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黑衣女修忽然噴出一口鮮血，緩緩蘇醒過來，此時的她雙眼無神，腰腹被木輪壓制凹陷成一個詭異的形狀，原本幹凈利索的黑衣已經被血液染成了暗紅色，看上去無比狼狽。

“咦？竟然自行掙脫了。”周越大感意外，通常來說修士陷入蜃景的瞬間是最容易察覺出不對勁的，越是往後拖就會越陷越深，很少有人能像黑衣女修這樣在已經被蜃景折騰到不成人形的時候醒過來。

“誰！”黑衣女修的身體一陣哆嗦，明顯是感覺到了腹部不斷傳來的劇痛，她打起精神向著周越所在的位置望去，頓時瞳孔一縮——

“你……你不是隕落了麽？”

周越輕笑了一聲，說道：“這位道友，你還活在夢中吧？仔細看看我像是隕落了嗎？”

黑衣女修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勢與記憶中的有些差別，頓時反應過來，神色不善地說道：“想不到你還會用幻術。”

周越笑了笑，沒有否認黑衣女修的說法，他飛身上前來到黑衣女修的身邊，此時這位強敵已經基本上喪失了戰意，可以看出，黑衣女修的神識力量已經接近枯竭，真氣更是一絲不慎，此時完全是憑借肉身原本的硬度抵擋木輪的擠壓。

“嘎哢……哢哢……”

黑衣女修的身上傳來骨骼碎片碰撞的聲音，這位原本在元嬰境中也稱得上佼佼者的存在如今卻落得一個被碾碎的下場，即便周越不去管她此人應該也會被木輪碾碎肉身，耗盡了真氣的元嬰是否能逃出傳承之地還是一個未知數。

“道友請住手，聽我一言如何？”

周越正準備伸手將黑衣女修的元嬰點碎，替此人終結苦痛，沒想到這位大修士卻用平穩、舒緩的語氣說道：“我與道友之間只有利益沖突，實際上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不知道友能否用約束類的手段將我制住，以代替斬殺？”

“哦？我留你一命對我有何好處？”周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能在這種處境下冷靜地說出求饒的話語，同時還不至於表現得太過不堪，這位黑衣女修倒是個人物。

黑衣女修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用平緩的語氣說道：“實不相瞞，我乃生滅門第四十八代傳人，而我生滅門是為了應對修行界的大劫創立，若是你能留我一命，我可以將宗門用來渡劫的方法和盤托出。”

周越微微一笑，正想反駁，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於一般的修士來說，所謂的修行界大劫實在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情，修行者不信命運，就算是某位大修士做出了預言他們也純粹當做熱鬧來看，像是這種指著修行界說有大劫的修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位，根本不足為慮。

但周越卻比尋常修士稍微多知曉一些事情，他知道修行界卻是曾經發生過幾次生靈幾乎死絕的事件，他知道人類修行界背後有一群不知道在謀劃什麽的老家夥，他還知道有一個名為天闕宗的宗門在為應劫不斷奔走。正因為知道的東西比較多，所以周越沒有立刻以不屑應對黑衣女修的說法，而是準備確認一下。

“大劫？說來聽聽。”周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冷笑道：“還請拿出你的誠意，那些每隔數年便會出現的流言就不要拿出來了。”

黑衣女修心下稍安，她知道自己過了第一關，至少暫時保住了性命。

“對了，為了防止你暗地裏搗鬼……”周越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他一閃身來到黑衣女修身邊，在此人的身上連點數下，隨即一腳踢開了那卡住黑衣女修的木輪，輕聲說道：“我已經給你留了一個小禮物，若是你想要再體驗一下陷入幻覺的感覺那就盡管試試好了。”

黑衣女修面無表情，看上去絲毫沒有因為周越的話語動搖，求饒時還能如此鎮定的修士周越倒是第一次見到，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人比起寧死不屈之人更加難得。

“你可以開始了。”

見周越點頭，黑衣女修這才開始了她的演說：“相傳許久之前，天地初開，因為五場劫難才逐漸化作了我們如今熟悉的樣子。”

周越眉毛一挑，說道：“說重點，我留你一命不是為了聽修行界的開天傳說的。”

