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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乾坤挪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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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兌卦圖案的巨石陡然陷落,白光筆直地沖映在西北面的壺壁上,又浮凸起數百個蛇形太古篆文。

四人大震,既驚且喜。八卦巨石已動其二,說明這神壺中果然有秘密機關,絕非偶然。只要能找出其中的玄密關聯,或許便能離開此地了!

拓拔野心想:“方才那‘乾卦’誤打誤撞,只擊了一下便已陷落,這‘兌卦’為何卻要接連擊上兩次?難道以此類推,第三個機關便要擊上三下麽?罷了,橫豎這八卦臺只剩下六塊巨石未曾試過,碰碰運氣便是。”

當下凝神聚氣,天元逆刃弧光怒卷,在那“巽卦”圖案的巨石上接連猛擊了三下,氣浪鼓舞,雪花迸飛,巨石依舊巍然不動。

於是又從南向西,再由北而東,依次向“坎卦”、“艮卦”……直至最後一塊“離卦”巨石,各劈了三刀,震得虎口酥麻,卻始終沒半點異動。

公孫嬰侯在一旁瞧得不耐,喝道:“閃開,讓我來!”畢集全力,地火陽極刀光焰怒爆,朝離卦石接連轟然電斬。

“砰!”第三刀方甫劈下,紫光怒射,離卦石陡然下沈,西面銅壁上登時又浮現出數百行篆文!

雪沫紛揚,眾人失聲齊呼,無不大喜。

公孫嬰侯目光閃動,揚眉大笑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需得從南向東,逆向遞增!”氣刀轟掃,又接連四下猛擊在震卦石上。豈料這次火光四舞,巨石竟又一動不動。

他心中一沈,滿臉喜色登時僵凝。大喝著再向其他卦石劈去,無一動彈。

眾人覆轉失望,怔怔地凝望著八卦臺,苦苦沈吟。

流沙仙子低聲喃喃道:“中間陰陽兩儀,是為太極。四周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是為八卦。他曾說伏羲的太極八卦圖包含了陰陽相化,五行生克的宇宙至理,與那龍馬所馱的河圖絲絲扣合。但河圖所列乃是一至十的排列陣圖,與這八卦究竟又有什麽關聯?”

拓拔野心中一動,想起《五行譜》中所畫的那神秘河圖來。但那陣圖之中,一、六居下,二、七居上,三、八居左,四、九居右,五、十居中。與這伏羲八卦交相比對,卻又似乎沒有任何關聯。

心想:“伏羲既是從河圖悟出八卦,二者必有相通之處。倘若將這數字列陣依照八卦稍作變化呢?適才‘乾卦石’第一個被擊陷,又只擊了一次,這正南乾位便放置以‘一’。‘兌卦石’第二個被擊陷,又擊了兩次,這東南兌位便放置以‘二’……”

心中嘭嘭大跳,隱隱之中似乎想到了什麽,但一時又難以捋清。又想:“伏羲以九為尊,八卦卻只有八個卦位,那麽‘九’又該放置何處呢?”凝視著八卦臺,陡然一震,太極!“九”既為至尊,自然應當放在中央太極之位了!

靈光霍閃,突然閃過一個奇異的念頭:“太極是陰陽交泰、宇宙終極之意,那麽是否意味著,隔著太極相對的兩個卦位,所相加之和應當等於‘九’呢?”

當下指尖真氣激舞,依照這規則,將八卦所對應的數字在雪地上一一列明。

正南乾位是“一”,正北的坤位自當是“八”。東南兌位是“二”,西北的“艮位”自然便是“七”。正東離位是“三”,則正西坎位必為“六”。剩下的震、巽兩位自然便是“四”與“五”了。

如此一來,縱橫斜交,八個數字兩兩相加所得之和果然都是“九”,渾然天成,毫無瑕疵!

