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而嫵媚的女聲，隔著層層幔帳，隱隱約約地傳入程若芷的耳中。

“你那小門派的掌門說得不錯，果真是鐘靈毓秀的可人兒。那三枚築基丹和三枚結金丹，倒真是不虧。”

程若芷行完禮，擡起身子，愕然地跪坐著，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

周啟源師父和嚴長老的聲音，充滿了諂媚，“那歐陽老祖，結金丹……”“您結金丹是不是……”

裏面的女聲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更加妖嬈，“小甜心，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師父長輩呢。”

“可憐見的。你師父不疼你，老祖疼你呀！”

說著，聲音突然肅然，甜膩的聲音裏全是寒意，“我歐陽老祖雖然愛男色，但從來不強迫別人。小甜心，你若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若我反悔。敢問老祖，那築基丹和結金丹，可還允諾？”周啟源的聲音溫溫潤潤，平靜極了。

“咯咯咯。小甜心真是會說笑。”那女聲帶著絲絲沙啞，咯咯笑了起來，“這虧本生意，老祖我是做不來的。”

“徒兒！你放肆……”“師侄三思！掌門可是……”周啟源師父和嚴長老的聲音，從諂媚變成了呵斥加驚怒。

“放心吧。”周啟源的聲音裏隱隱帶著嘲諷。又說了幾句，聲音小了些，又或許是傳音。

程若芷抻著上半身向前探去，在兩個美少年的戒備目光中，隱隱聽到了“30年”“結丹”的零碎語句。

正困惑間，歐陽老祖的聲音響了起來。

“若你果真30年內能夠結丹，我也不要你當什麽爐鼎了。旁人我是不信的，不過你既然能在6年內以雙靈根之身，便築基成功，那便勉強信你一次罷了。”

“待你金丹大成之時，便是我們結為雙修大典之日！”

“但若只是緩兵之計，咯咯咯，小甜心，30年後，哼，可有你受的。我歐陽老祖的憐香惜玉，只對老實孩子，你且明白就好。”

“好了，小可愛帶著我給你下的禁制，和你30年內得以留存的元陽，去守陽峰小側峰待著吧。”

“歐陽老祖，那丹藥……”周啟源師父的聲音裏全是焦急。

隨機便聽到重物擊中人的一聲“咚”，與一聲呼痛的悶哼聲。

“對了小甜心，外面的凡人小丫頭，是你帶來的侍婢？長得怪醜的，你倒是乖覺，曉得讓老祖我放心你。”

程若芷聽了大汗……這已經是第二個說她醜的修仙之人了。

固然修仙界有修為加成，容貌大多不俗——但以她現在傀儡身子的容顏來看，雖然與原身傾城之貌相差甚遠，但也勉強可以說是清秀吧……

簾障輕輕動了起來，是裏面的人出來了。

周啟源師父走在最前面，額上被砸過的紅痕正在慢慢變紫發青，臉上卻是一副志得意滿的笑容。

“啟源呀，以後你可是要對歐陽老祖柔順一點，須知……”

周啟源平靜地看著他。

周啟源師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哼了一聲，到底沒說完。

“師父。”出了洞府，周啟源突然跪地磕頭行大禮，“知遇之恩，授業之恩，啟源如今一並償還，此後，師徒情分便就此別過了。”

“師侄。你怎麽說出這樣讓人寒心的話來？”嚴長老大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這是大逆不道啊！”

程若芷震驚地看著嚴長老，這種話……簡直不要臉的喪心病狂了！

“呵！大逆不道？”周啟源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如此，我便與歐陽老祖說道說道，讓她收回丹藥，我仍回啟雲宗，繼續做我的乖徒弟……？”

“萬萬不可！”“不可！師侄我……”周啟源師父和嚴長老齊齊喝斷周啟源的話。

“歐陽老祖說了，有可能與你結為道侶啊！”嚴長老臉上劃過一絲貪婪，“那樣……我們啟雲派……”

“雖說有史記載，水雲界最年輕的結丹修士是一個72歲的天靈根天才，不過師侄你天分……”

“好了別說了！”周啟源師父臉上紅得更厲害了，“師弟還不快走，真要等啟源反悔了不成？”

說著，周啟源師父便硬拖著嚴·更不要臉·師叔，灰溜溜地跟著突然出現的一白三藍衣修士，乘著飛舟，頭也不回地，跑了……

程若芷一臉擔憂地看著周啟源，又不由得想起了那疑似淚水的水滴，和周啟源紅腫的雙眼。

“我沒事。”周啟源勉強撐出一個笑容來，對著其中一個美少年拱手，“還請師兄帶我去小側峰。”

“客氣。”那美少年臉色淡淡的，語氣倒還算客氣，“你目前也算是老祖的記名弟子了。同是內門弟子，無需多禮。”

“老祖本就吩咐我等，我自會將你安排妥當。”

美少年說到做到、效率奇高。不多時，他們倆就舒舒服服的坐在小側峰新院子的凳幾上了。

守陽峰是歐陽老祖的大本營。峰主是她本人，副峰主是她本家的一個侄孫——不過常年在外游歷，基本不在峰裏。

小側峰，則都是住著歐陽老祖基本失寵了的爐鼎們——因此，守陽峰小側峰又被潛雲宗的弟子們稱為爐鼎村。

顯然，爐鼎村，並不是什麽好名字。

程若芷回想美少年送他們過來時，透露的這些信息——尤其是“爐鼎村”這個稱呼，是在提醒，也帶著嘲諷和不屑。

搖搖腦袋，繼續查看美少年為他們從執事堂代領的東西。

屬於她的，是一套青灰色的雜役服；一個木制銘牌，上面刻著她的信息——【程若芷，凡人，雜役弟子6329，守陽峰小側峰】

看到這裏，程若芷有個疑問很久了，又想起周啟源的告誡，只蘸了茶水，在桌上寫字問周啟源。

“為何歐陽老祖都只以為我是凡人，你卻能看出來我有靈根？”

