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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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年這種高興的時候來講，真算不上什麽。
神從穎推卻不了，只好坐下了，張文峰搬了個小板凳坐她旁邊，美其名曰幫她指揮。
大概了解了一下規則。這些年，萬事萬物都在變化，包括麻將。神從穎小時候學麻將時，下家還能吃上家出的牌，現在已經取消了這項。
剛打了幾圈，眼前白光一閃，神從穎擡起頭，只見張文亮正舉著手機給大家拍照。看到神從穎擡起頭，他趕緊又搶拍一張。
“張文亮，你幹嘛呢？”神從穎問。
張文亮一邊欣賞剛拍的相片，一邊隨口說：“我跟他們說你回來了，變漂亮了，他們不信，我拍一張當證據。”說著，就將照片發到了同學群。
“誰？”神從穎臉色平靜，心裏有點不高興。
“同學啊！對了，你怎麽不加初中同學群？我拉你進去吧。”
“我好像在裏面啊？”神從穎出了一張牌，“上次李天麗把我拉進去了吧？我嫌吵，關閉了消息提示。”她有點不好意思。
“怕什麽吵？群裏就得吵才好，才熱鬧！嘿嘿嘿！”張文亮看著群裏燥動得像燒開的熱水一樣，好多人都在向他打聽。
神從穎可以聽牌了，值得選擇的是，要麽聽五八筒，要麽換一張牌單吊九筒。她覺得聽兩張牌比一張牌的勝算要大些，張文峰卻阻止了她，自作主張換了牌，牌已經被他快手扔出去，這下只能單吊九筒了。
神從穎無所謂，反正錢是他的，就是覺得這人腦子不太靈光。
張文峰笑著看她：“你還真是不怎麽會打。我告訴你，打麻將不僅要看自己的牌，還要看桌面上已經下來的牌，還要猜大家手裏可能有什麽牌……你看看桌面上，你想聽牌的那兩張，都下去多少張了？再說了，單吊的番數高！”
“……”神從穎聽得雲裏霧裏。她弄不懂番數是怎麽算的，但是看看桌面上已出的牌，這個可行。用眼瞄了一圈，原來對家早杠了五筒，桌上已經出了三個八筒，只剩下最後一個金張，不知在人家手裏握著還是在底牌裏呢！
生活，處處都需要智慧。
又摸了兩圈，一直沒有自摸到九筒，她已經不抱期待了。哪怕你說得再清楚明白，她還是覺得只聽一張機率太小，註定會失望的話，幹脆不要期望好了。
馬上又輪到她摸牌，張文峰卷起袖子，斜伸出手，蓄勢待發，氣勢洶洶道：“這張我來幫你摸！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老天保佑，還真給他摸到了九筒。
“哈哈哈！”張文峰高興得大笑，站起身來，把九筒往桌上重重一拍，“胡了！給錢，給錢！”
胡了就代表有錢收，神從穎也笑瞇了眼。
坐在她對家的那個男孩子把牌一推：“張文峰！到底是你打，還是從穎姐打？我跟你說，你這樣是不道德的！”
有人附和道：“就是！小心賭場得意，情場失意。”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張文峰的老婆跟著別的男人跑了，這個消息在神從穎離婚傳開之前，一直艷壓群芳，領導了神家灣近一年多的八卦霸主地位。神從穎離婚傳開之後，人們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張文峰的事已經少有人提起了。
少有人提起，不代表大家就不記得這回事。
剛才那個附和的人，不客氣地說，就是在張文峰的傷口上撒鹽。神從穎的對家趕緊搗了他一拳，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閉上了嘴。
張文亮仗著跟張文峰熟，借著打破尷尬的機會，調笑道：“小峰，你最近沒少相親吧？”因為只比他大一歲多，他連哥都不叫。
“嘿嘿。”張文峰呵呵笑起來，站起身，抓了把瓜子在嘴裏嚼著，一邊吃，一邊說，“煩死了。都不合適！”
神從穎這才發現張文峰長得很壯。
他大約一米七八左右，因為常年在工地上打工，練出了一身的腱子肉，沒有啤酒肚，手腿粗壯，穿的衣服在神從穎看來，應當是小了一個碼，把身體繃得緊緊的，更顯得肌肉結實。大臉圓眼，眉毛濃黑，一臉的憨厚耐勞之氣。
“小峰哥，你挺結實啊！”神從穎看著看著，忍不住說了一句。
“還好吧？”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又對著眾人道，“不就是老婆跑了的事麽？我都忘記了，你們還當回事！”
神從穎略帶好奇地看著他。當初神媽媽只寥寥說了一句，她聽得不明不白的。
張文峰看到她的眼神，解釋道：“她說我不懂浪漫，家裏又窮，所以就跟人跑了。跑了一年吧，回來和我離了婚。”
神從穎瞪大眼。
雖然張文峰看起來的確是個不會送花不懂浪漫的人，可是過日子，哪能天天浪漫呢？他老婆是有多小啊？
“那是她沒福氣。我聽我媽說了，你每年回來都能帶回五六萬呢！你看你人多好，能賺錢，吃苦耐勞，又沒有不良愛好。”過年打的小麻將不算賭博，神從穎憑著良心這麽說了。
張文峰顯得更加高興：“對，對。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們小峰哥多好的一個人啊，我看是她福薄，受不起好男人，偏偏要跟著那些只會花言巧語的野男人跑！”張文亮道。
“小峰哥算好的了。換成是我，不把她打殘算她命大！”剛才說錯話的那個男孩子，半是補救半是真心地說道，一臉氣憤。
“好了，好了。我也不打她，爽快地離了就行了。以後別說這事了啊？誰再說我就要急了。”張文峰看了那幾個男孩子一眼。他都打算相親，再找一個了，還老提過去的事不是給他添堵嗎？
說完，他又看了神從穎一眼。
這時，張奶奶推門進來了。
“先歇歇，我煮了湯圓雞蛋。一人來喝一碗。”
“走，走。去客廳！先吃點東西。”張文亮做為主人，趕緊把大家往客廳拉。
有幾個男孩子不好意思去吃，張文亮一邊拉人，一邊說：“過年到了我家，怎麽能連飯也不吃一碗？”
這個時候，午飯早過了，晚飯又還早。張奶奶做的這一頓相當於城裏的下午茶。農村人去別人家玩，沒人會趕著飯點上門。熱情好客的主人家，會主動做一些小吃食給大家嘗嘗。
農村人就是這麽熱情。
神從穎隨著眾人來到客廳，大大的飯桌上擺了一長溜的飯碗，每只碗裏裝著十個湯圓，兩個荷包蛋。
她還不餓，就算是餓了也吃不下十個湯圓。湯圓是糯米做的，吃多了她會不消化，一般吃上四五個就夠了。在別人家吃飯，剩碗是最不禮貌的事情。
她在座位上坐下來，看著面前的碗，又看了一眼二樓，對張文亮道：“彤彤呢？這太多了，我端上去和她一起吃吧？”
“不用，不用。樓上有。我奶奶上去看著孩子們吃了，她最喜歡看小孩子，你不要操心。”
“你家的鍋在哪？太多了我吃不完。”這裏只有張文亮和她算是最熟，況且他又是主人家，這種事情當然只能找他了。還好，她還沒碰過這一碗，就算撈一點出來，也沒關系。