拓拔野又驚又喜,象是突然窺見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奇妙世界。這八卦臺的機關玄秘霎時間了然在胸。

但心中一沈,轉念又想:“奇怪,方才我明明也砍了離卦石三刀,怎地沒半點反應?何以被公孫嬰侯擊了三下,卦石卻立時下沈了呢?倘若只是真氣懸殊的緣故,先前他胡亂劈斫之時,分明也曾擊中過‘乾卦’、‘兌卦’兩石,為何也殊無變化?難道……難道竟是因為我和他的真氣屬性不盡相同麽?”

一念及此,猶如醍醐灌頂,“啊”地一聲大叫,又是驚喜又是激動,一把抱住雨師妾,哈哈大笑道:“好姐姐,我們可以出去啦!”

殘陽如血,彩霞滿天。

壯麗廣袤的真陵之野已變成了百裏焦土,四處斷石橫亙,屍橫遍地,滿目瘡痍。狂風刮來,火焰明滅跳躍,空中盡是淡淡的腥臭焦灼之氣。

一群群兀鷲、屍鳥當空盤旋,紛紛俯沖而下,拍翅撲打,爭相撕扯啄食著人獸屍體,尖叫歡鳴,此起彼伏。

此時各族群雄都已經陸續退散了,蹄聲寥落,旌旗遠去,只有寒荒國的八百獸騎依舊整整齊齊地沿河而立,悄無聲息,象是凝固了一般。

楚芙麗葉秀發飄飛,衣裙翻舞,癡癡地凝視著前方那微微隆起的烏黑土丘,淡藍色的美目瀅光閃爍,臉上木無表情。

眾人神色黯然,都是說不出的難過。

拓拔野不單解救了寒荒近千女童,更助八族平定叛亂,避免刀兵之禍,早已是他們心目中的好朋友與大恩人。眼看著他埋困於萬丈地底,卻偏偏無計可施,心底之悲痛愧疚,莫以言表。

天箭默默地抽出彎刀,在手指上劃出一道鮮血,滴落在箭尖上,轉身彎弓如滿月,“嗖!”箭如流星,直沒蒼穹,那點紅光在夕暉中閃過一抹妖艷的亮色。

拔祀漢等人紛紛劃破指尖,滴血於箭鏃,而後彎弓搭箭,朝天怒射。

破風激響,群鳥驚飛,漫天箭矢劃過無數道弧線,“咄咄”連聲,遠遠地釘射在大地上,宛如一片蘆葦。

天箭取下腰間的琥珀野牛角,仰頭嗚嗚吹響。一時間,群角呼應,蒼涼悲壯。這是寒荒八族傳統中,為找不到屍身的勇士所進行的“箭葬”。

楚芙麗葉睫毛微微一顫,淚水從眼中倏然滑落。想要忍住哽咽,肩頭卻反而劇烈地顫抖起來,仰起頭,夕光耀眼,燦爛得就象他的笑容。霎時間,喉嚨象被什麽噎住了,心底如割的劇痛讓她無法呼吸。

“走吧。”她轉身騎上寒虎獸,不敢再回頭去看,淚水卻依舊漣漣不斷地流了下來。長鞭揮揚,虎獸悲嘶,飛也似的朝著天際殘陽奔馳而去。

眾人紛紛翻身躍上獸背,策鞭急奔,尾隨其後。

到了極遠處,拔祀漢轉過頭來,只見最後一抹夕暉鍍照在那連綿迤儷的黑丘上,閃耀著淡淡的金光,就象一條沈睡著的蒼龍,他眼眶一熱,轉過身,繼續策獸狂奔,在心中默默地道:“拓拔兄弟,但願你吉人天相,他日還能相見。保重!”

但他卻沒有瞧見,就在他轉回身的剎那,黑丘南側的真陵河中氣泡噴湧,波濤起伏,“嘩”地冒出一個濕漉漉的人頭來。

那女子滿頭黑發盤結,在耳邊梳成數十根細辮,象牙色的俏臉水珠流淌,柳眉斜挑,月牙眼閃亮亮地凝視著遠去的眾人,又瞟了眼左腕上那橙黃溫潤的玉環,豐潤的櫻唇漾開一絲喜悅而又得意的微笑,重新慢悠悠地潛回河中。

“轟!”拓拔野二話不說,斷劍青芒飛舞,接連在震卦石上劈斫了四記,巨石陡然下陷,碧光沖天,映射在西南銅壁上,頓時又浮現出數百古篆蛇文。

雨師妾、流沙仙子妙目一亮,又驚又喜,雙雙失聲道:“五行真氣!”驀地明白這八卦臺的機關玄秘了!

