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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

她總算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她一個人住,回到家就喜歡放松身心,放飛自我。像內衣這種禁錮人飛升的東西,怎麽能不摘掉呢?剛才還以為門外是陳美琳,所以也沒多想,就這麽去開門。誰能想到她家竟然還會有男人主動上門呢?

神從穎穿好內衣,再換上一條連衣裙,胡亂將頭發挽成一個結,這才走出來。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直接進了廚房,泡了兩杯茶端出來。

“說吧,你找我什麽事,劉經理?”神從穎的聲音平平板板,比陌生人還要不如。

劉玉維摸摸茶杯,只覺得無比燙手。

“咳,”劉玉維清清嗓子,看著面前的神從穎。她穿著一條墨綠色的連衣裙,袖口處有一小圈荷葉邊,露出裏面白晳纖細的胳膊,頭發在腦後隨意一挽,有幾縷發絲從中垂下來,搭在脖頸上。她膚色很白,映襯得那雙無神的大眼以及黑眼圈格外明顯。看上去既嬌俏又楚楚可憐。

這才是他喜歡的女人,他想。以他的性格,當初就該找一個不那麽強勢,不那麽咄咄逼人的老婆。只有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才能讓他更像個男人。

“你怎麽樣?身體還好嗎?”

“挺好。如果你是問這件事,那你可以走了。你放心,我身體很好,也不會因此去找誰的麻煩。”

“我知道。”劉玉維看著面前的茶杯。以她的性格,的確不像是會做這種大吵大鬧、誓不罷休的行徑。但他現在不關心她是否找嬌嬌麻煩,只擔心她對他有所誤解。

“昨天我去了公司,沒見到你人。電話也打不通。”

“手機沒電了。”神從穎回答得言簡意賅。她可不希望他以為她是在使小性子,故意不接他電話,引他來哄她。

“我知道。”劉玉維想起自己狂打電話的行為,不禁感到不可思議。這種像初戀一樣的楞頭青的行為,居然在他30歲時又發生了。“以前,我不是這樣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找不到你,我很心慌,所以控制不住地就拼命打電話。”頓了頓,他又道,“我很抱歉,沒給你造成困擾吧?”

“沒事,反正找我的人很少。”

☆、第 70 章

“你……”劉玉維偏頭看了看神從穎的小腿,露出一大塊青紫的那條腿,心裏有些後悔。他應該買點藥帶來的,怎麽能空手就這麽來了呢?

“腿還痛嗎?有沒有抹藥?”劉玉維問。

“不用,過兩天就散了。”

“咳,”劉玉維捧著茶杯,喝了一口茶,此時茶水已經不像剛才那麽滾燙了,“我知道,這件事我有錯。沒有告訴你我結了婚,這是我的錯。但是……我隱瞞這個並不是因為想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只不過,只不過是剛開始時,大家看我獨來獨往,一個人住,都以為我是單身。我……我也沒有刻意去解釋,久而久之,就成了這個樣子。”

神從穎斜眼看著他,臉上喜怒難辯。

“我沒有刻意去解釋,是因為這段婚姻關系,讓我感到很痛苦。所以……所以我才不願意想起它,不喜歡提到它。並不是我想捏造未婚的身份做壞事。”說到這裏,劉玉維的語氣變得急切起來,“你可以去打聽一下,我在這工作近三年,還沒有和哪個女人有過密的關系。”

神從穎的內心有些松動。憑良心說,她也是剛經歷了一段痛苦的婚姻,所以,能理解他這種不願告訴外人的行為。有什麽值得說呢?又不是什麽很開心的事情,值得天天掛在嘴邊。忘記都來不及。

劉玉維和那些隱瞞婚史四處泡妞的惡劣行為還是有本質的區別的,但這只是對別人而言。可是,對神從穎來說,她剛經歷了一段痛苦的心路歷程,連累得身體也挨了頓打。這是她第一次被打,希望這也是最後一次。

所以,讓她完全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她做不到。

一看到劉玉維,她總會感覺非常羞愧,極度惱恨。

劉玉維見神從穎的臉色不再那麽死板、不透絲毫人氣,心裏高興起來。

他把上半身側了側,面對著神從穎,剖白自己的心思:“你不一樣,和她們都不一樣。我喜歡你,是真的很喜歡你。我甚至想過……如果我們在一起,那我們會過上什麽樣的日子。我有能力,就算凈身出戶,從頭開始,不出兩年,交首付還是可以的。到時,我們能有自己的家……”

神從穎呆怔住了。她楞楞地聽著他講,聽著他設想的一切一切。在她32年的人生裏,還沒有哪個男人願意為了她,付出這麽多。能心甘情願為了另一個女人,不惜凈身出戶,這種勇氣……並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具備的。

但是,他願意付出,她就一定得接受嗎?

