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協商過後, 姿儀講歷史, 莫揚教授音樂理論, 其餘四個學生則要負責更重要的課程。兩個人對這個結果都沒異議, 畢竟他們不是專業的，教教小朋友陶冶情操也就夠了，再多可就誤人子弟了。

這個世界的歷史和前世差不多, 只是個別國家的發展水平沒有前世高，再者前世不知講過多少遍, 因此姿儀只略看了看, 心裏就有了數；倒是莫揚，緊張得要命, 認認真真寫了教案，英文寫完又用中文寫了一遍，就怕到時緊張一卡殼，英文斷溜。

對此, 姿儀不屑輕嗤，這家夥的英文明明更好, 如果英文都說不出的話，那中文肯定更完蛋。

經過第一晚的尷尬後，兩個人對同睡一床都再沒什麽太大感觸。莫揚是確信不會發生什麽，姿儀則一向喜怒不形於色, 就算真有想法，莫揚也看不出來。

一夜無話後，第二天六點半, 二人起床，正式開始了支教生活。

這所學校的校服是棕紅色西裝，男生穿著西褲，女生則穿著小裙子。大概是見慣了來支教的不同老師，他們對幾個新面孔並沒表現出太大意外，只是撲閃著大眼睛好奇的盯著他們，那可愛的樣子簡直要把大家萌化了。

姿儀的課程在上午第二節 ，莫揚的則在下午第一節。溫習過課程後無所事事的刷了下社交網站，眼見頭條全是自己祝莫揚生日快樂的八卦，她無聊的放下手機，轉眸望向身邊的男人。

從剛剛起，他就滿臉嚴肅雙唇緊抿的盯著面前滿是五線譜和音符的資料，這都五分鐘了，動都沒動一下。

“……誒，”姿儀碰碰他：“幹嘛呢？傻啦？”

“我在思考。”頗為沈重的開口道，莫揚並沒轉頭看她：“音樂鑒賞的話，舒伯特的《小夜曲》會不會太高深？他們能理解那種愛情的感覺嗎？尤其是第一段和第二段間的變化……”

“你夠了。”受不了的翻個白眼，姿儀打斷他：“這是小學啊小學，你想讓他們全去早戀嗎？這裏本就盛行童婚，你可別在這兒推波助瀾了。”

“哦。”耷拉著肩膀點點頭，莫揚轉瞬又嚴肅起來：“那我換一個，你覺得Z國古典音樂怎麽樣？”

“你……”姿儀滯了滯：“雖然這麽說可能有點傷你的心，但音樂這門課就是為了讓小朋友們玩一玩放松一下的，老師具體講什麽，咳，並沒什麽太大關系。”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去點個卯就好？”

“呃……”

“不過我不這麽想。”他神色認真的敲敲本子：“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是為了滿足內心做慈善的欲望，還是真的想給小朋友們帶來些什麽呢？”

姿儀一楞，一時語塞。

前世最開始時，她的確被這裏的貧困震撼，真心實意想給這裏帶來希望。但熱血沖動畢竟只是一時的，很快她就發現這個想法實在幼稚得厲害，一個人的微薄之力怎麽可能拯救一個落後貧困的國家呢？而且所有人全都各忙各的，只顧自己的事，她卻在工作之餘抽時間去思考怎麽給小朋友們講課更好……

這實在是有點傻。

而且，當每個人都約定俗成按部就班的講課時，只她一個“創新”的話……

還是很傻。

身邊所有人都異樣看著你是件很尷尬的事，她自認承受不來，況且這種事做久了，身邊總是有人冷嘲熱諷說你偽善：“既然這麽致力於公益，怎麽不去非洲義務當老師？還不是貪戀這份體面的好工作，裝什麽裝！”

再後來，她連來N國都是一個人偷偷的，再也不會和同事們隨便亂說了。

時間長了，她慢慢也就忘了初衷，來這裏支教似乎已經成了麻木日常的一部分，她這麽做更多是因為堅持了這麽久懶得放棄，而且每當看到這裏窮困落後的景象，她都會更加珍惜當下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這會提醒她生活有多美好。

她喜歡的，大概只是“你們只捐了錢，而我卻親自來這裏為落後人民做了實事”的優越感吧。

但其實，這有什麽好優越的呢？

“餵！”

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姿儀回過神，就見莫揚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剛才你還說我，怎麽自己也發起呆來了？”

“我……想到一些事。”頗為感慨的輕嘆一聲，姿儀的聲音輕輕地：“我真是個虛偽的人。”

“什麽？”莫揚湊過來：“你怎麽？”

“我說我被你啟發了。”她彎彎眼睛推開他：“想好你的音樂課怎麽上了嗎？”

