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這都是造的什麽孽啊！啊？咱們張家怎麽就出了這麽個……唉！造孽啊――”

張家大房主室裏, 張羅氏忍不住氣罵, 一點也不顧及大兒子是否被打傷了正躺在床上養傷, 反而在看到大兒子那副樣子時，怒火更盛。

“娘不管你和那個女人是怎麽回事，你趕緊處理好了。娘只要你馬上去把劉氏接回來, 聽見沒有？！”

本來還心存愧疚，可在被大舅子這樣打一頓，如今又被母親這樣不顧情面的一頓說，張瑞中心裏的那點愧疚也沒了。

再想到平日張劉氏的跋扈和斤斤計較, 再念及溫柔軟語、貼心的翠娥, 頓時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娘……嘶！”猛然開口卻不小心扯動嘴角臉上的傷, 不禁痛嘶一聲, 再開口時就有些小心翼翼的了, “娘, 翠娥她有什麽不好？怎麽你們一個個的都要如此對待她？”

“對待她？”張羅氏聲音不小心控制不住就高了一度, “我們家有誰如何對待她了？我看你簡直就是鬼迷了心竅！我和你爹的意思一樣，那個女人我們不管, 你馬上去把齊兒他娘接回來，這成日待在娘家那裏成什麽樣？你知道村裏的人都怎麽說怎麽看待咱們家的？

你還想不想咱家在這個村裏待著了？還想不想要咱們張家這副臉面了？你讓別人以後怎麽看待齊兒？看待繼兒他們？”

一連串的問話把張瑞中堵得臉青青白白，最後漲紅惱羞成怒，低聲咆哮，一點也沒有了往日秀才書生的沈穩模樣。

“可是你要我怎麽辦？翠娥她現在還懷著我的孩子，那也是咱們張家的子孫，我們總不能就這樣把他們孤兒寡母的趕去外面吧？這樣我張瑞中又如何對得起世人？”

啪――

“啊呀！”

一聲脆響伴隨著一聲短促的驚呼響起。

張羅氏卻沒去理睬身後進來的女人, 只是指著兒子厲聲道：“這一巴掌是我替你爹打的！我看你真是讀書都讀傻了，總之你給我趕緊去把劉氏接回來，其他的隨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說完轉身就走出了兒子的房間，卻又在廳堂裏見到了一臉蒼白憔悴在發呆的張春燕，手邊的瓷碗裏的藥湯早已涼了，不禁一嘆。

之前莫郎中也順帶幫忙看了一下，張春燕確實只是中暑並沒有懷孕，還給寫了藥方。只是顯然這連番打擊讓張春燕一時沒回過來，因此本該照顧張瑞中的事就讓翠娥給攬了過去，而張齊又要去找他娘，又要照顧她，還要擔心父親的傷，這兩日可謂是差點跑斷腿操碎了心。

回到家還要安慰哄勸妻子，卻見張春燕一連幾天都如此，就有點不耐煩了，只是看到爺爺這兩日一直都黑著臉，想起前天爺爺提著鋤頭要沖過來的樣子，就只好按耐下來。

“春燕啊。”張羅氏出聲引起張春燕的註意後，想想提議道：“要不你跟奶奶去堂弟那邊？言哥兒他們那邊現在正忙著紡絲線，不如你也跟奶奶過去吧。

別老悶在家裏，這樣哪好得快？”

張春燕呆滯的眼眸看著這邊，似乎只是聽到叫喚本能反應而已，半晌才動了動，抿著唇最後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張羅氏看了再次暗嘆口氣，到底是疼愛的大孫子的媳婦，且這孩子也是挺招她喜歡的，於是再次勸她：“你也別想太多，你和齊兒才多大，只要你們兩個再努力努力，孩子總會有的，咱們不著急啊。”

“嗯。”張春燕低低應了一聲，垂著頭跟著她往外走，其餘再沒反應。

對於張春燕會和張奶奶一起過來，方言和張秀蓮都微微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覆自然，招呼一聲就又各自去忙了。

本來方言還想去紮稻桿的，但是被其餘人以老是蹲著或彎腰會壓著肚子為由給否決了，閑來無事的他就幹脆到紡間來看看。

他大姐方雅正領著村長兒媳婦張柳氏以及其餘五人忙碌著紡線，紡車上的絲綢正一寸寸形成。而其中他姐還有張柳氏那邊紡得最快。

方言也沒有插手，只是站在旁邊看這個再看那個，或者就是去翻翻看他們紡好的布。房間裏的機杼聲不絕於耳，每個人也都手不停歇的忙碌，偶爾才有人小聲交談詢問討論。

方言都看過去了一遍後，站在門口望著忙碌得熱火朝天的眾人，覺得還是該再招些人才行，幹脆以後就分工而做，這樣也不用太勞累了。

其實他主要就是想把他姐還有小嬸奶奶她們放手出來，不然每次看著她們這樣勞累他心裏特別過意不去。

正在他尋思之時，張羅氏帶著張春燕進來了。

張羅氏小聲把她帶人過來的目的跟方言說了。方言聽完笑著說這沒什麽，只要人不覺得他們這邊吵就行，剛說完外面又跑進來倆人――張毅方錦過來找了，都是滿頭汗水。

“哥麽，我和小錦哥摘了好多楊梅果，熟了，你快去吃~”

“對。我們家山上的那棵楊梅樹果熟了，我剛才和小寶摘了些回來。”

“真的？”

