管不顧只身想溜?看來你傷的不重,跑的還挺快!”風君子在空中喝道。

原來鐘二先生躲在仙府中養傷,外面發生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他發現形勢不好,可能等這邊鬥法完畢自己也要被揪出來,趁人不備就想偷偷溜走。可憐他剛剛溜出仙府隱匿身形逃往山外,立刻就被風君子發現了。如果在平時他還能招架幾下,現在有傷在身被風君子一袖子就卷了回來。鐘二先生剛剛落在峰頂,風君子一甩手將鐘三也扔了下去,在場萬法宗弟子一片嘩然,卻沒有人上前相救。鐘二先生身為掌門,危難時刻偷偷溜走還讓人給抓住了,實在是太丟人了!

風君子在空中向四面拱手一圈,冷冷道:“大袖遮天如羅網於人,用須彌神罩扣我的主意恐怕就是鐘氏想出來的吧?……萬法宗的敗類我已經拿下了。諸位商量怎麽處理吧!”

說完風君子一飄身形又退到了我的身後,現在的形勢成了諸位高人在空中圍了一圈,中間是峰頂上五個爬不起來的萬法宗“高人”。風君子鬥法完勝,而且是有理有節,我要再客氣反倒不對了。上前一步向四面施禮道:“鐘氏兄弟竊取萬法宗正傳,其行止奸邪誤宗門子弟,又奪昆氏洞府害人性命,其罪不可恕!……鐘氏竅取宗門,其罪錯與萬法宗其餘眾人無關。萬法宗弟子也是受害者,我等在此並無追究之意。……如此時還有願意追隨鐘氏於歧途不悔者,可以自告上前!”

我這句話問出,在場卻無人應答。也難怪,誰會在這種情況下站出來,那樣不就是承認自己是鐘氏兄弟的同夥了?周春在我對面也大聲說了一句:“風宮主為昆氏夫婦而出手,與萬法宗無關,不可傷及無辜!……請問石盟主如何處置宗門之事?”

周春見保不住鐘氏兄弟,但還想保住萬法宗一脈,他這個想法我很喜歡,抱拳答道:“今日在此只追究鐘氏兄弟,無意滅萬法宗傳承。《萬流歸宗訣》在我手中,願意交付正傳弟子,整頓萬法宗重歸正途。……昆山子如今重傷未愈,風宮主也不便在西昆侖理事,我就做一回主。將這座仙府與《萬流歸宗訣》暫時交由陶然客道友保管。萬法宗弟子願意改邪歸正重立宗門,那就留下由陶然客道友暫且約束,不願意的可以自行散去。”

這一手處置學的就是七葉殺抱春奪玄冥一派,但我沒有親自出面,拉上了陶然客。陶然客趕緊推辭道:“在下修為淺薄,況且對萬法宗之事並無尺寸之功,怎能無端受仙府擔此大任?”

見陶然客推辭我笑著問周春:“周宗主,你看怎麽辦?難道你太道宗並了萬法一門?”

我估計周春心裏是希望並了萬法宗的,可我這麽說他也不好直接答應,搖頭道:“鐘氏兄弟不適合繼承萬法宗大位。萬法宗弟子中可以再立傳人。”

我也搖頭道:“師父都這樣了,弟子豈能無人指正。今日本來是風宮主為昆山子奪回仙府,鬥法以正萬法宗傳承,你我處置似乎都有些越權。”

風君子在我身後答道:“不用管我,我只是出手而已。這座仙府是昆山子的,可她現在來不了,暫時交由誰來照看你們決定。”

風君子這麽說我又勸陶然客:“昆如公夫婦已不在,可是《萬流歸宗訣》仍在,就請你替萬法宗的祖師以及你的侄女昆山子暫時照看這座仙府。……其實,我也不是把仙府送給你,如果風宮主與昆山子同意,將來這座仙府我有別的用處。”

眾人一齊問:“石盟主有什麽用處?”