“這麽幾個怎麽會吃不完？我還嫌不夠呢！快吃快吃！不吃完就是不給我面子，看不起我家！”張文亮用自己的胃來衡量他人。
神從穎看著他笑，不出聲。
“不用那麽麻煩。你要是吃不完，就分我幾個！”張文峰坐在她旁邊，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一推。
“這不好吧？”神從穎有點猶豫。雖然她沒動過，可是看起來很像在吃她碗裏的。
“你放回鍋裏，等下我不夠吃不是還得去鍋裏撈？何必跑多兩趟呢？”張文峰又推推他的碗，和神從穎的碗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好像在碰杯一樣。
“好。”神從穎動手分了他一大半，只給自己留了三只湯圓，一個雞蛋。
張文峰看她分好了，一邊嘀咕這麽少夠吃嗎，一邊把自己的碗挪回來，呼嚕呼嚕兩口就幹光了。
他放下筷子的時候，神從穎才剛吃了兩只湯圓，雞蛋還沒有動。
“嘿嘿，我吃飯就是這麽快。在工地上的時候，大家吃飯都跟搶似的！”張文峰臉色微紅。
“沒事，沒事。能吃是福。”神從穎感受到了壓力，拿出比平時吃飯快一倍的速度，總算把碗裏的吃幹凈了。
☆、120
神從松是在年二十七才回來的，帶著楊慧和神陽一起。
自從神陽回來，彤彤又成了他的小跟班，簡直像粘在他屁股後面的小尾巴一樣，跟著他在村裏東跑西蕩。神陽快要11歲，算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彤彤跟著他，神從穎也放心。
她拿出給神陽買的兩套衣服，嫂子楊慧笑瞇了眼，直說太浪費了，又說這衣服面料真好。當然了，這是神從穎在百貨公司買的。
楊慧收了衣服，轉頭就叮囑兒子一定要把彤彤給看牢了，危險的地方不許去，有人玩炮仗要帶著妹妹離得遠遠的。
年二十八的時候，神從穎的初中同學在鎮上找了一間酒樓，包了一間大房，說要聚會。
自從那天張文亮說了她，她這幾天也時不時地在同學群裏聊上幾句，保持了一點暴光率。小時候的情誼拾起來總是很快。李天麗在群裏吼著讓她一定要去，不然她就來她家接她。
張文亮是必定會去的。好笑的是，張文峰竟然也說要去。
張文亮滿口讚同：“同學聚會，只要是同學就行。雖然你比我們高一級，也能勉強算是個同校同學。”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先例，有時候同學聚會總會出現一兩個高一級或低一級的人，大家緬懷的是讀書時光，才不管又多了誰呢！
張文亮和張文峰各自都有一輛摩托車。
如何出發成了一個問題。
原本張文亮帶著張文峰共坐一輛摩托車就行了，現在多了個神從穎，三個人坐就有點擠了。大家好歹也是30多的人了，這樣坐著實在難看。
正巧張奶奶那天要到鎮上去買點東西，張文亮一拍大腿，對張文峰說：“我帶奶奶，你帶神從穎。”
張文峰求之不得，覺得張奶奶真是一個好人。都說好人有好福，難怪她都快七十歲了，腿腳還靈便得很。
神從松知道妹妹要去參加同學聚會，提出讓她開著自己的車去。
神從穎不幹。
這不是臭顯擺麽？關健這車還不是她的。再說了，過年時小鎮上的人可多了，就她那個停車技術，還是不要在過年時找不吉利了。
正好張文峰跑到她家，說他騎車帶她。
大家一看，這也行啊！張文峰一看就是敦實的好小夥，由他帶著，出不了事。
神從穎也沒意見，如果沒人帶她，她在家門口花一塊錢坐班車去鎮上也是可行的。
到了聚會那天，張文峰破天荒地在鏡子前消磨了半個鐘。
他媽媽——張大媽，看得直皺眉：“你是不是看上哪位同學了？記得打聽清楚一點。這麽大了，一般都結了婚。要是她也是離過婚的，你記得問清楚，人家有什麽要求……”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啰嗦。”張文峰又換了一件黑色外套，感覺自己看起來很精神，這才滿意地離開了鏡子。
神從穎吃過早飯，也在鏡子前呆了一會兒。
參加同學聚會，打扮得太誇張是要不得的，但要說刻意不打扮，或專往醜裏打扮，那也是要不得的。
她沒有打粉，僅用大地色畫了淡淡的眼妝，讓眼睛看起來更有神，再塗一層淺淺的唇彩，這樣就夠了。
她穿著黑色大衣，敞開的，沒有扣扣子，裏面配了一條小翻領的紅色冬裙，下面是一條黑色打底褲和同色短靴。
神從穎走到院子裏，張文峰已經來她家等著了。
神媽媽看到她，笑了：“這樣穿好看！過年就該穿紅色！”
嫂子楊慧也表示這件大衣很好看，她很喜歡。
“嫂子，要不下回我給你帶一件？”神從穎很認真地問。百貨購物卡裏還有錢呢，給嫂子買件大衣不算什麽。更何況，這次元旦和過年公司又發了卡。
“不要，不要。”楊慧摸摸她的外套，知道這件很貴，她不舍得花這麽多錢就為了一件衣服。
“你要穿大碼吧？等開了年上班的時候，我買一件給你寄回來。”
“不要，不要。真的不要！這個好貴的，我這麽老了，用不著穿這麽貴的衣服。”楊慧直擺手。
“沒事，我就在我們百貨公司買的，有內部折扣，可便宜了。”神從穎又開始撒謊。
“真的？能便宜到多少？”楊慧動了心。
神從穎張張嘴，一時說不出來，只好說：“過完年，肯定還會降價的，到時我去看了再給你說。”她已經打定主意，等回到雲市就買一件大碼的給嫂子寄過去。
張文峰站在院子裏，憨厚地笑著，他的摩托車停在院外靠墻處。
神爸爸呵呵笑著，道：“小峰今年狠賺了些錢吧？身體不錯，男人就得長成這樣！”他一邊拍打著張文峰壯實的肩膀，一邊對院子裏其他人解釋道，“前幾天，我看到他去背柴了，那麽大一堆，沒一個鐘頭就背完了。後來還幫我幹活了呢！要不是有他，那點活我得做一整天！哈哈！”
“這沒什麽，順手就幫了。”張文峰被誇得臉龐通紅。
“什麽活？”神從松走過來問。
農村山多樹多，每到年底趁農閑就得樵樹，把多餘的枝椏砍下來，再背回來當柴火。不然樹木年年長，遲早茂盛得連人都鉆不進去。砍柴加背柴，這是個體力活，新砍下來的樹枝尤其沈重。
神從松反應過來，問神爸爸：“爸，我們家的樹還沒砍好？怎麽不早說，我去幫你做呀！”
“你？”神爸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楊慧笑得前仰後合，毫不留情地打擊道：“你看看你的啤酒肚，能彎下腰嗎？哈哈！”
“唉！等開了春，還得再忙一次，把漚了一冬的稻草背到田裏燒了，變成肥料。這又是一個活。”神爸爸咂咂嘴。雖然進入春節是沒活可幹的，可他閑不住，已經在給自己安排年後的工作了。
“神大叔，到時我還沒走的話，就先幫你幹了！”張文峰摸摸頭。出力氣他不怕，全身上下最多的就是力氣。
“那可不行。開了年你們這些打工的也該出去啦，哪裏能耽誤你們出去賺錢？”神爸爸笑道。
“哎呀，走了走了。再聊下去天都黑了。”神從穎招呼張文峰，又回頭對哥哥說，“哥，你今天在家沒事，幫爸幹活啊！別老躺在沙發上不動，越躺越胖！”