“不錯!”拓拔野此刻心情大佳,容光煥發,笑道,“八卦各有五行屬性,這八個卦石必須以相對應的五行真氣,再按照特定的次序,才能一一打開!”

流沙仙子拍手笑道:“是了!乾、兌屬金,次序又分別排在第一、第二,所以被你的天元逆刃與白金真氣所撞擊,就相繼打開了。離屬火,排第三,故而你用天元逆刃無法震開,被公孫狗賊的地火刀撞了三下,便即沈落。而震屬木,排第四,只有用木屬神兵和木族真氣才能打開……”

公孫嬰侯恍然大悟,這神壺八卦臺的第一重機關惟有以金屬真氣才能啟動,而要將八重機關盡數打開,更要以五行真氣交替而為。難怪他被封鎮在這神壺內整整十六年,竟始終不曾察覺端倪。

然而莫說是他,放眼天下,除了已故的神農和眼前的小子,又有誰具備五德之身,深谙五行之妙?自己今日若非與他同困此處,只怕窮盡一生,也再不能離開了!

想到這裏,心中驚喜、駭怒、妒恨、羞憤……翻江倒海似的交參洶湧著,臉色從慘白轉為醬紅,又從醬紫轉為鐵青。

他心胸狹隘,自負囂狂,絕對不能容忍有誰能勝己一籌,當初便是因為嫉恨神農,才不惜解印混沌神獸,引得神帝龍顏震怒。現下要他承認這黃毛小子資質遠勝於己,還順帶救了自己一命,實是無法忍受的奇恥大辱。

眼見著二女為他歡呼雀躍,眼中滿是景慕的神色,他心中更是怒火熊熊,殺機越來越盛,右手緊握成拳,青筋直暴。

拓拔野心中喜悅,竟絲毫沒有察覺,笑道:“仙子說得不錯,巽屬木,排在第五,自然就該以無鋒劍連擊五下了!”

說著揮劍淩空疾刺,光浪疊爆,“嘭”地一聲,那巽卦石果然沈落,碧光怒射。

拓拔野足不點地,回旋抄掠,接連變幻體內五行真氣,又分別以玄水真氣、黃土真氣將坎卦石、艮卦石、坤卦石一一擊得朝下沈去。

轟隆連聲,八道彩光縱橫交錯,投映在壺壁上,古篆文水波似的晃蕩著,氤氳著連成一片,數不盡的雪花在霓光氣柱裏飄舞跌宕,四人的臉容也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拓拔野屏息凝神,心中嘭嘭大跳,靜候了片刻,再不見任何動響,大為失望。

公孫嬰侯卻轉怒為喜,哈哈狂笑道:“拓拔小賊,你羅裏八唆了一通,自以為參透玄機,就出來這麽一圈的古字麽?倘若真有機關能離開此地,公孫某人還能被困上十六年麽?嘿嘿,上蒼兜了這麽一大圈,原來不過是為了拿你們這三個賤人給老子殉葬!”

話音未落,左臂黑光滾滾沖爆,右臂地火陽極刀轟然怒斬,水火神英同時出鞘,朝著拓拔野三人雷霆橫掃!

拓拔野一凜,抱起二女沖天飛起,“轟”“轟”連聲,玄水氣刀和地火光刀正好撞中八卦臺當中的太極圖案,氣浪橫飛。

幾在同時,太極圖案轟然劇震,急速飛轉,陰極、陽極分別沖起一黑一紅兩道刺目光芒!

