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勺子磕在碗底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張繼側臉過來的黑眸裏利光一閃, 卻瞬間又收回視線重新拿起勺子慢悠悠地勺進嘴裏, 品嘗了一下那鮮美的湯汁，半晌才淡淡地說。

“大哥可是個讀書人，有些話可不是讀書人這樣隨意掛在嘴邊的, 還是――這些年大哥讀的書就讀成這樣？”說完視線再次微微往這邊一瞥。

“你！”觸及那視線，張齊身子一寒顫不自禁地往後退小半步，只覺得雙腿之間一熱。

待回神時察覺到發生了什麽後，整張臉轟一下全紅了, 下一秒又變得鐵青, 爾後紅青白三色輪番在臉上快速交換, 好不精彩。

“你…你別不識好歹！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 結果你卻如此…如此…都說你已經好了, 先生還直說你能快些回去……我看腦子依然還是傻的！”

“這就無需大哥擔憂了, 只是我不希望再聽到那些誹謗我夫郎的話, 特別是大哥你，否則, 休怪我不講兄弟情面。”

張繼飄悠悠的話聲音並不高，只有兩個人能聽到。

看著他卻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張齊恨得咬牙，不過餘光裏瞥及那邊還在忙碌用竹子搭建棚子的小叔嬸子已經註意到這邊，便勉強自持書生身份不想當場鬧不好看，最後只得恨恨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憑什麽！憑什麽？

張繼不過因為有他那早死的爹會賺點銀子, 才能請了蘇老夫子教導，結果不也只是考了個童生而已。

他爹那可是秀才了，他雖然不是得蘇老看中，學識不也一樣沒張繼差？

如今若不是有他爹幫看著，能有今日他張繼痊愈的嗎？

哼！沒到最後，且走著瞧，看誰更厲害！

氣呼呼往回走，張齊回頭朝張繼家狠瞪了一眼後，心頭火氣總算稍稍壓下。

這邊，張齊走後，方言過來幫著又裝了一碗湯出來，隨口問了句：“來是做什麽的？”

張繼喝了一大口後擡頭一臉無辜茫然，“不知道啊。就――”

低頭看看手裏的湯碗，往上舉舉：“就說了下湯的，可能是也想喝吧？我沒給他就走了。花大哥給的花雞才那麽點大，就能燉這麽點湯……”小聲碎碎念。

“……”方言瞥了眼那瓦罐，最後算是接受了對方的話，想了想還是提了句：“下次別和那人單獨待一起。”

“嗯~”張繼擡頭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聽媳婦噠~~”

“……”方言眉頭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幾下，最後還是默默轉身走了。

他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動手拍掉那笑臉。

［我知道我知道哦~］

方言腳步一頓，視線在自己身上掃了一圈，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左肩上的某一團白，眼微微一瞇。

［你什麽時候……你一直在那？］

蠶寶扭了扭換個方向，微微揚起頭，細看的話可以看見在那短短小爪裏有段綠尖，且還在快速消失。

［安啦！人家知道你們和樂樂寶貝不同，不會亂爬，剛才你出門的時候我跳上來噠！］

稚嫩的嗓音裏一片得意，就如那高高昂起的頭――自認為的。

［……］聽到這，方言心裏無言地松了口氣，他確實是想到了某種可能了，雖然他也是不討厭這胖蟲子，但想到要是它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滿地方亂爬，心裏還是很不喜的。

［最好這樣，我可不希望哪天起來枕頭或床上多了條蟲子。］還是忍不住心底警告。

［好啦好啦！你還是趕緊把窩弄出來吧，然後趕緊去山裏把同族移下來，天氣馬上就降溫了，它們馬上就要死了。］

［……你怎麽不早說！］

［說了你就能進山了咩？］

聽著這家夥一口現代語氣，讓方言還真是心思覆雜。讓他總疑心它就是修煉成精的妖，結果這蟲子死也不承認，但又對自己的來處持口緘默，只一再表示只要他好好養著它，等它傷好能離開之前一定會報答他的。

呵呵噠！他當初真是信了邪了。

一沒法力二沒空間泉水，三只會吃得多還話癆――一發聲就會在他腦子裏叨叨個沒完……簡直三廢！

他能不能退貨？

［不能！］

腦門裏猛然一聲尖叫，接著是可憐兮兮的，就和張小寶或小錦每次受了委屈時的結合體一樣，特形象的顯現在腦海裏。

［人家還只是個寶寶！你怎麽能狠心想要丟掉人家？嗚嗚~~要是被那些老鷹野雞壞蛋鳥抓去了，寶寶就再也見不到麻麻了~人家還那麽好，都無償拿藥治好你家男人了說balabala……］

［……行了！我道歉對不起可以了嗎？能不能安靜些了？］方言無力投降，［我現在就去搭你們的窩，還有能否以後別隨便看人家的心思？］

［好、好吧~］軟軟的抽噎聲，依然可憐兮兮的，［那、那我也道歉，下次沒你們的允許我不會再偷聽你說話。］

［嗯，行，算扯平了。］

［好噠~］聲音一下又歡快起來，［那個大個子抓的那種鳥寶寶也知道哦，在你之前的世界可是算稀有動物呢，不過那邊的人叫它榛雞，確實是比較補好吃的，嘿嘿~

如果你想養的話也可以噠~］

［！！嗯，謝謝你，不過我們現在先養蠶，等明年後看看吧。］

［好~我要去跟小錦玩，你把我送過去吧。］

方言想想沒有拒絕，也不知道怎麽的，小錦一直都很喜歡這胖蟲，現在就連張小寶也很喜歡，一點都不怕的。

把蠶寶放到兩小家夥中間讓他們拿葉子餵著玩，方言就又去幫忙了。

轉眼又到了傍晚，一個不算太大的棚子就搭好了，只剩鋪上茅草就可以了。張秀蓮已經先一步回去做晚飯，張二叔依然還在進一步檢查屋頂是否紮好的，方言在下面收拾那些殘料，張繼也跟在後面幫忙。

