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方秀兒的邀請

見到大伯娘方楊氏挎著個籃子正走出家門，方言腳步一頓，那邊方楊氏也見到了兄弟倆，看著被細雨打濕的頭發時，初時面上閃過的那絲覆雜轉而沈下臉。

“怎麽不在屋子裏待著？又跑出去了？沒見現在外面還下著雨呢，這要是哪又摔傷了怎麽辦？要是……”

“家裏現在可沒那麽銀子給你們花錢買藥啊。”忽然屋子裏傳來一把略不滿的嗓音，把大伯娘的話給截了去。

方楊氏臉色一變，轉頭朝裏邊斥道：“胡說什麽！吃飽了就趕緊跟你爹下地去。”說完回頭來朝方言略帶歉意地笑道，“言哥兒千萬別聽你二哥胡說，以後你們哥倆就好好在伯娘家住著，啊。”

方言還沒反應，屋裏忽然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音，跟著一個瘦高的人影從裏面晃悠出來，且直直朝他們這裏而來。

“讓開。沒看見老子要去幹活嗎？杵在人家門口擋什麽路？”

“方山！就你廢話多，小心你爹等會又罵你。”

見自家娘連名帶姓叫自己，知道她這會是真生氣了，又想到他那一發火就掄棍子的爹，方山總算不再說什麽，從墻根那抓了把鋤頭就走，只是在經過方言兩兄弟時還是不忿地“切”了一聲，這聲他又不壓聲方楊氏自然也聽到了，張嘴就想再罵幾句，可人卻已經到大門口那了，太大聲又擔心給鄰居聽見不好，就又忍了下來。

再去看那邊沈默站著的兄弟倆，心裏忽然閃過一絲心疼，“早飯已經煮好了，快進去吃吧。言哥兒你身子還沒好利索，等會讓你二姐幫帶小錦，你先回屋裏好好休息，家裏你們不用擔心，還有你大伯在呢。”

方言自始自終一直都很沈默地站在那，只是在方山經過時方錦受驚害怕下意識縮進他懷裏時用力抱進了他，這會聽到大伯娘的話這才低低應了一聲，“謝謝伯娘。伯娘時要去菜地嗎？我也去幫忙吧。小錦自己去吃飯好嗎？”

方錦連忙點頭，不過兄弟倆卻被拒絕了，最後方言沒有再說目送著方楊氏也出門去了，這才慢吞吞抱著弟弟進門。

房子的構造就像個不封口的回字，進去就是廳堂，正中間靠墻壁是火塘，對過去左邊就是火竈以及角落堆放著柴禾，右邊放著碗櫃米缸等雜物，以及通往後院的後門。

廳堂兩邊是房間，而餐桌就擺在靠左側，上面已經放有兩個粗瓷碗，還在冒著煙。又因為後門敞開著，屋子裏光線還是不錯的，方秀兒這會就坐在門邊擺弄著塊布，似乎是在做女紅，發現他們進來也只是隨意瞥了眼低哼了一聲就自顧轉身過去繼續忙活手裏的事。

方言也不太在意，這樣的待遇他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了，知道大伯這個家裏真心待見他們三兄妹的並沒多少，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畢竟不是真正的自家人，大伯一家人並沒在他們父親們出事後避如蛇蠍而還能伸把手照顧一下他們，就已經是很不錯了。

這次要不是出這事，他也是能不上門麻煩人家的就不來，可是現在房子倒塌，方錦又還太小不能露宿外頭風吹雨淋，就只好到這邊暫住些時日吧，等雨停後他再去看看情況如何。

所以如今最要緊的就是要想法子怎麽修房子。

從沒想過要在大伯家長住的方言，一邊在心裏思考著之後的打算，邊來到桌邊讓方錦自己坐好，伸手摸摸碗見不是很燙手了就挪到弟弟面前，柔聲叮囑他一句小心燙慢點吃就讓他自己吃了。