劉玉維熱切地看著神從穎,剖白完自己的心思,又開始痛陳他的婚姻。

他語氣深沈,帶著一絲絲痛恨:“她是個兩面三刀的人!”

神從穎楞了楞,瞬間明白他所說的“她”,是指他的老婆。

“結婚前,她說不介意我的家庭,我的收入。結婚後就變了個樣,埋怨我沒本事,埋怨我父母沒本事,幫不上什麽忙……她把我的頭踩在地上,使勁往土裏踩,如果我再不離婚,估計……”

神從穎默默垂下眼睛。這種成天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她是深有體會,因為當初陳志宏就是這樣對待她的。那可真是一段黑暗歲月呀,壓抑、委屈、自責,直到你被他同化得越來越認為自己就是個垃圾,就是個離了他就得餓死的廢物。

相親相愛的兩個人結了婚,為什麽有一方非得看對方不好過,罵得對方還不了嘴,看他痛苦難堪的樣子才解氣呢?這不是夫妻,是幾世仇人吧?

盡管有些同情劉玉維,但神從穎對這種在她面前抱怨老婆種種不好行徑的行為,還是有點反感的。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你大可只說一句“性格不合”,何必非得像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好像到處博同情似的。

“我和她沒有一點感情。我根本就不愛她,我愛的是你!”劉玉維熱切地說著。

神從穎聽得直皺眉頭。她更反感這句話,據說這是已婚男人泡妹妹的標準套路。可惜,她不是年輕小姑娘。如果她和劉玉維相識時,劉玉維就離了婚。那麽,她不會介意這些事。但是,現在不同。很明顯,劉玉維是因為有她這個後備而打算快刀斬亂麻。

如果沒有她,估計連劉玉維自己都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要離婚。

她不歧視二婚的男人,因為她自己也是一個離異女人。她想,將來如果她需要再找一個對象,估計也得從二婚裏挑。但是,她不願意做那個導致別人離婚的破壞者。

就好像……我能眼睜睜看著你掉錢,也許會提醒你,也許心情不好不會提醒你。但我絕不會拿把小刀劃破你的口袋,讓你掉錢。這是人品、道德的問題。

“你和她有沒有感情,關我什麽事?”神從穎想得清楚明白,不樂意再聽他的長篇大論。

“啊?”劉玉維驚了一下,有些訕訕的,“我知道你還在怪我。雖然之前我沒有明說,是我的錯。但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已經打定主意離婚了。我對你絕不是玩玩而已。這一點,你一定要相信我!”

神從穎神色平靜,冷靜地看著他,回道:“你離不離婚,和我無關。我再重申一次,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最後這一句話音有些重。

劉玉維急了:“你別生氣。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行。你別這樣說話。”

神從穎譏笑一聲:“哦?我打你罵你都行?你剛剛還說你家的那位老罵你,你說她是個兩面三刀的人呢。”

“你和她怎麽能一樣呢?你倆的性格都不一樣。”

“我覺得沒什麽區別,都是對老公失望的女人而已。”神從穎說完就有些後悔。她剛才心情不好,因為想起了陳志宏。估計陳志宏沒少做這種事吧?對朋友、親戚哭訴她是如何如何壞,如何如何讓他備受折磨,離婚不僅挽救了他的性命,還讓他得到新生……