“活？什麽活嘛？”神從松攤開手，原地轉了兩圈，“我沒看到有什麽活啊？要不，我等下去菜園子裏拔草？”
“歇你的。你以為草跟胡子似的？園子早被我拔幹凈了。”神爸爸板著臉說，回頭換了一張笑臉對著張文峰叮囑道，“騎車慢一點，不要搶道，不要急。”
“我知道！你放心！”
出了院門，張文峰先跨到摩托車上，神從穎捂著裙子，雙腳並攏側著坐下來，伸手抓了抓座位下的鐵架子，挺結實的，等下得抓穩了才行。
這時，神媽媽手上拿著女兒的圍巾跑出來，喊道：“從穎，把圍巾戴上。騎車有風，別把臉吹凍了！”
“哦，好。”神從穎接過來，她都忘記了這事。
她用圍巾把頭連脖子一起裹了起來，只露出兩只眼睛，笑眼彎彎。一手抓座下的鐵架子，一手輕拍張文峰的後背：“可以了，走了！”
摩托車突突兩下，蹭了兩步，一步一顛，把神從穎嚇了一跳。她很久沒有坐過摩托車了，怎麽感覺這麽不安全呢？幸好，蹭了兩步之後，終於搖搖擺擺地順利駛上了公路。
神媽媽在後面大喊：“騎車小心點，慢一點……”
張文峰騰出一只手，朝後胡亂揮了揮，算是回應了神媽媽。一只手把著車柄，車身不受控制地又晃了兩下。
“你行不行？要不我們坐班車算了。”神從穎坐得膽戰心驚。
“沒事，你抓穩點。要不……你抱著我的腰吧！”張文峰頭也不回，臉通紅，騎車帶起的冬季寒風把他的臉降了降溫。
神從穎的大衣原來敞著的，一路而來的風，吹得她的衣服像個鼓風機，趕緊扣上扣子。
她雙手緊緊抓著座下的鐵架，縮著脖子躲在他身後，幸好他肩寬體壯，倒是把風擋了一大半。
“你連頭盔都不戴，看上去真不怎麽安全啊？”
“鄉下騎車，誰戴那玩意兒？”
“……”安全意識堪憂呀！
不到十分鐘，他們就來到了鎮上。
張文峰在約定的酒樓前停放好摩托車，沖著神從穎問道：“冷不冷？吹著了沒？”
神從穎正在解圍巾，之前裹得跟個阿拉伯婦女似的，氣都不好喘。她正系著圍巾，張文峰忽然伸出手，作勢要幫她系圍巾一樣。
神從張嚇了一跳，頭一側，躲開了。自己三兩下隨意在脖子上系好，笑著說：“可以了。不用你幫忙。”
“呵呵。”張文峰收回手，訕笑兩聲。
酒樓外面張燈結彩，紅燈籠、紅對聯映得朱紅色的大門像渡了一層紅漆。街上一片吵嚷，賣年貨的，買年貨的，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神從穎四下看了一眼，院子裏停了好幾輛車，另一側整齊地碼著一排摩托車。
她說：“進去吧？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個房間。”
張文峰：“我知道，跟我走！”
等他們進了最大的那間包房，裏面已經坐著□□個人了，就等他們了。
張文亮早到了，見到他倆進來，大喊：“快來，來我這裏坐。”一邊說，一邊讓他身旁的人往下移，硬是騰出了兩個位子。
張文峰緊挨著張文亮坐下，神從穎只好坐在他身旁，她的另一邊則是李天麗。
剛一坐下來，李天麗就握住她的手，用好姐妹的神態得意揚揚地跟其他人說：“早跟你們說了，神從穎變得很漂亮了，你們還不信！”
眾人一陣附和打趣。
神從穎微紅著臉跟大家打招呼，一一寒喧。
桌上男人居多，有七個男同學，五個女同學。這五個女同學裏還有一位是男同學帶來的家屬。幸好鄉下地方的大飯桌做得極大，12個人也算坐得下來，不顯局促。
“唉！能來得太少了。不然光是我們班的五十多個人，如果全來，得開五桌有多啊！”這次活動的領頭人楊天周說道。
神從穎看了他一眼，又悄悄瞄了一眼眾人。
當年班上成績前三的人，一個也沒來。此時桌子上圍著的多數是當年成績下游及中游的同學。今天來的這些女同學裏，除了李天麗，其他幾個似乎在來之前找了鎮上的化妝店打扮過一番。
她們抹了很厚的粉，畫著濃濃的妝，紅艷艷的腮紅，紅通通的嘴唇。頭發做得一個比一個精致，這份精致有別於大都市的精致。
現如今，城裏的女孩子做頭發，都是力求好看又顯得自然。小鎮的化妝店顯然沒有跟上潮流。同桌的這幾位女同學，一個比一個更像新娘子。或綁或編或分成小塊，把整個頭皮分成好幾份，最後匯聚在腦後挽起來，用梳子從尾梳到頭這樣倒梳，把好好的頭發弄得像爆炸過的雞窩。有兩個甚至在頭頂的小辮子上和腦後那一大團上面灑了五顏六色、閃閃發亮的閃粉。
神從穎趕緊喝口茶，壓壓驚，轉頭看了一眼毫無妝飾的李天麗，洗洗眼。
素面朝天的李天麗在這些奇形怪狀中顯得獨具一格。她大約出門前只洗了臉，有沒有抹面霜都是個未知數，因為皮膚有些幹燥起皺。
她自嘲地笑道：“你們個個都打扮好了才來！我就不瞎折騰了，一是不會，二是舍不得錢。反正我在街上開著店，你們常常都能看到我，真實的樣子也瞞不了大家，所以我也就不用自欺欺人花這個錢了。”
對面幾位女同學不約而同地咯咯笑起來。
“還是神從穎這樣好！”李天麗自嘲歸自嘲，其他幾個女孩子的笑聲讓她很不爽，她轉頭誇神從穎，“你的頭發真黑！摸起來滑滑的！”
神從穎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肩下，稍微梳順，僅用一個款式非常簡單的水晶發夾別住了前面的碎發，發尾藏在了圍巾裏。
李天麗一邊誇她，一邊伸手把她的頭發從圍巾裏拉出來。
“呵呵。”神從穎眨眨眼，氣氛忽然有點尷尬，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哎呀！今天我們班的女同學都很漂亮！襯得我們這幾個男人，個個像剛上岸的泥腿子！”張文亮解圍。
“就是，就是。”楊天周大聲笑道，“我們先來幹杯茶，祝賀大家能在這裏聚到一起！好了，現在人也來齊了，可以叫服務員上菜了！”
☆、121
神從穎對楊天周的印象不深。
讀書時，他的成績不好不壞，人不吵不悶，既不吵鬧得讓老師天天打他，罵他有多動癥，引起全班同學的註意，也不沈靜得讓同學們以為他有精&神&病。他就是這種存在，和絕大多數同學一樣，都是很普通的那一種。
他的普通僅限於讀書時期。在這幾年，他可是一點也不普通。
聚會的前幾天，李天麗在微信上跟她分享了一點八卦，就是關於楊天周的。
據李天麗說，楊天周今年上半年剛結了第三次婚，第三個老婆是95年的。
神從穎當時就吃了一大驚，嘴巴張得像河馬一樣。她好像也就三年多沒回家了吧？難道同學中已經流行起二婚三婚了？
真是沒看出來，他竟然還是這麽搶手的一個男人。要知道，在她家附近的幾個村子裏，多的是30歲還打光棍的老男人呢！
現在見了面，發現他還是原來那麽普通，真不知道他是怎麽騙到三個老婆的。
不一會兒，飯菜上來，眾人開始吃菜喝酒。
由楊天周打頭，端著酒杯敬大家，嘴裏說著：“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面的兩位女同學嬌笑著打斷了：“我們女孩子，才不跟你們一樣喝呢！”