“如有朝一日東西昆侖之間再立新約,彼此可以往來交流,那麽這座仙府歸昆山子所有,但可做為東昆侖眾同道拜訪西昆侖的落腳之處。”我的意思是將來想把這座仙府變成東昆侖駐西昆侖的“大使館”。

風君子當即點頭道:“我沒意見,就這麽辦。”

這時候羽靈說話了:“陶然客道友,既然如此乃是兩昆侖美事,你就不必推辭了。”

陶然客沈吟半晌,接過了《萬流歸宗訣》,向四面拱手道:“如此,老夫就應承了此事,暫時替昆山子看管仙府。如果萬法宗弟子有願意痛改前非者,仍可留在仙府中職守,但我要另立新規。不願意繼續追隨者,請自便離去。就是不知何時才能立兩昆侖新約?”

周春見大事已定不可扭轉,立刻轉移了話題,也問我道:“石盟主此來昆侖仙境,奪下萬法宗仙府,是想為東昆侖眾人在仙境中尋得立足之處嗎?恭喜你大願完成!……只是不知我西昆侖眾人何時才能行走人世間?”

“周宗主話裏面有話呀?本來茫碭山賭陣已畢,依賭約東昆侖同道可以在此行走,我做的有什麽不對嗎?不過以天下同道為慮,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願意開放東昆侖歡迎諸位同道行走交流。”

周春:“既然石盟主這麽說,今日你們來西昆侖占一處道場,明日我也可上東昆侖占一處地方了?”

他可真會打蛇隨棍上,竟然現在就想著去東昆侖占地盤,我斷然搖頭道:“不可以亂來!”

周春:“那石盟主是什麽意思?”

“你應該知道東昆侖有修行三大戒,而西昆侖近年有人行走之時,諸般戒律皆破,此萬萬不能容。”

周春:“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們盡量守你們定下的規矩?”

“不是盡量守,而是必須守,如有違反,天下共誅之!不是我東昆侖同道共誅之,而是東西兩昆侖同道共誅之!”我終於說出了立新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兩昆侖共誅之。

如果不立下這個規矩,有人在人世間擾亂紅塵,又跑到昆侖仙境躲起來,我拿他還真沒辦法。我不能僅依靠東昆侖的力量跑到昆侖仙境追殺,那樣名不正言不順,還容易引起更大規模的沖突。這需要西昆侖各大門派和一眾散修都點頭才行,將來出現這樣的情況處置時才無話可說。說的通俗一點,就是外國鬼子跑到中國來亂搞,搞完了拍屁股走了,還沒地方抓去,就算追到地方還不認帳——這樣萬萬不行!

周春一皺眉頭:“這是紅塵中的事,你卻想把規矩立到了昆侖仙境中?西昆侖中若有人在人世間違戒,你們東昆侖盡可出手處置,但要我西昆侖同道在仙境中一同出手,是不是沒有必要?”

“很有必要!紅塵戒律不在於戒律本身,而在於行走紅塵的護道尊嚴。人人有自覺之責。”

周春:“既然石盟主想把規矩立到了西昆侖,要約束兩昆侖眾人。那你等行走昆侖仙境,我是不是也可以立個規矩,約束東西兩昆侖之人?”

我笑了:“當然可以!只要合理合度,眾人公斷而從。如果你有想法,現在就可以說出來。”

周春:“那我要招集仙境同道從長計議才行。但我現在可以告訴石盟主,仙境中人久未涉足人世,想法與你不一樣,定出來的新規你未必能同意。”

“同意不同意,你拿出來試試。如果能定下新約就相安無事。如果談不成,你們也不必去東昆侖,本就不是我請你們來。”

周春:“那石盟主你看我們何時再議?屆時恐怕要廣招兩昆侖眾人共商。”

何時再議?如果真到了那時候談不攏,恐怕情況又與正一祖師千年前招集的正一三山會類似。我正在思索,卻聽風君子和守正真人說話——

風君子:“守正師兄,依你看,石野什麽時候能鬥法勝過周春?”