“嗯哼！”頗為神秘的揚揚下巴，莫揚眨眼：“你要不要來旁聽？”

“……啊？”

“欣賞別人的音樂不如欣賞我的，反正於他們而言就是放松而已，說不定我能在這個班培養出個未來的巨星呢！”

“你要唱歌？”姿儀瞠目結舌：“這個，不光是我，大概這個學校的所有老師都會來旁聽吧……”

“不告訴他們！”

“……”

“誒，你這什麽反應，怎麽不理我了？！”

“我沒備完課呢，走開，別妨礙我。”

“你剛剛不是好了嗎！”

“突然覺得不太妥當，改一改。”

“嘖嘖，還說我，明明你比我還認真……”

雖然超級用心的準備了一節歷史課，但大概是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姿儀還是把這節課講的不鹹不淡，很多同學都在盯著她溜號發呆。

對小朋友來說，她的顏明顯比課更加吸引人。

垂頭喪氣走出教室，她被莫揚狠狠嘲笑了一頓，實在是她平時無所不能淡定自若處變不驚的樣子太過深入人心，莫揚對此已經耿耿於懷很久了，此刻難得找到她的短板，忍不住就死死揪住痛打落水狗。

結果，姿儀就單方面的開始和他冷戰，兩個人三個小時沒說話，午飯都沒在一起吃。

下午，終於輪到了音樂課。因為冷戰，莫揚懨懨的垂頭喪氣，精神反而沒有上午足。

雖然yy的很美好，但他並沒敢真的把這節課上成小型演唱會。照本宣科介紹了一位著名的交響樂家，底下學生有的畫畫有的發呆，結果他的課反而比姿儀的還不如，

當然，姿儀是不會做嘲笑他這種沒水準的事的。他下課後，兩個人又自動和好了，只是她的表情頗有些嘲諷且高高在上，恨得莫揚直咬牙，暗道下節課一定要上得別開生面，有色有味。

結果休息的一天，兩個人什麽都沒幹，光悶在屋子裏研究各種教學法了。

隔一天，又是兩個人的課。姿儀的歷史依舊講得平淡無奇，下午莫揚的音樂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四節課八天，看著座位上愛幹嘛幹嘛的小朋友，姿儀徹底絕望了，莫揚則把不甘隱藏的很深很深。

不在沈默中爆發，就在沈默中滅亡。

而他顯然不是自取滅亡的人。

這是一個陽光晴朗的午後，莫揚正板著臉在講臺上念一位音樂家的生平，額頭卻忽然被軟軟的紮了一下。

他一楞，擡眸，就見一架紙飛機飄飄忽忽落到了書頁上。

臺下立刻鴉雀無聲，本就很安靜的小朋友們立刻更安靜了。

氣氛有些緊繃。

沒什麽表情的撿起紙飛機，他閉上眼深吸口氣，下一瞬卻笑瞇瞇的擡起頭：“這是不是你扔過來的？”

他問的是講臺正下方第三排的一個小男孩。

沒料到“莫老師”會直接點到自己，他楞了一下，接著紅著臉站起來，耷拉著腦袋，可憐兮兮的：“對不起。”

“知道你的飛機為什麽飛不遠嗎？”

……噶？

驚愕的擡起腦袋，他就見莫老師幾下拆開他的飛機，又重新折疊起來。他的手很漂亮，十指細長，此時正靈活的動來動去，光看著就是一種視覺享受。

然後，莫老師舉起改頭換面的紙飛機，“嗖”的一下扔出去，大家不錯眼的跟著轉動腦袋，就見這架飛機一直飛到教室後方碰到墻壁，而後方向忽然一轉，順著窗戶掉到了外面。

“哇！好厲害！”

“怎麽做到的？”

“老師也喜歡折紙嗎？……”

看著小團子們崇拜的眼神，莫揚幹脆“啪”的合上書本：“今天外面天氣這麽好，我們幹脆出去玩……咳，出去上課吧！”

“好啊！”

三分鐘後，教師辦公室裏。

姿儀正在看書刷微博，被陽光曬得昏昏欲睡時，就見同來支教的大學生楊雪猛地氣喘籲籲跑進來：“姿儀姿儀，快來看，Don在教小朋友唱歌！”

“……啊？”

“在外面！他們正在草地上！嗷嗷嗷男神現場版！老師們都去圍觀了，你不要去看嗎？”

“……！！！”

頭疼的揉揉額角，姿儀邊往外走邊覺得有點好笑。

忍了這麽久，他果然還是這麽做了，就是不知道這之後，他們的秘密假期還能隱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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