張二叔爬下梯子，隨意地拍拍手比較滿意地點點頭，道：“差不多了，明天拿茅草紮上去就行了。繼兒你們是打算養馬還是牛？需要二叔找人幫看看不？”他以為搭牲畜棚呢。

聞言，張繼笑著答道：“都可以，謝謝小叔。不過我們暫時還沒想好呢，就是想先準備起來，說不準哪天就決定好了，也好到時不會太忙亂。”

張瑞祥聽了也沒多想，倒是挺讚同地點頭跟著道：“說得也是，先準備好了也不會是壞事，反正放著也不會浪費，想什麽時候養，養什麽都可以。

那今天先這樣吧，家裏的茅草沒那麽多了，明兒叔上山去割些回來，走，回去吃飯。”

大步向前彎腰就要抱起兒子，還好方言阻止了。

“小叔，你身上都是竹絮會沾給小寶，會發癢的。”張繼說著朝那邊兩小家夥招手，頓時小寶就撇下他老爹倒騰著小短腿咯咯笑著朝張繼撲來。

“兒子呀……”張瑞祥滿臉哀怨，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如被丟棄的大狗，讓方言真心不忍直視。

***

夜幕開始降臨時，花春生再次敲響了張家大門，依然還是方言給開的門，只是這次他把人迎進了家裏。

堂屋裏，張繼和方錦正排排坐在方凳上各自泡著腳。

張繼見跟在方言身後進來的男人，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後微微笑著道：“想必這位就是言兒經常說的花壯士了吧，幸會，果然人如其聞，謝謝之前的相贈，繼吃了大好，謝謝！”

花春生也看了眼少年以及少年身邊的方錦後，又看了看方言憨憨一笑，“不用客氣，是我和我娘受他們家諸多照顧，如今也只不過是盡我的一點點微薄之力而已，應該的。”

張繼聽了也不再在此多說，改而招呼對方坐下，等方言給倒好水後才又說道：“這次再麻煩花大哥--嗯，能跟言兒他們這樣叫你嗎？”

“可以可以，沒關系。”

“謝謝。這次是我們家想麻煩花大哥再進山的時候能否幫忙帶點東西？本是不應該，只是我的身體，言兒他們又還小，所以――”

“沒事。”花春生爽朗一笑，“是什麽？只要我能帶的見到就一起帶回來。”

“花大哥真是太感謝你了！是這樣的，是一種蟲子。”張繼說著看了方言一眼。

接收到對方的眼神，本來就因為對方居然搶了自己的話開口而意外發楞住的方言立即回神，暫時撇開其他忙跟花春生講訴蠶的樣子，本來應該是拿出蠶寶來是最好的樣例，只可惜它身子太大，顏色也白得近乎透明，最明顯就是頭部的那對眼睛，實在不宜拿出做樣品。

只得作罷，好在花春生對於山裏生長的東西理解能力也比較強，加上方言描述的那些蟲子的特征又比較明顯，雖然他之前沒怎麽留意過，但如果真有那他相信一定不會找不到，於是他再次答應了。

“謝謝你花大哥。”方言很是感激，考慮著是否再透露一點蠶寶所說的那些蠶的方向，最後還是沒說。

畢竟他都沒去過山裏多遠，花大哥又是他們周圍鄰村厲害的獵戶，跑的山頭估計沒人能比，他要是說了反而不好解釋。

［你就說那榛雞很好，若是可以的話能不能再獵只回來，到時給他算銀子就好啦~我感覺到了，我那些同族離那些花鳥不遠。］

［……］

［啊！對不起，到寶寶睡覺時間啦，晚安~~］

［……］

“怎麽了？”

耳邊傳來少年隱含擔憂的話，方言反射性轉頭去看，就正好對上張繼關心地眼眸。

方言一怔視線下意識移開，微微搖頭，“沒，想點事情。對了，花大哥，不知道上次那種雞，那種鳥山裏多不多？還能不能抓到？”

花春生一聽先是看了張繼一眼，頷首：“有，不過不算多，到時我看看吧。”

方言忍著沒有去在意凝視在身上的目光，看著花春生感激地說：“麻煩你了，若是蟲子找不到不要緊，嗯，雞也是，不用太特意去找了，花大哥的安全第一，不然我們可不好跟花奶奶交代。”

花春生也跟著笑了下，起身：“那先這樣？我先回去準備準備，明兒就上山，你們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方言忙搖頭。

花春生便向他們告辭，很快大步消失在朦朧的夜色裏。

屋裏，張繼已經點上了油燈，正幫著小錦換衣服，方言倒水進來時，見到的就是他手忙腳亂地樣子，小錦一臉無奈卻沒有出聲拒絕，很乖地坐在床上讓伸手伸手，擡腿的擡腿。

方言看了半天，見他越穿越亂，看得直想笑。

明明自己的也能穿得好好的，怎麽一到幫弟弟們穿就總出錯？

“哥。”

方錦註意到進來的哥哥，眼裏一亮，沒忍住就叫出了聲，同時不小心洩露了他心裏的無奈。

張繼回頭，看到方言不禁尷尬地笑了兩聲，松開手讓小錦自己穿衣去。

方言搖搖頭，走過去整理了一下床鋪，想了想還是開口。

“那個，要不我還是帶小錦去睡那屋吧。”

“……”

“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

張繼：媳婦居然要分房？！

啊啊啊，今天略激動，還差兩個就能爬上月榜積分首頁了/小聲逼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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