守正真人:“周春也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鬥法取勝有各種機緣相合,不是那麽簡單能斷定的。況且就算石野修為更進,那周春的修為就停止不前了嗎?”

風君子:“如此說來很多年都沒希望嗎?”

守正真人:“那也未必,石野這孩子福緣甚厚,修行之精進天下少有,總之除了七葉我還沒見過能超過他的。”

風君子:“怎麽除了七葉就沒有人?我呢?”

守正真人:“你是人嗎?”

風君子:“不跟你扯這個,你到底什麽意思?”

守正真人:“丹道境界越往後突破越難。保守估計,石野能夠修成化身當有十年時間。”

風君子:“就算化身五五也未必贏得了周春,那老東西修行了多少年?在昭亭山上你可是看見過他三頭六臂的神通。”

守正真人:“如果是七葉來,手持呈風節絕對可以與周春一戰而定。至於石野嘛,有另外一個辦法,只要他修成化身,絕對不會輸。”

風君子:“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麽餿點子快說!”

守正真人:“周春在昭亭山上化出三頭六臂,再有十年石野也可以。他只要化身為三,分別手持正一三寶,別說周春,恐怕你碰見了也得躲遠點。”

風君子呵呵笑:“這主意不錯呀!你老人家當年考舉人的時候是不是也做過弊?”

奇妙的是,這兩人就站在我身側根本動也沒動,也沒有在說話。我聽在耳中就明白了。這是耳神通境界的一種——無語觀音。他們說話不是用神念傳來,就是讓我在耳中聽到。不論我本人有沒有神通。而我聽見的就是明明白白兩人的笑談,可其他人聽不見。世上神通有很多種,比如佛門談眼神通,就有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等。丹道不談這些枝節,順其自然而已,各種神通在於修為境界和運用巧妙。

我的耳神通初學自風君子,後又學自法源禪師,再到正一三山會上更進一層。從能聽極遠到極近,又得到過耳能詳的聲聞成就,後來領悟了聲聞知慧與妙語殊勝。今日莫名聽他倆一席笑談,突然又領悟了耳神通中“無語觀音”的境界。其實談耳神通,層層往上的境界分別是:諦聽、聲聞、妙趣、觀音。只是丹道修行並不刻意講究,巧妙自己領悟,師傳並不偏重於神通。

老奸巨滑和小奸更滑在身旁看似閑聊般的神通談話,等於在給我支招。兩昆侖立約之事急不得,更不可能在今天就談定,至少要等到我本人能夠鬥過周春之後。他們建議是十年,為什麽要這麽長時間?

今日拿下鐘氏兄弟,借機奪了仙府,也篡了萬法宗的宗門傳承,這些事做的有理有節別人說不了什麽。但借此機會與西昆侖立約,就有上門相逼之意,西昆侖眾人不可能心服口服。立約不能強逼,而要讓眾人自覺,需要有一個時間讓所有人都好好想一想其中的道理所在。還有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兩昆侖都可能提出來新約的內容,而西昆侖的核心目的就是想行走東昆侖,所受的約束越少越好。立約之時如有沖突,恐怕避免不了我與周春之間的沖突——誰說了算?

像我和周春這種人之間,誰也不會隨誰的心意而變,就像當年的風君子和七葉,論道無果終究還是難免一場鬥法。鬥法勝負對彼此的心志並無影響,影響的卻是其他人,事情有時就是這麽無奈。如果我不是周春的對手,恐怕也成就不了一代神君的功業,就更不能談相安兩昆侖於人世間。我寧願到最後的爭鬥只發生在我與周春之間,而不願意見到東、西兩昆侖修行人起更大規模的沖突。

守正真人與風君子說話給我聽,我在邊聽邊想,那邊周春仍然在侃侃而談:“石盟主,你我都是修行高人,此生求索大道天機。若糾纏於紅塵為念,處處羈絆而離本心,恐未必有所真得!……高人行走紅塵逍遙自在,或點化眾生,但終究不能為眾生所累。這個道理仙境中人人皆知,恐你所欲立之約非我所欲立之約。”

我笑答道:“周宗主口才不錯,說的挺好!點化眾生,也只渡有緣人,頑石點不了頭你也不必勉強。你我在紅塵中知世間相,知如何悟、如何歷、如何離,不必矯意清高自以為太上,此非真太上。……游戲紅塵,點頑石為金玉,偶爾為之無傷大雅也沒人會真的計較,同道一笑而已。但若像鐘大先生或你弟子周如青那般行止,必誅之。非我欲誅之,應由你首當其責誅之!”

