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巷子，昏黃的燈光，讓白天的浮躁驅散了不少。

雪野將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區域，和圖南並肩走向那家生意最好的大排檔。

串串的麻辣味已經湧入鼻腔，勾著人的味蕾。

圖南挽起雪野的胳膊，雪野將胳膊搭在她的肩膀，輕輕地摟著，完美的身高差，讓畫面看上去更加和諧，啤酒杯相碰的聲音，攤主的吆喝，讓兩個人身上沾染了不少煙火氣，更加生動迷人。

圖南站在熱氣騰騰，不停飄散著香氣的串串鍋前，利落地點了一堆。

雪野發現，圖南特意選擇了不少蔬菜，她知道他是愛吃蔬菜的，圖南自己則是個標準的肉食主義者。

“還要些什麽呢？”圖南嘟囔著，目光掃視著老板身後的冰櫃，裏面擺著各種飲品。

“我要豆汁。”雪野輕聲道。

“行，那就來一瓶豆汁，一瓶啤酒。”圖南很快做了決定。

雪野聽到“啤酒”的時候，微微勾唇，此刻他的心情是低落的，可聽到圖南點酒水，還是忍不住笑了。

她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不說任何刻意安慰的話，可做出的事，說出的言辭，全是容易令人心情變好的。

她這個人本身，便是治愈。

二人沒有選擇坐在大排檔裏吃，而是端著裝有串串的紙質杯子，端著各自的飲品，倚在不遠處的跨江大橋的欄桿上，一邊吃，一邊聊。

說是聊天，其實也是時不時說幾句，多數時間是在看江景。

圖南看到江面上一只不知名的禽類撲騰著劃過水面，也會評價幾句，雪野多數是在聽她說，可心裏的壓力，是在一點點釋放的。

終於，圖南等到雪野主動開口了。

“其實，我心裏是欣喜的。”雪野不再嘴硬，面對圖南，沒有必要掩飾和壓抑。

圖南聞言，微微點了點頭，“情理之中。”

雪野只聽到她簡單的四個字，可知道圖南明白他心裏的感受，精簡的一句話，讓他心裏聽得舒坦。

“剛才，她跟我說這個消息的一瞬間，我之所以會有些失控，是因為，又想到了那個雨夜，他離開我們......”

圖南沒有插言，安靜地聽著，往嘴裏塞了一串平菇。

雪野說完，仰頭喝了一大口豆汁。

“面對幸福的時候，大腦也會回憶起過去的那些傷害。”圖南不緊不慢地回他，嘴裏還嚼著串串。

雪野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一如既往的冷靜，可又不是那種刻意的規勸。

最好的勸說，大概就是抱著一顆同理心，讓正在經歷難過或者苦痛的人，能夠面對這一刻略顯脆弱的自己，而不是一味地讓他振作和堅強。

雪野扭頭看了一眼圖南。

圖南繼續看著江面。

雪野伸手，從她的紙杯裏拿了一串臘腸。

圖南這才扭頭瞥了他一眼。

有人，願意為了你而嘗試他過去不喜歡的事物，是不是也是一種偏愛？

雪野看到，圖南沖著他咧嘴笑了。

***

程瑞州和秦恩雪提出覆婚的請求，秦恩雪沒有猶豫地答應了，可他並沒有立刻搬回那棟大宅子，秦恩雪對此，也並未提出異議。

她知道，程瑞州要陪那個女人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秦恩雪自己也覺得奇怪，原本以為她會為了這樣的事情而失落，可出乎意料的，她竟然讚同，甚至是鼓勵程瑞州的做法的。

關於這個反應，她想了很久，突然悟到了：興許，很多時候，我們需要的，只是知道對方的心是在自己這裏的，其他的，便都會變得不重要。

確定了他的心在自己這裏，便會願意更加大度和寬容地去對待他的所作所為。

秦恩雪仔細想過，關於那個女人人生的“悲慘”，她是要負責人的，要不是因為她的強勢和占有欲，興許，那場悲劇便不會發生。

秦恩雪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那個女人所在的醫院。

過了探視時間，她進不去了。

程瑞州出現在樓下的時候，秦恩雪正坐在花壇邊，盯著一只撲騰的飛蛾，一動不動地看著。

秦恩雪擡頭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程瑞州時，目光裏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和。