狂風怒舞,霓光耀目,整個神壺仿佛都被那飛旋的太極圖案所帶動,急速地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強猛無匹的巨大漩渦。

眾人呼吸一窒,身不由己地沖入其中,盤旋繞舞。被那氣旋壓迫,頭發亂飛,衣裳鼓舞,就連肌膚都象波浪似的起伏,胸肺似被千鈞所壓,憋悶欲爆。

拓拔野大凜,緊緊地抓住二女的手,急旋丹田中的定海神珠,隨勢借形,但體內好不容易壓制蟄伏的情蠱又洶洶蠢動起來,欲火如焚。左手所緊握的流沙仙子的柔荑亦滾燙如火,簌簌顫抖,顯然也在苦苦克制“海誓山盟”。

“轟!”一道熾烈的氣刀擦著他的左側怒掃而過,肌膚灼痛,衣裳登時著火,赫然正是公孫嬰侯的地火陽極刀。

拓拔野又驚又怒,想不到這當口他還不忘突襲暗算,喝道:“你瘋了麽……”被狂風迎面鼓舞,舌頭、口腔酥麻如痹,剩下的話頓時說不出來。

公孫嬰侯哈哈狂笑,在氣旋中跌宕飛繞,地火陽極刀與玄水氣刀接連不斷地朝他猛攻而來,擦著三人周圍縱橫沖過,激撞在飛旋的壺壁上,轟爆連聲,霓浪炸射。

拓拔野兩手分別緊握二女,無法抵擋反攻,惟有借助定海神珠,凝神計算四周各種氣浪交沖的落差,因勢利導,驚險萬狀地飄飛閃避。

忽聽雨師妾失聲痛吟,拓拔野目光掃處,心中陡然一沈。霓光之中,雨師妾的紅發又漸漸轉為銀白之色,眼角、嘴角的細紋更是清晰可見……必是這狂猛氣旋加速了她體內“彈指紅顏老”的發作!

正自驚憂悲怒,又聽“轟”地一聲巨響,那壺底的太極圖案突然飛旋沖起,如盤龍柱般直貫壺頂,將石棺砸得粉碎。

霓光亂舞,渦旋狂轉,眾人煩悶欲嘔,連氣也喘不過來了,仿佛隨時都將被壓碾為粉末,恐懼、迷惘、駭異、悲涼……全都湧上心頭。

狂亂中,只聽見公孫嬰侯哈哈狂笑,那道滾滾飛旋的玄光氣刀從拓拔野左側轟然卷過,怒撞在斜下方的坎卦石上,接著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氣浪狂湧,眾人身下一沈,象是突然被吸入了無底深淵之中!

拓拔野心中大凜,下意識地緊緊抓住雨師妾的手腕,左手卻微微一松,流沙仙子“啊”地一聲,滑落沖出。

還不等他伸手再抓,耳中如金鐘交鳴,眼前一黑,氣血亂湧,什麽也聽不見,看不著了……

迷迷糊糊又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恍惚中,似乎有一個滑膩冰涼的手指輕輕地劃過他的臉頰,拓拔野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心中一凜,叫道:“雨師姐姐!”驀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只聽一個清甜嬌媚的聲音格格笑道:“乖!哪裏來的聰明弟弟,竟一下就猜到姐姐是雨師氏呢?”

轉頭看去,只見雨師妾笑如春花地坐在身後,紅發如火,容貌嬌艷如初,雙眸閃閃發亮,看起來還平添了幾分俏皮嬌憨之態,象是年輕了好幾歲一般。

拓拔野又驚又喜,一把將她抱住,笑道:“好姐姐,你的臉!你的臉又變得這麽好看啦!”

雨師妾“啊”地一聲,羞得雙靨緋紅,驀地掙脫起身,“呸”了一聲,嗔道:“討厭!還以為你只是嘴甜討巧,原來卻是個油嘴滑舌的無賴。早知如此,就讓你繼續昏迷好啦。”但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拓拔野微微一怔,隱隱覺得似有不妥,但此時喜悅不勝,也不及多想。環首四顧,只見四周冰柱雪墻,銀裝素裹,竟是在一個冰雪雕砌的房屋之中。

身下是一個別致的冰床,鋪了厚厚的獸毛皮氈。墻角擺了兩個淡青的冰爐,碧煙裊裊,芳香襲人。就連把燭臺、燈罩,也都是堅冰所制,玲瓏剔透。

從狹窄的窗口朝外眺望,藍天如洗,陽光燦爛,浩渺的汪洋上漂浮著龜裂的浮冰,偶有雪白的北極鷗劃過天際,發出清脆的叫聲。景致如畫,頗為秀麗純凈。

拓拔野大奇,愕然道:“這是在哪裏?北海麽?我們怎會到了此處?”

