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彥就這麽抱著十三月，十三月也就這麽乖乖的讓他抱著。

什麽時候煩人的懷抱也這麽舒服了？以前怎就不知？

“還不下來，要我一直抱著你麽？”尉遲彥寵溺的看著十三月。十三月的黑貓都要羞成紅毛了，她縱身一躍、搖身一變，一個玉瑩塵清、像湖水一樣清澈的少女就呈現在了尉遲彥的面前，而他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昨天起這是我的臥房，今天起也是你的臥房。”說著，尉遲彥指了指靠在屏風，說道：“屏風外面是我的床，屏風裏面是你的床，裏面有貓砂，還有一些小玩意兒和幾件衣服。以後你要學這府裏的一些規矩......”

看著尉遲彥事無巨細的在那累述，十三月居然有一種熟悉、親切又久違的感覺。自己明明討厭被人抱，可今天卻覺得那個懷抱很舒服。這些瑣碎之事本來是自己該做的，結果都被這個少年搶去做了，自己還大言不慚的在這裏享受成果？我對不起貓妖這個名號啊~~~想到這裏十三月嗖地綜出窗外，一聲夾雜著淒厲、憤怒、羞愧、莫名的“喵~”響徹鄂國公府的上空。

“還有新鮮的小魚幹，你要不要吃？”尉遲彥沖著窗外喊道。

“要！”肯定而幹脆的回答！

初三離開的第一天，裴駿稱病沒有去學堂；

初三離開的第二天，私塾先生來探望過，順便帶了糕點，裴駿稱病沒見。先生只好叮囑管家好生照顧這位大唐未來最有作為的駙馬爺；

初三離開的第三天，老管家老淚縱橫的勸說裴駿要進食，要珍惜身體，如果少爺身體餓壞了自己沒臉見老爺雲雲。還說家裏的使喚婆子跑了。

......

初三離開的第六天，裴駿居然喝了半碗稀粥。跟管家說想去街上逛逛。

管家忙不疊的說，“散散心也好，少爺日日讀書也太累了。散散心也好。”

那一身年初量身定做的公子白衫，現在已顯肥大。

看著水盆中自己的倒影……我也討厭你。把汗巾摔進去，遮住那倒影。

街市上很熱鬧，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於耳。老管家跟在裴駿的身後，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果真如初三說的那般，賣糖人的，賣燒餅的，還有各種姑娘們用的胭脂水粉......有人從當鋪出來去了藥鋪，也有那煙花勾欄之處的□□……還有初三。初三！裴駿站在一個頭插蒿草，地上寫著賣身葬父的少年前面。那張臉……那張臉明明就是他。

“這不是初三小哥麽？不對不對，這不是，老奴眼花了。長得確實相似，但是那初三小哥手上沒有痣啊。”老管家在旁邊說道。

確實，面容、身材、年紀都是相若的，唯獨右手手背上那顆醜陋的黑痣是不一樣的。

“你叫什麽名字？”裴駿問道。

那少年撿用手指在土地上寫了兩個字。然後擡頭看著裴駿，用手指著嘴巴，擺了擺手。

是個啞巴！裴駿嚴重閃過一絲狡黠。“管家，買下他吧。家裏的使喚婆子不是跑了麽？這個年紀小，手腳勤快，能幹活。”

管家想要說什麽，但是看著裴駿不容反抗的眼神，他閉上了嘴巴。

“從今天起，你就叫初三。是我裴駿的家奴。”

初三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面白如玉的少年，然後嘴巴發出嗚嗚呀呀的聲音，彎下腰去，頭重重地磕在裴駿的鞋子前。

初三被安排在裴駿臥房外的小榻上，以後他要負責少爺是起居、飲食等瑣碎事務。老管家被分派到府內較遠的廂房裏，心裏雖然不自在但是也落得清凈。少爺長大了，少惹為妙。

裴駿又在家裏歇了幾天，飲食都是初三負責的，飯菜還算可口，手腳也算利落，最好的就是他不出聲音，很安靜，像一只小貓一樣。

夜裏，裴駿摸索著來到初三的小榻前，迅速地捂住了初三的嘴，由於緊張，他忘了初三口不能言。身下的人一驚，雙手支著身體要起身，裴駿用盡力量壓下去，對著初三耳語道：“乖乖的別動，別出聲。否則我叫人掘了你爹墳，把他挫骨揚灰。”裴駿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狠毒的一面，這些話他這輩子都沒聽說過，今天居然能說得出口。