劉玉維不再說話,端起茶杯,默默喝著茶。

神從穎捋了捋頭發,嘆了口氣,道:“我心情有點不好,語氣過重。你……”本來想說別放心上,但又怕他萬一真的以為她摘清關系的說法是假裝,那就誤會大了。

劉玉維朝她笑了笑。

神從穎這才看清,他的臉色也不太好。臉上的胡茬沒有刮幹凈,下頜處有星星點點的黑色冒出來。整張臉像蒙上了一層灰布,不似平時那樣神采飛揚。

他也算是一個有心人,只可惜,兩人有緣無份。

“我說的是真的。”神從穎放低聲音,語氣平靜,“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絕不能接受自己是別人婚姻的破壞者。我以為自己是一個好人,哪怕我離過婚,我也應該還是一個好人。”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含著一股莫名的悲愴。

劉玉維直到此時,才發現嬌嬌的那頓毆打,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傷害。

“那,那我離了婚之後,再來找你,可以嗎?”劉玉維喉嚨發哽,嗓音越來越艱澀。

“不行,”神從穎搖搖頭,“之前和之後有什麽區別?在外人眼裏,沒有任何區別。你出了這個門,隨你們合好還是離婚。哪怕你離十次呢,只要不把這個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就行。”

劉玉維睜著雙眼,鼻頭微紅,雙手放在膝蓋上握了又握。他不能相信這個結果,也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你,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來看你。我先去上班。”說著,他就起身,往門口走去。

神從穎跟在他身後送他出門,看著他換鞋,語氣堅定地說:“我說的全是真心話,不要以為是托辭。你以後不要再來見我了,至於工作……”神從穎自嘲一笑,“我臉皮還沒那麽厚。我不會再回去上班了。”

劉玉維正在彎腰換鞋,聽了這句話,擡頭看著她,眼裏滿是驚訝。他動動嘴唇,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出來。換好鞋,出門去了。

神從穎看著他下了樓梯,回身正要關門時,不經意瞥見隔壁那位大媽家的大門開了一條小縫。

神從穎真想翻個白眼。怎麽有這麽閑的人?

對面的門從小縫變成大縫,露出大媽的臉來。大媽的眼睛骨碌碌轉,像只機靈的老鼠。她的視線在神從穎身上轉了一圈,最後饒有趣味地停留在她青紫的小腿上。

大媽咂咂嘴,嘖嘖兩聲,正打算說點什麽,神從穎已經快手快腳地將門關上了。

大媽朝天一翻白眼,暗想,這是被家暴了嗎?怎麽她沒聽見動靜呢?

神從穎收好茶杯,整理好飯桌,回到臥室,呆坐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手裏無意識地摩挲著新換的床單。床單……床單……對了!她早上不是把換下的床單丟進洗衣機了嗎?好像還沒晾呢!

神從穎丟開雜亂的思緒,忍著腳痛跑到陽臺。

哎呀,今天天氣這麽好,陽光這麽猛烈,正是一個適合晾曬床單的日子。不趁著天好將這些東西曬好了,難道等著明天下雨了再拿出來增加水氣嗎?

急忙忙地曬好床單,神從穎回到臥室,坐在床邊。外面艷陽高照,光線過於猛烈,她的頭有些微發暈,右手又無意識地摩挲起床單,因為頭暈,動作有點大,牽扯得垂至地面的床單下擺的荷葉邊不停晃動,露出了深藏在裏面的某物的一角。

咦?神從穎一把扯起床單下擺,彎腰去看,床底下除了有一個藥品袋還有別的東西。

片刻後,她緊抿嘴角,將藥品袋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又抽了幾張紙巾,包裹著將四個用過的安/全/套扔進垃圾桶。一邊洗手一邊暗想:這東西是哪來的?她家肯定不會有這玩意兒的。難道是楊格誠隨身攜帶的?那他也太……

神從穎忽然覺得不寒而栗,一邊打著寒顫,一邊沖進臥室,將手機裏楊格誠的電話號碼刪除了……

☆、第 71 章

神從穎餓了。

但她不想買菜、不想做飯、不想出門。幸好米糕的存貨足夠,這幾天米糕成了她堅實的支柱。

從冰箱裏摸出一塊米糕,就著熱開水吞下去。無所事事地在屋裏閑逛了好幾圈,澆澆陽臺上的花,摸摸外面的床單是不是需要翻一翻了……實在無事可做,她只好又回到床上去。

耷拉著頭坐在床邊,無意識地摳著自己的手指甲,指甲有些長了。神從穎起身到梳妝臺,摸出指甲剪,細細地剪指甲。修剪完畢,又摸出指甲挫打磨邊緣,忽然一擡頭,看見鏡中的自己。

