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紗女子與麻臉老嫗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那一絲驚愕，她們方才完全沒有註意到周越何時從自己身邊經過，雖說有一部分精神集中於戰鬥的緣故，卻也不應該如此誇張地無視了周越的存在才是。

“停下！”

半人半蛇的九尺壯漢不斷揮舞著雙手，連連甩出青黑色的風刃，卻沒有一道是沖著周越飛去的，仿佛刻意避開了周越所在的方位，九尺壯漢所有的攻擊都落在了周越身邊，而周越就這麽迅疾、詭異地走到了九尺壯漢身邊。

在場的其他修士尚且沒有什麽感覺，面紗女子和麻臉老嫗卻委實出了一身冷汗，她們立刻在心中決定如果無必要絕對不與周越為敵的決定，九尺壯漢的表現實在是把她們嚇壞了。

事實上周越並未掌握什麽特殊的移動技巧，他只不過是動用了一些蜃龍一脈的小手段罷了。從一開始雙方交戰之初，周越便在戰場上散布了自己的蜃氣，一來可以用於感知、監聽對方的神識傳音，二來也是為此時的小技巧埋下伏筆。

蜃氣是一種極難被察覺的力量，而這種力量會幹涉修士的神識產生幻覺，周越從戰鬥之初就開始不斷增加蜃氣的濃度，然而蜃氣的特性卻蒙蔽了在場所有修士的感知，讓他們察覺不到戰場上的蜃氣實際上已經濃郁到了極點。

正所謂溫水煮青蛙，青蛙適應了不斷增加的水溫而沒有察覺到接近的危險，此時的修士們也是如此，他們根本沒有註意到蜃氣已經達到了近乎恐怖的濃度，只顧著眼前的戰鬥，完全忽略了外界的變化！

“呼……”周越深吸了一口氣，在心底嘆息道：“果然還差得很遠呢，現在還做不到精確控制，只能無差別釋放了。”

真正的蜃龍一脈修士應該可以做到精確幹涉每一人看到的幻覺，而周越卻只能單獨針對一人，至於其他人他只在一定程度上修改了這些修士的感知能力，使得他們無法準確定位到周越，並且周越使用這個技巧時最大的問題還是敵我不分，他暫時還無法將同伴從幹涉目標中剔除，一旦使用這個技巧就必然會讓所有人都陷入幻覺。

方才周越那一拍實際上就是將兩位人類修士從幻覺中救出，所以此時面紗女子和麻臉老嫗才會發現那位九尺壯漢的異常。

“多練習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鈴鐺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那些蜃龍一脈的修士可不見得有你做得好呢！這個技巧可是元嬰境以上的修士才可以使用的！”

正如鈴鐺所說，之前散布蜃氣用來監聽神識傳音的手段許多碎滅境的蜃龍已經可以熟練使用，但如何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逐步加強蜃氣、如何讓一群修士在輕度混亂的時候不至於發現其他人的異常，這就是元嬰境修士才能掌握的手段了。

周越微微頷首，隨即快步走到了九尺壯漢的身邊，此時的九尺壯漢面露驚恐之色，他的眼中隱隱透出死氣，仿佛已經死了一半。九尺壯漢大口地喘息著，哪怕身上沒有一處傷痕，蒼白的臉色卻表現出失血過多的癥狀，渾身上下的真氣自動開始逸散，就好像元嬰已經瀕臨崩潰。

“住手！”

爪痕女子飛撲過來，重重地砸落在背對九尺壯漢的位置，她沖刺的方向從一開始就已經錯了，此時此刻她正茫然地望著眼前空無一物的冰風原，似乎自己的同伴正站立在那寒冷的冰原上一般！

“啪！”

周越忽然伸出手，在九尺壯漢的耳邊輕拍了一下，後者頓時如遭雷殛，整個人瘋狂抽搐起來，眨眼之間九尺壯漢身上的真氣便散了一個幹凈！

“砰！”

九尺壯漢那巨大的蛇軀癱軟在地，周越算準了七寸的位置用力一扯，輕而易舉地抓出了一條被七彩流光籠罩的青黑色小蛇，他隨手一捏將小蛇掐死，隨即朝著從地面上爬起的爪痕女子走去。

周越不敢托大，即使知道爪痕女子已經被自己的蜃氣控制住，他也不敢有絲毫托大，這可是今夕叮囑過的強敵，周越相信今夕的判斷，也相信功德聖器的力量，所以他幾乎是在一瞬間便選擇了動用全力。

