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瑩叫的車也來了。她開門時扭頭：“楊薇薇同學，提醒你一下，早戀要請家長的。”

這句提醒果然醒神。

楊薇薇猛地擡頭，小跑進等候多時的“勞斯萊斯”。

“司機快走！”她催促司機，沒再看林臻一眼。

目送兩輛車前後駛出，林臻怒罵一聲：“操！”

***

唐銳到家八點半。蕭蜜臥室門關著。

刷了一小時題上樓，裏頭依舊無聲無息。

他繼續忍。

等到第三次上樓，剛到樓梯口，聽見蕭蜜的聲音：“舒林，你能教我怎麽截圖嗎？”

她正從洗手間出來，一只手揉著耳機線。

很明顯，她在向人求助。家裏有個全方位、多功能、百科全書加鎮宅的學神，她卻舍近求遠。

唐銳壓住不悅，一步跨到她跟前：“關機鍵加音量鍵，同時按。”

聲音就在耳畔，藏起來已是來不及。

蕭蜜感受他帶過來的那陣風，下意識捏緊耳機線。眼睛只敢盯著他胸前圖案。一顆綠色橄欖球。

看著它，她自然產生一些聯想。

美國、世界、更高更遠處。對學神來講，這世界應該是無遠弗屆的，沒有他去不成的地方。

她遠遠仰望就好。

唐銳打斷她腦中的天馬行空。

“你試試。”不管她的尷尬，他強行奪過手機做示範，“像這樣。”

修長手指捏著手機，像是捏住她的心臟。

蕭蜜目光從他捏住機身兩側的指上挪開，下滑至另一只手。男孩微彎的右手托著手機，觸屏的是左手。

對，唐銳是左撇子。

女孩註意的卻不是這點，而是大拇指根起了個水泡。

“燙的嗎？”蕭蜜嘴比大腦快。

後悔卻是遲了。唐銳露出這一天最燦爛的笑。他靜靜覷著她，不回答，也不說別的，就是勾著唇角笑。

意味深長。又好像他跟她之間共存什麽秘密。

蕭蜜臉燙到不行。想搶回手機，卻沒搶過。

唐銳也固執得緊，非讓她當著他的面截圖一次。女孩犟不過，只好妥協照做。

她雖然敢怒不敢言，但所有表情都寫在臉上，尤其兩瓣小貓嘴，生氣地扭了兩下。

同時，三根肉手指握住手機。按下按鈕，沒聽到那聲“哢”。

蕭蜜有些氣悶。真像他預料的，她沒截上圖，還把手機按黑屏了。

“別急。”唐銳重新解鎖，將指頭動作延長成慢鏡頭，“兩個指頭一起，輕輕按。”

兩人就站在過道裏。小客廳沒開燈，洗手間的燈則已經關了。唯一光源是樓梯口的壁燈。郁金香外形的燈罩厚實，經它過濾後的光暖而朦朧。

在這柔柔光暈下，少年溫潤的嗓音像水一樣流淌。

對，就是這種感覺。

蕭蜜耳畔又響起班卓琴的音樂，嘴角溢出天真的笑。還有不保證出現的酒窩。

她的酒窩也是奇怪，時有時無。

唐銳貪婪欣賞這可遇而不可求的肉窩窩。等了半天，蕭蜜依舊沈浸在自己的班卓琴音樂中。

“蜜兒。”唐銳輕喚。他音量很弱，生怕嚇到小姑娘。可又必須開口。

小可愛不是發呆，反倒有點像——冥想。

還是幸福的冥想。

每次看見這種表情，他都莫名生出窺探欲。想鉆進她腦子，看大腦神經下發什麽指令。

蕭蜜恍然睜眼，正對上他充滿興味的目光。被盯得羞臊，她低頭去看手機。

收回心神，她又試著截屏。這次兩根手指力度均勻，截圖成功。

“謝謝。”語氣變回客氣拘謹。

唐銳不想再忍了。他不能忍受她的冷漠，直接跨步向前。

少年冷峻的臉驟然放大。蕭蜜尚驚魂未定，又聽見一連串逼問像鞭炮劈裏啪啦。

“早上為什麽給我發那條微信？嫌我這個哥哥給你丟人？”

“以後在外邊都這樣嗎，一直裝作普通同學？”

“還有我的作業本，為什麽拿給方瑩？”

他的人和他的問題一樣，咄咄逼人。

蕭蜜被炸得連連後退，大腿撞上身後的滴水觀音。這盆植物養了好幾年，綠色的根莖粗壯。

慌亂之下，少女的手本能握上去。

“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你不肯叫哥哥也不該對我像陌生人吧？”唐銳的話似有回音，一層層漫開，籠罩這整片空間。

蕭蜜側過身，避開他□□眼神。

她不想要他做哥哥，寧可他是陌生人。是陌生人，至少她還能繼續暗戀。

女孩小包子臉皺起，眸中有隱隱水光。

唐銳心都快被勾疼，退回到半米外。“好好，不叫哥哥，就當普通同學。別難過了。”

他低聲下氣地哄，方才的硬氣轉瞬丟到太平洋。沒辦法，小可愛一難過，他心口就各種翻騰。

“你說怎樣就怎樣？連名帶姓叫也行。”