雨師妾笑道:“你這人當真有趣,我還想問你為何到了此處呢。至於我麽,我在這兒已經住了十年啦。當初為何要到這裏,你得問我師尊去。”

拓拔野大凜,聽她口氣,竟象是不認識自己一般!難道她……她竟當真不是雨師妾?心中狂跳,狐疑忐忑,喉嚨象被什麽扼住了,啞聲道:“敢問姑娘是誰?姑娘的師尊又誰?”

見他面色突變,語氣也陡然變得嚴肅起來,雨師妾睜大眼睛,似是頗為詫異,忽然格格嬌笑起來,雙頰暈紅,柔聲道:“乖弟弟,你不是叫我雨師姐姐麽?怎地還明知故問?”

凝神掃探,她五官容貌渾然無異,只是眉心中多了一點紫紅,神情多了幾分俏皮,少了幾分妖媚,瞧起來更為年輕單純,拓拔野心中微微一松,暗想:“難道是那乾坤冥火壺以及流沙仙子不老之血的神力,使她變成這般了麽?就連記憶也一並失去了?”

再仔細掃看,發覺她的身材較之原先稍矮,也更為苗條削瘦,遠沒有從前那麽玲瓏浮凸,妖嬈惹火,倒更象是當日在昆侖南淵不死樹下,所見著的螭羽仙子……

他心中大震,驀地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難道那乾坤冥火壺也具備和不死神樹一樣的神力,因與自己所攜帶的十二時盤、天元逆刃發生契合感應,導致時空逆轉,將自己瞬間溯回了某年某月,見到了另一個“雨師妾”麽?

一念及此,拓拔野冷汗涔涔,遍體侵寒,摸了摸懷中的乾坤袋,所幸天元逆刃等法寶均在其中,並未遺失。

正想說話,“雨師妾”柔聲道:“你餓了麽?姐姐去去就來。”黑袍鼓舞,翩然朝門外走去,在陽光的透射下,婀娜多姿的身材若隱若現。到了門口,又回眸低聲道:“乖乖地在這等著,千萬別讓旁人瞧見啦。”嫣然一笑,閃身出門而去。

拓拔野驚疑不定,倘若她當真不是眼淚袋子,那麽雨師妾此刻又在何處呢?是否也正在另一個時空心焦如焚地尋找著自己?

想到這些,心中如刀割般的絞痛,恨不能立時回到那煉獄般的神壺之中。哪怕和她一齊受盡苦痛,死在彼處,也遠勝於自己孤零零一個人茍活於此!

正自心亂如麻,不知所以,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拓拔野一凜,飄然掠至門沿,屏息凝神。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近,冷香撲鼻,與方才“雨師妾”的甜香體味截然不同,拓拔野想也不想,立時右手疾點,真氣鼓舞,將其周身經脈盡數封住,一把拽進屋來。

那人秀目圓睜,冷冷地盯著他,尖瘦的瓜子臉滿是嬌嗔薄怒,竟是個極為清麗的少女。黑衣長袍由真絲所制,修長的脖頸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黑玉葫蘆,更襯得肌膚瑩光勝雪。

拓拔野心下一寬,只覺觸手柔軟,這才忽地醒悟自己的右手赫然摟在了她胸腋之間,臉上一燙,急忙撒手,歉然道:“得罪了。”

當下將她扶直坐在冰床上,解開啞穴,微微一笑,低聲道:“在下無意冒犯姑娘,只是有一些疑惑希望姑娘解答。一旦明白來龍去脈,立即離開此地,絕不傷姑娘一根毛發。”

那黑衣少女冷冷地凝視著他,也不回答,神容竟比滿屋的冰雪還要冷漠。

拓拔野的笑容溫暖親切,言辭誠摯,天生有讓人信任倚賴的魔力,對於女子尤其如此。惟獨這少女竟象是絕緣一般,冷冰冰的殊無反應。

他微感尷尬,咳嗽一聲,道:“請問姑娘,這裏究竟是北海何處?”等了半晌,見她不回答,只好又苦笑道:“那麽姑娘知道我為何會在這裏麽?”