她停住動作,端詳了半天,忽然笑了笑。

她還記得剛搬來時,也曾仔細地照過一次鏡子。那時鏡子裏的她,看起來既可憐又狼狽,像剛被扔出家門的狗。打扮老土得落後這個城市十幾年,眼睛無神,肌膚失水,臉上帶著對這個陌生城市的仿徨和畏懼。

現在……她仔細看了看,好歹有進步了,起碼鏡子裏的她看上去不再老土,肌膚白嫩飽滿,眉目更加清晰動人,眼神不再飄忽畏縮。就算沒了工作又怎麽樣呢?她有經驗了,或許重新找份酒店的工作,或許換一家超市試試看。這個城市對她而言,也不再陌生。她知道去哪該坐哪路車,知道樓下哪家的東西既便宜又好吃……

有什麽可怕的呢?不就是失去一份工作麽!再找就是了!活人還能給尿憋死?想想自己當初連掃大街也願意幹的勁頭吧!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神從穎覺得心胸瞬間寬廣起來。她走到床邊的地氈上盤腿坐下,把手提放在床上,打開了招聘網……

神從穎在如茫茫大海般的招聘網裏耗了一下午,最後總算挑揀著投了幾份簡歷出去。

合上電腦,她想起了爸媽,想起了彤彤。

“媽,你在幹嘛呢?”神從穎在電話裏問。

神媽媽在電話那頭回答道:“剛接了彤彤回來,陪她在外面的公路上騎車呢!”

鄉間安靜,神從穎能聽見電話那頭彤彤歡樂的聲音以及旺旺的尖叫聲:“要小心點,公路上車多。”

“知道,我看著呢。”神媽媽有點氣喘,因為彤彤騎得很快,她得小跑著才能攆上,“對了,從穎,彤彤快要放暑假了,我和你爸商量了,等下個月她放了暑假,我們一起去省城看你。”

“下個月?你們要來呀?”神從穎很高興,而後又有點慌張,差點脫口而出讓他們別來了。

工作丟了,下一份工作不知在哪,待遇如何也不知道。用腳後跟想也知道,多半是比不上星火百貨的。可是爸媽不知道呀,他們以為自己在省城混得很好呢。再說……他們來了,總得帶他們四處轉轉、走走,然後再買買東西。這又是一筆開銷。最關鍵的是,萬一她找了份酒店的工作,晝伏夜出,怎麽陪他們呢?

如果……如果他們能晚點來就好了。等自己找好了工作,有了好的收入,就可以陪父母玩得更盡興。可是,這樣的話怎麽說得出口呢?

“嗯。七八月份吧,彤彤應該是那時候放假。”神媽媽呼呼喘著氣,“到時再多帶點東西給你,上次特意裝的青菜,你居然嫌重不要!這次有你爸在,多重他都能帶上!”

“嗯,好吧。那你們來之前,提前幾天跟我說一聲。我好安排時間。”神從穎只能這樣回答媽媽。

“好。我不跟你說了,”神媽媽的喘息聲越來越大,神從穎在那頭聽著像在拉風箱一樣,“彤彤騎得太快了,人追狗攆的。我先掛了啊,回頭再說。”

神從穎掛了電話,思考了兩分鐘,默默算了算自己的積蓄。這幾個月她也存了一點錢,爸媽過來倒是不用怕,但她怕坐吃山空,難道爸媽一走,她就喝西北風嗎?而且,她跟家人說的是她在超市工作,萬一到時她還沒找好工作或者是換了另一份工作,估計爸媽聽了也不好受,會覺得她過得太不安穩了。

難怪那麽多父母老人喜歡自己的小孩去做公務員呢,就因為它夠穩定!

神從穎回過神,打開電腦,將之前自己嫌棄的一些條件不怎麽好的公司,趕緊也投了簡歷過去。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不管什麽工作,先做著再說!

弄好這些,她感覺有些累了,想到等下還得出去打印一份辭職信,心裏就一陣惆悵。如果沒有這檔子事就好了,如果沒有認識劉玉維就好了,如果沒有錯誤的期待和他保持普通的上下屬關系就好了!可惜,如果只是如果,不管你怎麽後悔,它也只是如果!

