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總是短暫又漫長，一轉眼就到了六月份, 教室後面的橫幅上印著“高考加油, 蟾宮折桂”、文化角寫著“我們北京見、上海見、大學見。”上面有著全班同學的簽名。

高考倒計時的牌子一頁一頁翻過, 數字終於從兩位變成了一位。童朔翻過一頁, 盯著上面的“6”看了許久, 頗有些苦惱的皺了皺眉。

六天之後就高考了，就高中畢業了, 就……不能再天天見到謝知行了, 他把掃帚靠在墻邊, 拿抹布擦講桌上的那盆綠植，這還是他從秦漫的花架上偷來的, 多看看對眼睛好。

張渺拿了簽著名字的夏季校服短袖從旁邊經過，上前問：“幹嘛呢？怎麽不去拍照。”

“都拍的差不多了, 哪跟你們兩口子，膩膩歪歪的呢。”童朔可憐巴巴的，把手裏的小綠植遞給張渺, 說：“要畢業了也沒啥好送你的, 等放假你就把這盆花搬回去吧，看見它就能想起我。”

張渺用手指撥弄了兩下小葉子說：“那我不想想起你呢？”

童朔生氣了, 收回手說：“那我送給偉偉去。”

“小心眼那樣兒。”張渺把花盆放在講桌上，說：“這怎麽越臨近考試越蔫吧了呢，畢個業整的跟要失戀似的。”

童朔聽不得戀字：“你跟蔣明浩好好的就行, 我孤獨終老吧。”

打掃完衛生, 他坐回座位看自己的錯題集。高考前兩天放假, 在學校的日子滿打滿算也沒一個禮拜，放學回家，謝知行給他拎著書包，他跟在旁邊默默的走著，看到賣炸串的攤子也不鬧騰著要吃，特別安靜。

謝知行以為他考前緊張，問他放假那兩天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去。”他又找了塊小石子踢著，心裏頭酸酸的：“真羨慕你們這些保送的，蔣明浩是不是傻？”

謝知行拿手指敲他：“蔣明浩才不傻，他的實力可以考狀元的。”

“奧。”童朔繼續踢石子：“那就是你傻。”他心裏謝知行比蔣明浩厲害多了，他的實力也可以考狀元。

“傻什麽傻。”謝知行提溜著書包輕輕撞了下他：“我要放棄保送誰給你搞後勤。”

完了完了，又特麽撩人，童朔哼唧：“說的就跟你選擇保送是為了我似的。”

謝知行自然的接話道：“是啊。”

他停住腳步，微微仰頭看謝知行，總覺得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怎麽了？”謝知行疑惑看他。

可說了得不到好的回應會影響自己心情，心情不好試就考不好，那十年寒窗就特麽白讀了，家裏人還摩拳擦掌的等著給他搞謝師宴呢。他權衡了一下，理智小人終於戰勝了情感，他說：“我突然想吃一個冰淇淋。”

謝知行就跟著笑了：“等著，我去買。”

放假前張渺把一盆綠植搬到了謝知行教室：“童童讓我給你的。”

“他人呢？”

“被老師叫去談人生理想了。”

張渺說完就要走，剛到教室門口被謝知行叫住了，謝知行盯著盆栽裏翠生生的葉子，過了一會兒問：“你說，他喜歡什麽樣的畢業禮物。”

“說了呀，他喜歡你，我看人特準。”

謝知行回過神，張渺已經走了，他盯著那盆小植物，感覺跟童朔似的，長得特水靈。

放假幾個人一起去爬了山，約好高考後再來一次。

卓小偉說：“你們打電話我沒接就是沒上六百分，在家自閉呢。”

王文虞拿腳踹他：“高考就高考，整天傷害學渣有意思嗎？”他雖然不用參加高考，但被出國的事情也搞得焦頭爛額，身體後倒躺在草地上，王文虞拔了點草偷偷塞進卓小偉衣服後面的兜帽裏，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說：“我時常因為自己學習不夠好而覺得跟你們格格不入。”

大家坐在山上吹著風，童朔心情終於敞亮了，不管怎麽樣，現在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什麽事情都要等考完再說。

終於到了六月七號，秦漫特意穿了旗袍在考場外面等，謝知行不用高考，陪考也輪不上他。早上六點不到就醒了，他穿好衣服下樓。

在街口那家賣煎餅果子的店裏買了兩個煎餅，一個多加一根火腿，然後提溜著回去，路過小區商店的時候又進去買了盒奶。回家在書桌旁坐著，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鬧鐘，這個點了，童童該進考場了吧。