“對，對。女同學可以少喝一點，意思意思就好。”有幾個男同學附合，急著想表現自己的紳士風度。
喝酒的規則定好了，接下來就是邊吃邊聊了。
主題內容為：我的工作怎樣怎樣，一年能賺多少多少，我的車是什麽什麽，我的房有多大，買在哪兒哪兒……
神從穎夾著菜，吃著家鄉味，只含笑聽著。
房和車，就像是男人的衣服和褲子，少了任何一件，都羞於見人。現在可不是“皇帝的新裝”那個年代了，男同學們紛紛表示已有了“衣服”或“褲子”，剩下沒購齊的那件，希望也大得很。女同學則介紹著自己的老公如何如何棒，孩子又是多麽聰明可愛……
據楊天周自己說，他在安市買了房，酒樓下面停著的那輛十幾萬的車就是他開來的。
神從穎忍得很辛苦，只分出一只耳朵給大家。她的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面前那盤紅燒丸子上面。
丸子有三種，魚、牛肉、豬肉，燒得很入味，而且她斷定這家酒樓的丸子一定是手打的，因為口感很好，一點也不遜於神媽媽親手做的。
她剛夾了一個丸子，還沒來得及送到嘴裏，隔壁的李天麗突然用手肘拐了她一下，丸子頓時掉到了她面前的碟子裏，咕嚕嚕滾了兩圈，好險沒滾到桌子上。
“哎喲，對不起！”李天麗抱歉地笑。
“沒事，沒事。”神從穎放下筷子。
張文峰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立馬重新給她夾了一個，放進她的小碗子裏，沖她鼓勵地一笑。
“嘿嘿！”李天麗笑得賊眉鼠眼，一臉“我抓到你了哦”的表情。
神從穎不解，疑惑地看著她，也沒動筷子。
“今天來的人，我也不是很熟了。平時玩得熟的，這時候家裏忙，走不開。”李天麗小聲跟她咬耳朵。
“哦！”神從穎給不了什麽回應，因為她好像和誰都不熟，真要挑一個的話，大概就是身邊的李天麗了。
“李天麗，神從穎，你們在說什麽哪？”楊天周大聲喊。
“說什麽要你管！”李天麗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嘿嘿，我是不管，留給你家老趙管！今天怎麽不帶老趙來？”
“你怎麽不帶你那個95年的小妹妹來？快比我們小十歲了吧？我老了，正想沾沾小姑娘的年輕氣兒呢！”
“牙尖嘴利！”楊天周隔桌用筷子虛點她。
“我老公要看店，年前這段時間店裏生意最好。”李天麗小聲跟神從穎解釋。
“神從穎，聽說你離婚了？現在在哪高就呢？要不要再找一個？”楊天周的聲音還是那麽爽朗。明明只隔著一張桌子，非得用隔著山的勢頭喊。
其他人被這句話吸引了註意力，全都看著神從穎。
“咳，”神從穎看著眾人，大大方方地說道，“是呀，離了。原來年紀太小，看走眼了。現在在百貨公司上班呢。”
“百貨公司？賣東西的？”斜對面那個頭上噴了最多閃粉的女人驚異地說著，圓睜兩眼。那神態仿佛在說，誰這麽不長眼，請這個年紀的老女人去當售貨員？
“是呀！我們公司的宗旨就是賣東西。”神從穎一笑。
“哦。”那女人收回眼睛，立馬沒了興趣，轉頭和她身邊在市幼兒園做幼師的同學聊起來。
“哼。”李天麗悄悄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動靜雖小，卻被緊鄰的神從穎聽到了。
“那你還找不找啦？”楊天周不死心，繼續著被神從穎刻意忽視掉的問題。
“看緣分吧，這怎麽說得準？”神從穎只好這麽回答。
“那你看看我們這些男同學裏，有沒有合適的？”楊天周挑眉笑問。
神從穎有點生氣了，硬梆梆地答道：“沒有！”
楊天周臉皮很厚，盡管話被人擋了回來，但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他覺得她就是給他一巴掌，他也能笑著接受的：“張文峰不是我們班的，你看他行不行？他還是未婚呢！”
張文峰臉通紅，訥訥不敢作聲。
神從穎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傻？”
“哈哈！我就是傻，我一見到美女就犯傻的！”
神從穎頓時覺得乏味透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坐在這裏。明明是想追溯兒時的友情，卻變成了長大後的成就炫耀大會，以及能讓年少時那點蒙朧好感惡意滋生的場所。在這張桌子上，絕大多數都是結了婚的，真的有必要回憶年少時的好感嗎？他們的另一半同意嗎？
“我們班混得最好的就是楊天方吧？聽說他現在在民航開飛機。”楊天周終於用上了正常腔調。
“對，對。還有那個誰誰，現在當了律師。”有人補充道。
“他們怎麽不來？”李天麗夾了一筷子菜，問道。
“人家哪有空啊？哪能像我們這種無業游民啊？我看他們在群裏都不怎麽說話的。人家忙呢！”楊天周道。
“哎呀，你還算無業游民？你的房買在安市的吧？我可是聽說你在安市也開了一間店的呢！”另一個“新娘子”笑道。
“哪裏喲！小本生意，混口飯吃而已。過年了，所以早早關門過年。”楊天周笑得很開心。
其他人順勢吹捧了一番，哄得楊天周開心極了。
等吹捧暫時告一段落，楊天周主動問起張文峰：“張文峰，雖然你比我們高一級，但我對你有印象！印象很深！”他抿了一口酒，好像領導在回憶往昔一般，“你買房了沒？聽說你在外面打工？”
“是。”張文峰是個老實人，別人問，他就答，“在工地上賺點錢。讀書我不行，力氣還是有的。房子還沒買呢，不過這些年也存好錢了，等結婚時看老婆想在哪裏買，就在哪裏買。”
說完，他看了神從穎一眼。
神從穎正喝著另外準備的橙汁，沒註意到他的眼神，倒是被張文亮瞧見了。
張文亮驚訝地挑了下眉頭，沒作聲。
飯菜吃得七七八八，該聲明該炫耀的已經重覆過幾次了，眾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退場。
原本說好AA制，楊天周提意不要讓女同學買單了，還是該由男同學買單才對。他一個人出去買了單，拿著賬單回來，稍稍計算，其他男同學把自己那份從微信轉賬給他。
弄好了，他提議接著去打麻將。
這是個好提議，過年不就是玩麽！
不只是李天麗住在鎮上，還有其他幾位同學也把家安在鎮上的。一說起要打麻將，個個搶著邀請大家去他家裏打。
神從穎不想去，主動提出她要回去了。楊天周挽留了她幾次，見她態度很堅決，也不好再勸。
一切都弄好了，大家暫時還沒散場，神從穎趁著這個時間發短信問神從松：能動不？想動的話來接我？
這時候神從松正歪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收到短信，笑著對楊慧說：“妹妹讓我去接她。”
楊慧：“那你快去呀。我就說不要騎摩托車，風都把人吹死了！”