黑衣少女依舊不說話,冷冷地盯著他,雪白的臉頰突然泛起奇異的嫣紅,過了片刻,轉頭低聲道:“你解開我的經脈,閉上眼睛,我便告訴你。”聲音一如她的臉容,冰冷清脆,象是寒冰風鈴一般,極是悅耳。

拓拔野略一遲疑,將她經脈解開,閉上眼,微笑道:“這樣可以了麽……”話音未落,香風撲面,嘴唇突然被兩瓣溫軟濕潤之物封住。

拓拔野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伸手欲推,卻觸著兩團柔軟豐滿之物,急忙又松開手,只聽得她急促的低吟喘息,脖子一緊,已被滑膩柔軟的手臂八爪魚似的緊緊纏繞,一時間,軟玉溫香貼滿懷,丁香暗渡,這冰冷雪屋登時滿是旖旎春光。

拓拔野又是驚訝,又是狼狽,萬萬沒想到這冷如冰雪的少女竟突然判若兩人,變得如此熱情逾火!

當下不敢再有絲毫猶豫,護體真氣陡然鼓舞,將她震得微微一晃,趁勢滑身抽離,退出幾步開外,沈聲道:“姑娘,在下無意冒犯,得罪了。”

黑衣少女嬌靨酡紅,呼吸急促,胸脯急劇起伏,黑玉葫蘆在瑩白的乳溝中搖曳,更添媚惑。雙眼水汪汪地凝視著他,猶如春水流動,似悲似喜,似羞似怒。怔怔地木立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圈突然一紅,兩行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

拓拔野最見不得女人流淚,心中大軟,苦笑道:“姑娘,你……你若不願解答我的疑惑,直說便是。又何必……”

“這裏是北極天櫃山。”話音未落,她忽然插口截斷,擦去淚水,又回覆了先前那冰冷高傲的神態,冷冷地凝視著他,說道,“七天前,我們在天櫃山的海淵洞發現了你,就將你帶回來了。”

“北極天櫃山?”拓拔野心中大凜,天櫃山在北海極北,是水族的三大聖山之一。山上的“極聖宮”是歷代水族聖女靜修苦行之地。

山高萬仞,方圓數十裏,終年冰雪覆蓋,周圍是浩渺無邊的北冰洋。南側山腳的海平線下,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幽黑深洞,渦流滾滾吸入其中,傳說海水從這裏註入地底。是名“海淵洞”。

想不到自己竟會從大荒東南萬丈地底,折轉萬裏,到了這天下至寒之地!這七日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那海淵洞中?

適才自己所見到的“雨師妾”究竟是不是她本人?如果不是,此刻她又在哪裏?是否和流沙仙子、公孫嬰侯同在這天櫃山上呢?

疑竇叢叢,正想追問個究竟,卻聽冰門響動,“雨師妾”端著一盤花果、肉食進來了,“啊”地一聲,笑道:“琳姐姐,你也來啦。我正想告訴你,他醒了呢。”

黑衣少女臉上微微一紅,“哼”了一聲,轉身欲走,“雨師妾”又道:“對啦,我剛才在祈天殿裏瞧見師尊了,她正和強良師伯討論明日祭祀之事呢,還說要找你好好談談……”

黑衣少女身子一顫,頓住腳步,臉上霎時間變得慘白如雪。

“強良師伯?”拓拔野心頭大凜,沈聲道:“你們的師尊是九鳳仙子麽?”