黑衣女修此時所說的是修行界人盡皆知的開天傳說，有大修士認為，這個世界是從劫難中誕生，也終將在劫難中走向滅亡，許多修士對此抱懷疑態度，也有其他版本的開天傳說，不過這一個是流傳最為廣泛的，甚至連凡人都曾經聽說過。

“這五場劫難分別對應五行，五行流轉之間相生相滅，最終形成了我們所在的這個修行界。”黑衣女修面不改色地無視了周越的要求，她略微一頓補充道：“這也是我生滅門名稱的由來。”

“那麽你們認為傳說中的滅世大劫很快就會到來？”周越皺了皺眉，說道：“這種聳人聽聞的流言……”

“我們並不認為滅世大劫會如此迅速的出現，須知五行相生相滅，如今的修行界仍然處於‘生’的狀態，接下來靈氣會越來越充沛，修士修煉起來也會變得更加容易。”黑衣女修略微一頓，接著說道：“但劫難終究是劫難，對於修行界整體來說是一件好事，但對於人類，對於我們來說卻不見得。”

周越心中一動，說道：“你的意思是很快就會有一場威脅到人類存亡的劫難？”

“不，不是人類的存亡。”黑衣女修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道：“是所有生靈的存亡，我生滅門懷疑在下一次劫難到來的時候，這一季的生靈將會被盡數抹去。”

“可有證據？”周越面色一變，沈聲道：“生靈集體滅絕可不是一件小事，事發之前定然會有明顯的征兆出現。”

黑衣女修瞥了周越一眼，說道：“不知道友是否知曉那遠在天邊，早已與人類修行界分離的大荒修行界？”

“那是自然，如今大荒群妖集體入侵人類修行界，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周越微微頷首，心中隱隱出現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隱約已經猜到黑衣女修準備舉出的例子了。

“那……道友是否知曉大荒群妖為何會入侵人類修行界？”黑衣女修一揮手，用僅存的真氣召喚出了一張地圖，仔細看去，那正是一張大致不差的大荒地圖，雖然與周越手裏的版本有些細微的差別，但陸地的輪廓卻基本沒有變化。

“道友請看此處。”

黑衣女修一伸手，在真氣地圖上標註出一條貫穿全圖的線條，她指了指表示大荒南部的大片區域，說道：“此線以下，靈脈一夜盡毀，這才是大荒群妖鋌而走險的根本原因。”

周越瞳孔一縮，此事尚未在人類修行界完全擴散開來，周越當時告知東流聯軍之後，聯軍的高層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保留這個秘密，連東流部的元嬰境修士們都被蒙在鼓裏，位於南雲部的生滅門能得知這個消息實屬不易。

“你是說靈脈消失於大劫有關？”周越用手指抵住自己的下巴，沈吟道：“雖然此事也算是修行界難得一見的蹊蹺事，但要和大劫聯系在一起實在太過牽強。”

黑衣女修凝視著周越的雙眼，她看出周越似乎早已知曉大荒的異變，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那麽我就說一說道友所不知道的歷史吧。”

“無數歲月之前，人類與妖類曾經發生了一次沖突，我們姑且稱之為‘第一戰’。第一戰發生的理由與如今的這一次戰爭何其相似，都是因為靈脈的消失，其中一方不得不強攻另一方的領地。”黑衣女修面前的大荒地圖頓時一變，化作了一副周越完全沒有見過的地圖，她指了指圖上標註著“人類”二字的版圖，接著說道：“只不過當時靈脈消失的土地隸屬於人類一方。”

“而在第一戰進行到中途的時候，人類和妖類卻忽然和解……”黑衣女修瞥了周越一眼，說道：“道友，你覺得要如何分開兩群為了領地而拼得你死我活的修士？”

周越心中一動，他很清楚修士對於靈氣的依賴，沒有賴以生存的充沛靈氣，這個世上絕大多數的修士都會陷入無力的深淵，這對於掌控強大力量的修士來說是無法接受的一件事情。

能讓兩撥為了靈氣拼殺的修士議和，定然是有什麽大事發生！

黑衣女修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當時正是修行界陷入了萬年一次輪回的大劫之中，故而無論是人類還是妖類都無心再戰，在無數生靈盡數湮滅的威脅之下，沒有人會再糾結那一點領地的歸屬。”

“哦？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表明第一戰真實存在？”周越眉毛一挑，這是他從未聽說過的故事，所以周越也不會一味聽信黑衣女修的說辭。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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