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蜜進入緊張興奮的比賽備戰。至於什麽月考、期末考，重要性稍遜一籌，她反倒能平常心。高二最後階段的兩次考試，都拿到語文單科第一，總分殺進班級前二十。

按照目前分數，已能裸考進211掛尾的高校。唐銳細算她考試上的進步時，蕭蜜順利通過初選，一舉殺進縱橫二十強。

《國學縱橫》的重頭戲將將上場。二十強名單在節目官微公布後，下面有兩個觀眾為蕭蜜打call。

【萌萌蜜，看好你喲！】

【希望你沖進冠軍賽，因為你的顏值，就醬。】

不多，就倆。因前邊基本算是初選階段，選手能分到的鏡頭並不多。蕭蜜露面的三集，每期出境不到十分鐘。

天時地利人和，晉級賽錄制正好趕上暑假。之前為錄節目她還請過兩回假，現下可以毫無後顧之憂。

七月一號，晉級賽第一場錄制。正式開錄前，演播大廳略顯嘈雜。選手還待在準備席區域，被自家親友團包圍。竊竊私語混進一團低氣壓中，偶爾夾雜兩聲啜泣。

“萬一淘汰怎麽辦？”

“你這孩子，比都沒比就說這話？”

……聽見紛至沓來的議論，蕭蜜驀地肩膀一抽。“唐銳，怎麽辦？我突然好緊張。怎麽會這樣？”

她蹙眉抱住自己胳膊，是真覺詫異。在前幾場還有來的路上，她都是只有興奮、沒有害怕。

唐銳抓住她的胳膊安撫：“不怕。這是臨場反應，正常的。”

沒跟她解釋其實就是比賽比少了；還有定力不夠，容易被現場氣氛左右。

他笑說：“每天廢寢忘食地背，總該檢驗檢驗勞動成果。一會你就好好答題，我也想看……寶貝能記住多少。”

說到“寶貝”倆字故意壓著嗓子，既委婉示愛，也不著痕跡轉移註意力。蕭蜜害羞一下下，跑偏的情緒回到正軌。畢竟很快就要上場。

她本能地想看看四周選手，唐銳將本元曲冊子遞過去，“泛泛翻一下，定定神。”

她聽話打開，一目十行地看。剛翻幾頁，後排傳來一聲譏笑，“臨時抱佛腳，你這也太臨時了吧？”

扭過頭，是個長了兩顆青春痘的微胖男生。雖是取笑，聲音聽上去卻沒惡意。

唐銳淡聲回覆：“多看一點是一點。”

見他已做解釋，蕭蜜沖男孩不露齒笑笑，繼續抱佛腳。

過了一刻鐘，場控沖觀眾席招手，示意全場安靜。蕭蜜放下冊子，被唐銳強披上米色小開衫，離席上場。

站到臺子中央才知他的明智。冷風的確超出她的舒適度。

這也是唐銳有經驗之故。在這種拼腦力的場合，為免大腦發熱，冷氣通常偏低。何況現在又是三伏天，滿場這麽多人，一人吐口氣就熱了。

蕭蜜和其他選手就位不久，主持人汪洋致辭開場。“大家好，這裏是國學縱橫。歡迎大家和我一起感受國學魅力……”

和去年的賽制一樣，這一場最最殘酷，二十進十，直接刷掉半數。也是節目組刻意保留的催淚神器。在去年所有視頻中，二十進十和決賽爭三強兩期點擊數最高。

幸好，今天主考詩詞曲賦，比起十三經算是蕭蜜的強項。

上半場題型都不難。九宮格填字、飛花令都是蕭蜜在手機上常玩的，她應付得游刃有餘。只有兩道偏僻的選擇題丟了六分。

從總體比分看，蕭蜜遙遙領先，後邊四位差距卻不太大。

到下半場進入搶答環節，她漸漸被人追上。不是題目不會，而是手慢。這也是競賽的魅力，除了基礎實力，臨場發揮也相當重要。此外，還有心態。

聽著別人一拍一“滴”，女孩急躁得將手空握住按鈕。

“請說出，李白的《金門答蘇秀才》中‘春草如有情’下一句……”

汪洋還沒說出“請搶答”三字，蕭蜜掌心已落。

這下又廢一題，沮喪心情直接影響後邊表現。整個搶答環節她一分沒拿到。其他幾位選手卻奮起直追。那個剛才取笑她的男生，她已知道他的名字——魏延新。

魏延新和她隔著兩個答題臺，現在排名第二，只比她少28分。

蕭蜜懊惱到不行，明明是她最擅長的版塊，結果卻沒發揮好。想想上半場的揮灑自如，女孩急得眼睛發紅。

汪洋忍不住安慰：“別著急，別哭啊。後面還有兩個環節。”

下排評委打趣：“現在你排第一呢！你要委屈，別人可怎麽辦？”

“是啊，排在末十位的今天就要淘汰，他們可還沒掉金豆子。”

觀眾席頓時響起一陣笑，連魏延新也來湊熱鬧：“就是就是！”

蕭蜜正了正色，不敢再擺出張苦瓜臉。

這段插曲正好緩解緊張氣氛。在主持人的暗示下，攝像先給蕭蜜單鏡頭，跟著又拍觀眾席。

這樣特殊對待是有理由的。

欄目組也希望收視率能再創新高，像蕭蜜這種形象可愛、又通古典文學的選手，用來樹立靶子正好。只不過文化欄目不同於娛樂綜藝，沒人會把劇本擺在臺面上。很多戲份都是像這樣，臨場創造劇情，再水到渠成剪輯。