“雨師妾”格格笑道:“乖弟弟真聰明!”將那盤花果端到他面前,笑道:“昏睡七天,肚子餓了麽?姐姐獎勵你好吃的。”不容分說,將一顆飽滿酸甜的紫玉冰葡萄塞入他的口中。

拓拔野心中悲喜交雜,一時間竟連口中什麽滋味也感覺不到了。

強良、九鳳號稱“北極雙尊”,是水族稱得上“小神位”的兩名絕頂高手,常年在北極修煉,九鳳更受命鎮守天櫃山,協助聖女管教“極聖宮”中三十六名後備聖女。

自從昆侖蟠桃會後,烏絲蘭瑪率領二十一城反抗燭龍,便被水族削去了聖女之位,改由九鳳仙子暫接聖女之職,日後再從三十六名女弟子中擇優接任。

這少女既是九鳳仙子的弟子,自然便不可能是雨師妾了。如此說來,自己也並未穿越時空,仍在當世大荒之中。只是想不到暈迷醒來,居然便遇見和龍女如此相象之人。

黑衣少女忽然轉身,凝視著拓拔野,冷冷道:“你想要去看看我們發現你的‘海淵洞’麽?”

拓拔野正想去彼處查找雨師妾等人的下落,見她主動提出,大喜點頭。“極聖宮”戒備森嚴,自己雖然不怵水妖,但若打草驚蛇,暴露了行蹤,大大不利於尋找龍女。有她們相助,自當容易得多了。

“雨師妾”卻似吃了一驚,脫口道:“不成!明日便是祭祀大典,宮裏宮外到處都是巡查的聖使,師尊原本就不讓琳姐姐踏出宮門一步,要是再讓她發現我們藏了一個男人,那可就糟糕啦。”

黑衣少女冷冷道:“你既然這麽害怕,當日又為何冒險將他藏入宮中?想要吃魚,卻又怕惹一身腥,天下哪有這般便宜之事?”

“雨師妾”被她說得又羞又惱,滿臉飛紅,頓足嗔道:“水龍琳!你再胡說八道,瞧我不和師尊說去!”

黑衣少女微微一笑,閃過一絲恨怒而又悲涼的古怪神色,淡淡道:“好啊,等師尊來了,瞧見你在閨房裏私藏了一個俊秀小子,猜猜她會怎麽說?原來她最寵幸的乖弟子雨師薇,也是個春心萌動、私壞族規的小……”

“雨師妾”大急,一把捂住她的嘴,瞟了拓拔野一眼,耳根盡紅,恨恨道:“好啦,怕了你了。若是出宮之時被人瞧見,你可別賴上我。”

拓拔野微微一笑,心想:“原來你的名字叫雨師薇。這可真巧了。”此時再看,才發覺這少女與雨師妾果然還有許多的差別,雖然容貌相近,但一個俏皮可愛,一個風情妖嬈,氣質相去甚遠。

“這才是我的乖妹妹。”黑衣少女水龍琳嫣然一笑,猶如冰雪初霽,從脖子上摘下那黑玉葫蘆,遞與雨師薇,說道,“你將我們都裝進這‘源坎壺’裏,就算是聖女親臨,也察覺不到啦。”

雨師薇無奈,只好依照她所言,默念法訣,黑玉葫蘆光芒閃耀,陡然沖起飛旋,越變越大。葫蘆嘴黑氣滾滾,驀地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拓拔野、水龍琳二人淩空拔起,朝裏吸入。

拓拔野呼吸一窒,眼前黑光閃耀,已飄然落到了葫蘆內。小不盈寸的玉葫蘆,其中竟別有天地,仿佛一個巨大的石洞,容納百人仍綽綽有餘。

異香繚繞,心曠神怡。水龍琳淡淡道:“‘源坎壺’是水族上古神器,隔絕陰陽,無堅可摧,我們藏在這裏,再也安全不過。”

拓拔野念力探掃,四下打量了片刻,果然瞧不見葫蘆外的半點影象,只能隱隱約約聽見些許聲響,微微一笑,轉頭正想說話,猛吃一驚,失聲道:“水姑娘,你這是作什麽?”