神從穎哀嘆一聲,倒回床上,決定再睡一覺。餘光瞄到梳妝臺一角放著的藥品袋。起身打開袋子,裏面是一瓶雲南白藥和紅花油。倒了點在手心,擦在小腿的青紫處,一邊揉,一邊暗想:這個楊格誠還算關心我。最起碼,她挨打這麽久,唯一的藥是他送的。甚至連那個口口聲聲說要為了她離婚的劉玉維,也是雙手空空地來道歉。

神從穎搖搖頭,想他幹什麽呢?我又不稀罕他的藥、他的道歉。管他離不離婚,只要不往自己身上扯就行了。

這一覺,神從穎直睡到近八點。醒來時,外面一片漆黑。她起身梳洗一番,便出了門。

來到平日常吃的那家早餐店,要了一份牛肉米粉。牛肉被切成片,肉質緊實,很有嚼頭。湯濃鮮香,上面灑著細碎的蔥花和香菜。

神從穎一邊吃粉,一邊想著事情。這家早餐店和體育館,是她經常撞見楊格誠的地方。這兩天身體不適,她再也沒去過體育館。想到這,擡眼在店內四顧,沒看到熟悉的人影。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神從穎低下頭,接著吃粉。

吃完粉,神從穎信步走在街上,形單影只。

楊格誠送的藥效果很好,現在走路時,小腿上的疼痛感小了許多。街上燈火輝煌,人來人往。透明的櫥窗裏擺著穿戴時新的模特,那模特五官很模糊,唯有一對睫毛又長又密,令整個面部都活了起來。

神從穎駐足觀看,等看清模特臉上粘的是一對誇張的假睫毛時,她笑了。

這時,透明的店門被人從裏推開,一位臉上化著妝、穿著時髦的年輕姑娘走了出來,對神從穎笑道:“美女,進來看看呀!我們店剛進了許多新款!”

神從穎一楞,趕緊尷尬地笑笑,連聲說“下次,下次吧”,然後轉身走開。

像這種裝修得漂亮精致的街邊店,她是不敢進的。這種店和普通意義上的街邊小店不同,它們可算是街邊大店。每一件商品的價格標簽可媲美百貨公司;舌燦蓮花的店員說得頭頭是道:她們的衣服的出處是多麽高大上,質量是多麽棒,款式是多麽緊跟國際潮流,以及多麽襯你的膚色適合你的氣質……

雖然偶爾也能打打折,講講價,但那個數字還是神從穎不敢承受的。

神從穎最怕講價。

不講價吧,明擺著是吃虧了。講價吧?還是吃虧,只是不確定自己吃的是小虧還是大虧而已。像神從穎這口舌笨拙的人是不適合講價的。比較起來,還是打折期間的百貨公司更合她心意。

她曾陪陳美琳在這種類型的街邊大店逛過。當時陳美琳買了兩件衣服,價格令人嘖舌。所以,窮酸的神從穎對這種街邊大店有種莫名的畏懼。

星火百貨公司裏,劉玉維一整天都板著臉,弄得下面的人個個都緊張不已,生怕觸了他的黴頭。個個都搶著幹活,工作氣氛空前的積極。

可惜,無論大家表現得多麽好,還是讓劉玉維看不順眼。他現在看誰都不順眼,心裏焦躁無比。好容易熬到了九點,跟副經理打了聲招呼,就匆匆走了。這是他工作三年來,第一次早退。

他給自己畫了一副美好的藍圖,可是女主角卻無故缺席。沒有女主角的藍圖還有什麽意義呢?

他趕到豐園,來到神從穎的家門前,敲門。

無人應門。

他又敲,等了兩分鐘,還是無人應門。正打算接著敲時,隔壁的門開了。

隔壁的大媽穿著肥胖的家居服,披散著頭發,對他說:“她不在家!”

