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背景的星光明明滅滅，星空璀璨絢爛。程若芷沈浮其中，感受到了一種萬籟的寂靜，那是一種會讓人覺得寂滅的、孤獨的、絕望的靜。

一只破損的厲害的、漏洞無數的大黑鐵鍋，在她旁邊漂浮著。透過鍋，可以看到無數星星點點的光芒。

系統冷峻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第一次懲罰這還是輕的。以後如果再被觀眾質疑這一點，懲罰加倍。趕緊發個聲明，解釋下這件事！”

想起之前腦海裏針刺般的劇痛，程若芷心中一緊。

“為什麽你這麽在乎被觀眾發現主播換了個芯子？”程若芷想揉下太陽穴，卻發現自己手腳根本動彈不得，“這不能做，那不能做！照這樣下去，一個月內根本還不清50多萬粉絲值欠債，仍是死路一條！我不如什麽都不做，一個月舒舒服服地躺著算了！”

“一個月內不還清粉絲值欠債就會死！”系統冷冷的，“這點絕對無法通融。這也是對你的考驗。如果這都無法完成，我怎麽相信你能替原主完成遺願？！”

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

憤怒的情緒是無益於談判的。程若芷深吸一口氣，平覆心緒，開出了她的條件，“首先，不能再因為別人舉報就扣分！”

系統不答應，“違反星際直播法規定，不行！何況，如果查明不實，也不會扣你的分！”言下之意，還是程若芷自己的疏忽造成的。

“那直播間必須設定為成年人才能觀看。萬一以後我直播狩獵靈獸之類帶暴力血腥的，豈不是要扣光分數？！”因為未成年人觀看三女人打架、導致被舉報暴力扣分這件事，真是讓人一口老血哽在喉中——憋屈的疼痛。

“這樣你會損失很多潛在的粉絲的。”系統一針見血地指出這一點。

“那是以後了！”程若芷終是無法完全平靜，冷笑一聲，“你也說了，一個月的期限。能活著猶未可知，何必說以後？！”

系統勉強答應。

程若芷大喜。有第一步退讓，就會有第二步。她乘勝追擊，與系統軟磨硬泡，總算是又達成了三項協議。尤其是系統答應她可以開通商城售物功能——雖然使用限制條件無數。

她滿心歡喜，掙紮著要趕緊醒過來，將喜悅的心情與直播間的粉絲分享。

然而……現實是骨感的！

她頭痛欲裂地醒來，發現她的臉上還有部分衣襟上，全是水。這是寒冬臘月的除夕前一天！幾乎滴水成凍的冷啊！這具傀儡身子，還是同樣會感覺到冷熱饑寒的啊！

“喲！我們的程大廚可算是醒了！”罪魁禍首將作案道具——仍在滴水的水瓢拿在手中，開啟了又一輪的噴沫模式，“做個點心罷了，就嬌滴滴地裝暈給誰看？以為從此能夠被四奶奶看上眼，衣食不愁了？！你做夢！我李嬸子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的壞胚子！”

程若芷冷的直打哆嗦，但更加擔心的是——這具傀儡身子，皮到底防不防水啊！！！皮下面都是柳絮和紙屑啊啊啊！！！

周家雖是暴發戶之家，等閑也請了幾個高手護衛——她若是被發現了是來歷不明的傀儡，後果恐怕不堪設想。被扒了皮研究？被修士收為傀儡仆從？！簡直不敢想象。

在臉上、脖子處摸索了半天，並未發現有進水的情況，她心下稍定。

擦了擦水漬，她心平氣和地為自己解釋，“不是激動了暈的。是這幾天，每天早中晚，每頓都只能吃一個饅頭、一碗剩粥，餓的！”

柳家的恰如其分地，給了一個戛然而止的大笑聲。

聞言，李嬸子立刻跳了起來，拿著水瓢就要追打程若芷，“反了你了！一個個的，把老娘當什麽了？還敢頂嘴，看我不削了你的皮。”

在三個短工小姑娘欽佩的目光中，程若芷靈活地躲避著李嬸子的追擊。

李嬸子畢竟年紀不輕，之前又已幹過一架。在院子裏追她追得氣喘籲籲。

“喲，李嬸子好興致。”那穿著粉色夾襖的二等丫鬟去而覆返，面若桃李，臉上笑吟吟的，“可仔細了您的老胳膊老腿，別摔著了。不然啊，這一吊錢的賞錢，可還不夠您請大夫吃藥呢！”