初三不再反抗。

無恥，是無恥者的通行證。

初三很乖，整個過程中一動不動，嘴巴也一直咬著被子，唯一的反應就是一陣陣的戰栗。裴駿摸索著、嘗試著，懵懂的、慌亂的，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次日淩晨，他居然覺得神清氣爽。今天是個讀書天，看外面的天氣多好啊。可當他看見初三端著飲食進屋的時候，一陣反胃。他惡心面前的人，更惡心自己。

啪的一聲，裴駿手裏的那碗粥掉在地上，瓷碗摔碎了，粥也灑了一地。

初三趕緊蹲下身去撿碎掉的碗。裴駿撿起腳邊的那一塊碎碗，走到初三身邊蹲下，抓起他的右手，眼睛卻望著初三的眼睛一動不動，手裏的碎碗深深陷入了初三的右手背，沿著那顆黑痣的邊緣切了下去。

看著那雙因為恐懼和疼痛扭曲的眼睛，裴駿笑了。我可能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

“自己包紮好，用袖子蓋上，快一點。不然我早課要遲到了。”裴駿用沾滿血的手拍了怕初三的臉。

今天學堂上，先生讚揚了裴駿帶病讀書的求學精神，順帶一溜煙的馬屁。引來了許多宗族子弟的不屑。

散課後，前幾日被十三月修理過的幾個小子又來奚落他。你們當今天的火駒還是乖乖馬那麽好欺負麽？

“我就是頭腦好，相貌好，機遇好。我是未來的駙馬爺，錦衣玉食唾手可得，皇親國戚非我莫屬。你們沒有只能怪你們生的腌臜......”裴駿的反唇相譏迎來的自然是那幾個混小子的拳頭。看著拳頭，裴駿反射般的閉上眼睛，護住頭，而拳頭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是初三，支著手臂，咬著嘴唇。那雨點般的拳腳都招呼在了他身上。裴駿剛要說什麽，初三向他身上壓過來。臉頰接觸的瞬間，一陣滾燙刺中了裴駿的心。

“他怎麽不動了？該不會……打死了吧？”幾個小子互相看了一眼，四散跑去。

“初三！初三！”摸著初三滾燙的額頭，裴駿責怪他發燒了怎麽不說，然後又責怪自己忘記了初三口不能言。

裴駿背著初三跌跌撞撞的回到裴府，吩咐老管家叫了郎中。郎中說是傷寒所致，開了幾味湯藥和一些塗抹的藥膏就離開了。

裴駿呆呆的守在初三的床邊。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如此不堪、如此殘忍。一個苦命的少年受著自己的盤剝、虐待還要替自己挨打。憑什麽？就憑你有幾個臭錢替人家埋了爹麽？裴駿覺得自己臟，從骨子到外面都臟，這樣的自己配不上最開始遇到的初三兄，更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連眼前躺著的這個啞巴都配不上。這樣的自己居然還有臉活著！

“你醒了？”裴駿看著強支起身子的初三，遞過去一碗粥，“把粥喝了，然後把藥喝了。不用怕，我不會……不會再傷害你。”

初三很乖，吃了粥，吃了藥。裴駿伸手想去拉初三由於疼痛抖動的右手，初三本能的縮了回去，然後又緩緩地把手放到裴駿伸著的掌心上。

裴駿小心翼翼地解開纏在傷口上的布條，濃黑的血液和一些皮肉隨著布條被撕扯開，初三的嘴咬著左手，身上疼出了一層冷汗。拿起郎中開的藥膏，裴駿一邊給初三上藥一邊說道：“你隨時都可以離開。放心，我不會掘你爹的墳。想走就走吧。”留下來只能徒增傷害。

次日起床，來伺候他洗漱、飲食的依然是初三。裴府的一切一如往昔，只是裴駿不再去學堂，而是請了先生來家裏授課，為明年二月的春闈做準備。初三則伴其左右研磨侍奉。

此時的長安，大興宮內的常山公主寢宮中。常山公主在繡一個荷包。哎呦，一不小心公主又紮破了一根手指。

“公主，您也太不小心了。再這樣下去，荷包沒繡完，您的手都紮沒了。那明年咱們駙馬爺得不著荷包不說也得不著公主了。”常山的貼身宮女杏兒打趣道。

“誰說我是給他繡的了？母妃總說女孩子要好好練習女工麽……我就是練習一下女工，你個死丫頭牙尖嘴利的，看以後誰敢娶你？”常山公主又羞又氣。

“他是誰呀？還不是咱們駙馬爺！明年二月就春闈了，就能見著了。明年年底公主府就落成了，後年年初公主您及笄之日就是出嫁之時了。”杏兒掩著臉笑得前仰後合。

“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常山公主只道她的心上人在向他走來，卻不想那薄情郎心已遠。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天一章。請各位小主多提寶貴意見！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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