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耍我？”

待反應過來方言到底說什麽的時候, 張春燕一張俏臉勃然怒紅了, 秀目瞪圓。

“我？耍你？”方言反而楞笑了, “這話從何說起？”

“你——”張春燕深吸口氣，勉強壓下不滿，不放棄地說, “以我們的關系，難道不比其他人來得信任有保障？”寧願選個的外人分杯羹卻不讓家人親戚沾點好處？

方言淡淡地說：“這事是早已經就談好的，我們總不能失信與人，做生意的最重誠意, 若是我現在為了大嫂家的而反悔把訂給人家的貨物給了你們, 那以後還有誰願意跟我們合作, 買我們家的東西？所以不是我不幫你, 實在是我已經先答應人家了。”

見方言好聲好氣的, 張春燕卻聽得更加火大, “總之你就是不答應了是吧？”

方言微微頷首, “恕我無能為力。”

“好。”張春燕又氣又難堪，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跟人請求呢……倏然起身, 繃著聲音道：“那就當今天我沒說過這些話吧。”說完再不睬方言一眼，也沒再去後院跟奶奶們說一聲，氣惱地直接回家去了。

在行至大門前，張春燕本已經走過去了，卻忽然一頓，又退了回來，往坡下細瞧了兩眼, 面上些許驚訝，“娘？”

下面正來回徘徊的人影頓時一頓，擡頭看來，不是張劉氏是誰？

看清面容的瞬間，張春燕一陣驚喜，連忙小跑著下去，把扭頭就要走的婆婆給拉住了，“娘，既然來了怎麽又走？齊哥這些日子可是經常念著您呢，每次上門去請您後回來都是悶悶不樂的……娘，回來吧。”

張劉氏被拉住走不了，面上滿是被媳婦發現的尷尬，她回頭看著恢覆精神神采的張春燕，心裏也很是高興欣慰，到底是心疼兒子，張春燕自嫁到他們家後，也一直很得她喜愛。

說到底，做娘的哪舍得自己兒子的？

因此，這會也不忍心大力掙脫，只是臉上依然為難，“春燕，娘……”

欲拒絕的話卻被張春燕打斷。

“娘，你就回來吧，自從您走了，家裏都……都不像個家了。”張春燕拉著她的手臂，柔聲撒嬌，“而且，娘您真的忍心不必要爹了嗎？真的就這麽甘心把爹讓給那個女人？”

張劉氏一怔，“可是，那女人都……”找上門來了，而且還懷了孩子。

想到那日，張瑞中推開她卻去扶那個女人，張劉氏胸中又忍不住升起一把火，本來有些想回來的心又變得動搖。

其實這些日子，她就一直在搖擺中渡過，每次想自己回來吧，眼前又浮過當日的一幕，加上兄長嫂子們的念叨，就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張春燕一下看出了她搖擺的心思，於是更加賣力勸道：“娘，不管那女人再怎麽樣，也是比不過您的。爺爺奶奶可是一點都喜歡她，您不在家的這些日子，爺爺奶奶可是一口都沒吃過那女人做的飯，一口沒喝她倒的水。娘，您就回來吧~我和齊哥可都想你做的飯菜了。”

“之前你們也沒少上姥姥家吃啊。”不過關於公公婆婆的說辭她在娘家那也是有聽說的，所以才會氣過後想返回張家來。

“那不一樣啊……走吧，咱現在就回去，正好還可以給齊哥做午飯。”張春燕沒給張劉氏拒絕的機會，直接拉著人往家走，“齊哥要是知道娘您今天回來，肯定會親自去接您的。”

就這樣，張劉氏就半推半就地給張春燕拉回了家。

當時張齊正坐在屋檐下陰影處，舉著根棍條一下沒一下的晃悠，他們院子裏同樣曬著谷粒，屋裏還堆著幾筐沒曬的。

本來以往他們家的地除了雇幾個短工外，還有姥姥家的兩位舅舅來幫忙，可今年出了這事，他娘一氣之下回了姥姥家，舅舅們也給遷怒到沒來幫忙，導致他們家的稻谷收得比別人家的要晚得多，還好老天賞臉沒有下雨。

張老漢當時全程黑著臉，擔心下雨，可是連大兒子和孫子也給叫去地理幫忙的，可是兩人拖拖拉拉才剛到地頭，沒一會就又紛紛叫著難受跑了回來，氣得老爺子當時沒差點再次輪扁擔揍人。

最後還是張繼方言心疼兩老，叫家裏的幾個仆從去幫忙，才趕在其他人後面也收完了谷子。只是自那天後，張老漢夫婦倆除了回去睡覺外，白天就到待外邊忙活了。

奶奶張羅氏就幹脆紮根在了紡織間這邊，爺爺就去了稔山那邊幫著福伯監督蓋房子，張繼勸了幾次無果，最後就由他老人家去了，只是叮囑福伯多照看著點。

所以曬制谷子的事就落到了張瑞中父子倆身上。

當見到張春燕推門進來，張齊當時就是眼一亮，他待著有些膩煩了，正想等張春燕回來叫她一起去姥姥家尋他娘呢，不過沒想到更驚喜的還在後面。

張春燕推門進來，就一臉喜色地朝裏喊：“齊哥，看，誰來了？”