天才少年頭回被逼到這般境地。對他爹他都說一不二，卻被小包子整得苦逼兮兮。

“晚上吃飯了嗎？”他微微傾身。

聲音輕如羽絮，拂至女孩耳邊、肩膀、眼前。

蕭蜜想起四五月時，路上柳絮漫天。那會騎車上學，好幾次因為柳絮差點撞人。

唐銳就和柳絮一樣討厭！

擡起霧眼，女孩小貓嘴輕輕扇了一下，“不想吃。”

三個字甕聲甕氣，聽得少年耳朵發麻。他往樓下落荒而逃，“我去做飯。”

學神還會做飯嗎？

坐了片刻，蕭蜜實在耐不住好奇，摸到一樓偷窺。

少年下廚有模有樣，切菜不快，但頻率均勻。一刻鐘，他切好一個土豆、兩個西紅柿、五只青椒。

冰箱裏有保姆切好的肉，已炸過油。做準備工作時，他勾著雙臂，沿著流理臺忽左忽右晃蕩。

很快，抽油煙機嗡嗡作響。

然後正式炒菜。唐銳裸露出的小臂連著鍋鏟，翻動起來影影綽綽。

酸辣土豆絲和青椒炒肉先後裝盤。香氣四溢。

蕭蜜靜悄悄覷著，不由自主露出迷戀眼神。直到看見他翻起手掌，她才想起那個水泡。

肯定很疼！

她走到唐銳身後，咬唇嘟囔：“這個我來炒吧。”

“很快好了。”就剩一道番茄湯，唐銳準備做完。

蕭蜜卻猛地捏住他右胳膊。白蠶般的小肉手，歇在男孩微紅皮膚上，對比很鮮明。

少年眼睛盯上去，蕭蜜手背頓時有種火辣辣的感覺，幾根手指不自覺蠕動。

好可愛的蠶寶寶！唐銳看了幾秒擡頭，“怎麽啦？小蜜兒？”

他問，眸中留戀已悉數藏好。

“你手上有傷。”蕭蜜吶吶說完，趁他不註意奪過鍋鏟。油膩手柄還有他掌心餘溫。

她摁住心跳，打火、倒油。

小丫頭還挺倔。唐銳笑著讓到一邊，看她做菜。

蕭蜜將西紅柿和雞蛋分開炒，出鍋後的番茄湯味道好極。

弄完，兩人對面而坐。

桌上都是幾樣家常菜，菜式平常卻色澤耀眼。唐銳想到很遠的將來，不由自主露出明朗燦爛的笑。不同於平日笑不露齒的面具，此時他的笑容沒有克制、無須琢磨。

“湯真好喝。”像是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唐銳連喝兩碗湯。

蕭蜜默不吭聲吃飯，細嚼慢咽。她很想說，土豆絲和青椒炒肉也好吃。

然而，終究什麽也沒說。

靜謐餐桌上，兩人眼神你追我逐。他夾菜時她偷看，他看她時她夾菜。

原則就是眼神絕不交會。

蕭蜜偷瞄過幾次，終於確定自己的心意。她是沒辦法不喜歡他的。

“以後我們互相叫名字就好。”

她突然蹦出這句，弄得唐銳有點悻悻然。

他嗯了聲，以示同意。心下卻暗自惋惜，小蜜兒叫不成了。

卻不知，蕭蜜已默默做了決定：她就要暗戀他，大不了以後不結婚。

最難堪的顧慮打消，吃完飯她沒有躲進房間，而是去書房看唐銳刷題。看了一會沒意思，蕭蜜窩進躺椅玩手機。

小姑娘折磨人卻不自知。反正不舒服她就皺眉，兩條小肉腿也在椅子上翻來覆去。自然，聽到動靜唐銳必得追問。結果就成這樣：

她說熱，他開空調；

她說冷，他去樓上取空調毯；

她說渴，他送上水杯；

她說無聊，他陪她玩狼人殺，狼人殺玩膩了玩跳一跳。

蕭蜜從沈重心結中逃離，包子臉重新煥發笑容。她想了，不管唐銳是什麽身份，反正暗戀不犯法。她都沒發現，在她暗戀的人面前，她反倒比較像祖宗。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晃眼就是一周，兩人找到適合的相處模式——親密室友。唐銳刷題不喜歡有人在，但旁邊呆著的是她時，他很樂意。看小包子睡覺流口水，變成他一大樂趣。

趕在鄭英明夫妻回來的前兩天，蕭蜜開始寫作業。

翻開理科本，她自然想起“歸雲山莊”的事。

“你不是班長嗎？怎麽允許他們集體抄作業？”少女疑惑咬著筆頭，清澈的眸子不識塵埃。

唐銳想了想，這樣對她解釋。

“我不讓他們抄，他們也會找別人抄。再說，我只是給林臻抄，那幫人我可一個不認識。”

某人甩鍋甩得漂亮。

“可老師說這種行為不對。”蕭蜜眉頭蹙起，小貓嘴也高高撅著。

“小蜜兒，你知道林臻家很有錢對吧？”

蕭蜜下巴猛戳脖子，“嗯，我知道。他每次考試都倒數第一。他一點不在乎。”

唐銳悶笑，舌頭掃過左邊牙床。“對。他不在乎，因為他家太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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