“你……”李嬸子看到是她，正要發火，又反應過來，“賞錢？”

“知道您老看不上這一吊錢，”丫鬟走近，將食盒裏的一大捧錢端著給李嬸子看，“可是呢，誰叫我們四奶奶最是憐惜下人。大冬天的，做點小食不容易。可憐見的，秦大奶奶的臉色卻不知為何變得那麽差了呢！”秦大奶奶就是大爺的平妻，與四奶奶常年打擂臺，互相看不慣的。

“誰道呢！”李嬸子的臉由怒轉喜，笑成了一朵經冬的老菊花，“他們貴人之間的擂臺，咱們這些小人物，可是不敢懂呢……”說著，便要接過那一吊錢。

“哎？”丫鬟又收回手，“這可不是給你一個人的。是給你們大廚房的賞錢。呶，那位小廚子，你可不能私吞了人家的賞錢啊！”

賞錢？窮困潦倒、饑寒交迫的程若芷喜不自禁，難道，這就是否極泰來？！！！

只是……

“才十文錢？”程若芷驚愕地看著手中的銅板。

“怎麽？嫌少？”李嬸子分了賞錢後，將剩下的幾大串銅板放入自己腰間的褡褳中，沈甸甸地走起路來，一陣銅板的摩擦聲嘩嘩作響，“二丫她們三個，可是一人只得五文錢。”

柳家的和連師傅，一人各分得了200文，此時喜上眉梢，也未說什麽。而三個短工小姑娘則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程若芷手中的銅板。

呵！

程若芷估量著奪過那一褡褳的銅板，然後逃離啟山鎮、自力更生開啟吊炸天模式人生的可能性……

唾棄著自己的想法，然而還是忍不住在想……585文，開個小食攤，是盡夠了的……比起之前的100文預算不知道強了多少，最關鍵的是節省了幾天打短工的時間。一個月的時間，四天過去了，有近3天是耗在這打短工上……

只是不知道周家的護衛實力強不強……還有與鎮上首富、縣丞皆是姻親……

連師傅在一旁突然出聲，打斷了她脫韁狂奔的思緒，“小程姑娘啊，你的小食做得不錯，可是師承名廚？”

“父母皆善烹飪。”程若芷思及在現代的父母，不知還能否有緣再見，臉上頓時一片愴然神色，“若連師傅喜歡，我這還有許多與啟山鎮不同的新鮮菜式，要不我做了您嘗嘗，請您指點下。”

“那除了山藥牛乳羹的菜譜，是否……”連師傅有些臉紅，偷師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尤其這小姑娘似乎還是遭了難的。

“連師傅，你跟她磨嘰什麽。”李嬸子不耐煩地打斷，“若不是我們周家收留她做短工，眼下她還不知道在哪個荒廟裏忍饑受凍呢。會幾道甜品有甚得意的，端是輕浮的緊！我看她呀，這是皮癢了。”

柳家的眼珠一轉，覺得自己在廚房的地位受到了威脅——若這程丫頭被留在周家了，憑這小丫頭的一手小食廚藝，這廚房哪裏還有她的位子？“就是！連師傅啊，您老要是看上什麽菜譜啊，盡管向這程丫頭索要去！可不能讓一個流離的外鄉人，奪了您的威風！李嬸子，您說是吧？”

李嬸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有了柳家的提醒，她突然記起了——鄰近過年工錢本是漲了的，十天的工錢應是150文。她見這程若芷似乎是遭難流落此處，便趁機明示暗示她少拿50文才能留在周家當短工……而這扣下的50文，自然是進了她的腰包……

一時間，李嬸子得了賞錢的喜悅也少了些許，指著程若芷，惱羞成怒起來，“死丫頭，不過是做了道小食，倒把自己當成什麽大人物！我這輩子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這癡心妄想、鉆著腦袋想往上爬的賤胚子，我見得可是多了！啊呸！我可告訴你，有我李嬸子在的一天，你就別想在周家出頭。”

說著，便不由分說給程若芷重新安排了崗位，“你也去水井旁洗菜洗碗去，看著你就煩！二丫，小爐子今晚且不用了，你替她來燒竈上的火。”