周春臉色一沈:“此是特例,我就不和你分辯了。但行走紅塵又何必為紅塵所累?在於所得!”

“你只在乎有所得,卻忘了根本在於有求於紅塵。你我不能空談超脫,有求於紅塵就不能禍害擾亂於紅塵。其實說起來我們都來自於紅塵,千年之前西昆侖眾人也是如此,怎可以亂我等出身的根本呢?”

周春:“看來你我是誰也說服不了誰了?只有來日一番論法而定了!”

我笑了:“周宗主,你沒發現只有我們兩個人在說話,其他人都在思考嗎?此事千古文章,怎麽可能輕言而定,我們大家都需要好好想一想。……俗話說十年寒窗用盡,千古文章方成。立新約之會,就在十年之後如何?”

周春沈吟半晌:“十年之約,我同意。”

我又向周圍看了一圈,問道:“諸位西昆侖的同道以為如何?”

陶然客想了想也點頭:“既然倉促難決,等十年又有什麽關系?反正西昆侖已經等了一千二百年。”

羽靈有些發楞的說道:“十年,這麽久嗎?”

我瞄了風君子一眼,向羽靈施了一禮:“羽靈掌門,等會我還有事想單獨向您請教。”

羽靈沒有吱聲,風君子小聲嘟囔一句:“你想的倒挺周到!”

眼見這個話題暫時已經沒什麽好談的了,我笑了笑又道:“今日定下十年之約,那麽周宗主你定個地點好不好?”

周春:“地點就在此處,此處雖是西昆侖,但仙府已被你們所得。”

“那麽這十年之中,西昆侖眾同道暫時就不要行走東昆侖。依茫碭山賭約,東昆侖眾人是可以行走西昆侖的,周宗主有什麽意見?”

我只許自己人來,卻不許他們人去,聽上去有點不講道理。但是誰叫我贏了賭約呢,如果還退步的話就顯得自己軟弱了。周春面無表情地答道:“只要勿起爭執,不再無端挑釁,我沒有意見。”

“那麽就沒有別的事了,請問這幾名萬法宗敗類如何處置?”

風君子突然說話了:“鐘二、鐘三兩人修為境界仍在,但一身神通被我削去。他們仍可修行,可是除非飛升成仙或了悟前非,否則此生不能再用神通。……這三名弟子,被我廢了修為散去一身功力,我這人脾氣不好,下手重了些,誰叫他們拜錯了師父?不過根器未損,還可以從頭開始修行,能夠避免以前所走的彎路錯路也算再結福緣。我的弟子昆山子目前情況也是如此,如此也不算不公平。……人在這裏,我就不管了,你們處置吧!”

風君子話說的輕巧,他不管了讓我們處置?其實他自己早就處置過了!他對鐘二、鐘三的懲罰很有意思——他們以前是怎麽欺負人的,就讓他們變成曾經受欺負的那種人,這是風君子一貫的風格。至於那三個徒弟也夠倒黴的,本來應該是門中修為最高的弟子,估計在萬法宗也是囂張慣了。現在突然變成了修為最低的,如果他們還願意留在萬法宗的話。

周春畢竟有西昆侖領袖的氣度,並沒有繼續和風君子計較,朗聲道:“鐘氏兄弟舉止乖張殘害仙境同道,鐘大已死,鐘二、鐘三也自食其禍。這兩人就放之江湖,自生自滅為散人去吧。至於鐘鎮等三名弟子,如欲留在萬法宗中繼續修行則可留下,由陶然客道友率一眾散修高人照看仙府暫理宗門。石盟主你認為這樣可以嗎?”