兩天後高考結束，大家放飛自我了一段時間，在群裏聊天的時候卓小偉感嘆：“這突然一放假還不適應了呢，都不知道該怎麽玩兒了。”

“怎麽玩兒？”張渺說他：“跟志願玩兒去吧，你估分了嗎？”

卓小偉說：“作文沒跑題的話還能跟你們一起爬個山，話說，你們都想報哪裏的學校？”

張渺說她跟蔣明浩的打算是北京，卓小偉說巧了他也是，正好謝知行保送的也是北京的高校，到時候大家還能接著玩。

有人問童朔：“童童去不去？”

“童童肯定去啊，他可是謝知行的小尾巴。”

“誒不是，謝知行呢？”

大家聊了半天，才發現謝知行一直沒開口，再一看，人根本就不在線。

童朔幾天沒見謝知行，也不知道他租的房子退沒退，到小區門口剛好看到謝知行在拿快遞，兩個箱子，他跑過去要幫忙，謝知行就把小的給了他。

他掂量了一下，分量不是很重，問謝知行：“裏面裝的什麽啊？”

謝知行看了他一眼：“想知道啊？”

他說想。

結果謝知行死活不告訴他。

到房間放下東西，他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坐在書桌旁拿謝知行的草稿紙折東西，問他：“這房子你是不是要退掉了？”他在這裏上了一年多的自習，桌子上還有他畫的哆啦A夢和海綿寶寶，想到這以後就是別人的書桌了，心裏難免有些惆悵。

謝知行把桌上的書整了整說不退。

“萬一你補習了還能來這裏上自習。”

童朔考完就對過答案，上謝知行的學校沒多大問題，這會兒還配合謝知行：“那你給我留著，我補習的時候過來上三晚。”

謝知行知道他說的玩，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解釋：“暑假也不著急回家，房子先留著，什麽時候來了都可以住，而且房租也不貴。”

童朔撇撇嘴：“能自己賺錢可真好。”

“嗯。”謝知行笑著點頭：“畢竟以後的對象不太好養。”

他眨巴著眼睛想問問謝知行什麽意思，可對方已經進臥室收拾東西了。

估完分數家裏人初步商量了一下報志願的事情，南方北方兩個地方糾結著。午飯時他舅舅也來了，跟童朔說：“北方有什麽好，還想為家鄉人民做貢獻多吸幾口霾呢？去南方看看吧，不然離家太近斷不了奶。”

童榮軒問：“童童，你自己覺得呢。”

童朔據理力爭：“我早斷奶啦”他既不想離家太遠也不想離謝知行太遠，就說：“第一志願就報C大，周末還能回來陪我媽？”說完看秦漫：“是不是媽？”

老大童謹出國好幾年，童朔一直是件貼心小棉襖，他說要在北京讀書，秦漫自然沒意見。

童朔高考正常發揮，考了全市文科狀元，蔣明浩是理科狀元，成績公布的那天學校按照慣例在操場放煙花，他和蔣明浩還被叫到學校跟各科老師合了影。

煙花在夜幕中綻放的時候他們幾個人正坐在操場邊上聊天，一向女漢子的張渺沒忍住紅了眼眶，童朔從袋子裏拿了包薯片遞給她：“行啦行啦，我們是死了嗎？”

蔣明浩拿水瓶敲童朔腦袋：“怎麽說話呢？”

謝知行伸手攔住蔣明浩：“別打孩子。”

董承新談了女朋友正走到一邊跟人家膩膩歪歪打電話。

只有旁邊的卓小偉看著空中的煙花長嘆一聲，每到這種時候就格外的想念王文虞。

有同學從操場過來打招呼拍照。童朔在班裏人緣挺好，他年紀小大家也都照顧他，拍照的時候他笑呵呵的，想起自己高一時打架鬥毆，成績極差還總被□□，現在竟然也成為附中的驕傲了，人生有時候還真挺玄幻。

又聊了一會兒，董承有事兒先走了，張渺和蔣明浩膩膩歪歪的也要走，卓小偉十分有眼色的跑路讓他倆二人世界。

煙花放了半個多小時，童朔的零食還沒吃完，他坐著也沒什麽事兒幹，前段時間覆習忙，好長時間沒跟謝知行就這麽在操場上坐著了。盯著來往的學生看了會兒，又伸手摸了一包辣條。

