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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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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姜郁已經和席漠燃有一年零五個禮拜沒聯系了。

但時光飛逝,給人一種錯覺,仿佛昨天他們才從民政局出來,勞燕分飛。

有那麽一瞬間,姜郁忽然產生了一個非常荒唐的想法:如果每年他們都離一次婚,見面再覆婚,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

不同的是,以前席漠燃只會單調地跟她講工作上的調動,比如指派或者升遷,剩下的因為要遵守保密條例不便多講,但現在可以說說創業的進度、公司的動態、團隊的軼聞趣事。

席漠燃是今年九月從部隊回來的,先給席振群打了一個月工,第一天上班就被眾星捧月地圍了起來,員工一見到他就鞠躬問好,看他的目光好奇又期待,弄得他無所適從,工作一段時間後,覺得自家公司的體系完備,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很沒意思,熱情一下消減了一半赫。

正好一個院兒裏長大的小夥伴給他接風洗塵,席間談到自己在嘗試創業,現在處在攻堅區,不知何去何從,席漠燃順著話茬打聽了一下,發現他們在做的項目挑戰性十足,有興趣加入。倆人又聊了聊,一拍即合。席漠燃回去和席振群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就跟著發小藺楠跑了。

他們做的是耕地經營的生意。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村的農民把手上的地交給他們統一規劃,讓他們用機械化手段和新型種植技術把莊稼種得豐碩又好看,各家各戶在家坐等收錢就可以了。

問題是大部分農民沒文化,數錢的時候眉開眼笑,一旦賠錢,能抄起鐵鍬砸人腦袋。上個跟他們合作的村官就是這麽被砸出了腦震蕩,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呢。

可憐席漠燃,辦公室沒坐多久,又去實地考察,上了兩個月的班,出了兩個月外勤,學了一口流利的方言。

山東的、陜西的、甘肅的、貴州的……

各種生僻的口音,城裏人都未必能聽懂。

他在群裏給同事們發消息,說出差給他們帶了禮物,回來那天全公司熱烈歡迎,結果一人得了一筐雞蛋,大失民心。

席漠燃看著遠方:“你過得怎麽樣?”

姜郁和他看著同樣的方向,實話實說:“就那樣吧,跳槽了,換了個出手闊綽的東家,當了個小領導,因為是空降兵,搶了別人的飯碗,背後的閑話傳個沒完,只能裝作清高孤僻生人勿進,扮演欺負職場新人的惡毒女上司。”

席漠燃比她大兩歲,軍校讀出來就是中尉,在軍營裏奮鬥了五年,勉強混到上尉。

她比席漠燃小兩歲,大學的時候就把能到手的證都拿到了,還去英國交換了一年,畢業實習在德勤,剛工作的時候工資只有一萬,三年翻了三倍半,進步得很快。

老人馬上要下葬,兩人再寒暄不合適,對話戛然而止。

歷經兩個小時,老人終於魂歸大地,得以安息。

姜郁站在後排,離車近,幫忙抱了兩捧新鮮的花束放到老人墳前。

她蹲在地上,準備起身,一擡頭,席漠燃又遞給她兩束,她頓了一下,接了過來。

又一次祭奠,所有禮節都盡了,眾人打道回府,姜郁拜別席漠燃的父母,上了自己的車。

車子剛啟動,席漠燃忽然過來敲了敲窗。

她降下車窗,聽他問:“我也回市裏,能捎我一程嗎?”

姜郁看著他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非常想說不能。

今天來了不少車,都是他家親戚,放著那麽多好車不坐,非要坐她的破榮威。

可追根溯源,這還真不是她的車。

席漠燃在部隊生活,日常開銷幾乎為零,前兩年攢下的積蓄自己一分沒動,給她買了輛代步車,讓她每天自己開車上下班,說苦什麽不能苦媳婦。

車子開了兩年,每年送去年檢,沒出過問題,就一直用到了現在。

好歹是他花錢買的車,離婚的時候連車軲轆都沒要,她沒理由拒絕,頭一偏:“上來吧,坐前面。”

別搞得她跟他們家司機似的。

話音剛落,席漠燃將五指插進把手,打開車門,先邁了條腿進來,接著極快地將整個身子縮進來,收腿關門,熟練地系上安全帶。

發動機暖了,姜郁把眼前藍色史迪仔的繩子在後視鏡上繞了兩圈,免得左右搖晃礙她視線。

可她一碰這個可愛的掛件,席漠燃也看見了,姜郁輸了氣勢,面上羞赧卻不自知,強作淡定地掛檔踩油門,一馬當先地行駛在車隊前面。

他坐在副駕駛上,一句話沒說,端正的坐姿給人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讓姜郁找到了當年考駕照的感覺。

長期開車的人大多都有怒路癥,教她的教練只有兩種表情,一種是無奈,一種是嘲諷,教學員的時候從來不會好好教,陰陽怪氣開玩笑,著急了還動手打人。

想當年她跟席漠燃吐槽,他既不煽風點火,也不接她的話,向席振群借了輛手動檔的車手把手教她。

她上道得很,一學就會,他只演示了兩把,她已經能出師了。

教練教她踩點看線,離了人為劃上的線,她就是碰碰車選手。席漠燃教她看路,判斷路況,教她實踐,隨機應變。

他終究和別人不一樣。

這是席漠燃第一次正式地坐她的車,姜郁很緊張,把方向盤攥得死死的,渾身的筋骨都繃著,時間久了難免酸脹。

過了下一個紅綠燈,他們堵在三環的高架上,手機裏的導航軟件播報交通擁堵,水洩不通,她坐直張望了一下,席漠燃早就看出她不舒服,抓住時機說:“我來開吧。”

說完不等她答覆,徑直解開了安全帶,推門下車,從車頭繞到了她那邊。

姜郁擔心一會兒道路疏通,趕緊摁下解扣按鈕。

她的腳壓麻了,出來的時候單腳落地,蹦了一下,在席漠燃看來像是快倒了,一把扶住她的腰。

姜郁感受到耳根的熱度,知道自己現在滿臉通紅開口必然敗下陣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把手揣進兜裏,小跑到副駕門口,飛快鉆進了車裏,壓根不給他借題發揮的機會。

席漠燃坐進駕駛座,反客為主:“回家?”

“回公司。”

上車後他也不說他去哪兒,就讓她一直開,姜郁還很疑惑。

但從他說要換位置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了。

他們結婚,婚房是席振群贈予的,雖然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但她怎麽好意思要?直接從協議書上劃掉了。

跟他離婚後,她在東三環租了個房開始了她的獨居生活。

想空手套住址,門都沒有。

席漠燃沈吟半秒,順著她的話問:“公司在哪條路?”

“光華路。”

那是京城出了名的商務區,交通網線四通八達,無論他是搭公交、乘地鐵,還是騎單車,總有一個能讓他抵達他想去的地方。

四十分鐘後,席漠燃把她送到公司,幫她把車停到地下車庫。

姜郁下車,看到妥當停在正中央的車,滿意轉身,徑直走向車庫裏的電梯。

席漠燃叫她:“姜郁?”

姜郁不為所動地回眸:“你想去哪就去哪吧,不用跟我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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