她不知道鏡頭特寫在她臉上，視線只朝臺下十多米外的唐銳投過去。

少年輕輕勾唇，搖頭。目光裏只有讚許，沒有指責。

她緊繃的神經終於松了些許。

第四個環節是詩詞接龍。不碰搶答器的蕭蜜都沒問題，表現依舊亮眼。到最後一輪，題目難度突然爆表。全場選手從左往右依次答題，背誦屈原的《九章》。

《九章》難背是出名的。應該說不止背誦，就是照課本讀也未必能讀通順，現字古音，極其讓人抓狂。

蕭蜜也只泛泛讀過四五遍。最後，滿場選手幾乎全體鎩羽，只有六位選手各答出一句。

最後一輪誰也沒討好。蕭蜜總分依舊領先，成為第一場晉級賽冠軍，成績可說出類拔萃。

幾家歡喜幾家愁，錄制結束後，被淘汰的人中好幾個當場灑淚。

蕭蜜本來挺高興，看周圍哭得淒慘，沒敢表現出興奮。

剛要下臺階，唐銳已迎上去：“等等。”

“等什麽？”蕭蜜循著他的身影看過去。只見少年拉住一個工作人員問：“請問在這練習按搶答器，可以嗎？”

“可以。”

蕭蜜又驚又喜，拉著他上臺：“你想得好周到。我怎麽沒想到呢？”

這種對神經的即時訓練法，並非所有人都能瞬間想到。唐銳是勝在比賽經驗豐富。跟著，他模擬主持人說話，蕭蜜則將手掌懸在答題器上方，等待他的“請搶答”。兩人一問一答，配合得有模有樣。

經過反覆訓練，女孩漸漸形成條件反射。

隔著五六米遠處，汪洋正指揮工作人員收拾場地。聽見兄妹倆的動靜，不時回頭看兩眼。

忙完手頭的活，他走過去手動點讚。

“蕭蜜，你親友團很給力啊！是男朋友嗎？”

女孩羞澀看了唐銳一眼，吞吞吐吐：“是……同學……”似是擔心唐銳不高興，趕緊補充，“很好很好的同學。他是我們班班長，我們學校的學神。”

汪洋眼睛一亮，盯著唐銳問：“那你怎麽不報名參加我們節目？”

蕭蜜見他不大想回答，主動解圍：“他是理科學神。”

唐銳迎上汪洋的眼，淡笑：“我背不下這麽多東西。不打擾您了，我們這就離開。”

跟主持人道完別，又在場內逡巡一圈，他拽著女孩往外走，順便叮囑：“下次再來，記得跟評委說說話。”

“啊？說什麽啊？”蕭蜜苦起小臉。主動拉著別人說話，她好像幹不來。

唐銳摸摸她腦袋，“隨便說什麽都行，就像和彭老師打招呼一樣。”

“好，這個不難。”

走出電視臺，外邊驕陽如火，恰似女孩此刻的心情。藍天像是紅的，白雲像是紅的，瞳孔裏所有成像無比紅彤彤。

天旋地轉的感覺。她一口氣跑進自家車駕。

“王叔，今天天氣是不是很棒！世界太美好了！”坐進後座，她高興得手舞足蹈。

唐銳在旁邊不言不語，只彎起嘴角悶笑。過了半天，她依舊笑嘻嘻不能停，飽滿的臉頰透亮紅潤，是他從未看見過的快樂模樣。

“這麽高興啊？”他問。

“嗯，好高興好高興。沒想到我也有這麽一天。”女孩兒像得了多動癥般，隔會扭來扭去。高興一陣子，情緒又忽然低落。“我本來能拿更多分的。唐銳，我表現還不夠好，對不對？”

“沒有，已經很好了。”

蕭蜜可憐兮兮昂起下巴：“但你說過，總決賽成績要從晉級賽總分按30%統計的。如果我今天正常發揮，總決賽分數肯定更好！”

話雖如此，誰又能保證永遠百分百發揮。

唐銳拍拍她的肩膀，莫名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他的小姑娘如今比他還有上進心。

“好了，逝者不可追。準備下一場。”

某人現在已成蕭蜜心裏的定海神針，說什麽是什麽。

下場不淘汰人，下下場十進八。接下來一周，蕭蜜每天翻看十三經。經史子集家裏書櫥不缺，不過對她這個年紀，很多古文都嫌佶屈聱牙。即便有老彭每天遠程指點，也不可能一日千裏。

是以，十進八比賽中，她表現處於末幾位。但也算順利晉級。

跟著八進六。這場比漢字和成語。蕭蜜再度奪冠。到此，國學縱橫官微下，蕭蜜粉絲數最多，幾乎每天都有叔叔阿姨、小哥哥小姐姐為她助威。人氣相當之高。

在汪洋的授意下，蕭蜜開通微博，當日粉絲數便突破五萬。跟娛樂明星不能比，姑且稱得上小網紅。

她每日忙著給自己“填鴨”，唐銳也沒閑著。他將去年的比賽視頻找出來，反覆看。決賽規則、積分賽制、出題套路以及每個評委的性格特征，他基本摸到四五分。

學霸都喜歡觀察事物、尋找規律，幾場比賽下來，他對節目已有相當了解。反正每次錄節目之前，他都將元曲冊子遞給蕭蜜翻一翻。

因為這事，魏延新笑過好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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