“嗯?”劉玉維看向大媽。

“她出去大約一個鐘頭了吧?我聽到關門聲,從貓眼裏看到她下樓了。”大媽很自得,仿佛自己多麽聰明能幹一樣。

“哦,謝謝。”劉玉維看向緊閉著的那扇門,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給神從穎,餘光瞄見這位“熱情”的大媽,並沒有因為匯報情況完畢而退下,仍目光炯炯地盯著劉玉維。

被人這樣好奇地盯著,劉玉維就算是個大男人也感覺很不自在,咳了一聲,道:“那我下去等她。”

大媽挑挑眉毛,看著劉玉維走下樓梯,她朝天翻了個白眼,這才關上門。

劉玉維來到樓下,站在樓道口對面的植被叢旁,打給神從穎。

電話一直響,對方一直沒有接起。劉玉維毫不氣餒,再接再勵,不要命似的又打過去。

神從穎正在街邊的一家打印小店裏打印辭職信。手機一直響,小店的老板好奇地盯著她。無奈之下,只好接通。

“餵?從穎,你在哪呢?”劉玉維聽見電話那頭隱約有糟雜聲,看來她果真不在家。

“在外面呢。不是說了不要再打過來了嗎?”神從穎有點煩。

“咳,”劉玉維咳了一聲,將尷尬、委屈都咳了出去,撐起笑臉,接著道,“我在你家門口呢。我等你!”然後不待對方回答,就掛了電話。

神從穎盯著手機,好一陣無語。

這人是怎麽回事?聽不懂人話?她看起來很像欲迎還拒的人?她只是不擅長翻臉而已。把她逼急了,她也會狠狠地翻臉的!

付給老板一塊錢,神從穎拿著打印好的辭職信,出了店門,站在大街上。

她真不想回家。一想到家門口還呆著一個趕不走、說不清的男人,她就煩躁不已。可是夜深了,不回家她還能去哪呢?

去找陳美琳?不,不,人家有老公要陪的,誰家老公願意看到老婆的好朋友天天往自己家跑啊?

去找陸韻?還是算了吧。

嘆了口氣,神從穎認命地往家走。事情還得解決,如果好好說不能解決,那她只能壞壞說了。

☆、第 72 章

不管神從穎怎麽磨蹭,半個鐘頭之後,她還是回到了豐園。

站在小區門口,神從穎長嘆一聲,拖著略感沈重的雙腿往裏走。

在某一方面,她能理解劉玉維,畢竟她也經歷過不好的婚姻。一段不好的婚姻帶來的傷害堪比霧霾,讓人身心倍受折磨。極度的壓抑之下,不是沈默著死亡就是瘋狂地暴發。

可是,她現在工作沒了,衣食無著落,不久爸媽又要過來。她哪還有心思去想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都說了飽暖才能思&淫*欲,她現在一點也不飽,一點也不暖!幾個月前找工作的困窘還歷歷在目,這讓她壓力很大。

劉玉維和她不一樣。他有房有車、工作順心滿意,就算他樂意凈身出戶,可是他年輕能幹呀,有學歷有資歷,根本不懼一窮二白。憑他的能力,不出幾年就能賺回來。他這幾年受到的最大挫折大約就是在神從穎這裏碰壁了。

越是得不到,才越是想念。他一廂情願地認為神從穎是喜歡他的,只是因為這次被鬧得太難看,女性的矜持心理讓她不會輕易原諒自己而已。

一個是金錢無憂只愁情愛不順的人,一個是衣食無著落、前途未蔔,根本沒心思考慮這些事的人,兩人一碰面,能愉快才怪!

神從穎以為劉玉維傻等在她家門口,沒想到才剛到樓下,就被從陰暗一角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從穎,你回來了?”劉玉維的聲音有些沙啞低沈。

神從穎只好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皺眉仔細瞧著他。她正在醞釀說辭,最好是一擊即中,她可沒時間陪他耗。

“咳咳,”劉玉維清清嗓子,從嘴裏噴出一股煙味,也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煙,難怪嗓音這麽沙啞,“我們好好談一談吧。我對你是認真的。”

神從穎不吭聲,悄悄退了半步,她受不了這股濃烈的煙味。

察覺到她的動作,劉玉維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剛才我心裏煩,在這裏抽了幾根煙。”說完,他將頭偏向一邊,用力咳了幾聲,似乎想將嘴裏殘存的煙味全部咳出去。

“沒關系。”神從穎聽他咳得太大聲,擔心傷了肺,便開口勸道。

“嗯,”劉玉維有點緊張。

楊清海那群人,曾打趣過他桃花很旺。他聽了只是笑,並不作聲。雖然他桃花的確很旺,但從某一方面來說,他並不是一個爛人,並沒有趁機將這些桃花全部攬入懷中。

在他有限的30年裏,他曾有過兩次心動。

一次是高中時,心儀當時的女神。可惜女神飛得太高太遠,還沒等他考上足以匹配她的大學時,人家已經出國了。他只好將這份心思摁到了心底最深處。

後來讀大學,因為家貧,他不敢談戀愛。大學裏談戀愛可是個不光費心還費金錢的事。約會時哪樣不需要錢啊?有幾個男人能心安理得、腆著臉由女方買單?

