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道友告知我等，弱小的修士以及凡人是否可以前往東流之東？”一位背負大劍的女子站了出來，此人劍眉星目，眉宇之間隱隱現出一抹英氣，臉部的曲線柔和不足剛毅有餘，渾身上下透出一種男女難辨的氣質。

不知為何周越的腦中忽然浮現出“俠之大者”四個字，仿佛眼前這位背負大劍的女子正是救萬民於水火的義士。

周越略作思索，立刻得出了東流之東不適合凡人生存的結論，他有些遺憾地望向負劍女子，尷尬地說道：“呃，東流之東不僅有大妖肆虐，其環境也不適合凡人生存……事實上只有元嬰境以上的修士才能在東流之東活動，否則那排山倒海一般的無主真氣立刻就會將他們壓垮。”

“原來如此……”

負劍女子皺起眉頭，流木山上的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此人身邊的修士們紛紛表現出不自在的狀態，就連周越都覺得有些不適，就好像陰天雨水將落未落的感覺。

文玉見狀上前一步，他輕咳了兩聲引起負劍女子的註意，小聲提醒道：“咳咳，天道宗的道友。”

“啊，是我疏忽了。”負劍女子先是一怔，然後下意識地扶住身後的大劍，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陰郁感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負劍女子微微一嘆，隨即朝著眾人行了一個修士禮，面帶歉意地說道：“抱歉，我還無法精確控制先天至寶，連累諸位了。”

“不妨事不妨事，蘇道友正是聯軍中堅，還請下次小心了。”

周越聞言若有所思，看來負劍女子的先天至寶能夠影響到他人的心情，卻不知道這件先天至寶的效果究竟有多強，若是能強制讓對手陷入悲痛欲絕的狀態那的確是十分強大的寶物。

“那敢問道友，我們腳下這片大地如何？我天道宗也曾在人類修行界調查過渡劫地的記載，然而傳聞中在人類修行界渡劫則十不存一，這荒蠻之地比起人類修行界如何？”

周越心中早有定數，他在龍族的天柱寶庫中曾經看到過與之相關的推論，周越沈吟片刻之後緩緩說道：“至少能保元嬰境以上的修士平安，我估計元嬰境的幸存者可達三成。”

“三成！怎麽可能？”

“那老夫的北炎部新軍豈不是要交代在這裏？”

“可有辦法護我宗門周全？”

人類聯軍一片嘩然，眾勢力的領袖們立刻坐不住了，他們或許可以不在意凡人的生死，卻無法無視自己保護的宗門修士，要知道那些如今弱小的修士很可能正是宗門的未來，是在場眾人的幫手，也是勢力壯大的希望，而周越如今告訴他們元嬰境修士的幸存率不足三成，眾勢力首領又如何願意認命？

“安靜！”

文玉一聲斷喝壓下了爭吵的眾人，他用威嚴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龐，待眾人暫時停止爭論，這才淡淡地說道：“周越負責為我等提供情報，如何解決、如何決斷是我等的任務，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眾人聞言紛紛低下了頭，似乎陷入了沈思。前往東流之東風險巨大，還有可能得罪龍鳳兩族，而留在荒蠻之地似乎也不是什麽好事，就連平日裏作為修行界實力標桿的元嬰境修士也只能幸存三成，天知道元嬰境以下的修士傷亡有多麽嚴重。

“如此說來五行大劫果真是生靈塗炭……看來只有棄卒保帥了。”

不知何人自言自語的聲音傳了出來，人類聯軍的領袖們不禁黯然，而那位背負大劍的女子更是渾身一顫，那不知從何處傳出的言語就像是最惡毒的詛咒一般，瞬間貫穿了所有修士的內心。

“修士都是自私的生靈，我們沒那麽深明大義，能為了他人犧牲自己。修行之道本身就是一條沒有階梯的道路，修士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踩著失敗者的身體向上，而化虛境的諸位……恐怕腳下踩著的屍首已經數不勝數了吧？”背負大劍的女子微微一嘆，她有些落寞地轉身離開，仿佛一瞬間對五行大劫的渡劫地失去了興趣，她搖了搖頭制止了準備挽留她的文玉，緩緩消失在隔絕傳音的屏障之外。

或許，這位天道宗的修士也曾經想過力挽狂瀾、拯救瀕臨崩潰的人類修行界，卻最終發現自己與其他修煉到化虛境的修士沒有什麽不同，都是一丘之貉罷了。

文玉拍了拍手吸引眾人的註意力，他雖然已經不想再討論這些沈重的話題，但職位迫使他不得不與眾人商量，否則人類修行界便沒有未來。文玉輕咳一聲，面色凝重地說道：“諸位打算如何自處？若是我等集體前往東流之東……那這荒蠻之地就等同於拱手讓人，失去了大修士的支持，大荒的那些妖類立刻就會占領這片土地，留下來的人類修士或被奴役或被打殺。”