但見她赤條條雪白一身地站在滿地的衣裳裏,在四周烏玉瑩光的映照下,膚如凝脂,玲瓏有致,美得讓人窒息。

她擡起頭,俏臉酡紅,妙目淚光瀅瀅,凝視著他,低聲道:“公子,七天之前,我在‘海淵洞’外祈天禱告,懇求上蒼救我。結果不過片刻,便在‘海淵洞’裏發現了你。若是常人,沈於深海之中,早已死得透啦。而你呼吸悠長,心脈緩慢,真氣如淵海不可測。我雖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相信,你一定是上蒼派來救我的……”

說到最後一句,淚珠奪眶,聲音變得哽咽起來,徐徐地躺在地上,顫聲道:“公子,只有你才能救我。如若你……你不取走我的處子之身,明日此時,我便註定萬劫不覆啦。”

拓拔野驚愕迷惘,雲裏霧中,轉身不敢看她,沈聲道:“姑娘,究竟怎麽回事,可否慢慢講來?我相信除了這個法子之外,定然還有其他方法。”

水龍琳搖了搖頭,渾身顫抖,滿臉玉箸縱橫,淒然道:“沒有啦。如若還有其他的法子,我還會這般輕賤自己麽?如果不是大仇未報,不能輕身,我……我早已跳入冰洋之中,了此殘生了……”

話音未落,“嘭”的一聲,葫蘆劇震,似是撞到了什麽。兩人身子搖晃,心下大凜,莫不是雨師薇遇見了什麽意外?

拓拔野朝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動彈,自己飄然飛起,沖到葫蘆嘴邊。

狂風氣旋轟然撲面,刮得他雙眼酸疼,連眼都睜不開了,只聽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溫柔而又親切地說道:“汁姐姐,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啦,只能明日吉時一到,你我便可登壇祈天作法,祭祀神獸了。”

凝神望去,只見冰雪似的大殿之中,肅然圍立了數百名水族將士,正前方的高臺前羅列了三十幾個黑衣少女,想必就是“極聖宮”的聖衛與眾後備聖女。

而在那高臺之上,翩然站著一個穿著黑紫絲長袍的高挑女子。十指修長纖巧,指甲黑色。赤足如雪,腳趾也盡為黑色。腰上系了一條長長的絲帶,拖曳在地。雖然著裝素雅,但華貴之氣卻迫面而來。

轉過身,黑發高髻,碧眼如秋水,顧盼神飛,淺紫色的嘴唇牽著一絲淡定從容的微笑,不是烏絲蘭瑪又是誰?

拓拔野大凜,蟠桃會後,烏絲蘭瑪與燭龍反目,乃是當下水族最為仇視的叛徒,又怎會如此從容地出現在這天櫃山的“極聖宮”中?這些聖衛、後聖女又何以依舊對她如此必恭必敬,奉為座上賓?

這水族聖女眼下雖已經成了己方盟友,但隱隱之中,拓拔野總覺得她心機深遠,別有圖謀,此刻在此撞見,那濃霧般的忐忑不安不由更加強烈起來。

凝神掃看,高臺上還坐了三個人。

左首一人虎頭人身,手腳如蹄,雙臂上纏繞著兩條赤練蛇,咻咻吐信。碧綠色的三角眼兇光閃耀,虎嘴笑嘻嘻地咧著,嘴裏還有一條赤練蛇在盤蜷渠縮,瞧來惡心之極。赫然正是昆侖山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強良。

右首那女子丹鳳眼斜斜高挑,神情冷若冰霜。頭上戴著九頭鳳冠,紫黑色的長袍上繡著九只鳳凰,相比就是燭龍親封的當今水族聖女九鳳仙子了。

正中那女子頭發雪白,秀麗絕倫,周身肌膚白得幾近透明,在陽光下瞧來頗為詭異,頗為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這女子似乎便是烏絲蘭瑪所稱的“姐姐”了,微微一笑,神色傲慢,淡淡道:“很好。鯤魚封印一旦解開,燭龍老賊就算有不死神蟒之身,也無從抵擋了……”

“鯤魚封印!”拓拔野心下一沈,突然明白她們所說的明日祭祀是什麽了!敢情她們竟是想要通過祭祀,解開與混沌獸齊名的太古兇獸的封印,來對付燭龍的不死神蟒!

又驚又怒,正想躍出葫蘆力陳厲害,那白發女子又一揚秀眉,森然道:“烏絲蘭瑪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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