“很好很好,周宗主處事果然公斷!如今萬法宗之事已經了結,十年之約也立,是兩昆侖美事。在此敬諸位同道一杯薄酒,以謝盛情,飲完這杯酒我等就該告辭了!也許十年後才可再見。”說話時我往旁邊一伸手,風君子將腰間的雪葫蘆遞給了我。我拔開了塞子,整個天空都彌漫出一片誘人的酒香。

“人間如此佳釀,昆侖仙境從未曾見!……真是不好意思,你們遠來是客,還要用你們的美酒來招待。……萬法宗仙府中有瓊杯嗎?兒郎們快拿來!”陶然客聞見酒香就讚嘆道。

此時我們已經落下雲端,站在萬法宗仙府門前的廣場平臺上。那邊萬法宗弟子見換了領導,早有識趣的去仙府中取來一套玲瓏剔透的瓊玉杯,給在場的高人每人一杯。好漂亮的杯子呀!純白中帶著似青似黃的光澤沒有一點雜質,握在手中有溫寒兩氣交錯,竟能隨杯中酒性而變,更添三分滋味!仙府中的東西真是了不得,我在東昆侖開酒樓這麽久就沒看見過這麽好的酒杯。

我手持雪葫蘆給每人斟滿一杯酒。酒香四溢滿山皆聞,交談中才知道,萬法宗仙府所在的這座山就叫作聞醉山。風君子雪葫蘆裏的酒絕不是一般的酒,但卻沒想到是如此仙釀。這酒聞上去竟然十分熟悉。靠!這是我家的酒,是紫英取蕪城酒廠古窖裏的原漿並以黃芽丹調制,窖藏在梅花聖境的美酒,是我準備在三夢宗開宗典禮時用來待客的。風君子怎麽知道了還偷出來了?

一杯飲盡,向眾人告辭,我對陶然客道:“這一套瓊玉杯我很喜歡,可以拿走嗎?”

陶然客:“仙府是昆山子的,東西石盟主盡管拿去,聞醉山仙府中共有九九八十一只瓊玉杯,你都攜去待客用好了。”

我收起了瓊玉杯,向羽靈道:“羽靈掌門,可否隨我到東昆侖暫走一趟?我有事相求,時間不長,不日即可回轉。”

我找羽靈有什麽事?還不是風君子的事!首先要把風君子送回茫碭山,再找一個人向他解釋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然後把他送回浙江去。當他又封印神識之時,人世中不會記得昆侖仙境中的經歷,只會記得自己在茫碭山迷了路困了十幾天才下得了山。既然是羽靈把他騙來的,那就應該由羽靈再把他騙回去。

風君子沈著臉不說話一揮黑如意轉身就飛走,我與守正真人對視一笑跟著風君子飛去。羽靈身後的弟子不放心上前相問,羽靈卻一揮手讓他們留下自己也隨我們飄然飛來。回去的速度極快,時間不大就到了瑤池上空,我突然停在了半空。最前面的風君子回頭問我:“石野,你怎麽不走了?”

守正真人:“既然把妙羽門掌門叫來了,總得說幾句,外面人多,這裏說話才方便。”

風君子:“那你們說吧,我到昆侖山上等著。”

守正真人一揮手:“那你就去吧,我們說話就行。……你怎麽不走?”

風君子:“算了,我也看看你們說什麽。”

看風君子想留下又要走的樣子,我忍住了沒笑迎上後面趕來的羽靈:“羽靈掌門,麻煩你了。”

羽靈面戴黑紗在空中答道:“石盟主不必客氣,有話就請講。”

“我想托你走一趟東昆侖,將一位無辜而不知情的人送回浙江嘉興,並好好想想如何與他解釋這十餘天來所發生的變故。”

羽靈點頭:“我做的事情,本來就應該由我來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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