程瑞州淺笑著看著她，仿佛多年前的第一次見面一般，彼時的他，意氣風發。

時光是一把刻刀，除了改變每個人的棱角之外，更厲害的是，它讓人們看清了自己想要極力守護的東西，即使為了守護它而要挨上更重的一刀，還是義無反顧。

二人沿著小路，並肩走著，沒有太多的話語，但好像原本便不用說那麽多。

分開了許多年，還是明白彼此心裏想要表達的東西，從前多是爭吵，可卻都有認真去聽彼此爭吵言辭中想要表達的內容，這樣的吵架，才是有效的吵架。如果只是為了宣洩情緒，不能讓彼此了解對方更多，那吵架，便是“傷感情的徒勞”。

他們誰都沒有看到，樓上某個窗口前，站著一個孱弱的身影，看著樓下並肩而行的兩個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在程瑞州對她“還債”的過程中，她是不自覺動了心的，可她從來沒有貪求過什麽，因為她知道——他是愛著他的前妻的。

每一次看到有關於秦恩雪的采訪，他都會通過各種方法，那采訪的內容保存下來，一遍一遍地看。

雜志或者報紙的文字版采訪，他便將采訪內容裁剪下來，貼在一個專門準備的大本子上，如果是視頻采訪，便會把視頻下載下來，程瑞州有一個專門的硬盤，裏面全是關於秦恩雪的采訪視頻。

他默默為秦恩雪做了很多，可他沒有說。

這樣的人，無疑是吃虧的，可有時候，吃虧是福。

***

雪野和圖南開車回到家，各自洗了澡，窩在沙發上，看宮崎駿的動畫。

那是圖南已經看了很多次的《千與千尋》。

小孩子看動畫片，看笑了，成年人看動畫片，多數都看哭了。

圖南的心情很平靜，倚靠在雪野的肩膀上。

雪野將右手和圖南的左手握在一起。

他的餘光瞥見，糯米團子正躲在冰箱後面，偷偷觀察著他們。

圖南忍著笑，想看雪野和糯米團子的這場“戰爭”究竟如何結束。

雪野在糯米團子的喉嚨開始發出輕微“咕咕”聲的時候，沖著他揮了揮手，“過不過來？只給一次機會。”

糯米團子以前所未有的利落動作，一股腦沖進了雪野的懷裏。

它再也不想為了保住自己的傲嬌而犧牲主人的寵愛。

圖南這才發現，原來，糯米團子還是更一來雪野的。仔細想想，也不難理解，他們兩個相依為命的日子，確實更久。

“得給它找個媳婦兒了。”雪野摸著糯米團子的腦袋。

糯米團子瞇起眼睛，假裝聽不到雪野的話。

“那可得找個能包容的。”圖南想到糯米團子性格的缺陷，就不由替它擔心。

“放心吧，往往是越不願意當舔狗的，越容易發展成為那樣的。”雪野加重了給它按摩的力道，“是舔貓才對。”

圖南聞言，不由笑出了聲。

她擱在茶幾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圖南自然將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微信對話框，微微睜大了眼睛，竟然是秦恩雪給她發來的信息。

“從你身上，我學到了為愛而勇敢的能力。”

簡單的一句話，竟然讓圖南淚目了，她不敢相信，如此感性的一句話，竟然會是出自秦恩雪之口，她覺得，以秦恩雪的水平，也可以去當個作家了，還是情感專欄。

原來，看上去強勢的人，多數都是心軟的。

類似的話，羅傑和思若也跟她說過，可聽上去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從秦恩雪嘴裏說出來，有很多重意思，其中最讓圖南欣然的便是——她成了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婆婆。

對於接不接受這件事，嘴上說不在意，可心裏卻終歸還是希望得到認可的。

圖南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母親了，她願意對秦恩雪好，畢竟，她是給了雪野生命的女人，沒有她，自己便遇不到這個“時光盜不走”的愛人。

***

給糯米團子找媳婦兒的道路，並不好走。

圖南恨不得把它扔進高壓鍋裏蒸了，她雖然從前也知道糯米團子事兒多，可沒想到它竟然如此難伺候。

雪野說圖南是自找苦吃。

圖南嘴上罵著，白眼翻著，還是忍不住繼續在網上發帖子，只為能讓糯米團子的“貓生”完整......

作者有話要說：

越往後寫，會越治愈系。

人生的最大意義，是“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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