再後來,他畢業,進入社會工作。他能賺錢了,開始償還助學貸款、供養父母。然後,他遇到硬要一頭紮進來的嬌嬌。說心裏話,他對嬌嬌說不上深愛,但在那時,有人這麽明目張膽地喜歡他、厚著臉皮跟在他身後,還不介意他家窮,他心裏不是不感動的。

能遇到不嫌你窮的女人,也是一種福氣,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有的。

他很珍惜,很感動。剛戀愛時,嬌嬌的脾氣還沒現在這麽暴戾,很多時候劉玉維甚至覺得她有點小性子的模樣很可愛。雖然不是深愛的對象,但也算喜歡。

後來,嬌嬌不小心懷了孕。

劉玉維是初次戀愛,壓根兒不清楚避孕的方方面面,只知道同宿舍男同學嘴裏時常說出的事後藥。

劉玉維給她買了藥,嬌嬌一邊笑著答應,一邊背著他悄悄地將藥扔了。

後來的後來,他遇見了神從穎,這是人生中的第二次心動。

神從穎和他生活中遇到的女人迥然不同。她看上去楚楚可憐,卻又有一股說不清的韌勁。他欣賞她這種即使嚇得發抖、還是強撐著克服困難的勇氣。

特別是當他受了嬌嬌的責罵之後,再看到神從穎溫柔的眼睛,他就會覺得,那雙眼睛就是專門來拯救他的。

劉玉維有點緊張,又有點急切。

他說:“你說我騙了你,可是最開始的誤會不是我故意造成的,我只是不想在公司說私事。後來,後來……”他停頓了一下,“我沒有騙你,我也不想騙你。我是真的想和你結婚,我已經和她說了離婚的事,條件隨便她提,只要她肯離婚。”

神從穎拂了拂額前的碎發,這個人已經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了,完全罔顧了他人的意見。

神從穎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以前或許對你有一絲好感,但那一絲絲好感絕對不足以讓我願意嫁給你,更別提現在了。我再說最後一次,你要不要離婚,是你自己的事,和我無關。你的將來,也和我無關。”

“我離婚也是為了和你在一起。”劉玉維深情地說著。

“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為什麽?”劉玉維想不明白。他真的不是騙她,他都為她做到這一步了,還不夠體現他的真心嗎?她為什麽還要拒絕?他只是希望在他堅持離婚的時候,她能陪在他的身邊,給他勇氣和力量。

“為什麽?”神從穎似笑非笑,“一個還沒離婚的男人,就對外面的女人動了心。這樣的男人,有什麽值得喜歡的?今天你能煩了她,明天就能煩了我。就這麽簡單。”

劉玉維不敢置信地盯著她。片刻後,他扭過頭,小小地咳了兩聲,滿嘴濃烈的煙味讓他自己也有些難受起來。

“唉!我們真的不合適,你和我不一樣……如果可以,你應該……應該多想一想再做決定。但不管你做什麽決定,請不要把我算進去。”神從穎低著頭,用腳尖輕輕蹭著地面,“我只想好好上班,把女兒養大,在父母有生之年好好孝順他們。”

劉玉維激動起來,伸手抓住神從穎的肩膀:“你和我在一起,這些事情也能做到的。我不懶,工作也很好。就算不在星火上班,我也能找到別的好工作。這些並不耽誤你所說的那些事情。我同意並且很支持,我會和你一起養小孩,好好孝順你的父母。”

神從穎皺皺眉,掙開他的雙手,向後退了一步,盯著他,語氣平靜:“我以為我說的很明白了。你掙一萬或一百萬,都跟我沒關系。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怎麽可能這麽心安理得的若無其事呢?我這輩子不結婚也不會和你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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