“不許再吃了。”謝知行伸手拿回來，又遞給他一包別的。

他也沒抗議，拆開慢慢吃著。

邊吃邊跟以往一樣數星星，也數不清楚，就瞎數，正數著聽到不遠處的女生驚喜的喊了聲：“快看快看，流星誒。”

他側頭，果然看到有流星從天空中劃過。

正出神的望著，謝知行低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要許個願嗎？”

“啊？”他楞了一秒，隨即想起了什麽，點頭說：“要的。”

“許了什麽願？”

“想要國家給我分配個對象。”

“是嗎？”謝知行在他面前攤開手掌：“那拿來吧。”

他手裏還捏著零食袋子，拿出紙巾擦擦手開始掏口袋，結果摸了半天，楞是沒找到要找的東西，委委屈屈看謝知行：“謝老板，你能借我一枚硬幣嗎？”

謝知行沒說話，從鑰匙扣上解下一個東西放在童朔手上。

他低頭，借著操場邊的路燈看清了手裏的東西，那是一枚被鉆了孔的硬幣，他以前竟然都沒有註意到謝知行有這個。

心裏隱約有些猜測，便迫不及待向謝知行求證：“是我在羅馬給你的那枚嗎？”

“你說呢？”謝知行問：“想好願望了？”

他的眼神深邃又明亮，只一眼便忍不住要沈溺其中，童朔終於鼓起了勇氣，他說：“我想好了，還是覺得應該讓國家給我分配個對象，不然趕不上早戀的末班車了。”

說完又補充：“男的女的都成。”

這句話暗示意味有點明顯，他說完自己先臉紅了，不好意思看謝知行，又拉過零食袋子要吃東西，拿了個果凍也沒拆開，耳朵支棱著就想聽謝知行回應。

他聽到謝知行說“等著。”然後拿走了他手裏的小硬幣。

等擡起頭來看的時候，謝知行已經走遠了。

童朔有點慌，在他身後喊：“謝老板，你去哪兒啊？”

謝知行揮了揮手沒說話。

童朔有點心慌，謝知行是不是生氣了，覺得他惡心了，不想理自己了，可他明明剛剛還在對自己笑，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呢。

這會兒正是第一節晚自習的課間，高一高二還沒放假。童朔拿著手裏的果凍，茫然無措的望著來來往往的學生。操場旁邊就是教師家屬樓，那次秦蓉騙他來這裏，是謝知行突然出現才讓他不至於被揍，圍欄有一根是松動的可以拿開，這是謝知行告訴他的小秘密，知道的人沒幾個。

當時謝知行還抱他了，就摟著他的腰。

“那會兒可真好啊。”他低低感嘆一聲，鼻子就開始發酸，一定是剛剛放煙花的味道嗆著了。六月的晚風拂面，吹得人很舒服，他坐了一會兒，把周圍吃過的零食袋子都撿起來，起身準備離開。

路上的學生三三兩兩的，只有他一個形單影只，跟謝知行上學久了，才發覺一個人回家一點兒都不好玩兒。再也沒有人陪他一起上下學了。

在操場出口停下，他扔了垃圾，站在那裏又等了等，謝知行沒有回來，等到快上課學生們都要回教室的時候他終於放棄了掙紮。

學校的廣播響起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剛剛放煙花前周海生就通知過事情，這會兒應該是準備說什麽，他聽著響徹校園熟悉的“餵餵”聲，猛然擡起了頭。

謝知行特有的低沈穩重的聲音從喇叭裏傳出來，他聽到謝知行說：“高三一班童朔同學，有個人說他想給你分配個對象，就在蟹老板的漢堡屋等你，當然你也別著急過去，因為分配的對象還在路上……”

童朔先是好奇，然後狂喜，他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分配的對象在路上，提溜著剩下的零食，撒丫子就往校外跑……

風從身體兩旁吹過，他覺得自己輕飄飄的簡直要飛起來。

一路跑到謝知行在的小區，兩步一個臺階蹭蹭蹭上去。謝知行從廣播室出來還要一會兒，他打算就在門口等著。

氣喘籲籲上了樓，鋪開塑料袋剛在臺階上坐下，房間的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了。

謝知行穿著剛才的白色短袖，額頭上還有細細的汗珠。

他站起來奇怪道：“你怎麽比我還……”

他想問你明明在廣播室怎麽到的比我還早，還想問你在廣播裏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誰知卻突然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謝知行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寶寶，蟹老板想給你分配個對象要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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