“怎能讓他們得逞！”

“不如我等先行突襲大荒，將他們的高層戰力剪除如何？”

“不可，那些妖類修士組織嚴密、有絲毫不遜我等的傳承底蘊，貪功冒進只會將我等葬送在這片土地上……”

人類修士們義憤填膺，紛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或許是為了沖淡之前眾人刻意回避的那個問題帶來的影響，各勢力的首領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將怒氣發洩到大荒修行界的敵人身上。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的時候，周越忽然想到了一個奇妙的點子，他鬼使神差地說道：“不如將東流之東的消息透露給大荒？”

一時間流木山上一片寂靜，眾人用詭異的目光望向周越，直到周越被他們看得有些發毛的時候，以為紅發紅須的老者才站了出來，讚揚道：“好辦法！讓那些大荒的修士也體會一下我等的難處！”

將東流之東的秘密告知大荒非但不會對人類修行界的渡劫計劃造成影響，反而有可能為他們帶來一大助力，還能無形中解決一個問題——

首先人類修士們糾結的荒蠻之地被妖類占領的問題就可以通過周越的方法解決，大荒的修士們在得知東流之東的存在後必然不會再下決心爭奪荒蠻之地，屆時兩個修行界的大修士集體離開，荒蠻之地這片土地上的力量又會重新平衡，直到五行大劫之後雙方再各憑本事爭奪。

其次，東流之東的渡劫區域實際上不算狹小，眾人面對的主要問題是龍鳳兩族的阻撓，那麽拉上大荒修行界一起承擔龍鳳兩族的怒火，總比獨自觸怒這兩尊瘟神來得好。

各大勢力的領袖們越想眼睛越亮，到最後每個人都在用賊溜溜地目光看著周越，就好像黑暗中隨時準備襲擊獵物的狼群一般，若不是周越膽力驚人早就被這群老怪嚇趴下了。

“那就這樣決定了，不過誰去散播消息呢？”文玉點了點頭，他用讚賞的目光打量著周越，接著說道：“想要取信於那些妖類修士可不容易，他們對我等懷有強烈的敵意，只怕不容易說服。”

凰棲島的黃衣男子率先站了出來，他撫了撫須說道：“不必擔心，這些時日聯軍內部指不定已經出現了內鬼，只要將消息散播下去，大荒那裏應該很快就會得知東流之東的存在。”

……

……

一座殘缺不全的山峰之上，數位修士鬼鬼祟祟地趴在山崖邊緣，靜靜地註視著遠處聚攏的光團，很快一道緊貼著山體飛行的流光便引起了他們的註意，為首的一位人瞥了一眼飛上山峰的修士，問道：“洪道友，有什麽發現？”

來者立刻說出了他的發現，他指了指天邊的光團，正色道：“那些人類修士似乎有撤離的意向！”

“什麽？”為首的修士立刻站起身來，他抖落身上的積雪，現出英俊挺拔的身姿，正是之前與周越纏鬥的燕族修士。

“族兄用身外化身打探了一下，似乎人類發現了更佳優秀的‘渡劫地’。”報信的猿族修士眼中隱隱發出金光，他有些遲疑地說道：“據說是龍鳳兩族前往的地區。”

“唰！”

這一次驚訝的不只是為首的燕族修士，山峰上養精蓄銳的妖類修士們集體聚攏在那位金眼猿族修士身邊，一道道熾熱的視線讓後者感到自己宛如被丟進了火山口，渾身不自在。

眼窩深陷的燕族修士敲了敲手指，有些遲疑地說道：“龍鳳兩族前往的地區？龍族不是還在銀光海呆著嗎？”

“燕道友確定龍族還在？說到底我們根本不敢探查銀光海，也不敢對那個龐然大物指手畫腳，指不定龍族早就行了脫身之計同鳳族一道離開了大荒，只是給我們留下點念想罷了。”一位妖類散修站了出來，他立刻開始指責情報落後的燕族修士，畢竟龍鳳兩族本是紮根於大荒的妖類宗族，結果人類一方卻反而先一步收到了消息，這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大荒一方的偵查能力。

眼窩深陷的燕族修士咳了一聲，隨即扛起那把巨斧朝著山下走去，淡淡地說道：“我會查明此事的，在我確定人類的意圖之前，還請諸位不要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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