“那我去了，一會兒就回來。”神從松站起來，拿著鑰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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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從穎推卻不了，只好坐下了，張文峰搬了個小板凳坐她旁邊，美其名曰幫她指揮。
大概了解了一下規則。這些年，萬事萬物都在變化，包括麻將。神從穎小時候學麻將時，下家還能吃上家出的牌，現在已經取消了這項。
剛打了幾圈，眼前白光一閃，神從穎擡起頭，只見張文亮正舉著手機給大家拍照。看到神從穎擡起頭，他趕緊又搶拍一張。
“張文亮，你幹嘛呢？”神從穎問。
張文亮一邊欣賞剛拍的相片，一邊隨口說：“我跟他們說你回來了，變漂亮了，他們不信，我拍一張當證據。”說著，就將照片發到了同學群。
“誰？”神從穎臉色平靜，心裏有點不高興。
“同學啊！對了，你怎麽不加初中同學群？我拉你進去吧。”
“我好像在裏面啊？”神從穎出了一張牌，“上次李天麗把我拉進去了吧？我嫌吵，關閉了消息提示。”她有點不好意思。
“怕什麽吵？群裏就得吵才好，才熱鬧！嘿嘿嘿！”張文亮看著群裏燥動得像燒開的熱水一樣，好多人都在向他打聽。
神從穎可以聽牌了，值得選擇的是，要麽聽五八筒，要麽換一張牌單吊九筒。她覺得聽兩張牌比一張牌的勝算要大些，張文峰卻阻止了她，自作主張換了牌，牌已經被他快手扔出去，這下只能單吊九筒了。
神從穎無所謂，反正錢是他的，就是覺得這人腦子不太靈光。
張文峰笑著看她：“你還真是不怎麽會打。我告訴你，打麻將不僅要看自己的牌，還要看桌面上已經下來的牌，還要猜大家手裏可能有什麽牌……你看看桌面上，你想聽牌的那兩張，都下去多少張了？再說了，單吊的番數高！”
“……”神從穎聽得雲裏霧裏。她弄不懂番數是怎麽算的，但是看看桌面上已出的牌，這個可行。用眼瞄了一圈，原來對家早杠了五筒，桌上已經出了三個八筒，只剩下最後一個金張，不知在人家手裏握著還是在底牌裏呢！
生活，處處都需要智慧。
又摸了兩圈，一直沒有自摸到九筒，她已經不抱期待了。哪怕你說得再清楚明白，她還是覺得只聽一張機率太小，註定會失望的話，幹脆不要期望好了。
馬上又輪到她摸牌，張文峰卷起袖子，斜伸出手，蓄勢待發，氣勢洶洶道：“這張我來幫你摸！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老天保佑，還真給他摸到了九筒。
“哈哈哈！”張文峰高興得大笑，站起身來，把九筒往桌上重重一拍，“胡了！給錢，給錢！”
胡了就代表有錢收，神從穎也笑瞇了眼。
坐在她對家的那個男孩子把牌一推：“張文峰！到底是你打，還是從穎姐打？我跟你說，你這樣是不道德的！”
有人附和道：“就是！小心賭場得意，情場失意。”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張文峰的老婆跟著別的男人跑了，這個消息在神從穎離婚傳開之前，一直艷壓群芳，領導了神家灣近一年多的八卦霸主地位。神從穎離婚傳開之後，人們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張文峰的事已經少有人提起了。
少有人提起，不代表大家就不記得這回事。
剛才那個附和的人，不客氣地說，就是在張文峰的傷口上撒鹽。神從穎的對家趕緊搗了他一拳，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閉上了嘴。
張文亮仗著跟張文峰熟，借著打破尷尬的機會，調笑道：“小峰，你最近沒少相親吧？”因為只比他大一歲多，他連哥都不叫。
“嘿嘿。”張文峰呵呵笑起來，站起身，抓了把瓜子在嘴裏嚼著，一邊吃，一邊說，“煩死了。都不合適！”
神從穎這才發現張文峰長得很壯。
他大約一米七八左右，因為常年在工地上打工，練出了一身的腱子肉，沒有啤酒肚，手腿粗壯，穿的衣服在神從穎看來，應當是小了一個碼，把身體繃得緊緊的，更顯得肌肉結實。大臉圓眼，眉毛濃黑，一臉的憨厚耐勞之氣。
“小峰哥，你挺結實啊！”神從穎看著看著，忍不住說了一句。
“還好吧？”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又對著眾人道，“不就是老婆跑了的事麽？我都忘記了，你們還當回事！”
神從穎略帶好奇地看著他。當初神媽媽只寥寥說了一句，她聽得不明不白的。
張文峰看到她的眼神，解釋道：“她說我不懂浪漫，家裏又窮，所以就跟人跑了。跑了一年吧，回來和我離了婚。”
神從穎瞪大眼。
雖然張文峰看起來的確是個不會送花不懂浪漫的人，可是過日子，哪能天天浪漫呢？他老婆是有多小啊？
“那是她沒福氣。我聽我媽說了，你每年回來都能帶回五六萬呢！你看你人多好，能賺錢，吃苦耐勞，又沒有不良愛好。”過年打的小麻將不算賭博，神從穎憑著良心這麽說了。
張文峰顯得更加高興：“對，對。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們小峰哥多好的一個人啊，我看是她福薄，受不起好男人，偏偏要跟著那些只會花言巧語的野男人跑！”張文亮道。
“小峰哥算好的了。換成是我，不把她打殘算她命大！”剛才說錯話的那個男孩子，半是補救半是真心地說道，一臉氣憤。
“好了，好了。我也不打她，爽快地離了就行了。以後別說這事了啊？誰再說我就要急了。”張文峰看了那幾個男孩子一眼。他都打算相親，再找一個了，還老提過去的事不是給他添堵嗎？
說完，他又看了神從穎一眼。
這時，張奶奶推門進來了。
“先歇歇，我煮了湯圓雞蛋。一人來喝一碗。”
“走，走。去客廳！先吃點東西。”張文亮做為主人，趕緊把大家往客廳拉。
有幾個男孩子不好意思去吃，張文亮一邊拉人，一邊說：“過年到了我家，怎麽能連飯也不吃一碗？”
這個時候，午飯早過了，晚飯又還早。張奶奶做的這一頓相當於城裏的下午茶。農村人去別人家玩，沒人會趕著飯點上門。熱情好客的主人家，會主動做一些小吃食給大家嘗嘗。
農村人就是這麽熱情。
神從穎隨著眾人來到客廳，大大的飯桌上擺了一長溜的飯碗，每只碗裏裝著十個湯圓，兩個荷包蛋。
她還不餓，就算是餓了也吃不下十個湯圓。湯圓是糯米做的，吃多了她會不消化，一般吃上四五個就夠了。在別人家吃飯，剩碗是最不禮貌的事情。
她在座位上坐下來，看著面前的碗，又看了一眼二樓，對張文亮道：“彤彤呢？這太多了，我端上去和她一起吃吧？”
“不用，不用。樓上有。我奶奶上去看著孩子們吃了，她最喜歡看小孩子，你不要操心。”
“你家的鍋在哪？太多了我吃不完。”這裏只有張文亮和她算是最熟，況且他又是主人家，這種事情當然只能找他了。還好，她還沒碰過這一碗，就算撈一點出來，也沒關系。
“這麽幾個怎麽會吃不完？我還嫌不夠呢！快吃快吃！不吃完就是不給我面子，看不起我家！”張文亮用自己的胃來衡量他人。