“終日打雁，今日倒是被雁啄瞎了眼。”李嬸子嘀咕，“早知當初……誰料想這丫頭竟然真如她自己說的，有一手不錯的廚藝……”心下暗下決心，絕不可再讓程若芷上竈，被主子看上了……嘖嘖，扣了她的50文工錢，還有今日摳欠她賞錢，可不是已經把人給得罪了。

“就是！誰知道這丫頭以後發達了，會不會踩高就低地報覆咱們。”柳家的號準了李嬸子的脈搏，湊近了跟她咬耳朵。

“她也要有這個機會才行。”李嬸子暗忖，這兩日幹脆尋了機會，攆程若芷出去才放心。心下又怪起柳家的來，“都怪你，你不是說你娘家侄女要來幫工？說得好好的，又不來了。不然，何至於招來這麽個喪門星來！”

柳家的賠著笑臉，“天寒地凍的，雪地裏摔了一跤，在家將養著哩，實在是沒法子。”其實是她先前以為娘家侄女可以過來幫廚、學門手藝，誰料廚房原本負責燒火的丫頭病了，她怎麽可能讓娘家侄女過來抵燒火丫頭的空缺。

連師傅嘆了一口氣，想說什麽，到底什麽也沒說，仍是繼續準備晚上的飯菜去了。

程若芷則在露天的廚房院子的水井旁，頂著瑟瑟寒風，蹂躪著手下的菜和肉。衣襟還有些潮濕，在寒風中一吹渾身發抖，真！心！冷！啊！

兩個洗菜的小姑娘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種類似幸災樂禍的表情來。

程若芷看了她們一眼，倆小姑娘這才略帶驚恐地收斂起歡喜的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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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李嬸子和柳家的“菜葉擇的不幹凈，老葉子怎麽留這麽多”“老葉子怎麽都摘掉了，敗家玩意兒”等百般挑剔，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飯後的休息時光。

她們的住處，是離廚房不遠的一個柴房改造的，小而破舊，大通鋪的褥子總有股散不掉的黴腥味。

程若芷的床位在通鋪的最外面，直面窗戶紙上破洞帶來的刺骨寒風。“怎麽又破了？”程若芷沒辦法，先前是用草紙勉強糊了漿糊，堵上那些破洞的。她糊得仔細又牢固，刷了好些漿糊呢，照理說，不該只一天就破了的。

說著，便掃視了三個短工小姑娘一眼，三個人本是癱坐在床邊上的，都立馬跳了起來。

在她床位旁的是壯一點的小姑娘，叫虎妞。驚恐地將自己的被褥往裏邊挪了約兩尺來寬。前兩天，她以為程若芷好欺負，就徑自睡成了一個大字型，將程若芷差點擠下床邊。

二丫機警地跑了出去，“我去打洗腳水。程姐姐，你別去了，我給你也打回來。”這待遇，嘖嘖……前兩天可是沒有享受到……

剩下的招娣小姑娘急得快要哭出來了，膽顫地看了一眼程若芷的手，這才顫顫巍巍地回答，“是我……我實在太餓了，我把紙揭了，舔了窗紙上的漿糊。”

“那燈油是不是也是你偷吃了一些？”虎妞理著床褥，冷不丁問道，“你瘋了，桐油吃了會爛肚腸的！”

招娣抿著嘴默認了，抖抖索索地從懷裏掏出粗布包著的幾個碎饅頭，“本想帶回去給弟弟吃的……程姐姐，這個給你吃，你不要生氣了……”

漿糊是昨日好不容易趁著連嬸子心情好討要到的，今日看來是絕無可能了。看著窗紙上的破洞，再看著可憐兮兮的招娣，她真是一口氣上不上、下不下的。

“賠錢貨們還不睡！”這時，李嬸子提著燈籠走了進來，噴著唾沫，不由分說地吹熄了油燈，“主家的油不要錢的啊，你們這般費油要死啊！”

後面跟著打了洗臉洗腳水回來的二丫，趕緊搬著盆躲到角落裏，生怕撞到李嬸子。

李嬸子照例將門落了鎖，嘀嘀咕咕，“沒一個省心的。”

四人沈默著洗漱睡了。

程若芷婉拒了招娣說要請她吃剩饅頭和換床位的請求，在床上輾轉反側。

卻不知這時，她的修仙美食直播間裏，吵嚷不休起來，炸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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