周啟源淡笑不語，只傳音道，“你以後會知道的。”

程若芷：最討厭這種說話藏一半的人了……

******

她仍舊住在院落一側的耳房。收好周啟源從儲物袋中放出來的餛飩挑子，便安頓下來。

稍微收拾了下，換好了青灰色的雜役服，又不放心地摸了摸身上的傷口處——確保那些傷口處的柳絮、紙屑不會漏出來，這才放下心來。

日已稍微偏西，這是到了下午了。

忙碌許久的程若芷終於可以吃上一頓飯了。

看了看布袋子裏的菜，可能是因為大多時候是放在周啟源儲物袋的緣故，竟然還是鮮嫩的。

青綠的蒜薹，配上切得薄薄的臘肉片，哧啦在油鍋裏一炒，端是香氣撲鼻，好吃得丟不下筷子。

說到做菜……程若芷一直刻意不去打開的直播間，到底……還是要開的。

她心驚膽戰地打開直播。

直播間的觀眾寥寥數人——卻都帶著#紫尾鮫人族後援大軍#的字樣。

“今天要做的是臘肉炒蒜薹。”程若芷小心翼翼地開始直播。

【“開始了開始了，兄弟姐妹們準備戰鬥！”】

直播間裏觀眾人數瞬間變為了兩位數。

【“播主做的都是垃圾，抵制抵制。臭雞蛋+1”】

“熱鍋冷油，先用蔥姜蒜爆炒出香味，然後將切成薄片的臘肉放進去翻炒……”程若芷抿著嘴，繼續直播。

臘肉被漸漸炒制出油脂來，油脂順著瘦肉和臘肉皮層層滲透，一股濃郁的臘肉香味在房間裏開始蔓延。

觀眾人數變為了三位數，又很快調至為了四位數。

【“黑暗料理，醜拒！播主不要用你的垃圾來汙染我們了好嗎？你就不覺得心虛嗎？“】

【“播主做的東西好難吃啊，就像%*#……一樣！”】

【“……”】【“……”】

蒜薹放入鍋內，瞬間吸收了臘肉的油脂，蒜薹的清香並著臘肉的肉香，交織在一起，充斥著人的嗅覺，讓人忍不住聞了又聞，口水咽了又咽。

【“我受不了了！太好吃了！會長，我申請退出，我要給播主打call，鮮花+99”】

【“叛徒！”】

【“叛徒！臭雞蛋+1”】

【“大家不要停啊！臭雞蛋砸起來！”】

【“不過就是因為播主關閉了未成年人觀看權限嘛，你們就這樣非要對播主趕盡殺絕。”】

【“我是不會再參與了的，線下的工作那麽多。熬夜到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睡個回籠覺休息，被叫過來幫你們黑人？！還是這麽好吃的美食！你們好意思嘛！”】

【“播主，我告訴你，趕緊向平臺系統舉報。愛播主，麽麽噠~聽說打賞值靠前，買到商城系統裏播主美食的可能性更大呢，再來鮮花+99”】

“謝謝親麽麽噠。”程若芷苦笑。

她之前向系統投訴過了。結果系統訓斥她，“實力不行的人，才會有各種借口。這是對你的考驗！”

呵呵……她還能說什麽呢。

【“就是！莒沁姐姐說的對，這麽好吃的東西，我也不希望播主被趕出直播圈。對不起，這兩天讓播主傷心了吧。補償播主，鮮花+99”】

【“舒顏妹妹，我也支持你。播主，鮮花+99”】

【“叛徒叛徒！止楊，幫我遠程斷了這幾個人的網！看我不通知你們的家長，讓他們收拾你們！”】

【“有這樣的族老，我真是蒙羞！”】

【“家族內部聯網，是為了更好地抱團發展，不是為了這時候控制我們發言用的！我也為播主打call，鮮花+99”】

【“抵制家長式管制，鮮花+99！”】

這話剛發完，那幾個人的觀眾頭像便都灰暗了下來。

程若芷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查看後臺，瞬間粉絲值增加了3000多，鮮花578朵，臭雞蛋12只。

“謝謝親們的支持，今天要做的呢。是蒜薹臘肉炒面。”

【“抵制抵制！什麽垃圾菜，屎綠色配焦黃色，你們也吃的下！”】

【“就是！堪比黏糊蟲的黑暗程度了，你們吃的下嘛？”】

黑子們的反撲言辭愈加不堪。

程若芷實在受不了了，不等菜做完，就啪地一下關掉了直播。

沒有一個廚子會喜歡自己被這樣詆毀——何況措辭如此難堪。

恰這時，院落的敲門聲響起。

還沒等程若芷反應過來，只聽得一聲，“咦，門沒鎖！”

說著，一個穿著青灰色雜役服的清秀少年，就一把大力推開虛掩著的耳房門。

兩眼綠油油地放光，二話不說，端起一碗蒜薹臘肉炒面就囫圇吃了起來，“肉！肉！我已經三個多月沒吃過肉啦！太好吃啦！”

看著是凡人模樣。

程若芷驚愕了，潛雲宗凡人的生活有這麽清苦嗎？？？連口肉都很難吃上？！

這也太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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