神從穎看著他笑，不出聲。
“不用那麽麻煩。你要是吃不完，就分我幾個！”張文峰坐在她旁邊，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一推。
“這不好吧？”神從穎有點猶豫。雖然她沒動過，可是看起來很像在吃她碗裏的。
“你放回鍋裏，等下我不夠吃不是還得去鍋裏撈？何必跑多兩趟呢？”張文峰又推推他的碗，和神從穎的碗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好像在碰杯一樣。
“好。”神從穎動手分了他一大半，只給自己留了三只湯圓，一個雞蛋。
張文峰看她分好了，一邊嘀咕這麽少夠吃嗎，一邊把自己的碗挪回來，呼嚕呼嚕兩口就幹光了。
他放下筷子的時候，神從穎才剛吃了兩只湯圓，雞蛋還沒有動。
“嘿嘿，我吃飯就是這麽快。在工地上的時候，大家吃飯都跟搶似的！”張文峰臉色微紅。
“沒事，沒事。能吃是福。”神從穎感受到了壓力，拿出比平時吃飯快一倍的速度，總算把碗裏的吃幹凈了。
☆、120
神從松是在年二十七才回來的，帶著楊慧和神陽一起。
自從神陽回來，彤彤又成了他的小跟班，簡直像粘在他屁股後面的小尾巴一樣，跟著他在村裏東跑西蕩。神陽快要11歲，算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彤彤跟著他，神從穎也放心。
她拿出給神陽買的兩套衣服，嫂子楊慧笑瞇了眼，直說太浪費了，又說這衣服面料真好。當然了，這是神從穎在百貨公司買的。
楊慧收了衣服，轉頭就叮囑兒子一定要把彤彤給看牢了，危險的地方不許去，有人玩炮仗要帶著妹妹離得遠遠的。
年二十八的時候，神從穎的初中同學在鎮上找了一間酒樓，包了一間大房，說要聚會。
自從那天張文亮說了她，她這幾天也時不時地在同學群裏聊上幾句，保持了一點暴光率。小時候的情誼拾起來總是很快。李天麗在群裏吼著讓她一定要去，不然她就來她家接她。
張文亮是必定會去的。好笑的是，張文峰竟然也說要去。
張文亮滿口讚同：“同學聚會，只要是同學就行。雖然你比我們高一級，也能勉強算是個同校同學。”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先例，有時候同學聚會總會出現一兩個高一級或低一級的人，大家緬懷的是讀書時光，才不管又多了誰呢！
張文亮和張文峰各自都有一輛摩托車。
如何出發成了一個問題。
原本張文亮帶著張文峰共坐一輛摩托車就行了，現在多了個神從穎，三個人坐就有點擠了。大家好歹也是30多的人了，這樣坐著實在難看。
正巧張奶奶那天要到鎮上去買點東西，張文亮一拍大腿，對張文峰說：“我帶奶奶，你帶神從穎。”
張文峰求之不得，覺得張奶奶真是一個好人。都說好人有好福，難怪她都快七十歲了，腿腳還靈便得很。
神從松知道妹妹要去參加同學聚會，提出讓她開著自己的車去。
神從穎不幹。
這不是臭顯擺麽？關健這車還不是她的。再說了，過年時小鎮上的人可多了，就她那個停車技術，還是不要在過年時找不吉利了。
正好張文峰跑到她家，說他騎車帶她。
大家一看，這也行啊！張文峰一看就是敦實的好小夥，由他帶著，出不了事。
神從穎也沒意見，如果沒人帶她，她在家門口花一塊錢坐班車去鎮上也是可行的。
到了聚會那天，張文峰破天荒地在鏡子前消磨了半個鐘。
他媽媽——張大媽，看得直皺眉：“你是不是看上哪位同學了？記得打聽清楚一點。這麽大了，一般都結了婚。要是她也是離過婚的，你記得問清楚，人家有什麽要求……”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啰嗦。”張文峰又換了一件黑色外套，感覺自己看起來很精神，這才滿意地離開了鏡子。
神從穎吃過早飯，也在鏡子前呆了一會兒。
參加同學聚會，打扮得太誇張是要不得的，但要說刻意不打扮，或專往醜裏打扮，那也是要不得的。
她沒有打粉，僅用大地色畫了淡淡的眼妝，讓眼睛看起來更有神，再塗一層淺淺的唇彩，這樣就夠了。
她穿著黑色大衣，敞開的，沒有扣扣子，裏面配了一條小翻領的紅色冬裙，下面是一條黑色打底褲和同色短靴。
神從穎走到院子裏，張文峰已經來她家等著了。
神媽媽看到她，笑了：“這樣穿好看！過年就該穿紅色！”
嫂子楊慧也表示這件大衣很好看，她很喜歡。
“嫂子，要不下回我給你帶一件？”神從穎很認真地問。百貨購物卡裏還有錢呢，給嫂子買件大衣不算什麽。更何況，這次元旦和過年公司又發了卡。
“不要，不要。”楊慧摸摸她的外套，知道這件很貴，她不舍得花這麽多錢就為了一件衣服。
“你要穿大碼吧？等開了年上班的時候，我買一件給你寄回來。”
“不要，不要。真的不要！這個好貴的，我這麽老了，用不著穿這麽貴的衣服。”楊慧直擺手。
“沒事，我就在我們百貨公司買的，有內部折扣，可便宜了。”神從穎又開始撒謊。
“真的？能便宜到多少？”楊慧動了心。
神從穎張張嘴，一時說不出來，只好說：“過完年，肯定還會降價的，到時我去看了再給你說。”她已經打定主意，等回到雲市就買一件大碼的給嫂子寄過去。
張文峰站在院子裏，憨厚地笑著，他的摩托車停在院外靠墻處。
神爸爸呵呵笑著，道：“小峰今年狠賺了些錢吧？身體不錯，男人就得長成這樣！”他一邊拍打著張文峰壯實的肩膀，一邊對院子裏其他人解釋道，“前幾天，我看到他去背柴了，那麽大一堆，沒一個鐘頭就背完了。後來還幫我幹活了呢！要不是有他，那點活我得做一整天！哈哈！”
“這沒什麽，順手就幫了。”張文峰被誇得臉龐通紅。
“什麽活？”神從松走過來問。
農村山多樹多，每到年底趁農閑就得樵樹，把多餘的枝椏砍下來，再背回來當柴火。不然樹木年年長，遲早茂盛得連人都鉆不進去。砍柴加背柴，這是個體力活，新砍下來的樹枝尤其沈重。
神從松反應過來，問神爸爸：“爸，我們家的樹還沒砍好？怎麽不早說，我去幫你做呀！”
“你？”神爸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楊慧笑得前仰後合，毫不留情地打擊道：“你看看你的啤酒肚，能彎下腰嗎？哈哈！”
“唉！等開了春，還得再忙一次，把漚了一冬的稻草背到田裏燒了，變成肥料。這又是一個活。”神爸爸咂咂嘴。雖然進入春節是沒活可幹的，可他閑不住，已經在給自己安排年後的工作了。
“神大叔，到時我還沒走的話，就先幫你幹了！”張文峰摸摸頭。出力氣他不怕，全身上下最多的就是力氣。
“那可不行。開了年你們這些打工的也該出去啦，哪裏能耽誤你們出去賺錢？”神爸爸笑道。
“哎呀，走了走了。再聊下去天都黑了。”神從穎招呼張文峰，又回頭對哥哥說，“哥，你今天在家沒事，幫爸幹活啊！別老躺在沙發上不動，越躺越胖！”
“活？什麽活嘛？”神從松攤開手，原地轉了兩圈，“我沒看到有什麽活啊？要不，我等下去菜園子裏拔草？”