“娘！”張齊驚喜地喊了一聲，拋下棍條就大步走出來。

看見兒子，張劉氏心裏也高興，同時也有些得意，喜笑顏開的，只是當視線不經意間瞄到院子角落時，臉色頓時又變得很難看。

翠娥正坐在屋角下縫制小孩的衣物，見到張劉氏回來，頓時站了起來，怯怯地喚了一聲，“姐姐。”

張劉氏的臉色更加難看，特別是當視線在女人肚子上掃過時更甚，雖然在娘家時就已經知道這個女人一直都待在張家，來之前也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見到人時，怒火依然沒能忍住。

張春燕同樣掃了那女人一眼，再瞥見婆婆的神色，連忙攙扶著張劉氏的胳膊巧妙地移動了下位置，自己擋住女人那邊，故意提高了聲音笑道：“娘，剛不是說要去給齊哥做他最愛吃的餃子嗎？正好前幾天我娘托人來看我時帶了些白面來…走吧，我陪您去和面，娘等會教教我吧，到時我也能包給齊哥吃。”

說著給張齊使了個眼色，張齊收到也連忙接話：“對呀，好久沒吃過娘您包的了，若是爺爺奶奶知道您回來，肯定也很高興的，燕兒，多包點，等會也給爺爺奶奶送去。”

說著過來撫另一邊，柔聲哄道：“爹也肯定會很喜歡吃的，以前也是最喜歡吃娘包的餃子了。”

被兩人哄著又有些高興的張劉氏瞪了兒子一眼，故意提高了嗓門，“哼！誰管他愛不愛吃！”

正好聽到聲音走出來看看的張瑞中，頓時又冷下了臉，張嘴就欲訓斥，翠娥眼尖，立即再次軟軟怯怯地喚了一聲：“老爺。”

張瑞中看過去，面色不由一柔，結果又正好被看過來的張劉氏瞧個正著，剎時氣得臉色蒼白，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轉身又要走。張齊張春燕急忙拉住。

張春燕看著翠娥眼裏忍不住帶著些怨毒，但這是她公公房裏的事，她不好出面指責，只得努力安撫婆婆的怒火。

“娘，再怎麽說您都是爹當初明媒正娶回來的，您若是現在又走了，豈不是正合了那個女人的意？”

聽到兒媳婦湊再耳邊說的話，怒火中燒地張劉氏猛然一頓，頭腦瞬間清醒。

下意識回頭瞥了那女人一眼，似乎正好看見那女人眼裏一閃而過的得意，剎時就停下了掙紮。

果然春燕說得沒錯，她憑什麽要走？該離開這個家的是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女人才對。況且她兒子可是個秀才，這女人有什麽？懷著孩子？

哼！這還不知道是不是兒子呢！

想到這，張劉氏火氣徹底消散，再去看那女人時居然還能帶上了笑容，“喲！個把月沒見，肚子都這麽大了啊。”

翠娥有瞬間的錯愕，但她掩蓋得很好，當即就恢覆了那副怯懦的模樣，手下意識地放到身前做保護狀，腳下也本能地往張瑞中那邊靠過去，“姐姐？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呀。就只是隨口說說，看來你這些日子養得不錯。”

“劉氏！”看著翠娥因為張劉氏的話又瑟縮了一下，張瑞中不禁沈聲叫了聲，隱含警告。

怒氣瞬間又從腳底直躥頭頂，好在這次張劉氏忍住了，厲聲回他：“怎麽？我又哪句說錯了？還是這個家如今都不能讓人隨意說話了還是怎麽的？齊兒春燕都沒事，就她我說一句就嚇得又準備流產了嗎？”

“劉氏！”

這回張瑞中是真怒了，可惜張劉氏性子同樣不弱，以往只是對往，如今因為這些日子積蓄起來的怨氣又因為今日一再維護那個女人而漲了又漲，再壓制不住爆發了出來。

“如何？和你做了十幾年的夫妻，我怎麽樣的性子你還不懂？還是說你真想像外面那些人說的那樣？要休了我再迎娶這賤女人？”

“你胡說什麽！”

“我那是胡說嗎？你要不相信……”

“娘。”張春燕急急拉住張劉氏，不讓她再說。

“春燕，你別攔著娘，如今娘也沒什麽好怕的，大不了我——”

“娘！”這次張齊也加入了阻攔，“不是說包餃子嗎？走吧，我都快餓死了，娘你快去給我包餃子吃，嗯？”

不由分說就和張春燕把人拉往廚房，臨走前暗暗朝門口那邊使了個眼色。

翠娥微微點頭，上前去手撫上張瑞中的胸口給他順氣，同時柔柔地勸：“老爺您消消氣，我看姐姐也不是誠心要跟老爺吵的，姐姐回娘家也都這麽久，本來就是委屈，這剛回來，您又板著臉給她，她心裏當然不得意，所以才會說了些置氣的話，您啊，也別當真，別生她的氣了，啊~”

張瑞中臉色稍緩，看著翠娥，眼裏帶著疼惜，“你倒是會為她說話……”忽而一嘆，聲音有些低沈，“你說得也沒錯，她最近確實受了委屈了。”

“嗯，老爺能想通就好。”

翠娥嘴裏柔柔的說著，眼裏卻閃過一片暗沈。

作者有話要說： 中元節快樂~今晚早點睡覺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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