一手持著月笑靨，一手捏著歸念丹，周越提起真氣隨時準備發動霧冰雨與妖身變化之法，在確認自己完全做好準備之後，這才在爪痕女子附近扔了一個凈土法術，隨即邁開腳步進入了凈土法術之中。

……

……

痛，難以忍受的疼痛。

爪痕女子強硬地支起身子，她知道自己營救同伴的行動已經失敗了。斷裂的胳膊與真氣即將耗盡的元嬰不斷提醒她是離去的時候了，然而一想到另一頭千千萬萬翹首等待她打開大門的族人時，爪痕女子卻還是倔強地起身，她要與這群人類修士死鬥到底。

“咳咳……五個人，真是看得起我。”爪痕女子啐出一口血沫，胸口猶如拉風箱般起伏，整個人渾身浸染著鮮血。爪痕女子緩緩抓住了頸部的吊墜，似乎這種行為可以借給她一絲力量，而那枚似魚非魚似鳥非鳥的吊墜則在她的鮮血浸潤下散發出妖異的黑色光芒——

“轟！”

一聲爆鳴響起，爪痕女子頓時雙目一凝，她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沒吊墜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能力！

雖說她很想讓吊墜產生力量加持的能力，不過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爪痕女子清楚地知道，這枚吊墜最強的地方是防禦以及改變戰場的屬性！

“難道說……”爪痕女子臉色一變，她的眼中很快籠罩了一層陰霾，此時此刻若是她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那也不配作為痕窟蛇族的少主了。

迷惑類手段！

不知何時她竟然墜入了幻覺之中，那令人絕望的五人圍攻是對方制造出來的幻覺，或許現實中根本沒有這麽嚴重！

當然，爪痕女子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就連她都陷入了致命的幻覺，其他三人的意志力還沒有她強大，定然也或多或少被對方迷惑了。

“要如何破壞這個幻覺？”爪痕女子皺了皺眉，她並沒有太多應對迷惑類手段的經驗，只能采取最老套也是最常見的一種應對方法——

一個一個找出幻覺的不真實之處。

“吊墜的能力算是一個……”爪痕女子集中精神，將註意力放在自己頸部的吊墜之上，果不其然，一股異樣的空間扭曲以吊墜為中心擴散開來，然而這並不是真實的空間扭曲，只是幻覺被破壞的跡象，所以不會散發出任何一絲空間波動。

爪痕女子見狀大喜，沒有空間波動的空間扭曲也從側面印證了她陷入幻覺的事實，而她既然還沒有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那麽她的本體應該仍然存在，外界的戰鬥還在繼續！

“去！”

不遠處的麻臉老嫗忽然沖著爪痕女子打出了一根飛針，爪痕女子卻不閃不避，任由飛針貫穿了自己的小腹，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因為幻覺這種東西本身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

爪痕女子之前認為敵人的攻擊會使自己受傷，所以她每次遭受攻擊的時候都會受到重創，然而此時她已經洞悉了幻覺的本質，再看向所有敵人、攻擊、危險都只不過是虛妄，她不認為自己會受傷就真的不會受傷！

“第二個！”

爪痕女子尋找漏洞的速度明顯加快，事實上迷惑類手段最強的一點便是讓目標完全感應不到自己陷入了幻覺，而當目標知道自己身處虛幻之中，那些“漏洞”也就變得明顯了起來。

有心尋找漏洞不難，難的是如何意識到需要去尋找漏洞。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爪痕女子順藤摸瓜，找出了一打與現實不盡相同的錯誤之處，當她不再著眼於眼前的戰鬥，幻覺中的種種錯誤也就變得明顯起來，很快空間的扭曲便達到了一個臨界點，爪痕女子眼前的景象瞬間破碎，她再次回到了現實！

然後就看到了讓她絕望的一幕。

自己帶來的三位親信已經盡數伏誅，一圈總計六位人類元嬰修士正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爪痕女子可以從絕大多數修士的眼中看出深深的貪婪。

除了其中兩人，一人是之前與她纏鬥的劍修，另一人則是瞬間斬殺了她一位親信的黑衣青年，這兩人的眼眸清澈無比，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爪痕女子有一種預感，這兩人對她身上隱藏的秘密更感興趣。

“你的名字，痕窟蛇族的道友。”

就在爪痕女子緊張地與六位人類修士對峙之時，其中那位黑衣青年卻忽然開口，用一口標準的北地口音大荒語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負隅頑抗，另外，這些道友可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順便一提，我叫周越，散修周越。”黑衣青年沖著爪痕女子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接著說道：“若是你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說不定會放你一條生路。放心，不會觸及痕窟蛇族的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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