“歇你的。你以為草跟胡子似的？園子早被我拔幹凈了。”神爸爸板著臉說，回頭換了一張笑臉對著張文峰叮囑道，“騎車慢一點，不要搶道，不要急。”
“我知道！你放心！”
出了院門，張文峰先跨到摩托車上，神從穎捂著裙子，雙腳並攏側著坐下來，伸手抓了抓座位下的鐵架子，挺結實的，等下得抓穩了才行。
這時，神媽媽手上拿著女兒的圍巾跑出來，喊道：“從穎，把圍巾戴上。騎車有風，別把臉吹凍了！”
“哦，好。”神從穎接過來，她都忘記了這事。
她用圍巾把頭連脖子一起裹了起來，只露出兩只眼睛，笑眼彎彎。一手抓座下的鐵架子，一手輕拍張文峰的後背：“可以了，走了！”
摩托車突突兩下，蹭了兩步，一步一顛，把神從穎嚇了一跳。她很久沒有坐過摩托車了，怎麽感覺這麽不安全呢？幸好，蹭了兩步之後，終於搖搖擺擺地順利駛上了公路。
神媽媽在後面大喊：“騎車小心點，慢一點……”
張文峰騰出一只手，朝後胡亂揮了揮，算是回應了神媽媽。一只手把著車柄，車身不受控制地又晃了兩下。
“你行不行？要不我們坐班車算了。”神從穎坐得膽戰心驚。
“沒事，你抓穩點。要不……你抱著我的腰吧！”張文峰頭也不回，臉通紅，騎車帶起的冬季寒風把他的臉降了降溫。
神從穎的大衣原來敞著的，一路而來的風，吹得她的衣服像個鼓風機，趕緊扣上扣子。
她雙手緊緊抓著座下的鐵架，縮著脖子躲在他身後，幸好他肩寬體壯，倒是把風擋了一大半。
“你連頭盔都不戴，看上去真不怎麽安全啊？”
“鄉下騎車，誰戴那玩意兒？”
“……”安全意識堪憂呀！
不到十分鐘，他們就來到了鎮上。
張文峰在約定的酒樓前停放好摩托車，沖著神從穎問道：“冷不冷？吹著了沒？”
神從穎正在解圍巾，之前裹得跟個阿拉伯婦女似的，氣都不好喘。她正系著圍巾，張文峰忽然伸出手，作勢要幫她系圍巾一樣。
神從張嚇了一跳，頭一側，躲開了。自己三兩下隨意在脖子上系好，笑著說：“可以了。不用你幫忙。”
“呵呵。”張文峰收回手，訕笑兩聲。
酒樓外面張燈結彩，紅燈籠、紅對聯映得朱紅色的大門像渡了一層紅漆。街上一片吵嚷，賣年貨的，買年貨的，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神從穎四下看了一眼，院子裏停了好幾輛車，另一側整齊地碼著一排摩托車。
她說：“進去吧？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個房間。”
張文峰：“我知道，跟我走！”
等他們進了最大的那間包房，裏面已經坐著□□個人了，就等他們了。
張文亮早到了，見到他倆進來，大喊：“快來，來我這裏坐。”一邊說，一邊讓他身旁的人往下移，硬是騰出了兩個位子。
張文峰緊挨著張文亮坐下，神從穎只好坐在他身旁，她的另一邊則是李天麗。
剛一坐下來，李天麗就握住她的手，用好姐妹的神態得意揚揚地跟其他人說：“早跟你們說了，神從穎變得很漂亮了，你們還不信！”
眾人一陣附和打趣。
神從穎微紅著臉跟大家打招呼，一一寒喧。
桌上男人居多，有七個男同學，五個女同學。這五個女同學裏還有一位是男同學帶來的家屬。幸好鄉下地方的大飯桌做得極大，12個人也算坐得下來，不顯局促。
“唉！能來得太少了。不然光是我們班的五十多個人，如果全來，得開五桌有多啊！”這次活動的領頭人楊天周說道。
神從穎看了他一眼，又悄悄瞄了一眼眾人。
當年班上成績前三的人，一個也沒來。此時桌子上圍著的多數是當年成績下游及中游的同學。今天來的這些女同學裏，除了李天麗，其他幾個似乎在來之前找了鎮上的化妝店打扮過一番。
她們抹了很厚的粉，畫著濃濃的妝，紅艷艷的腮紅，紅通通的嘴唇。頭發做得一個比一個精致，這份精致有別於大都市的精致。
現如今，城裏的女孩子做頭發，都是力求好看又顯得自然。小鎮的化妝店顯然沒有跟上潮流。同桌的這幾位女同學，一個比一個更像新娘子。或綁或編或分成小塊，把整個頭皮分成好幾份，最後匯聚在腦後挽起來，用梳子從尾梳到頭這樣倒梳，把好好的頭發弄得像爆炸過的雞窩。有兩個甚至在頭頂的小辮子上和腦後那一大團上面灑了五顏六色、閃閃發亮的閃粉。
神從穎趕緊喝口茶，壓壓驚，轉頭看了一眼毫無妝飾的李天麗，洗洗眼。
素面朝天的李天麗在這些奇形怪狀中顯得獨具一格。她大約出門前只洗了臉，有沒有抹面霜都是個未知數，因為皮膚有些幹燥起皺。
她自嘲地笑道：“你們個個都打扮好了才來！我就不瞎折騰了，一是不會，二是舍不得錢。反正我在街上開著店，你們常常都能看到我，真實的樣子也瞞不了大家，所以我也就不用自欺欺人花這個錢了。”
對面幾位女同學不約而同地咯咯笑起來。
“還是神從穎這樣好！”李天麗自嘲歸自嘲，其他幾個女孩子的笑聲讓她很不爽，她轉頭誇神從穎，“你的頭發真黑！摸起來滑滑的！”
神從穎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肩下，稍微梳順，僅用一個款式非常簡單的水晶發夾別住了前面的碎發，發尾藏在了圍巾裏。
李天麗一邊誇她，一邊伸手把她的頭發從圍巾裏拉出來。
“呵呵。”神從穎眨眨眼，氣氛忽然有點尷尬，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哎呀！今天我們班的女同學都很漂亮！襯得我們這幾個男人，個個像剛上岸的泥腿子！”張文亮解圍。
“就是，就是。”楊天周大聲笑道，“我們先來幹杯茶，祝賀大家能在這裏聚到一起！好了，現在人也來齊了，可以叫服務員上菜了！”
☆、121
神從穎對楊天周的印象不深。
讀書時，他的成績不好不壞，人不吵不悶，既不吵鬧得讓老師天天打他，罵他有多動癥，引起全班同學的註意，也不沈靜得讓同學們以為他有精&神&病。他就是這種存在，和絕大多數同學一樣，都是很普通的那一種。
他的普通僅限於讀書時期。在這幾年，他可是一點也不普通。
聚會的前幾天，李天麗在微信上跟她分享了一點八卦，就是關於楊天周的。
據李天麗說，楊天周今年上半年剛結了第三次婚，第三個老婆是95年的。
神從穎當時就吃了一大驚，嘴巴張得像河馬一樣。她好像也就三年多沒回家了吧？難道同學中已經流行起二婚三婚了？
真是沒看出來，他竟然還是這麽搶手的一個男人。要知道，在她家附近的幾個村子裏，多的是30歲還打光棍的老男人呢！
現在見了面，發現他還是原來那麽普通，真不知道他是怎麽騙到三個老婆的。
不一會兒，飯菜上來，眾人開始吃菜喝酒。
由楊天周打頭，端著酒杯敬大家，嘴裏說著：“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面的兩位女同學嬌笑著打斷了：“我們女孩子，才不跟你們一樣喝呢！”
“對，對。女同學可以少喝一點，意思意思就好。”有幾個男同學附合，急著想表現自己的紳士風度。
喝酒的規則定好了，接下來就是邊吃邊聊了。