他是很心疼這個弟弟的，但是在這些力所能及的事就早在三歲時就開始教方錦自己動手，如今已經能很好的自己穿衣洗臉吃飯了。

話雖如此，方言還是觀察留意弟弟吃了一會，見他能吃得好這才也端過另外一碗過來，顧不上燙嘴稀裏呼嚕灌進嘴裏，碗裏本就幾乎只有湯水用不上嚼的因此沒一會就喝完了。

雖說坪沙村在周邊裏是富裕的村子，但是村裏人每日的餐食也沒比其他的好多少。農家的通性，即使村裏種植稻米較多，交完稅後的大米也是拉到鎮上去賣掉換成銀錢，只留下僅夠一家一年的嚼口。所以村民們大多數早上都是煮了一鍋稀粥，也只有每當春耕和秋收時才有幹飯吃，而這些也是家裏的壯勞力有的待遇。

摸摸有些飽腹感的肚子，方言心裏還是比較滿意的，雖只是米湯，對於他如今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這點湯水根本頂不了多久，可是這也是真正的大白米煮出來的，沒摻雜米糠的純米湯呢。

又等了一會，方錦也把自己的那碗喝完，他人小這麽一大碗米湯水下去，小肚子溜圓——有些撐了，可是他已經養成了吃飯不剩的習慣，之前方言稍微走神沒留意他就都喝完了。

方言：……

對上方錦圓溜溜黑漆漆乖巧的眼眸，方言最終沒說什麽拿過碗起身去洗。回來牽著方錦走近後門，站在幾步遠喚了一聲。

“幹什麽？”方秀雖然有點不耐煩，但是轉過身來看著他們。

方言臉上露出個恰到好處的膽怯、討好般的笑：“我想去地裏幫忙，能不能麻煩你幫看照看一下小錦？他很乖不會吵到你繡繡兒。”

方秀兒聽了小柳眉微微一皺，頗為不願，但她也知道這個小堂弟確實是村裏出了名的乖巧聽話不鬧騰，最終還是答應了。

“好吧。不過我先說好啊，我可是很忙的，可不幫你帶他出去玩。”看著小小一個的方錦，方秀兒幹巴巴地說。

“嗯，你只要留意別讓他穿著汗濕的衣裳就可以了。”方言感激地笑了笑，對面的方秀兒忽然楞神了一會，眨眼想再細看時對方已經低頭去對方錦說話了，不禁心裏嘀咕一句。

平時沒留意，沒想到她這個瘦小幹巴巴的堂弟笑起來還挺好看的，也才有點小哥兒的樣子。

也是這時才想起對方的身份，方秀兒張張嘴，在方言叮嚀完方錦別跑外面玩轉身準備去拿工具時，忽然開口叫住對方。

“……要不你今天也別去地裏幫忙了，有爹和大哥二哥他們呢。你、你這是什麽眼神？我只是、只是想到剛好雨下得不大了，正要叫小菊她們去山裏找蘑菇，你要不要跟，不，去幫我的忙？”

“我？采蘑菇？”方言是真訝異了。

對上他那驚異的神情，方秀兒小臉一紅，忽然呼一下起身把繡活兒塞到小繡籃裏就往後院自己的房間走去，嘴裏尤兇巴巴地說：“愛去不去。”

看著小姑娘那氣呼呼的背影，方言兄弟倆對視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方錦是真不懂堂姐為何這樣喜怒無常，不過這個不幹擾他聽明白了采蘑菇的事，仰首看著哥哥帶著點期待問：“哥哥要去找采蘑菇嗎？”

他這是想到了往年吃過的蘑菇那滑嫩美味了，畢竟還小，雖然也比較懂事。方言平時有意教育他的獨立動手能力，但在大多數還是很寵他的，所以這會想起來就沒忍住問。

方言想了想覺得也好，下雨後說不定就真的有菌菇長了，反正周邊都是山只要不去深山裏就行，如果有多的還能拿去鎮上賣或者跟村裏人換些其他的東西，木料茅草什麽的拿來修房子。

只是小錦的話……

“小錦今天去陪花奶奶好嗎？”

那是同樣住在老房子那邊的剛來三年多的外來戶，就住他們家附近，是個人很好的老人，之前方言去地裏幹活時方錦就大多數是去那邊待著的。

聽到是去熟悉的地方，方錦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啊，哥哥要早點回來。”

“嗯，等你秀兒姐出來跟她說一聲我就送你去花奶奶家。”方言這會倒真的動心去山裏了，但更多的是他自己行動，只是方才人家小姑娘好意邀請他，總不好現在把人家撇下不說一聲就走。

不過這兩天雨下太大，那些小姑娘上山也不怎麽安全，他就還是跟著吧，多少能看顧點。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遲，求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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