方言還想再問，不料那邊的方雅先插嘴了，“言兒你還是跟他們兩個去前面休息吧，這邊太吵了。”

“對對，回去歇著吧。可別把咱們的小東家給累著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而對於他們的這些善意的調侃方言也只好無奈笑笑，因為當時林大爺宣布他的身體狀況時，正好村長媳婦也在的，所以同樣的他有了身孕的消息也在半天時間裏傳遍了整個村子。

說不定這兩天裏都傳到周邊村子去了吧……

對於村裏人的八卦能力方言對此挺無奈的。

沒等方言再感慨，就已經被兩位弟弟一人拉一邊手往前院拉去，惹來身後眾人一陣歡笑聲。

葡萄架上，葡萄也已結果，一串串的藏在綠葉間，陽光從果葉縫隙間灑下光光點點，擋去了熱意只剩下涼爽。

張繼正和莫郎中各坐一邊。張繼在埋首寫著什麽，莫郎中則是一邊品茶一邊翻著曬在篩子裏的草藥。石桌上一角就放著一個小籃子，外邊伸出幾片樹葉，想來就是兩人說的楊梅果了。

聽到腳步聲張繼第一個擡頭看過來，下一秒笑容就爬上了臉上眼裏，人也站起來快走幾步過來拉他，“來了，小錦小寶他們摘了些果回來，你嘗嘗。”

“好。”方言笑笑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跟著過去坐下，探頭看了一下小籃子裏面。

果子並不大，大概只有他小指頭那麽大，和前世街上賣的那種大得和草莓一般大根本就只是其三分之一，眼色也沒那麽紅，黃色裏邊摻雜著點點紅粒，顯然就是還沒完全成熟的楊梅果……

還沒吃，方言就先口裏生津，有點怯意。

“很酸的吧？”嘴裏雖然是這麽說著的，可是手卻不慢，已經摘了一個塞進嘴裏了。

意外的，酸度剛剛好，還帶著絲甜味兒，不膩，還挺開胃的。

方言滿意點頭，手下速度也不慢，一顆接一顆，沒一會兒一樹枝的果就被他摘吃完了，在他再次伸手去拿另一枝時，才發現其他人都神色各異地看著他。

“怎麽了？還可以，你們也吃呀。”

不料方錦張毅頭搖得如撥浪鼓，臉也皺得成兩張小苦瓜臉。因為之前他們見方言吃得挺好吃的樣子就跟著也吃了，然後――臉就成如今這樣了。

張繼微笑，一臉寵溺――只要你喜歡就好。

莫郎中看著他們笑著直搖頭。

在方言又吃了一串之後，張繼伸手攔住他不讓他再吃，方言看著小籃子還有點意猶未盡，不過沒有反對張繼的阻攔，接過他遞來的杯子喝了一口。

［呸呸呸(*｀へ*)］蠶寶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裏響起，［這麽酸！你是怎麽吃得下去的？呸呸呸――］

［……］方言往籃子裏瞄了一眼，果然就見蠶寶在裏邊，也不知它是幾時跑下去的，這會正猛擺頭吐東西。

“這個它也吃？”張繼顯然也是發現了蠶寶，略驚訝地說，不過說完又看了方言一眼，忽然又笑了。

“怎麽了？”方言被他笑得奇怪。

“我只聽人說子俏母，倒是沒見過寵也俏主人的。”頓了頓，忽然湊近了，在耳邊說道：“它是不是從出生就是你養的？不會也把你當成娘親，不，阿爹了吧？”

“……”

［你才娘親！人家自己有娘親的好不好！］

方言沒有先去理會在他腦海裏碎碎念的蠶寶，而是瞪了張繼一眼，然後才伸手把蠶寶捏起來隨手放到了頭頂的葡萄葉上。

［葡萄還不可以吃。］

［……哦。］蠶寶一頓，縮回了探上旁邊那串葡萄欲啃的腦袋，轉而去啃旁邊的葉子，眼珠子卻依然盯著那串葡萄不放。

方言掃了它一眼就不再管，坐回去想了想對張繼道：“我打算再多招些人。”

“可以。”

“……奶奶她們太辛苦了，但是這馬上就要割稻，估計不會有人願意來吧。”

張繼擱下毛筆，側頭看他，“不會的……”

那邊的莫郎中忽然插嘴，他語氣略奇怪，“怎麽不去買幾個仆從？”

“仆從？”方言怔住。

“對。”莫郎中總算翻好那些草藥，正好杯裏的茶水也沒了要回來續，就慢悠悠走過來坐下，“以你們現在的家業，置辦一些仆從不是也理所應當？之前我還以為你們是節儉，沒有家仆……與其這樣招人，不如置辦幾個家仆豈不是更穩妥？”

“……”方言是真的一時沒有想到這個，只是按著以前的思想招人來工作，又簽了合約。

他是真的給忘記了這個時代也是有家仆的。

張繼拍拍他的手微笑著回答：“確實是我們疏忽了，只是我們一直都是小戶人家，也不習慣讓人伺候……不過莫郎中說得也對，這也確實是個好辦法，等過兩天我們就去鎮上看看，若是有合適的就采辦幾個回來。

正好你現在身子不便，也該找個人來給大夥做飯，是不是言兒？”

方言看著他，片刻後點點頭：“好吧，就聽你的。”

結果還沒等兩人去鎮上呢，家裏忽然又來了客人，不止帶來了好消息，更是免去了兩人采買仆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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