主題內容為：我的工作怎樣怎樣，一年能賺多少多少，我的車是什麽什麽，我的房有多大，買在哪兒哪兒……
神從穎夾著菜，吃著家鄉味，只含笑聽著。
房和車，就像是男人的衣服和褲子，少了任何一件，都羞於見人。現在可不是“皇帝的新裝”那個年代了，男同學們紛紛表示已有了“衣服”或“褲子”，剩下沒購齊的那件，希望也大得很。女同學則介紹著自己的老公如何如何棒，孩子又是多麽聰明可愛……
據楊天周自己說，他在安市買了房，酒樓下面停著的那輛十幾萬的車就是他開來的。
神從穎忍得很辛苦，只分出一只耳朵給大家。她的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面前那盤紅燒丸子上面。
丸子有三種，魚、牛肉、豬肉，燒得很入味，而且她斷定這家酒樓的丸子一定是手打的，因為口感很好，一點也不遜於神媽媽親手做的。
她剛夾了一個丸子，還沒來得及送到嘴裏，隔壁的李天麗突然用手肘拐了她一下，丸子頓時掉到了她面前的碟子裏，咕嚕嚕滾了兩圈，好險沒滾到桌子上。
“哎喲，對不起！”李天麗抱歉地笑。
“沒事，沒事。”神從穎放下筷子。
張文峰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立馬重新給她夾了一個，放進她的小碗子裏，沖她鼓勵地一笑。
“嘿嘿！”李天麗笑得賊眉鼠眼，一臉“我抓到你了哦”的表情。
神從穎不解，疑惑地看著她，也沒動筷子。
“今天來的人，我也不是很熟了。平時玩得熟的，這時候家裏忙，走不開。”李天麗小聲跟她咬耳朵。
“哦！”神從穎給不了什麽回應，因為她好像和誰都不熟，真要挑一個的話，大概就是身邊的李天麗了。
“李天麗，神從穎，你們在說什麽哪？”楊天周大聲喊。
“說什麽要你管！”李天麗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嘿嘿，我是不管，留給你家老趙管！今天怎麽不帶老趙來？”
“你怎麽不帶你那個95年的小妹妹來？快比我們小十歲了吧？我老了，正想沾沾小姑娘的年輕氣兒呢！”
“牙尖嘴利！”楊天周隔桌用筷子虛點她。
“我老公要看店，年前這段時間店裏生意最好。”李天麗小聲跟神從穎解釋。
“神從穎，聽說你離婚了？現在在哪高就呢？要不要再找一個？”楊天周的聲音還是那麽爽朗。明明只隔著一張桌子，非得用隔著山的勢頭喊。
其他人被這句話吸引了註意力，全都看著神從穎。
“咳，”神從穎看著眾人，大大方方地說道，“是呀，離了。原來年紀太小，看走眼了。現在在百貨公司上班呢。”
“百貨公司？賣東西的？”斜對面那個頭上噴了最多閃粉的女人驚異地說著，圓睜兩眼。那神態仿佛在說，誰這麽不長眼，請這個年紀的老女人去當售貨員？
“是呀！我們公司的宗旨就是賣東西。”神從穎一笑。
“哦。”那女人收回眼睛，立馬沒了興趣，轉頭和她身邊在市幼兒園做幼師的同學聊起來。
“哼。”李天麗悄悄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動靜雖小，卻被緊鄰的神從穎聽到了。
“那你還找不找啦？”楊天周不死心，繼續著被神從穎刻意忽視掉的問題。
“看緣分吧，這怎麽說得準？”神從穎只好這麽回答。
“那你看看我們這些男同學裏，有沒有合適的？”楊天周挑眉笑問。
神從穎有點生氣了，硬梆梆地答道：“沒有！”
楊天周臉皮很厚，盡管話被人擋了回來，但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他覺得她就是給他一巴掌，他也能笑著接受的：“張文峰不是我們班的，你看他行不行？他還是未婚呢！”
張文峰臉通紅，訥訥不敢作聲。
神從穎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傻？”
“哈哈！我就是傻，我一見到美女就犯傻的！”
神從穎頓時覺得乏味透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坐在這裏。明明是想追溯兒時的友情，卻變成了長大後的成就炫耀大會，以及能讓年少時那點蒙朧好感惡意滋生的場所。在這張桌子上，絕大多數都是結了婚的，真的有必要回憶年少時的好感嗎？他們的另一半同意嗎？
“我們班混得最好的就是楊天方吧？聽說他現在在民航開飛機。”楊天周終於用上了正常腔調。
“對，對。還有那個誰誰，現在當了律師。”有人補充道。
“他們怎麽不來？”李天麗夾了一筷子菜，問道。
“人家哪有空啊？哪能像我們這種無業游民啊？我看他們在群裏都不怎麽說話的。人家忙呢！”楊天周道。
“哎呀，你還算無業游民？你的房買在安市的吧？我可是聽說你在安市也開了一間店的呢！”另一個“新娘子”笑道。
“哪裏喲！小本生意，混口飯吃而已。過年了，所以早早關門過年。”楊天周笑得很開心。
其他人順勢吹捧了一番，哄得楊天周開心極了。
等吹捧暫時告一段落，楊天周主動問起張文峰：“張文峰，雖然你比我們高一級，但我對你有印象！印象很深！”他抿了一口酒，好像領導在回憶往昔一般，“你買房了沒？聽說你在外面打工？”
“是。”張文峰是個老實人，別人問，他就答，“在工地上賺點錢。讀書我不行，力氣還是有的。房子還沒買呢，不過這些年也存好錢了，等結婚時看老婆想在哪裏買，就在哪裏買。”
說完，他看了神從穎一眼。
神從穎正喝著另外準備的橙汁，沒註意到他的眼神，倒是被張文亮瞧見了。
張文亮驚訝地挑了下眉頭，沒作聲。
飯菜吃得七七八八，該聲明該炫耀的已經重覆過幾次了，眾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退場。
原本說好AA制，楊天周提意不要讓女同學買單了，還是該由男同學買單才對。他一個人出去買了單，拿著賬單回來，稍稍計算，其他男同學把自己那份從微信轉賬給他。
弄好了，他提議接著去打麻將。
這是個好提議，過年不就是玩麽！
不只是李天麗住在鎮上，還有其他幾位同學也把家安在鎮上的。一說起要打麻將，個個搶著邀請大家去他家裏打。
神從穎不想去，主動提出她要回去了。楊天周挽留了她幾次，見她態度很堅決，也不好再勸。
一切都弄好了，大家暫時還沒散場，神從穎趁著這個時間發短信問神從松：能動不？想動的話來接我？
這時候神從松正歪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收到短信，笑著對楊慧說：“妹妹讓我去接她。”
楊慧：“那你快去呀。我就說不要騎摩托車，風都把人吹死了！”
“那我去了，一會兒就回來。”神從松站起來，拿著鑰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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